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华为了照顾兰蕙和孩子方便,就选择了在秦北一中当教导主任。教导处是学校教育、教学活动开展的中枢,教导主任是实施教学计划的主要人物,每天都要面对近二百名老师和三千多名学生,保证每一个班级教学活动的正常开展,工作繁重、繁忙的程度是局外者难以想象的。
余明华本来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又刚到了一个新单位,是上上下下对他建立印象的阶段,为了尽快地熟悉工作环境,进入角色,他主动找学校领导请教、找老师交谈、召开学生座谈会听意见,从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学校的政治课缺教师,他又兼了三个重点班的政治课,高一和高二的政治课老师是从下面的初中拔上来的,都是“老三届”,以前没有正规地学过政教专业,一边教、一边学了《辩证唯物主义常识》和《政治经济学》,只知书面的意义,对其深刻的哲学思想浮光掠影。余明华听了他们的课后没有批评,没有鄙视,诚心诚意的逐一指导,帮助他们提高业务能力。这三位老师的课不久就受到了学生的欢迎。
秦北一中的校长姜乾维注意观察了余明华这一段的工作,心里感到满意,认定了这个小伙子是个可造之材。为了让余明华更好地发挥作用,姜乾维找到教育局、人事局将兰蕙从商业局调到一中,管理图书。
余明华夫妇感谢校长的厚爱,理解姜乾维的良苦用心,余明华的工作更加勤奋了,兰蕙几乎一个人承担了照顾厚载的事情,尽量不让丈夫分心,经常是她一个人抱着小孩外出求医,有时候要去外地,她就让母亲陪着自己一同去。
兰蕙抱着儿子走了秦北县和古都市大大小小十几所医院,小厚载仍然是流口水,肢体动作不协调、不对称。后来,余明华托人找到一位资深的脑科专家,这位专家告诉他们,脑瘫是世界难题,到目前还没有独特疗法,建议他们在家做运动疗法。
运动疗法是徒手或借助器械,让脑瘫儿童进行各种运动以改善功能的方法。其核心是将身体的运动、手足的活动方式教给脑瘫儿童,使脑瘫儿童能记住、会操作。兰蕙既要上班,又要抱着儿子做各种运动,时间、精力都不够,母亲马素娥一有空就过来。但是,厚载跟前不能离人急的兰蕙光想哭,赵玲玲知道后,领着白雪桃一块来了,白雪桃早、晚给余光晓做好饭后就帮着兰蕙照顾厚载。赵玲玲闲着时要么给余光晓做饭、洗衣,腾出白雪桃到兰蕙那里;要么就帮兰蕙搀扶厚载做康复训练。兰蕙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就慢慢地接受了,在她的心目中,赵玲玲就是她实际上的婆婆。
运动疗法是科学的、系统的,也是很累人的。几个月下来,厚载能站立了,学会自己吃饭了,这对兰蕙来说是个莫大的鼓励。尽管她黑瘦了许多,背有时也长不直了,但她不在乎这些。余明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尽量抽出时间替换妻子,同时也多次提出缩短训练的时间,兰蕙一笑付之,依然如故。
马素娥对女儿的未来很焦虑,当外孙余厚载稍微能放开手后,她就几次提出让女儿再生一个。余明华和兰蕙经过两次的生产一提这事儿心里就害怕,他们十分疑惑,人家都能生出健健康康的婴儿,而自己却连着生了一双残疾儿女,是命运在捉弄他们,还是另有其它的原因?
余明华夫妇一次在给厚载做完检测后,向一位他们比较熟悉的医生提出了他们的疑问,这位医生建议他们做一下基因检测。检验人员发现他们的基因配对有问题,进而又判断出他们是亲兄妹。
这怎么可能呢?但这是科学,他们又不得不信,这就说明了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有染,她是她母亲的私生子。他们感觉到无地自容,逃跑似地回到家里,四目相对,默默无语,羞臊、忧虑和忿嫉使得他们都有意或无意的回避对方,余明华当晚就住到了学校,没有回家。
余明华想起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难怪那时母亲对父亲有那么多的积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来父亲很早以前和干娘有问题了,母亲想制止又无能为力,日积月累就把自己气病了,他愈加同情自己的母亲,为她感到忿忿不平。对自己的父亲,余明华已经由不满变成了愤恨,既然是你干的事情你干嘛不敢承认,害得我们如今夫妻做不好,兄妹做不成,祸及一生,遗害后辈,你,你是什么父亲!你,你就是罪人!他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父亲了。
兰蕙这些天茶饭不思,她怨恨母亲马素娥,你自己风流不说还要装作正经祸害女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母亲?她愈加忿恚那个余光晓,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怕影响你的名誉不明里说,害得我们到了这步田地,你高兴了吧!什么父亲?她想了好几条道路,一经权衡都自己否定了,她想到了死,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一了百了。可她看到自己的儿子余厚载,经过这段时间的运动疗法,他好不容易脖子能长直了,也能站立起来了,自己去了他怎么办,儿子是无辜的,是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她怎么能忍心弃他而不顾呢?明华怎么办,他和自己一样痛苦,如果没了自己他带着一个有病的孩子,怎么往下过呀!她心乱如麻,情绪极度烦躁。
马素娥深切地感受到女儿这几天很不正常,神情沮丧,不好好吃饭,对自己不瞅不睬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放心,半上午又过来了。
兰蕙看到母亲后没言语,让白雪桃把厚载抱出去,自己蒙头睡下了,马素娥心里很不高兴,耐着性子问女儿:“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见女儿仍未动静,马素娥就伸手去摸兰蕙的额头,兰蕙挡住了母亲的手,冷冰冰地说:“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啦!”
“为啥,我到底那点做错了!”马素娥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愿意看到你!”兰蕙扑簌着眼泪说。
马素娥气也上来了,大着嗓门说:“杨兰蕙,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你说呀!怎么哑巴了!”
兰蕙坐起来,哭诉道“你和余明华他爸年轻时干的好事这会儿全报应在我们的身上,厚载的病都是你们造成的,你叫我们如今怎么办!”说完伏在被子上哭泣起来。
“什么?”马素娥象被蝎子蛰了一下,怪不得女儿生了两胎没有一个健康的婴儿,原来他们是兄妹!这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那么多百发百中的事情。当她看到女儿扔过来的基因检测报告的结论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沙发上。
利用学校晚饭后的一点空闲,余明华回到家里,看到兰蕙越发憔悴的面容,心里又是一阵子的难受,他走到她跟前摸着她的脸说:“不要再难为自己了吧!”兰蕙抹掉眼边的泪水,看着他说:
“明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