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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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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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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根》连载

第七十七章 痛别凡尘

任志新调任到市里后,屈荣辉接替了任志新,担任了秦北县的县委书记,柳岸杨成了代理县长,这中间还有一段诡秘的插曲。

在秦北县变压器厂的改制过程中屈荣辉发觉有些不对劲,产生了诸多的质疑,他觉得这是在犯罪,于是就开始叫停。任志新和黄天贵商量后,黄天贵就以市上某个领导亲贵的身份分别找到屈荣辉和柳岸杨晓以利害,又分别作出了承诺,这才让秦北县变压器厂改头换面成了左向前的盘中餐。如今任志新如愿以偿,却把难缠的问题留给了屈荣辉。

原来左向前和黄天贵把秦北县变压器厂的库存变压器卖完后就净赚了七十多万,却迟迟不兑现安置有关工人和下岗工人的生活补助,引起了工人的极大愤慨,他们组织起来上访到县上、市上、省上,又封闭了工厂的大门,几次围堵县政府。虽然在任志新的逼迫下,左向前、黄天贵兑现了承诺,但工人们对改制的初衷和过程不断提出了质疑,组织材料上访,要求上级派人严查。

屈荣辉原来和同强会关系还不错,在同强会返回秦北县工作这件事上任志新落了个好,却让同强会对屈荣辉有了意见,从此以后同强会只按照任志新的眼色行事,对屈荣辉不加理睬。柳岸杨当上了代理县长后,同强会越发的消极,始终隐忍不发,这让屈荣辉心里很害怕,他知道这是同强会在给自己埋着地雷,只是等待时机引爆,他不能眼睁睁地玉石俱焚。在余光晓到了退休年龄后,屈荣辉就让同强会接替了余光晓,担任了新一届的政协主席。

同强会对这一安排不甚满意,他认为按理他是应该当人大主任的。屈荣辉有自己的个人考虑,人大是立法机关,牵扯到重要职位干部的任免和一府两院的选举,他怕同强会另立山头,因此就自己兼任了人大主任,这让同强会在台面上无话可说。

退休后的余光晓愈感到孤寂,尽管白雪桃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有意识地帮助他减轻内心的痛苦,可这些无法从根本上消除他内心的纠结,儿子明华、女儿兰蕙的尴尬结合、孙子厚载的病残像两条黑色的毒蛇,一有空就钻进脑海里狠毒地啮啃他的健康心理和积极的情绪,始终让余光晓沉浸在惭愤之中无力自拔,变得封闭和烦躁,每天晚上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四五个小时,这一切都严重的影响着他的身体,使其好不容易渐有好转的脑细血管不堪重负,终于在一天的后半夜发了病,斜靠在床沿上不省人事。

白雪桃穿着单衣、习惯性的从她和女儿合住的房间出来看看余光晓,她推开门,按亮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就按照在医院学习过的方法进行急救,她迅速地松解了余光晓的衣领,将他的头轻轻地扶正靠在自己的腹部,叫醒女儿拨打了省人民医院的急救电话。

余光晓这次犯病比上一次要厉害,医院进行了抢救后就送进了特护病房,余明华清晨赶到后只见到白雪桃眼圈发黑、表情凄惶,她一边诉说着经过,一边擦眼泪,余明华被他的诚心所感动,反过来安慰她道:“白姐﹙注:白雪桃大于明华一岁﹚,你不要这样自责,我和兰蕙都知道你是尽心竭力的,我们都很感激你!”

和余明华说了一小会儿话后,白雪桃才记起要去女儿就读的学校见老师。原来任志新托人将白妙放到了离余光晓住址最近的一所初中,没有交一分钱的借读费,一开始白妙上学还比较积极,由于基础差,跟不上进度,慢慢地就厌学了,旷课、逃学,考试成绩全班倒数一、二,影响了老师的工作业绩,从而引起了老师的讨厌,三天两头给白雪桃打电话,白雪桃对此非常苦恼。

余明华从白雪桃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后,和白雪桃一同去了学校,了解了白妙在校的表现后,余明华和老师进行了一番交流,他的教育思想和教学理念也让在同一备课室的其他老师颇感兴趣,班主任随即答应让白妙在此参加即将到来的初中毕业考试。

余光晓这次出血在左脑,第一天出了20毫升,第二天出了18毫升,第三天就止住了,手脚能动,就是迷糊,爱睡。主治医生告诉余明华,如果不手术的话恢复起码需要两个月。余明华拿不定主意,征求白雪桃的意见,白雪桃叫上余明华一同走访了两名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医生建议能不开刀就不要开,因为手术有很大风险,尤其是脑部的手术,在很多的情况下术后恢复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余明华听取了医生的建议,对父亲的治疗采取了保守疗法,他工作忙,不能长期呆在医院里照顾父亲,都得由白雪桃照护。白雪桃周到细心地照顾,得到了医院护士和余光晓病友的好评,他们羡慕余光晓,私下里议论说,余光晓的命好,老了老了竟遇上了这样一个伴儿。

白雪桃精神上紧张,手上、腿上忙碌,她牵心余光晓的病,唯恐再他出啥意外,尽管她对余光晓的示爱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可她心里就是有了他,而且愈来愈大,病在余光晓的身上,可也痛在她的心里,只有余光晓健康了,她的生活才能安定,幸福才有指望。

白妙初中毕业考试后就闲在母亲这里,由于她的户口不在古都市,不能参加当地的高中、初中专的升学考试。白雪桃怕女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只得家里、医院两头跑,还是不能按时让女儿吃上三顿饭,白妙对母亲更加有意见。

一个半月后,余光晓在别人的搀扶下能下地走动了,思维也基本上恢复正常了,就出院回到了家。余明华看到白雪桃黑瘦的多了,心存感激动,他清楚没有白雪桃的精心照料父亲早就出了大事,他没有告诉白雪桃,借用他的身份和工作的便利,在古都市教委下辖的旅游学校给白妙弄了一个上学名额,这就意味着白妙吃上了商品粮,户口可以转到城市,成了城里的人,这可叫白雪桃感到意外,白妙高兴雀跃。

白妙的入学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余光晓拿出了自己存折交给白雪桃,白雪桃坚辞不收,余光晓生气了,余光晓对白雪桃说:“你对我的好我记着,常言说大而不言谢,只要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行动来报答你的,你就不要推辞了。”白雪桃只好收下了。

兰蕙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一直没有见过余光晓,她不愿意见到他,害怕那种尴尬的场面。自从余光晓得病住院后,她对他的反感自然地消去了许多,从余明华的嘴里知道余光晓第二次犯病的状况后,她愈发的放不下心了,不管咋说他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毕竟血浓于水,于是她就利用的一个周日,让余明华在家照看儿子厚载,自己去了古都市。

兰蕙进屋后,余光晓愣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从血缘关系上讲她是自己的女儿,从社会关系上说她是自己的儿媳,他不知怎样开口和她说话,看到兰蕙人也瘦了、脸也黑了,显得十分地憔悴,余光晓的眼圈湿润了。兰蕙看到眼前这个反应迟钝、目光有些呆滞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就是她脑海里那个英武的人,她打小敬爱过他,后来又十分地反感过他,也恨过他,可看到这种境况以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很遥远、很遥远,只留下了亲情奔腾于她的胸中,她便快步走到余光晓跟前,拉住他的一只手,喊了一声“爸——”后,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白雪桃很怕这样强烈的刺激会引起余光晓的病情反复,就将兰蕙拉到自己的房间,有意扭转了话题,两个人就像久未见面的闺房密友那样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白雪桃知道兰蕙的心情不好,有一个病孩子在家里还得她照管,她很少外出;兰蕙知道白雪桃这段时间很辛苦,整天围着父亲转,才会使父亲恢复的能拄着拐棍蹒跚行走了,生活勉强能够自理,就提议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两个人一拍即合。

白雪桃和兰蕙出来给余光晓打了招呼,余光晓很爽快地同意了,白雪桃就将他要喝的药、水、充饥用的食品放到跟前,两个人笑嘻嘻地出了门,余光晓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兰蕙就像一个逃出笼子的画眉鸟仿佛回到了从前,拉着白雪桃逛商场,做美容;白雪桃长时间的苦闷终于逮着了一个放松的机会,两个人牵着手,说着高兴的事儿,嘻嘻呵呵,当她们玩得感到困倦了,才拎着买来大包、小包衣服、食品走回来。

白雪桃打开了门,屋里没有一点声响,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推开了余光晓的房间门,一下子惊呆了,只见余光晓脸色发青,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床头柜上倒放着打开的药瓶和一张信纸,白雪桃知道那是放置安眠药的瓶子,她惊慌失措的喊来兰蕙。兰蕙看到后,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白雪桃镇定了一下,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急救人员赶到后,立即诊断,确定人已经死亡多时,认定为过度服用安眠药而死亡。兰蕙和白雪桃两个人痛哭了一会儿,兰蕙拿起那张信纸,字迹凌乱,只见上面用签字笔写道:

明华、兰蕙:

在你们面前我是个有罪的人,我无颜面对你们,愧为一个父亲。因为我的错,毁掉了你们的幸福,让你们左右为难,欲前不行,后退不得,我因无法用自身的赎罪来换取你们的幸福而痛不欲生,我只有用死来解脱自己。

雪桃是个好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这些年多亏她对我的细心照料,我死后就从我的遗产中拿出五万元给她,就算是我对她的感谢。

我是个上对不住奶奶、父亲、母亲,下对不住儿子、女儿、孙子的道德死刑犯,犯不着惊动他人,就静静地把我安葬在咱家的祖坟里。

多保重呀!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余光晓 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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