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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部长，本来今天我想在鞍前马后听你招唤，但临时有事，县水务局长带队到我县检查工作。为了全乡群众早日喝上安全干净水，就只好委曲你老兄了，让乡长兰纪福陪你们进去吧！”早晨，阳光刚刚照在两楼办公楼楼顶。
“重利轻友，我们都是从县委大楼出来的，我想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讲政治是我们安身立命法宝，我提醒你我们这个工作组是代表县委，我又是组织部管干部的操刀手，小心我那天稍不注意乱写几行字。影响你徐大书记前程，你可别怪我。”年轻组织部副部长胡荣雨正襟危坐，眼睛看着文件，一旁的宋慈云低头写着工作日志。
“你要这样以权压人，我就乡长都不给你派了，最多给你们两个派个带路向导。我要提醒你们俩个，廉政建设记心头，胆敢胡吃海涨喝花酒，我就如实上报到县纪委，让你们接受组织调查。”徐弗云更是严肃得板着脸。
“我们八小时外私人请客，管你徐某人鸟事。”胡荣雨笑着骂道。
“我们工作组势单力薄，能下来只有三个人，派出所所长又临时抽去抓逃犯去，剩下一个还是你们单位职工，到时你来个断挡，我不就成了光杆司令。还得求你徐大书记高抬贵手，行行好，让我把这台戏唱好。”胡荣雨抬手作揖。
“荣雨，你少作秀，你这钦差大臣一来，我这个书记立刻降为你的办公室主任，可谁让你背的是县委的圣旨。过几天县委王书记亲自下来检查，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当你们工作拦路虎。没说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全力配合，只求你在领导面前说句公道路。”徐弗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说道，他和胡荣雨是好朋友，同是领导身边年轻有为干部，意味着他们也是竞争对手。他出身纪委，身后背景也不差，但胡荣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选两个一老一实两个干部，最好是外地人，责任落实到人，两把大锁，一人一把，晚上轮流到库房睡觉。这里进去每一条枪登记造册按手印，每个经手人打收条，一式几份，到时候掉一枝枪我们都得挨板子。”胡荣雨说道，他想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他不说，徐弗云肯定比他更清楚。
“早收早省事，这里民风还算淳朴，但说不清那天还会出事。”徐弗云摇头，但乡上他才明白什么是暗潮涌动，那随时都可能出现突发事件项得他胸口发慌。
“两位领导，作为山里孩子我也觉得这散落民间枪枝也是个隐患。我听居住在几县交界地带同学说，他们那里有正宗步枪，有的还私藏其它威力大的枪支。到时一旦因为草场、松茸、虫草等发生纠纷，控制不好还得发生流血冲突事件。”宋慈云站起来附合道。
“还有个别枪支走火。”胡荣雨叹口气。
“给你摆个我老家真实发生故事，那时候我有个老辈子和她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那次老辈子去到县上参加民兵训练，回来后和母亲摆起民兵训练的事，处于好奇她母亲就要她一一示范给自己，瞄准射击时一不小心就将母亲打死了。老辈子谎称母亲得急病死了，将家里大小牲口一个不剩宰了风风光光给母亲办了葬礼，然后将枪交给民兵连长，回来就在屋里上吊自杀，你们说这个故事伤不伤感？”胡荣雨说道。
“所以说山里人对枪支感情是最复杂，这承载每个男人太多回忆的往事，辑枪治爆工作难就难在这些方面。万事开头难，我们特意把云秋辑枪治爆工作第一枪就选在小宋家乡打响，小宋你可得好好动员你亲戚朋友全力配合工作组的工作。过了这次专项行动，所有私藏枪支弹药都视为非法行为，处罚会越来越严，烫手山芋还不如早点交出来。”胡荣雨语重心长说道。
可这话听在宋慈云耳里却让他如负大山，让父亲这个吝啬鬼交出枪来，不客气的讲相当是要他的命。
果然，当宋慈云将胡组长及乡干部一行送到罗组长家里，自己转身来到家时，一家人都对他没好脸色。
“爹，我和胡部长一行到我们组开展辑枪治爆工作。辑枪治爆工作意义和内容在公告广播里反复讲了，我想你都能倒背如流了。现在儿子只求你一件事，你得带头支持我工作，下午群众大会你带头发言表决心，第一签署交枪支弹药承诺书。”一家人，宋慈云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决心，也好让家里人放弃幻想。
“我千辛万苦供出的人不是来光宗耀祖的，却是骑在我头上当老师作指示的。”宋木本反唇讥笑，这小子也不惦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上来就想对自己指手划拳，年轻人还是嫩了点。
“我这枪一没偷二没抢，是光明正大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我还有政府发的持枪证，这上面公章不是黑的。要收枪请你拿钱来买，否则我是全乡最后一个交枪的。”宋木本沉下脸。
“爹，我老家昨天就交枪了，我父亲也将我家老猎枪交了。你是有头有脸的人，应该带头响应政府号召把枪交了，也算是支持二弟工作。”高建设低头劝着宋木本。
“我家什么时候轮到外来洋鸡打鸣？大象能和一只小鸡相比吗？你爹那枝老枪连啄火都打不响，当柴烧还嫌废事，我这支是改装小口径步枪，可以连发，能卖二万多块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私藏在山下准备挖金的上百件炸药和几十盒雷管你为啥不主动上交。”宋木本上前逼视着女婿，竟敢挑战我这一家之主权威，你当老子是病猫任人期负。
“可爹全乡人民都知道你有一枝好枪，枪打出头鸟，二弟又是专门搞这项工作的，上下左右都瞧着呢！我们那点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巨浪来，再说我们那是从正宗物资公司开来的。”高建设辩解道。
“高建设，私挖乱采也能挖出正道来。如果不是看在我姐面上，我一个电话立马让你破产进监狱。”宋慈云毫不客气骂道，这姐退五十步敢笑退一百步，自己可不能惯着他这自以为是臭毛病。
“我以是为了你们好，好心当成驴肝肺。”高建设觉得委屈。
“不说话你能死，自己稀饭都吹不转还想牛圈伸出马嘴。”宋慈珍一声喝斥，高建设算是彻底哑火。
“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何必让一些毫不相干公事彼此伤害，又没人给你记分评功。”宋慈云母亲这一番话说得可让在座的哭笑不得。
“爹，支不支持你看着办，你那枝枪值二万多，我给你作价三万元人民币买了，等那天有钱我一次性付给你。下午会你想得通支持我，想不通就算装面子也得表态发言。”言罢，宋慈云转身就走。
“怎么办？”宋慈云母亲一脸无奈。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作父母是替自己父母还子女的债，就算他有千般不是，只要他还是我宋木本儿子，既使他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得拿自己身体去顶上。”宋木本叹口气，身后三个人心中突然觉一热。
“你去干什么？”宋木本妻子问道。
“十几年老伙计了，临走之前好好收拾一番，让它体体面面的出门。另外把所有子弹翻出来，我要统统打掉。”宋木本鼻子在发酸。
“我不是党员，也不是村组干部，没有多高政治觉悟，但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明明知道要交何必扣扣索索让人看笑话。连老婆死了都可以娶一个，何况是一只吃不得喝不得木头枪，我郑重表态，明天我一早将枪送到工作组手里，决不会让公安上门搜枪。省得大伙再来找我借枪，我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只是我得重新找人写字，用老婆和钱不借替换下以前枪钱和老婆不借。”宋木本用玩笑掩盖自己不舍，也使会场秩序轻轻起来。
第二天一早，全组热闹非凡，四通八达小路上人影晃动，每人身上都是枪，有的左右斜挎，手上还端着一枝，每走几步都停下对空射击。
“乒乓……”巨响响彻天空。
“全村火药子弹都腾空了，比死个人还热闹。”站在一旁看热闹老人感叹道。
“我们那时候以枪法论英雄，枪下有美味和女人呀！”思绪猛地回到以前。
徐静雅带头帮宋慈云，望着已堆如小山枪枝，宋慈云颇有些心急。
“我们俩分工，你从这边开始，我从那边过来，一杆枪一杆往枪管倒水，一定将火药冲出来。”宋慈云吩咐道，人心隔肚皮，辑枪治爆大势所趋，但个别心怀鬼胎的人，有意无意在枪管里注上火药，太阳当头照射温度升高就可能走火或爆炸，在这之前一定把隐患处理掉。
下午临走前，宋慈云独自回家，将父亲叫到没有人的房间。
“拿来。”他手一伸。
“什么？”宋木本装傻充愣。
“弹夹。”宋慈云也不废话。
“这么精致弹夹全云林只有一个人会做，现在那工匠去世了，手艺也失传了，我留下他就留个念想。”宋木本看藏不住了，就实话实说。
“爹，你那点小心事我还不知道，你是留下它，风声过后再重振旗鼓。听说你还想造枝好枪，留着在你和母亲百年之后再派上用场，时代进步了，以前用的是沉沉银大锭，现在已经是薄薄纸币了，你都能顺应潮流。为什么在有些老观念上非得固执己见，有什么用？”宋慈云一点都不客气。
“那能一样吗？为什么我们姓宋而不能随便姓杨姓张呢？祖宗留下东西难道都得丢了才算好吗？”宋木本悲愤反驳。
“爹，说破天，你也得把东西交给我，否则以后传出去，咱爷俩还怎么做人。”宋慈云明显不为所动。
“像我的种，认准东西十头牛也拉不回。”宋木本仿佛下了最大决心。
“东西给你。”宋木本递上一个小小黑色弹夹。
“啍，小子想跟你老爹斗法，你还尚缺火候，这个弹夹也连发，但爱卡壳，每次借枪给别人我都换上这个旧弹夹。新弹夹模样只有我和死去工匠知道，天知地知我知的事，谁也查不出来。”宋木本摸摸贴身揣着小宝贝，转过身狡黠的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