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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乡，移民局杨副局长他们来了，现正在林书记厨房喝茶，他们让我喊你过去。”罗大年敲响了宋慈云房门后说道，罗大年在乡干部中年龄不是最小的，但职务他最小，无形中他充当了通讯员的角色。
“哦？”宋慈云表面不置可否，内心却有一丝不满，这次县政府文件明文规定自己是移民实物调查核实领导小组长，意昧着他对银寺全乡一九一五红线移民实物调查负全责。而上面来的工作组越过他这位组长，直接先找到乡党委书记联系，这明显是看不起他，难道撇开他另起炉灶吗？万一这当中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就得吃这个哑巴亏。
“我知道了，这会有事走不开。”宋慈云闷声说道。
傍晚，宋慈云漫步走过去，林清房里早就摆开战场了，桌上有人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桌面地上摆满了啤酒瓶。
“宋乡，今天中午吃的饭早就消耗在路上了，所以就没等你就先开饭了。”看见宋慈云进去，移民局副局长杨仲富笑笑。
“宋乡，你快点敬杨局长碗豪华，他刚才答应给我们五万元工作经费。”林清笑着吩咐。
“那太感谢了。”宋慈云一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一位常务副县长表态答应经费大多三万元左右。一位副局长出口就给五万元，会不会酒场不作数乱许诺，但他那知道，这是和工作配套资金，移民局研究报政府领导同意后决定，杨副局长只不过是个传声筒，反正钱到乡政府帐上，书记乡长就得认他的情。
“感情深，一口闷。宋乡我们第一次喝酒，就得加深印象。”杨仲富主动说道，他来过两个大钵，左右手开弓往里面倒酒。
“宋乡，我给你说一声，这次我和邓副乡长、罗大年配合县上工作组，到一二三村开展移民实物量调查。乡上这摊就交给你负责了。”席间林清说道。
“好吧。”说实话，宋慈云颇有点不甘心，工作中阅历多能增长自己才干。可听这安排，对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带上邓顺清这个地头蛇，还有罗大年这个老黄牛，工作应该是得心应手了。
“你们俩一定在林书记领导下，严格按工作程序做工作。否则出了什么问题，连累了我这个组长，我可是找你们说个一二三的。”宋慈云看了下邓顺清和罗大年后半开玩笑说道。
“宋乡，移民实物调查涉及个人切身利益，义务监督员多，鸡蛋里挑骨头。何况又不像骡马生意是一锤子买卖，三次公开公示，自身不过硬，工作不细致，肯定过不到关。”邓顺清笑笑，以前一七七0年实物调查，他自始至终是参加了，这里面门道他可一清二楚。
“放心，宋乡。实物调查工作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闭着眼睛也能干，到时候移民户户主签字，最后劳动你在表上签你的大名就万事大吉了。”杨仲富满脸泛光。
“来来，我敬你一杯酒，感谢你们对我们移民工作支持和帮助。”
“杨局长，你太客气了，移民局可是实权满满单位，我们仰仗你们地方太多了，我敬你。”宋慈云满脸笑容，他赶紧端起杯子。杨仲富号称三斤不倒，是云林人皆知重量级酒仙，被他咬上拼酒，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二天，天刚亮明，林清和杨仲富他们就督着马队出发了。
谁知在第一家就碰了钉子，硬生生搞不下去了，只好退兵转向下一家，关键还产生了极不好影响。
万事开头难，良好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样浅显易懂道理，作为工作老手杨仲富和林清自然是知道。所以他们将第一户调查对象确定为茶铺子组村民杨朝泰，原因他家只有一幢并不大房屋，一个不大鱼塘，人口为三人，连耕地和果树等都没有。简单而不复杂，他们估计工作应该顺利。
“老杨，杨朝泰，你在家吗？”邓顺清站在屋外喊道。其实在旁听到杨仲富和林清在进行工作交流时，邓顺清就犯了嘀咕，原因是他对杨朝泰这个人太了解了，这是惹事生非刺头。
这杨朝泰是初中毕业，这在当时边远银寺乡也算是人材了，加之那时党委书记是他的远房堂叔，所以骋请他当了乡政府出纳。杨朝泰利用职务之便在政府门口开了个商店，做到肥水不流外人田，又娶了美貌妻子，妥妥人生赢家。
或许是一切来得太容易缘故吧，杨朝泰不懂珍惜，变着法子挣钱，那时乡干部生活单调枯燥，杨朝泰将公款借给别人赌博。由于有心，大多数钱流进了他口袋，放工资时又多扣人家钱，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大家也是有苦难言。尝到甜头杨朝泰走火入魔，不分白天黑夜耗在赌场，妻子既要操持家务，又要带年幼两个孩子。时间一长，夫妻矛盾升级，吵架打架成了家常便饭，看不到前途妻子一时想不通，寻瓶敌敌畏喝下死了。
杨朝泰好日子到头，他的远房堂叔病死，县上清退临时工，他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又和老家的人搞不到一块，他索性破罐破摔，丟下孩子不管，一个人跑到县城上访。名声一大，所有部门和领导都知道他的底细，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无可奈何的他就跑到茶铺子组，寻块空地，修房挖池，扬言要找回往日耀煌。
“小邓。”一位老气横秋男子大咧咧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位男女。
“这位是县上工作组长杨局长，这位是乡党委书记林清，其余也是工作组成员，今天到你这儿是开展移民调查工作。”邓顺清笑着介绍道，赶紧让出位子，他可不想碰这位刺头，否则非得碰出血来不可。
“哦！以前是我上访，一个部门一个部门找，忍受了一间间办公室里的冷眼。今天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干部不请自来，骑马走路的不辞辛劳来到我。世道终于变了，我杨某人可以扬眉吐气了，真是痛快呀！哈哈……”杨朝泰对着山谷连续大笑不止。
“老杨，你也是知识分子，应该是明事理，懂是非的。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来开展移民实物调查，请你配合下。你也是共产党员，我们希望你能带个好头。”林清觉得在银寺地界，自己理所应当唱主角桃大头才行。
“既然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先介绍你们认识我的家人。”杨朝泰轻轻挥动手掌，显得格外轻松自信。
“来，这是我老婆黄朝静，这是她大女儿王芳，二女儿王静，三王晶；这位是我大女儿杨莹莹，这位是她丈夫王勇；这个是我长子杨青青，她是我儿媳妇张怡。”好家伙，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看来今天这事并不那么简单。
“户口问题涉及人头安置费，政策上严格规定，有时间限定，到时候符合条件的，我们凭户口簿和结婚证的法定手续，该登记的会一个不漏全部登记。”杨仲富逐字逐句说道，这每个人户口审查登记也是移民工作核心，人头安置费每人五万多元，还有下一步后期扶持，错一个都不得了。
“来，把我们结婚证让各位领导看看，是合法还是非法的？”杨朝泰冷哼一声。
“至于户口问题，我每次到派出所上时，他们都推三阻四，把我们当成瘟神一样对待。为人民服务金字亮煌煌贴在墙上，实际上是为人民币服务，或者干脆是当官的哈巴狗。”杨朝泰气咻咻骂道。
“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今天工作不要偏扯以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们乡没有专职乡文书，乡干部都是万金油，乡上户口的事一直我负责，你们这些移民户口的事，我们一定特事专办，专门抽时间到派出所去办理。”林清一脸真诚，以前户口是人工填写，经办人更换频繁，户口管理混乱。现在户口通过电脑办理，要求高，完成这项工作确实麻烦不少。
“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多人可以作证。如果你不当回事，水神和山神也不会放过你。”杨朝泰威胁道。
“我说的，只有是符合政策的，我给你办就是了。”林清也就差拍自己胸脯表态了。
“那好，户口问题我们暂时信你们一回。现在就需要你们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这附近我保护下来的树木算不算在我头上？二是我这鱼塘里养的鱼，这是我花费几十万元，耗费我这么多年的精力，才研究成功雅鱼。不能等同于其它的鱼类，如果赔偿不到位，不能让我满意，那就请你们免开尊口。”杨朝泰又提出新的要求。
“这？”林清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自己是调查研究不够，盲目上来，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早知这样，还不如多听听邓顺清和村组干部意见建议，可现在伧促撤退，也是不行的。
“杨叔，护林防火人人有责是我们的口头禅，连小学生也琅琅上口，你保护房前屋后树木是应尽的义务，这一草一木都属国家所有。你拿走了属于国家的东西，可就是贪污犯了，我想你是聪明人，不会干这种蠢事。”林清笑笑。
“何况，就是那些人家亲手栽种风景树，一棵也仅仅是五块钱。你是走南闯北干大事的人，肯定不屑干这种斤斤计较小事。至于你所提雅鱼的事，就请云林县移民专家杨仲富回答，杨局长自移民局组建开始参与移民工作，见多识广，他的解答应该是最权威的。”林清微微一笑，上前将默默看热闹杨仲富推出来。
“老辈子，不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这样不利于问题解决。移民实物调查是个系统工程，光是这次银砻江流域就是几百户上千人，不可能为某个人开小灶，更不会无原则迁就退让。至于你提这个问题已经超出我们职权范围，我们会向上级反应，你也可以向上级反应。不过可能请有关专家来鉴定，评判你鱼塘鱼是不是你说那种鱼？如果是，我建议你申请专利，说不定到时能让你赚钱哦！”杨仲富笑笑，转身就走。
“爹，工作组走了。”杨朝泰大女儿埋怨自己亲爹，她和妹妹都在心底不肯原谅自己父亲，觉得他不该在她们年纪很小时就弃之不顾。
“怎么，你们就这样走了？”杨朝泰颇觉奇怪，他在内心策划组合拳突地没了对手。
“难道你还留我们这么多的人吃饭吗？”林清调侃道，他突地明白杨仲富欲擒故纵，这老手就是老手哦！
“你们工作组就这样抛下我们不管了吗？”杨朝泰二女儿追着问道，她在外地好好打工，是父亲说得天花乱坠才把她劝来，还临时和个工友补办结婚证。一个星期上千元损失，她可有点犹豫了。
“我们该来的肯定会来的。”杨仲富转过身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