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今天我想到县城探听我的成绩好吗?”吃过早饭后宋慈云对宋木本垦求道。
宋木本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那雾在散在山间,似赶着去聚会。
“去吧!到时你去看看你姐和你姐夫,他们那个纸桨厂也是半死不活耗在那里,回来时你把你姐夫领来,和我们干段时间也挣点票子去贴补家用。”
“那我走了。”宋慈云转身就想走。
“你抄近路走,顺便在林子找点菌子给他们带去。另外前次你哥和人家发生冲突,虽然有人中间说合,但人心隔肚皮,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木本叮嘱道。
“爹,我知道了。”宋慈云马上应道。
“年轻人,还是没吃过亏,不知人心的险恶。”宋木本苦笑一声。
宋慈云手握弯刀,弯下身子直接往林子里钻,以前这里是原始林区,森林密得人都难以穿行,一个人在林中还有些害怕。不到五年时间,山中好多地方砍得光秃秃的,剩下一根根外表腐烂树木撗在地上。那一排排护桩保护下,是一棵棵贴近地面树苗,放眼望去都青草中间一丛丛的灌木,突地窜出一只受了惊吓的鸟儿。
由于头天晚上下了雨,不一会宋慈云鞋子和裤脚都沾了水,但他浑然不顾,双眼力所能投放远处,又小心翼翼搜寻左右和前方,以免错过那些能吃能卖菌子。
走了四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在中午时刻宋慈云几乎是小跑的速度赶到了长坪子段部,这是个四座山岭汇聚部,一条溪沟从拐湾处涌来。狭长的平地上只有一个窝棚冒着烟,四周散落窝棚早就荒废了,那撕烂花油纸、编制袋和生活垃圾扔得到处都是。
宋慈云厚着脸皮挤进窝棚里去碰运气,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原路返回,明天一早又赶回来。他进去时,不小窝棚挤满了人,大家都坐在木板上烤火。只有上方宽畅地方摆有一张四方桌,一边一个的独凳上坐着一位男人,此时他们正旁苦无人的喝酒吃肉。宋慈云看到了一盘闪着油光的五花腊肉,一盘热气腾腾鸡肉汤,还有几小蝶炒菌子,虽然想克制自己不去想,但诚实的身体还是背叛了自己,肚子咕叫一声时吞咽了口水。
“场长,我们什么时候走?”一位略显年轻男人问道。
“下午五点钟出发,那些没完成路面平整工人们不准有一个搭车回去,晚上自己找伐木工人找睡处和生活。”一位穿岩羊皮褂的中年人抬头说道。
“可这些都是些女工呀!深山老邻和男人们做伴怕是有点不方便。”靠右的一位老人小声说道,宋慈云知道这是这个工段的工段长何仕鹏,以前是学校炊事员,后面转到林场。在这方圆百里地吼一声地皮都要震三下的人,脾气暴躁,骂人时羞人祖宗,是伐木工谈虎色变而又不得不巴结的实权人物。
“那我不管。林场实行场长负责制,整个杨青林场是张康强说了算。今天我是第一天上班,早晨出发时,工人们一窝蜂涌上来抢驾驶室好位子。我一把上去把她们赶下来,让他们知道自己位置在那里,一路走我就给她们每个人划段,严禁偷奸耍滑,她们不完成任务不准回家。我就是明确告诉她们我说过话是要逗硬作数的。”张康强语气严峻。
“张叔叔,我盐南县中学的高中毕业生,今天想到县城打探高考信息,能不能帮忙搭个车?”宋慈云决定豁出去,厚着脸皮求人,反正成败在此一举。
“不行,我们单位的车不能搭其它人,要搭车你们只能个人找拉料车。”张康强瞥了一眼后说。
“小伙子,我们不可能走几个小时山路到这个地方来烤火,我们也是搭车到城里有急事,否则雨季路烂,大家也不愿去冒险。”一位老年人看着他笑笑,这位小伙子嫩得很,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不能把窗户纸捅破,何况林场和司机们是签有安全合同。
这时呜的一声响来,大家都知道有车要出山,都争先恐后向外奔去,生怕落后一步就彻底没戏了。宋慈云也顾不了这么多,迈开双腿向外奔去,目标为那辆装满木料车风车,但还是晚了一步,木料上的位子还是被人坐满了。
“快点下来,我的车是货车而不是客车。”等汽车师傅陪着检尺员来时,他看见自己车上反客为主现象,气得破口大骂。
但车上的人不为所动,牢牢站椐自己位置不松手,说来也是,这时不坐上车,那有什么交通工具到县城?除非再走几个小时山路,到最近农户家中借宿,明天一早鸡叫时起床赶路,到天黑才能赶到县城。两者一比较,谁会选择吃苦。
“下不下来?再不下来我用石头打了。”检尺员检尺完毕,把单子开给师傅就进屋去丁。师傅见入侵者毫无动静,就检起地上石块威胁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互理解和牵就,真的在万山老林里动手,吃亏的还是你。”一位壮小伙子捏紧又松开拳头。
“那你们路途出了问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汽车师傅也知道再僵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路上塌方或车陷泥里,还可把他们当免费劳动力。
“好好,我们出问题不会去找你。”车子上的人纷纷嚷道,反正舌头又没长骨头,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阳早就落下山了,风呜呜叫道,风一停就只剩下流水声了,夜色开始降临了。宋慈云一个人站在公路边干着急,他开始懊悔自己的优柔寡断,要么早点回家,要么不顾一切爬车站位,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实在不行就到附近找岩洞,烧堆火,可是雨季里,这么大的山里,到那里去找能燃烧的干柴。
宋慈云揉了眼睛,他再仔细看了一眼,没错,是车灯,还有一辆车要出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师傅,帮忙搭个车,我有急事到县城。”车未停稳,宋慈云就急匆匆靠在车窗外说道。
“你是学生?”驾驶室坐着一位年轻的司机。
“是,我是今年高中毕业生,到县城打探高考消息。”宋慈云进一步解释道。
“你先把水箱里的水加满。”师傅不置可否安排。
“好的。”宋慈云一纵身将挂在车上铁桶摘下,一扫刚才忐忑不安,浑身劲头十足。
“谢谢你。”等师傅办完手续,两人坐进驾驶室时,宋慈云郑重说道。
“相互帮助。”师傅淡淡一笑。
外面开始下雨,从最初滴滴答答到现在哗哗啦啦,车窗外能见度很小,宋慈云最先兴奋变成现在把心都提到嗓子上。最终担心变成了现实,一堆半房子石块泥浆混合体堆在公路,剩下空挡不足一米。
“狗日的,倒霉。”师傅手掌拍在方向盘,拿出雨伞和手电筒开车门去观察情况。
“现在就只能依靠你这个当地人了,你这附近有亲戚吗?”师傅将脸贴近宋慈云面前问。
“有,我姐夫就在这附近。”宋慈云挺直了腰杆。
“我们今晚到你亲戚家休息,明天组织他们带上工具来开路。”师傅打了个呵欠。
第二天,雨变小了,村子里人喊人组织了三十多个壮劳力,连续奋战了三个小时,终于把路打通,两人进车后将所有干粮饮料搜出送给这群有功之臣,长鸣喇叭后继续前行。
到了骑盘岭,又遇到交通管制,两名交警不由分说拦住了他们。
“前面路垮了吗?”司机下车散烟打听消息。
“前面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昨晚一辆装木料重车因路基塌陷而坠入山涧,车上连师傅加搭车一共十五人全部死亡。书记县长在现场指挥,武警兵正由下往上一具具运遗体。”一位交警说。
“哦,太惨了。”两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就是,遗体四分五裂,处理过不少交通事故,这么惨烈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十五个家庭残缺了。”另一位交警也咬紧嘴唇说道。
“什么时候通行?”良久,师傅问。
“不知道,领导喊通行就放你们走。”交警将吸剩烟屁股狠狠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