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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刚过，宋慈云母亲急匆匆从屋外走进来。
刚才村里通知，一家出一个劳力，马上出发到山里抬尸体，带上干粮、雨衣、电筒。”
“怎么回事？”正在弯腰砍骨头宋木本停下手中活儿抬头问。
“李长寿家儿子李正兵被雷打死在桦槁林里。被杨长民找牲口的时候发现了，听说他被吓了一跳，远远望去好像坐在大树下笑着和他打招呼，走近一看人已经断了气。”宋木本妻子看来受了惊响，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掌平抚胸口。
“我本来是到村口小卖部卖点生活用品，一听这个消息就赶回来，连东西都忘记买了。”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作为山里人连高山雷击雪地死人是笑嘻嘻的常识都不知道，难怪自己吓落自己魂魄，说不定他父亲还得请毕摩给他做法事招魂。”宋木本不以为然笑。
“慈云你来把这骨头砍好炖汤，今天这事看来只有我这个老将出马了。”宋木本边说边朝卧室走去，山里冷，他得穿上去年冬天刚买的军大衣。
“你不能去，家中孩子长大了，你一个老人再去抛头露面，村里人会对我们家指指点点的，今天这事就让慈云去，要是路上遇见宋慈军，就让他们俩弟兄互换。”宋木本一步上前拦住妻子。
“我是怕今年恰好是宋慈云本命年，他去抬尸不怎么吉利。也好你也去接受锻炼，但我给你说千万别看李正兵遗容，还有第一肩得让他家自己人抬，下爬的时别落在后肩，你不识道怕滑倒。还有就是你别脸皮薄抬不了赶紧吱声，千万别逞强，最终吃亏的是你自己。”宋木本盯住儿子叮嘱道，父子连心，他得仔细交待，山里人你别看一个个憨厚老实，其实内心鬼精鬼精，儿子第一次出门办这种事，得提前教导一番，免得吃哑巴亏。
“你呀！儿子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说得比我这个女人话多，也不怕儿子听了暗中笑话你。”宋木本妻子笑着开玩笑。
“我播的种自然由我关心，别人想教他也得先有这个权力和资本才行。”宋木本骄傲挺起胸脯。
宋慈云赶去时，村口也聚集不少男人，他们有的站在一起议论，有的则直接蹲在地上扯金花，还美誉其为“经济半小时”。
“好了，宋慈云你这个大学生一来，我们担架队挡次就提高了。”一见宋慈云来，站在前面罗小宝笑着开玩笑。
“李正兵这小子，号称我们上秋组第一杀手，宰起生来一点也不含糊，枪下毙命的大小牲口恐怕上百头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归天了，太可惜了。”人群里有人低声叹道。
“这个人平时怪得很，仗着枪法好肯宰生，独来独往，那年我特意打酒宰猪请他拜师，想让他教我狩猎办法。可谁想到那小子死活不干，我好话说尽，可他硬是不松口，弄得我灰头土脸，平生未受这般挫折打击。现在人都已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罗小宝摇摇头，开始清点人数，看来差不多大家就要出发上山了。
“小宝，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别说你是几山几梁的外人，就是我们这些同根同源的本家兄弟去求他，他都未必肯给面子。你想就好比木匠活，教好徒弟饿死师傅，所以说山里最好毕摩只能是他自己，没有人会蠢到让别人来砸自己饭碗。”一旁李青林从地上抬起头，他刚将自己臭三张扔在地上。
“可乡邻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对他家的事我是尽心尽力帮我。我不图他会将他看家本领传授，最低限度让我知道点皮毛，也好让我在全村人面前争得面子。也不至于让村里人说热脸蛋贴到别人冷屁股，关键还淋了我一身冷尿。”罗小宝苦笑着摊开手掌。
“你还别说，李正兵这小子就是有点邪乎，你别看他又瘦又矮，黑不溜秋说话像放屁一样稀奇。可到了山里他可是如鱼得水，那山里野兽好像是事先关进他家圈里，那一个人打的野猪、老熊、獐子可是一大串。他自己也说进山一次从未放空过，最差一次也是打只野鸡和松鼠。我们可不一样，那次五六个人牵上马和猎狗去撵山，坐了一个星期吃光了腊肉回家，连根毛都没打住。回来后被那小子嘲笑一番，煽牛配种白拉拉，羞得我们几个大男人没一点脾气，恨不得找个洞藏自己。”刘长林也哀叹不已。
“妈的，同住一匹山，马正兵这小子靠山吃山吃得脑肥肚涨，我们却两手空空。”
“打山打得连命都送在山上，可见得罪山神绝没好下场。”
“大伙虽然都明镜似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窗户纸捅破了，血淋淋事实会让家里人受不了的。”
“你们说话小心点，千万别让山神菩萨知道，他怪罪下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大家小声议论，这时李正兵的父亲李长寿从下方小路缓步走上来，手里捧着一叠白布。
“你们议论什么我管不住，可他每次打的野牲口都分我一份，这份情我会记。”曹正方站在一旁歪着头，他看不惯某些在座的人，以前为了点小恩小惠，一天对着李正兵笑脸相迎，甜言蜜语对他极尽恭维。
“兄弟，我爹胃病又犯了，能不能找几颗野猪香救救急，那可是真正的灵舟妙药。”
“你那岩鹰毛送我一点，伤口止血可是特效药品。”
“兄弟，那天到你家改善生活，那些野兽吃的虫草贝母山珍野味，我们年轻人吃了强身健体，老人吃了长命百岁。”
“我有个亲戚特意托我向你买个公獐，这几年假货太多，只有你手中出去最资格，送人拉关系，无论如何得让人放心承心，碰上歪货歪不仅办不成事，反而会坏事。”
“兄弟，把你泡的酒赏我一杯，那比外边所谓名酒巴适百倍千倍。”
“你们说的那些离我十万八千里，还不如像我一样实际些，凭着手气多挣点钱，这不，半个小时我手中就多了一百块钱。我也不贪心，今天我就此收手，明天我就牵上马到乡政府给我婆娘娃儿买米买肉。”王正品将手中牌丢在地上，高兴叫道，手中钱相互击打。
“各位侄儿，由于我家的事连累大伙半夜三更还跑东跑西，在这里我先谢过大家。”李长寿站在人群中央。
“拜托大家用这块白布把正兵身体干干净净包裹好带回来，其余东西如猎枪、烂衣服、烂鞋子丢在山里千万别带回来。我在这里郑重起誓，我李家子孙再不打山狩猎野牲口。”李长寿神色严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