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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五个人留在木王梁子，山间冷，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御寒。中间烧着两根大青冈柴，由于山里难得来客人，大人小孩都挤在一间房里凑热闹。
“宋书记，你怎么不把你乡上美女带几个来，也让我们饱饱眼福。”年轻小伙子开着玩笑，山里日子枯燥，他们想出去打工见世面，但家里父母双亲年老体弱，放心不下，还有每天忙不完的农活，每家一大帮羊和牛要人照管。
“你们这里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可惜路途远了点，那些美女不是暴走族，我害怕她们娇滴滴的在路途上就化了。下次这里通公路了，我一定组织文艺演出队到这里表演节目。”宋慈云笑着承诺。
“这里只有几户人家，这路一俢十几公里，成本这么高，得不偿失，不可能来修路吧！”男主人杨克玛虽然是个老头，年轻却是远近闻名伐木老板，他觉得这位新书记是信口开黄腔。
“老前辈，你们这里虽然闭塞，但森林资源太丰富了，发展畜牧业得天独厚。出于生态保护，都得俢通防火通道和防火隔离带，否则一旦发生人为火灾和雷击，都是灾难性的，因为人和设备上不去。还有这里水太好了，我下次专程带样品到市里省里，看能不能路通后，进行矿泉水开发。”宋慈云显然已经思考过。
“宋书记，我敬你一杯。”杨克玛站了起来，宋慈云也跟着站起来。
“你不仅是第一个来到木王梁子的乡党委书记，我还觉得你是一位干实事领导。”杨克玛心中涌起希望，年轻时他也干过伐木包工头，挣了不少钱，当时朋友劝他在县城边买地俢房子。他思前想后，觉得木王梁子是自己爷爷的爷爷就繁衍生息的地方，加之年纪大了恋旧，所以就回来了。眼前就几十条牦牛和上百条羊子值钱外，他死存在银行希望利滚利吃利息钱，现在早就贬值得不算啥。可他这个倔老头，鸭子死了嘴壳硬，死了都不会承认自己选择是错误。以前每次乡上村上来干部到这里，他都满怀希望提意见和要求，干部也满口答应去汇报落实，来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山河依旧。他彻底心淡，也不抱希望，只是冷眼旁观，想不到今天来了个知音，他心底又燃起一丝火苗。
饭一吃完，杨克玛就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工作队的人累了，你们各自回家，你们想反映情况我比你们更清楚，到时候我一并说了。”杨克玛一脸自得，其实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后代，不是喊他爸爸，就是叫他爷爷的人，在木王梁子，自己就是电视上的皇帝一样存在。
“大爷，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来最主要的任务是动员你孙子杨底土回校上课。”来的路上宋慈云和伍光明商量过，杨底土上学之事还得是杨克玛这个大家长说了算。
“不可能了，杨底土已经结婚了，他现在任务不是读书上课，而是给我杨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杨克玛冷下面，开始啪啪的吸食大兰花烟了。
“杨叔，我才将给你作了体检，你有高血压，吸烟喝酒对你身体不好。”村医笑着劝道。
“都这把年纪，活够本了，这点习惯不想改了。”杨克玛明显不为所动，现场一下冷场。
“舅舅，杨底土还是个小学六年级学生，你现在冷不丁给他成亲，那不是耽误他前程吗？况且年纪不到，也办不了结婚证。”伍光明笑着劝道。
“不瞒你们，我是农村人，思想谈不上不高尚，但我讲究实际。杨底土父亲是我大儿子，是个本份人，他媳妇是我用高价彩礼买来的，前面生了三个女儿，杨底土是第四个超生，连超生款都没有交完。由于是超生，杨底土早先是个黑市人，后来才上的户口，这孩子户口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五岁，翻年这孩子就十八岁，成年了。”
“这孩子或许是随了他父亲，虽然年纪大，但学习成绩不好，一直是全年级倒数，我不是不想培养他，而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也对他不抱希望了。前个月，我有个远方亲戚找到我，说儿子得病需要借钱。我直接给他说，你有个女儿未嫁人，虽然比我大孙子大二岁，但他们之间八字合，我没有借的钱，既使高利息也不借。但彩礼钱可以一笔性给清，比平常人家贵个一二万也无所谓。”
“我为防夜长梦多，订婚没多久就跟着办了酒席，现在两个人已住在一起了，结婚证等年龄到了再去办也不迟。”这老头一脸决绝。
“可九年义务教育是法定义务，杨底土不管年龄大小，总得把那初中文凭拿到手才行，不管怎么样，有这么个本本，到外地打工也好找工作。”伍光明还在作努力，不然两级书记登门动员，无功而返，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你觉得我有病是不是？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我好不容易娶个孙媳妇放在家里，却让孙子去学校读书，你让人家怎么想？到时人被拐跑了，难道你再找个孙媳给我？把你女儿许配给杨底土你干不干？你说成家重要还是在学校混日子重要？”杨克玛越说声越大。
“这是两码事，为了娶个媳妇，也不能都不管不顾了吧？”伍光明脾气也上来了，这些住在山里人，平时不参加开会学习，现在人犟得像条牛，眼里只有自己歪歪道理，那肯听别人劝。
“夜深了，我这里穷得没有一件多余的毯子，只好请你们到隔壁我儿子家将就一晚了。”话不投机，那老头直接转过身，伍光明也不是个服输的主，他刚想上去接话，却被宋慈明使个眼色劝着走了。
当晚，宋慈云、伍光明、村民组长、师傅四人睡在火塘边挤通铺，村医和女主人挤一个床铺。由于太过疲倦，几个人一睡下就扯起呼噜，只有宋慈云，不知是认床，或是有心事，一直躺在漆黑夜里合不上眼。
今天下午，在途中休息时，村医摆起自己隔壁邻居家儿媳妇的事。今年春节前，父母派自己儿子去城里采办年货，新婚不久儿媳妇看见家里打扫卫生怕脏了自己衣服，就换件新衣服裤子骑着丈夫摩托进城去了。在城里闲逛时儿媳妇瞧上一件要价二千八的裙子，说非要买，丈夫劝道明天一早再来买，今天只带了三千块钱，还得置办年货。谁知新媳妇柳眉倒竖，说自己就看上了这件裙子，而且非得今天不买不行，明天被人看上买走了怎么办？丈夫要是不听她的安排，她春节过后就出去打工，再也不回来了。晚上两夫妻欢天喜地回家，看见一点年货没买父母却差点气晕过去，第二天只好自己拿钱去买年货。
“你这个算什么？太小儿科，我给你们放个重磅消息，保证你们听了大吃一惊，但前提是你们得给我绝对保密。”一旁伍光明嘻嘻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伍书记，你说你说，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又没人发钱，不会到处当喇叭传说给自己惹麻烦。”乡政府司机是个年轻人，自然好奇，一旁宋慈云笑而不语。
“话说今年春节，有一对儿子相约回家去看他们寡居的老父亲，而他们父亲就住在某乡某村某组，名字更是保密。他们买着大包小包礼物到家里，可他们父亲看见他们并没有一点高兴，反而坐在屋里伤心。”
“爹，你是不是病了？”大儿子大吃一惊，可他们父亲瞥了他们一眼，依然耷着脑袋瓜子。
“爹，你平时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们，我们马上给你双倍讨回公道。”老二儿子是个急脾气，年轻时没少和别人打家。
“不是。”老头扫了两个儿子一眼，闷声闷气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就我们父子三人，你有什么还不能给我们说的。”大儿子坐在一旁耐心劝导。
“爹，你倒是说话呀！你是想憋死我们。”二儿子急得直跺脚。
“你们前次买来那个烂了。”老头一脸伤心痛苦。
“啥子东西烂了吗？”二儿子也被老父亲哑谜猜得差点疯了。
“就是那个塑料嘛！”父亲发起脾气，这一下两弟兄僵在原地，哭笑不得。原来这弟兄看见母亲病逝，父亲还不太老，肯定有正常生理需求，就跑到市里买了充气娃娃，偷偷送给老父亲，没想到日久天长处出感情了。
“我以为好大一回事，烂了重新给你买个新的。”大儿子忍住笑，终于找到病根了，解决起来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临走时，父亲一再叮嘱两个儿子。
“这次回去一定马上买，这次买个质量好的。”
听完这个故事，几个人反而笑不起来。
“伍书记，你不当编剧太可惜了，绘声绘色，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宋慈云笑笑。
“宋书记，伍书记可是有驴公子绰号，他的村里女人故事可是三天三夜讲不完。”一旁村医似笑非笑望着伍光明。
“我投降，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伍光明笑着起身，看来他很怵这位风韵犹存的女村医，宋慈云听别人讲他们之间也是有故事的。
“成个家可是好多人最扑实愿望，可那家也不是想成就成的，一棵萝卜一个坑，还得你情我愿。这里面门道和水太深，解决起来可比发起一次战役难多了。”黑夜里宋慈云叹道，一个缀学问题没想到牵出这么大的难题，他感到了束手无策，不知下一步从什么地方着手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