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叶听到丈夫的喊声后知道家里出了事,她立即将柱石和女儿彩花藏在山洞里,三声枪响她听的清清的,等了好大一阵子,没有了声音,她才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走到自己家门前的树林边,看到樊麦成躺在血泊中,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看到他半个脑瓜盖都不见了,红红的鲜血和白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大滩,她一下子就软瘫了,坐在了地上。
朱翠叶草草将丈夫安葬在屋后的沟里,她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带着能带的和生活必须的东西,悄悄地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自己的家,来到她家屋后沟里半山上的山洞里,解放军伤员走后里面临时木板床和灶台还在,她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为了防止别人看见她们的行踪,朱翠叶严格规定了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他们俩成了形影难离伙伴,他们在洞里经常做着“过家家”的游戏,模仿着大人过“日子”。春天、冬天,朱翠叶就挖上很多的野菜加上少许的玉米面做成菜糊汤算是他们的主食;夏天,她用洋槐花、榆钱拌上少许的白面蒸熟做成麦饭给孩子们吃;秋天,她就采集到毛桃、五味子、八角等许多野果子用来充饥。朱翠叶就在自己家房前屋后的地上种些庄稼,打些核桃背到山下的村子换些盐和其它的日用品。
朱翠叶最怕孩子们生病,她没有钱请不起郎中,多亏她从自己父母、姑姑那里学到许多土方子,就拔些野草之类的中药材熬成药汤,治疗感冒等一些常见病。夜里孩子们睡去后,她常常看着两个孩子悄悄流泪,每当看到干妈流泪伤心的时候,余光晓就用手替朱翠叶擦眼泪,并安慰她说:“妈,你不要难受,等我长大了,我会种庄稼、挣钱养活你和姐姐的。”每听到这话,朱翠叶就将余光晓紧紧地抱在怀里。
山下村子里的干部找了很多次朱翠叶都没有找着,这天碰见朱翠叶到商店里换盐就把她叫过来说,如今已经解放了,咱穷苦人当家做了主人,已经土改过了,要她下山来也参加互助组。朱翠叶支吾了几句,赶紧走开了。
原县工委、招贤小学支部的同志都知道余大鹏、龚雪婷夫妇有个儿子,但又不知转移到哪里去了,也无法寻找,一晃两年过去了。
聂广胜已经担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公安部干部科的科长,他几次做梦都梦见余大鹏的身影,他死的太可惜了,新中国的建设设多么需要这样有知识的人才呀!他有公事来到秦北县,顺便想看一下烈士的遗孤和曾经有恩与他们的朱姐和众乡亲。秦北县的同志就如实将情况向他做了解释,聂广胜又详细询问了他们走后这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第二天聂广胜早早起来,驱车来到栗子坪的村口,拜访了过去熟识的几户乡亲,询问了他们的生活情况,顺便打听朱翠叶的境况。当他们来到朱翠叶家,看到屋前的路上都长上了杂草,屋门紧紧地锁着,聂广胜看到满目的苍凉,十分感慨,想了一会儿,便领着一行人向着后沟走去。
朱翠叶正在洞里收拾东西,听到洞外的脚步声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路,把两个孩子藏进洞深处,看到洞口的木栅门被打开进来几个人后,心里咚咚直跳,靠紧洞壁站着,手里举起一根木棒。
“樊嫂,樊嫂,聂队长来看你啦!”朱翠叶循着社干部叫她的声音看去,又听到:“朱大姐,我是聂广胜,你在里面吗?”
朱翠叶听得真切,没错,就是聂广胜,立即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借着洞口的光线,看清了身着军服的聂广胜,拉住他的手说了声:“聂队长,你咋才回来呀!”就泣不成声了。
聂广胜看到朱翠叶面容黄涨,头发凌乱,不由得一阵心酸,当年是她和丈夫倾其所用救了他和其他三名战友,没想到她现在还过着这样的苦日子。当他从朱翠叶手里拉过两个孩子,注意到孩子们发育不良,油然而生出一种愧疚的心情,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战友和兄弟余大鹏,他无法告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聂广胜和随行的地方上的同志向朱翠叶讲了如今已经解放了,成了穷苦人的天下,张守财被人民政府枪毙了,余家的二老婆也被逮捕了。朱翠叶听到这些,才放下了心,跟着聂广胜下了山。
朱翠叶和女儿樊彩花、干儿子余光晓坐上聂广胜的吉普车,一同来到招贤区政府,聂广胜考虑到余光晓已经超过了上学的年龄,就和区政府的领导商量,决定让朱翠叶住到召贤镇原来余家的偏房里,同时给她分了三亩近地。
朱翠叶是个比较硬气的庄稼人,她总觉着自己住着余家的房,种着余家的地心里有些不美气,但为了柱石读书她也只好这样了,人家有硬劳力、有牲畜的都组织成了互助组,她又是一个外来户,自然也就没有人“互助”了,就领着孩子到地里,她用镢头挖,孩子们用镢锄﹙1﹚刨,日子过得很紧张。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不向政府说一个“难”字。
新学年开始的时候,聂广胜来到朱翠叶的新家,看到朱翠叶和两个孩子过的艰难,就自己掏钱给她家里添置了些家具,购买了一些日用品,准备要把两个孩子送去读书。但朱翠叶坚决不让自己的女儿樊彩花去上学,理由之一是自古到今女子是读不得书的,理由之二是家里需要她干活。
聂广胜只好把余光晓送到招贤小学去读书,果然看到学校里没有一个女学生。
注:
(1)镢锄——小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