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敏亮以河口公社为基地拉起了一个造反组织,取名叫“卫东”造反兵团,矛头直指余光晓,他们给余光晓罗列了四大罪状:一是忠实执行资产阶级路线,大搞资本主义﹙主要指余光晓鼓励群众栽苹果树,建公社农场搞苹果栽植示范﹚;二是为右派分子聂广胜鸣冤叫屈,并且为其送葬;三是乱搞男女关系;四是收留重用阶级异己分子韩来生。他们给余光晓戴上高帽子,胸前挂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拉着游街,开批斗会,并且限制了他人身自由。
樊彩花见丈夫好几天没回来感到不安,这段时间外面乱哄哄的,丈夫就一直躲在家里,她心里好温暖呀,她想着法子给丈夫做好吃的叫他高兴,这正是她所期盼的生活,丈夫对这种现状很反感,她觉着这运动挺好的,丈夫不用上班了,可以经常呆在她身边,再也不怕别的女人勾引他了,她心里感到很滋润。丈夫去公社上班三天了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消息,她放心不下,把儿子托付给邻家照看后就上了路,徒步来到河口公社。
公社的大门紧闭着,丈夫余光晓的办公室兼宿舍的墙上、窗户上贴满了大字报,门也被大字报糊上了,樊彩花听到后院的会议室了有声音,她便循声走过去,看到丈夫站在一张桌子上接受批斗,楚敏亮正领着呼口号:“打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余光晓!”
“革命有理,造反有功!”
……
樊彩花认识楚敏亮,也知道他最近的身份,她走到楚敏亮的跟前,楚敏亮正兴奋着没看见,她就骂他道:“你革你娘个pi!,我男人的爹妈为革命年纪轻轻的就牺牲了,你还嫌他不革命,你放你娘的狗屁!”
楚敏亮也知道樊彩花,自从樊彩花那次在余光晓房子闹腾后,她的“母夜叉”可就在公社院子里传开了。楚敏亮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我们正在搞革命,你胆敢破坏革命运动,滚出去!”
“你个哈怂﹙1﹚,这一辈子瘸了这个腿,下一辈子又要瘸那条腿!”
常言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樊彩花骂的话一下子戳到了楚敏亮最痛的地方,气的楚敏亮暴跳如雷,口里喊着、挥手做着推掀的动作,樊彩花伸手就去抓楚敏亮的脸,当楚敏亮的话音刚落,樊彩花的双手已经从楚敏亮的额头到了下巴,楚敏亮只觉得脸上发烧,当樊彩花还要抓的时候,楚敏亮赶紧往后退,他的脚下本来就不稳,便打了一个趔趄,樊彩花还要上前,众人赶紧拉住,站在后边的部分公社干部是受到了楚敏亮的蛊惑和威胁而来的,看到这种情形四散而去,小汪赶紧上前摘掉余光晓胸前的木牌,悄悄地送他回了家。
随着运动的迅速发展,全县成立了无法统计的大大小小的造反组织,这些造反组织经过经过分化、合并后逐渐形成了两大阵营,一个是以原来的县级机关干部和学生为主体的“秦北县红色革命指挥部,简称”红总指”,一个是以工人、部分农民为主体的“秦北县工人农民造反革命联合会”,简称“工联”,双方势不两立,形同水火,由相互辩论谁是真正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正宗,发展到相互指责、攻击,以至于大打出手。工联这边先强行弄到了几个派出所的枪支,红总指也从县人武部搞到了武器。
杨文彪如今是工联的三把手,等马素娥人好的差不多了就将她强行接到工联的大本营,安排她住到后面的一排平房里。她要求杨文彪放过翁宗浩,让他回到老家去,杨文彪答应了,但不同意她和翁宗浩见一面的要求,马素娥和杨文彪打起了冷战,不理不睬,不和杨文彪同房,杨文彪退让了一步,结果却找不到翁宗浩了,就如实地将情况告诉了马素娥。
马素娥知道,如今的杨文彪已经是咸鱼翻身、不可小觑的人物啦,为了余光晓的安全,她不能再和杨文彪来硬的;她清楚,她在这边的任何反抗举动都会被杨文彪报复在余光晓的身上,她只有把对余光晓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舍下身来从外表上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才能减少杨文彪对余光晓的报复心理,她目前能对余光晓做的就只能是这些了。况且杨文彪又是她道义上、名义上的丈夫,她还在人家的股掌之中,在坚持了几天后她就和杨文彪同床了,每当完事后她就会有一种淡淡的歉疚之意,随着性交次数的增多这种歉疚感慢慢地就淡了,只有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回想起余光晓,不知他的境况咋样?受没受到冲击 ?他就像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一样杳无音信,令她茫茫然,揪心般的思念常常让她热泪涌流。不久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杨文彪每次在马素娥身上发泄了以后都有一种胜利者的自豪感,这个曾经给过他难堪的女人不知怎的他愈发地爱了,这里多少包有报复的成分,这可能就是愈得不到愈想要、愈想要就上了心增加了厚度的缘故。她把马素娥放在这里形同软禁有两层考虑,一是将她掌控在自己手里,既方便了自己又会斩断她和别的男人来往,二是防止红总指那边的人把她掠去作为人质。他明白,马素娥虽然在他面前没有替余光晓求过情,但他们的感情绝不会一笔勾销的,这是演戏给他看的,但他一定要将假戏变成真演,他要寻机报复余光晓,只有让他消失或永远残疾自己才能真真正正地得到马素娥。
杨文彪知道楚敏亮和他的造反组织也加入了工联,但楚敏亮对他的怨恨并未消除,曾扬言要卸掉他的一条腿,这个性格有点偏执的残疾军人他不敢直接面对,就派手下的一个心腹干将做这件事。
余光晓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家里,这天突然来了几个造反派要他回单位交代问题,余光晓推托说媳妇没在家孩子没人管,那伙人不容分说将他连推带掀地拉上了一辆敞篷汽车,来到了河口公社。
汽车刚一停稳,杨文彪派来的人要强行将余光晓带走 小汪提前知道了内情,组织了十几个有正义感的公社干部前来阻挠,两家由唇枪舌剑发展到动了手脚,杨文彪那边来的人看到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一边喊着口号“要文斗不要武斗!”一边揪住余光晓的衣领和另一个同伙一同将余光晓推下汽车,又纵身跳到余光晓的身上,余光晓被压在了下面,就闭过气去。当小汪他们赶跑了那几个人,要拉起余光晓时,他的腿上一股钻心般的疼痛,他站不起来了。小汪和几个平日里比较稳重的干部立即将余光晓抬上汽车,运送到余光晓上次住院的那家医院。
医院里没有了以往窗明几净和白衣大褂匆忙穿梭的场景,变得凌乱和纷杂,不时有穿着黄军装
医院里一流的大夫有的为了自保回了家,有的害怕继续挨整躲开了,高静莲没办法径直去找院长梁作健。
梁作健属于那种脑子活泛、做事圆滑的人,在这次运动中他虽也受到了冲击,也被造反派夺了权,由于他平素里注意和这些人处关系,吃吃喝喝、拍拍打打、吹捧溜须,这里的造反派头头就对他另眼看待了,他实际上还是这所医院的领导。听了高静莲的说的情况后,他立即交待高静莲怎样安排好前面的准备工作,自己去组织有关的医生做手术。
不大工夫几名医生先后到场,高静莲已经和另外两名护士做好了手术前的准备,余光晓被推进了手术室,梁作健坐镇在手术室的隔壁。手术进行了接近两个小时,余光晓的右腿两处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受伤。梁作健出于安全考虑,将他安排在医院最后面的一个僻背的病房,高静莲既是护士又是陪护。
自从余光晓上次出院后,他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高静莲对他的情感温存的期望一次次地落空,她惆怅、沮丧,父亲多次过问他们关系的进展情况她只有敷衍和搪塞,好几个好心人给他介绍男朋友,她却一次次以余光晓为参照物而无法接受,多少回她在梦里相会醒来后又泪眼湿巾,多少回她在街上看到一对情侣依偎走过她都会投去艳羡的目光,幻想着她和余光晓的未来。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就找到他,他热情地招待了她,她说有人给她介绍了对象,他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失意或惊慌,反而笑呵呵地询问情况,她伤心极了,下决心忘掉这个负心人,她虽然这样决定了,但情感却不停使唤象蜘蛛丝一样缠绕着他收不回来,让她一次次的暗自垂泪,不知所终。
高静莲看到余光晓痛苦的样子心里原来的生气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去了,静静地看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没有男女之别,好像他就是自己真正的丈夫,自己的至亲,每当看见余光晓投来感激的目光,每当他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顺从着她的安排她都有点陶醉。
经过五天的牵引,余光晓骨折的部位基本复合了,医生给他打上了石膏箍架,梁作健就找到小汪,告诉他余光晓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恢复,长期住在这里会走路风声,他们一同和余光晓说明了这种担心,余光晓沉吟了一会,就提出将他送到公社农场,他们们一合计觉得这样也好,就连夜晚将他送到了韩来生那里。
注:
﹙1﹚哈怂——方言。坏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