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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思家之情在弥漫，这晚，几个乡干部集体在金世杰家吃饭。宰了只土鸡，还有两块火腿肉，这金世杰老婆个性不弱，但这厨艺真的不错。特别是腌制火腿堪称一绝，凡吃过没有不说好的。
“一会儿，炒土豆丝和煮白水菜我动手。”正在打票娱乐的林清招手说道。
“大家再坚持个二三天，留下值班人员，我们就可以往回撤，但在春节假满时一个不剩回来。”林清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点按捺不住了，吵着要去置办年货。
“金极品，今年还是你俩夫妻守房子？”林清笑着对金世杰说，金世杰爱说自己是男人中的极品。
“为什么又是我？”金世杰无奈摇头，这春节值班明显是个苦差，一家三口人冷冷清清。生怕发生森林火灾，还有处理喝酒发生的打架斗殴。
“杨志坚，你把房子钥匙留下，我们得去你房间看电视混日子，还有加班补助要从优。”金世杰笑着说。
“没问题，凡是今年自愿留下加班的，每人奖励一千元。”宋慈云笑着表态。
“这钱对我来说有缘无份。”杨志坚第一个出面打退堂鼓，让他一个单身汉出面守个空衙门，无异于割他心子板板的肉。
“我今年有事，明天私人抬十件啤酒招待金书记，感谢你的高风亮节，明年你们大家都开开心心回家过大年，我带我老婆和孩子到乡上值班。”另一名副乡长主动提议。
“少来那些马后炮，明年不知你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这空头人情，求求你去骗骗别人。”金世杰不以为然笑笑，有钱哥哥，直接从副乡长跃到乡长，无钱兄弟，眼看身边做人升的升，调的调到条件好的，自己给组织和领导反映多次，都没什么效果。
“不好了，出大事了，燃火了。”罗大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对讲机。
“什么地方？燃得大不大？”林清脸色煞白，直接把手中牌扔了，真是怕啥来啥，一至六月份是云林森林防火期，森林防火是上半年重中之重工作，也是最为危险工作。
一旦燃火，火借风势，短短几分钟就能烧完一匹山。上千人上山打火，就相当于放了一千个火油桶，随时可能出现烧死人，山间滚石也是巨大隐患。就是正常扑火，那物资保障，光是人的生活供应就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听说燃大了，发生在大房子村基石组大柏沟，那里可是原始林区，恐怕是不能打早打小打了。”罗大年心情沉重，他是银寺乡，乃至云林乡有名扑火专家，可是和山火打交道时间越长，他越害怕这玩意儿，没有规律可循就是这东西特性。每次上火场他心中都没谱，深怕这一进去就不能回来了。
“全乡总动员，通知所有扑火队员带上干粮和扑火工具立即赶赴火场。我们马上赶赴火场，宋乡长马上组织马帮，李副乡长负责后勤保障，金书记负责与县护林防火指挥部上传下达。”林清安排道。
“可你们连饭都没吃一口，眼看就煮好了。”金世杰女人一看大家都在往外走，觉得好好一顿饭浪费了太可惜。
“火烧眉毛了，这时吃龙肉都没味道。”金世杰恨恨瞪了一眼老婆，跟着同伴往外走，这时整个机关自发开始快速运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当晚一群人上坡平路骑马，下坡和危险地段手持电筒前行，这几个人长期行走练就铁脚掌功夫，看似不起眼迈动双腿，但宋慈云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他们步伐。
到了火场，天刚亮明，几个人顺着火场走了一小圈，就碰上了已赶到火场大房子村的村干部。
“怎么样？”林清问道。
“起火原因不明，昨晚我们组织人力扑救，砍通防火隔离带，准备烧倒火时火场起大风，腾起几十米高的火焰，我们一看形势不妙，只好忍痛放弃了。”村支书杨宗是个胖子，他摇头叹道，大房子村以前是门徒会重灾区，个别村组干部和干部都卷了进去。政法机关进驻打击，一些骨干还进了拘留所，从今以后，每年都烧一二把莫名其妙山火。他有怀疑，但无凭无据，不能信口雌黄。
“宋乡长，我们刚才观察了一番，火势小，没有风，地形对我们有利，我们准备全力靠上去直接扑打，看能不能今天把火势控制住。”村主任甘立志是个高个子，也是全乡村干部是唯一没有入党的人。不是他不想入，而是连写了几份入党志愿书，村支书杨志既不上会讨论，也不作任何解释，这让甘立志对他亲老表杨志不知说什么好。
“等他再放几年，他们年轻涌进来，我们这些老杆杆日子可就难过了。”面对乡上老干部劝告，杨志依然不为所动。
“宋乡你负责人员调配和后勤保障。首先是中午这顿饭一定能吃饱，其次其它几个村扑火队员尽量组织到火场上，有一个算一个。我们几个分工划段负责，上午直接靠上去扑打，下午不行才考虑砍防火隔离带。”林清说完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宋慈云自然明白火场如战场道理，他一刻也不能耽搁，当务之急是找个大本营，组织筹集物资等。通过本地向导，宋慈云找到雪干小地方，这里居住着三户人，目前来看，指挥部只能设在这里。
“你们几家现成能弄来吃的有没有？如饼干、燕麦、苦荞、包谷面。”宋慈云将三家的女主人喊来问道，男主人都上山打火去了，这里规定凡烧山火，每家出一个壮劳力，带上二至三天干粮和扑火工具。违反的每天每家处罚五十元钱，取消当年民用材指标分配和不安排任何优惠政策，这是村规民约规定，面太大，主要由村两委会解释执行。
由于长期居住深山，缺乏与人沟通，三人反应明显慢半拍，看着宋慈云拘谨摇摇头。
“有没有洋芋？”宋慈云问道。
“有有。”三位妇女点点头，几个小孩早躲到外面去了。
“马上架起大锅煮洋芋。有没有马匹？我们乡政府租马。”宋慈云大声安排。
“没有，马都放在山上。”这些倒是把宋慈云拦住了，成年劳力上山了，马匹又不在，洋芋煮熟了怎么办？看来只有自己出马，背在背兜里往上运。可看看眼前毕直山顶，宋慈云倒吸了一口冷汗。
中午，山谷间忽地腾起一股巨柱样黄色灰尘，接着呼呼大风刮到正在草地上啃洋芋砣砣人们。
“赶快清点人数。”林清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人命关天，这可容不得闪失，话音未落，呜的一声长啸，草地上方长出淡红巨云，瞬间连太阳都框了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惊颤响声不断向耳膜冲来，几百人变得无声无息，隐约听见对方心脏剧烈跳动。
看来今天所有奋战不值一提，全部被大火毀于一旦，前功尽弃，前功尽弃，只能回去休整，明天才组织力量另作打算了。
“唉，今年的山水肯定大得不得了。”
“我的鸡棕塔塔，可惜了一年几万块收入，我今生是看不到它们再长了。”
“我的羊子和牛，也不晓得能不能逃生，还有我儿子，今天早上我拦都拦不住，说是去找牲畜，万一他有个三长二短，我们夫妻可怎么活啊？”
说得大家心情格外沉重，山里人一生离不开火，火塘边出生，火堆里升天，感情真挚。可也有人被火活活烧死，雷打火烧是不共戴天仇人间诅咒，可烧死也有一老一实好人。
“他妈的，回去老子就请巫师，把这个烧火杂种咒得不得好死，断根断苗。”有个小伙子气得大骂。
到了宿营地，情况不断汇总核实。
“什么？有十一个人下落不明。”听完罗大年报告，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站起来，这消息无异于惊天动地，已经超过了他们承受极限。
“会不会是当逃兵提前回家了？”宋慈云弱弱问道。
“可能性太小了。”林清觉得宋慈云还不敢面对，选择逃避。
“如果真是当了逃兵，我们也不处罚他们了。”书记村主任还在心存幻想。
“明天一早再核一遍，没有变动就如实向上级报告吧！”林清神情沮丧，声音有气无力，看来这一劫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了。
“我亲自跑一躺。”宋慈云站起身往外走，到现在他还是不甘心认输。刚才那几位由于太过疲倦，有的坐在火塘边能打磕睡，咪着眼东倒西歪，正在煮饭妇女们一副想笑却又憋着样子真是滑稽。
“你们给我派个情况熟的向导，我今晚不睡也要跑完这十一户农户，上天入地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宋慈云找到书记村主任说道，他背个大包，里面是电筒电池水干粮，还有一个对讲机。
“我没回话前，谁也不准将人失踪的事外传。”宋慈云一脸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