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宋慈云左手提菜篮,右手攥着妻子写有购物单的纸条,穿梭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碰上熟人报以热情微笑。
“小宋,听说你老婆要生了,到时候我让老婆上你们家看月母子。“一位老者笑着打招呼,他是乡干部罗月明的父亲。去年他和老婆到乡政府去看望儿子,书记乡长都不在,宋慈云组织在家所有干部齐上阵,高规格接待了夫妻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份情和感动这老头一直记着呢。
“谢谢!”宋慈云赶紧点头,这时裤兜里手机响了,他赶紧抱以歉意后掏出手机,一看是座机,肯定是公事。他本来可以不接,这段时间他已经请假陪待产事子,但想想还是接了。
“请问你是云秋乡副书记宋慈云吗?我是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的小刘,你现在有没有空,黎部长想找你谈话。”
“哦?”由于前一段时间把心思全放在老婆和未出生孩子身上,宋慈云第一时间未回过神,但随即明白好事降临。党员干部最喜欢接到组织部门电话通知,这要么是升官,要么是外出培训。最害怕是接到纪委电话,可那电话借你十个胆,你也不得不接。
“有空有空。”宋慈云马上回答。
“那马上过来。中午过后黎部长到市里去开会。”电话那头善意提醒道。是啊!作为管干部领导,组织部长位高权重,工作自然是忙得很。
“我到组织部有事,买菜的事你们另外派人。”宋慈云给妻子打电话,在附近商店放下菜篮子,迈腿往县委赶去。
进到组织部,宋慈云扫了眼部长办公室,那里门紧闭着,这时从办公室走出一个老熟人。
“宋哥,黎部长那里淡话尚未结束,你先到办公室喝杯茶慢慢等。”组织部办公室宋雨是个说话办事乖巧利索的小伙子。
“谢谢!”宋慈云走进屋,屋里埋头做事的人朝他笑笑。
“回家感觉真好。”宋慈云笑着深呼了口气。
接近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位穿白衣戴眼镜小伙子走进来。
“宋书记领导请你过去。”他满脸微笑说道。
“小宋,离开组织部快三年多了吧!时间过得真快。”组织部黎远打着招呼,跟在后面小伙子出去时顺带把门关上。由于单位领导是从市委组织部下派的,以前当过巿委领导秘书,以细心谨慎著称。对工作特别是材料要求极高,连带组织部经常通宵达旦,加班加点早就成为常态。
“小宋,银寺乡长是民选乡长,已经连续当选两届,今年以来他多次到县委和县人大提交书面申请,要求辞去银寺乡长。组织考虑由你去接替他,看你有什么想法。”黎远笑着笑着喝茶。这事明摆着是走程序,是个正常人都会作出选择。
“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切听从组织指挥。”宋慈云虔诚点头说道。
“那好。由于是组织事先征求干部意见,未形成最终方案提交常委会研究,可能还有变数,你回去后做好保密工作,严禁外传。”说完黎远低头看文件,无声宣布谈话结束。
“听说你要到银寺乡当乡长?”宋慈云刚进屋,一家人坐在客厅,岳父徐春云一脸兴奋。
“你一下子从副科变成正科,而我当已经当了十几年副科,变成千年老二了。”他自嘲道,虽然在单位也是重要角色,但出门介绍时一提到是副局长,尤其是在场人有一把手时,他还是觉得不自在,这就是当副职的悲哀。
“爹,你们怎么知道呢?”宋慈云感到奇怪,自己刚从组织部回来,难道这消息能自己长翅膀,提前飞回来。
“云林县城这么小,街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那消息街上恐怕早就传疯了。”徐春云笑笑,人事消息传的渠道不外乎还是领导内部。
听说有次准备开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县委书记驾驶员被办公室抽去搞会务工作。驾驶员忙完手中活,眼见领导来到常委会议室坐下,他顺手抓了独凳坐在大门口,悠闲抽起香烟来。
“小易,我们要开常委会了。”有位常委看不下去了,笑着提醒。
“没关系,你们开你们的,我抽我的,互不影响。”也不知师傅装傻或是思想短路,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们这么多烟枪,加上你这个烟瘾特大的,那不就是重度污染吗?你那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点爬开。”书记气得骂了句,把人撵走了。
“云林县民风淳朴,人情浓,这是好事,给到过我们这里领导和各界人士留下良好的影响。但这也是坏事,大家保持你好我好心态,缺乏斗争精神,都是自扫门前雪,对坏人坏事熟视无睹。这怎么行,云林县城治安乱,街上喝酒闹事时有发生。肇事好多是我们主席台和会场上局长们的儿子,公安局晚上公开逮进去,白天又偷偷放了,法律威严和政法机关威慑何在。这最终会害了这帮孩子,小时偷针,大了偷金,打驾斗殴你给他开后门,杀人放火你有没有免死金牌。长此下去如何得了,还有人事问题,社会组织部长们提前发布消息,一二个月开常委会,好多还是让人家猜中。这说明县委领导们嘴巴不严,有意无意当了小喇叭。”当时政协主席是个硬茬,敢说话,使得书记县长不得不给他面子,威信自然有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两个儿子读书好,现在双双在省城工作,不用他操心。我们呢,摊上不争气孩子,打了不管用,杀又杀不得,老婆在旁监督,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擦屎。”
“你别看他台前正义凛然,前个星期他托我给他的亲戚办事,稍微办慢了,电话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台下两位领导在交头接耳议论。
“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你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你们这么会话,要不我请那个角落两位同志上台讲讲。”会议主持人发飚了,会场这些老油子太坏了,碰上强势领导,会场只有一种声音,这明显就是欺负老实人。
“虽然是组织意图,但常委会未开,未出文件,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再说银寺那边是矿产资源丰富,民风剽悍,又是民选领导重灾区,一次性选出乡长副乡长各一名,创下全县之最,但现在还末突破。”宋慈云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银寺乡,发觉这是全县不通公路乡之一外,里面社情民意还挺复杂。
“是啊!自从乡镇提为正科后,乡长书记含金量水涨船高,竞争也大了。你的担心有一定道理,但有些民选乡长副乡长连续干三届都没有解决编制,每个月只有一千多补助,那好不容易才争来位子完全成了一块鸡肋。自然农村能人对这个位子恐怕也没多大兴趣,倒是乡上干部不得不防,尤其是本乡干部、学校医院领导更应作为重中之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必竟你背靠的组织这座大山,只要想用,给你解决个正科领导职务那不是早迟的问题。”徐春云给自己女婿宽心。
“你们说的那些先放下行不行?先讨论讨论我的问题好不好?慈云走了,云秋乡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听到发声,翁婿才发觉他们宝贝正在生闷气。
“这,领导都很照顾你,产假就是半年多了,到时你回去正常上班不就行了。”宋慈云感到奇怪,云秋乡是自己家乡,山清水秀物产丰富的好地方,为什么妻子就是对那个地方没感情。
“那自然不行。你们夫妻两地分居,又要生小孩,你又是边远乡的主要领导。组织应该为你们解决实际困难,好让你们轻装前进。”王晓珍完全是在帮女儿说话。
“组织考虑,多冠冕堂堂皇理由,关键组织照顾得过来吗?”徐春云瞪了妻子一眼,这不是火上浇油,帮倒忙吗?
“反正我不管。”徐静雅气得甩脸走了,嘣的一声关上房门。
“要不,慈云你给组织说一声,谢绝他们的好意,下次遇到好的职位在考虑你。”王晓珍出着主意。
“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知道这个职位有多少个人惦记吗?组织调整多严肃的事,你以为是在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徐春云嗤之以鼻,这老婆这么多年贪图享乐,除了不得不上的班外,大多数时间都在牌桌酒桌消耗了,那见识是越发短了。
“要不,姐夫,咱们作个交换,你带我去银寺挖金,我叫我妈当你家全职保姆。”这时在一旁看热闹小白脸舅子发话了。
“你说可能啵?”宋慈云用冰一样眼神瞄了他一眼,带着手机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宋慈云用手掌拍开妻子大门。
“调县林业局工作,不过是当出纳,明天我陪你去办手续。”宋慈云说道。
屋里其它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徐春云和王晓珍更是交换一个极为复杂神色。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血浓于水,他们刚才召开家庭紧急会议,商量着如何动用自己关系,选准一条路子。尚未成熟,人家电话就搞定了,这能力也太碾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