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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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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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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根》连载

第七十四章 无端树敌

余明华担任秦北县教育局副局长以后,面临着诸多的困难。教育局是学校的上级机关,教育局每名工作人员下到学校都是代表着教育局下来工作的,学校的领导和同志都十分客气和恭敬,如今他到教育局担任了副局长,要直接面对过去对他来说都是领导的一群人,而且要领导他们,要求他们,这种工作角色的重大变化,他一时还适应不了,感到非常地别扭。

教育局是教育行政部门,教育业务是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内容,而秦北县教育局从直观上给人的感觉更像个乡镇政府,从局长到中层干部大部分人的说话的语气和做事方式都带有明显的乡镇风格,业务没人愿意搞,几乎是一塌糊涂,考风考纪省、市招办已经亮起了黄牌,如果秦北县没有得力的措施保证降低高考违纪、违规发生的程度,今年将取消秦北县的考区设置,将秦北县的考生分配到临近的区县参加高考。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一旦这样会给秦北县六千考生造成很大的麻烦,同时会牵动六七千个家庭,必然会引起社会的振动,余明华知道这件事情的分量,作为一名分管招生的副局长,他心里很着急,几次找局长亓顺德谈这方面的工作。

亓顺德对余明华的到来心里很不痛快,这倒不是他和余明华本人之间有什么矛隔阂,而是源于市教委和县政府前一段时间的一系列动作,又是联合调研,又是高调地考察副局长,这不就明白的告诉人们现任的教育局这一帮人不行,只得另请高明了。作为教育局的党委书记、局长他的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想不通,不知道是自己在哪个地方得罪了何方神圣,要这样不讲策略地给自己难堪。当然这段时间教育局的工作是有些问题,但自己已经尽力了,你们给我选派的那两名副局长,一个是因为他的妻弟和省上某领导的秘书是同学,通过这个关系才越级提拔,从一个乡镇的纪委书记一下子到了教育局;另一个原先是山区某乡的乡长,他挪用了上级拨付的造林款,给县委某领导在古都市买了一套房,后来虽然审计局审计出来了也是不了了之。他们二位高兴的时候还好说,不情愿的时候就吹胡子瞪眼,口口声声他也是县委、乡政府发红头文件任命的,气得亓顺德没办法,这工作没搞好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这冤屈、冤枉他能向谁说去?只好窝在自己的肚子里,你们如今官官相护,搞了一个常务副县长的儿子来叫我难看,我反正已经五十三了,在干个一半年就要退下来了,什么也不怕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余明华有什么能耐。

亓顺德在乡镇工作多年,由一名乡镇干部到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早就练成了一副官场的金刚不坏之身,不管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多么憎恨或反感,但是从面部表情上依然是和颜悦色,从口里依然滚出的是温煦的话语,体贴的关照和得体的夸赞。今天在余明华跟前又是故伎重演,不过他今天可是用心演的,因为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般的学校领导或者局机关的干部,是一个有着很强政治背景的官场新星,他估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这个余明华就会把自己取而代之,进而以此为跳板跃向更高的官阶,谁叫我们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领导干部亲属的权力蘖生现象也很正常,自古以来就是“朝里有人好当官”嘛!

余明华将自己的计划仔细地向亓顺德作了汇报,亓顺德还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余明华说完后,亓德顺对他说:“你的这种设想很好,不愧是科班出身的业务精英,还是领导慧眼识英雄。不过你这里面涉及到很多工作是要县政府出面协调解决的,我得请示了政府后才能考虑怎么做。”

余明华搞不明白,教育局作为县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在自己业务范畴内的事情为何不先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供领导参考,一定要领导定好了调子才工作,这可真的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教育局的中层干部中,有接近一半在此以前都担任过乡镇的教育专干,特殊的工作性质,使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变得相当世故,善于察言观色、揣摩领导的心思。尽管他们在内心里对于余明华的提拔感到别扭,但考虑到今后的方方面面还是表现出热情的样子,当他们看到亓顺德对待余明华是明里恭维、暗中使绊,强压在心底的妒忌和反感就暴露出来了,对待余明华安排的工作阳奉阴违,当围在一起的时候就时不时说余明华的风凉话。

人事科长苗德润算得上是秦北县教育局的重量级人物之一,这不仅是他的职务是管人的,手中有权,更重要的是此人工于心计。八四年秦北县机构改革时,苗德润那年正好获得了初中语文赛教第一名,就被调到了教育局的教育组担任干事,此后在离职进修时他又结识了一名朋友,这人和当时的常务副县长同强会是拐着弯的亲戚,从此他就和同强会挂上了钩,逢年过节他都要备上厚礼登门送去,也因此成为同强会麾下的一名干将。上一回他铆足了劲儿竞选副局长,同强会从侧面做了柳岸杨的工作,又创造条件让他给主管教育的县委副书记和主管组织的县委副书记每人送了两万元,只等着外出开会的任志新回来一点头就发文,没想到任志新一看这阵势就借口条件不成熟、怕影响大局而否定。他后来认真地做了反思,不能怪人心不古,是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他推想,在场的两位县委副书记、一名副县长都异口同声地推荐一个人,任志新会怎么想?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要么你们几个都得到了人家的好处,要么就是搞了某种同谋,任志新会同意的话就不叫“任志新”了。

同强会辞职以后,苗德润的心就凉了,当同强会重返秦北,担任了县委副书记,他破灭的副局长希望又燃烧起来。没想到余明华捷足先登,占去了自己眼巴巴觊觎的位子,他气的牙直疼,左看右看余明华都不顺眼,也就顾不得以前的交情了。

其实苗德润和余明华在此之前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那年余明华调回秦北县的时候,一切手续都是苗德润办的,两个人一聊起来话还投机,一来二往就成了朋友。苗德润交际广,免不了经常说情搁学生,插班、调班更是经常的事,校长姜乾维年龄大、资历深,对于来自外界这些杂七杂八的麻烦事一律是冷面相待,苗德润过去也碰过几回软钉子,自从和余明华认识后,苗德润就把这些人情活交给了余明华,余明华在不违反原则规定的前提下,尽量私下里想办法变通着办,这让苗德润心存感激。苗德润在职务上早就有了升迁的期望,说不定余明华的父亲余光晓可能就是他政治攀援的一个抓手,因此就更用心的和余明华交往,余明华职称的中一晋中高,兰蕙的技工定级他都当作他的事情来办。然而正是这位他用心交往的朋友,却夺走他为之奋斗了很久的位子,这个副局长的位子对苗德润来说就如同他心仪已久的女友,常言说“朋友妻不可欺”,余明华已经夺了“妻”,苗德润的心里如同吃了苍蝇般地难受。

苗德润强忍着不愿发作,是顾及到过去的友情,不好意思一下子拉下脸,这样就显得自己缺乏度量,不够绅士,影响了自己的形象。但他们毕竟是两个敌对阵营的人,他必须唯同强会的马首是瞻,只有更激进一些,闹出动静来,才能博得同强会的青睐,铁了心提拔自己进入副科级的行列,当他听到余光晓被打住院的确实消息,又看到亓德顺对待余明华是旧调新弹,他意识到亓德顺对余明华有些腻烦了,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他坚信那句古语,干大事者必定要“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注:语出《史记·项羽本纪》﹚。

教育局安排全体机关工作人员下到各学校检查安全工作,这是余明华份内的工作,就在全体机关干部大会上作安排,他的话音刚落苗德润就站立来发难了,指责此次安排的三个不足和两处不合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苗德润的举动大大出乎在场所有人员的意料,余明华更是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有想到苗德润在这种场合要撕自己的脸皮。亓顺德这时候说话了,他没有着实批评苗德润,打了个哈哈,宣布散会了。

余明华找到苗德润的办公室理论,苗德润也不示弱,说话更加刁蛮尖刻,语言冲突中,苗德润又抖出了余光晓乱搞女人,损了阴德,余明华才生下了残疾儿等等。常言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苗德润这些话太欺人了,余明华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拳,打的苗德润满口是血,苗德润欲上前还击,余明华仗着自己个子较大,揪住苗德润的头发,周围的人赶紧上前拉开,苗德润扬言,找人非废了余明华不可。

余光晓住院以后,柳岸杨预测到他的常务副县长已经当不成了,有意试探屈荣辉的心里,屈荣辉流露出想让他取而代之的意思,柳岸杨的思想一下子就活泛了起来,他就私下里制定了一个进军常务副县长的计划,除了花大力气疏通上边的关系外,就是必须搞出一个明显的政绩来给领导看看,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他想来思去,自己是主管文教卫生和体育的,在这些行业里唯独教育牵扯面大,影响力强,恰巧秦北的高考、中考组织工作受到了上级的点名批评,无论无何今年不能在这方面冒了气,要千方百计地把这件不利的因素变成亮点。想到这里,他拨通了亓顺德的电话。

亓顺德听到柳岸杨叫自己去县政府,知道一定是关于余明华和苗德润打架的事,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处理这件事上过于情绪化,为什么不能当场批评苗德润一下让余明华有个台阶下,不致于让两个人打起来,也会继续让自己是墙里的柱子——不现身。这下可好,把自个夹在了余光晓和同强会之间,这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这可怎办呀!

在路上,亓顺德想好了三套开脱自己的说道。到了柳岸杨的办公室,柳岸杨压根就没有提余明华和苗德润干架的事,看来柳岸杨并不知道这件事,亓顺德才松了一口气。柳岸杨今天不比以往,态度有点严肃,多少拿了一点官架子,他单刀直入地问今年的高考怎样才能争取省市不要撤掉秦北县的考区、再给秦北县一次改正的机会?另外秦北县今年的整改计划、措施都有哪些?如何操作?这一系列的问题,让亓顺德有点慌神,在此以前他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件事,对余明华制定的方案也没有在意,这个耳朵进去了另一个耳朵就出去了。他想到一点就说一点,支支吾吾,挂一漏万,柳岸杨表现出十分地不满意,郑重地说:“亓局长,这件事你可不能打马虎眼,关系重大,上上下下都看着你,大老板﹙指县委书记任志新﹚、二老板﹙指县长屈荣辉﹚都给我施加了压力,如果今年的高考没办法取得上级原谅的话,你恐怕就要考虑你的位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从柳岸杨的办公室里出来,亓顺德出了一身的臭汉,看来现在事情弄大了,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虽然说自己以前有过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但那是野田地里说得野话,如果真的大老板、二老板生了气拿自己开刀,那不是自己要倒大霉!此时,亓顺德想起了余明华那套方案,也想起了余明华。

自从那天和苗德润吵架以后,余明华就没有上班去,对于亓顺德这种不哼不哈的葫芦提做法十分生气,实际上就等于在默许或者纵容下属和自己对着干,这工作还怎么干!他想这样窝窝囊囊的还不如回到学校去干点实实在在的工作更有意思,于是就动手写了一份辞职报告。

第二天上午亓顺德备好了一份厚利,早早地驱车来到古都市省人民医院,先看望了在此住院治疗的余明华的父亲余光晓。余光晓的精神状态和恢复的程度出乎了亓顺德的预想,他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从余光晓的病房出来,余明华跟着亓德顺来到医院对面的宾馆,落座以后亓顺德询问一下余光晓的治疗情况,随后话锋一转,先向余明华作检讨,说那天他患了感冒,头疼嗓子干没有及时制止住苗德润,让余明华受到了伤害,对此他有直接的责任,请求余明华的谅解,同时表示他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让余明华满意,另外就是请余明华尽快上班。

余明华没有表态,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自己手写的辞职报告,递到亓顺德的手里说:“这几天我反复思考,认真地解剖了自己,从我个人的能力和资历上来看我确实不是当副局长的料,为了不影响秦北县的教育大局,也为了我自己,我决定辞职。”

亓顺德没想到余明华会来这一手,一个教育局的副局长多不容易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子,这一要上面有人提拔,二要运气好,三要有能力,到底人家老子是当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如果搁到以前或者错后,他都会站到高处看个河塌水涨,可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县上领导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又不是罪上加罪,这不是往自己的肋骨上插刀子?这咋能行!

亓顺德急了,赶紧说:“余局长,我的好兄弟,都是哥不好,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给哥个面子,不要再提这件事啦。”

余明华阴着脸,没言语,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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