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华和兰蕙再三考虑,决定独自吞食苦果,对于兰蕙的身世尽量秘而不宣。他们尴尬地相处着,每当余明华激情冲动时搁在以往他和兰蕙早就云雨际会了,可如今他一想到兰蕙就是自己的妹妹,感情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心理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他一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时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兰蕙自从结婚后很少单独睡过,他已经习惯了丈夫在自己身边那种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小夫妻生活,可如今丈夫经常不回来住,她理解他、体谅他,但心里感到憋屈,她多么希望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这显然只是一种梦想。一想到他们之间还有那种血亲关系时,她一阵一阵地揪心,左也难、右也难,她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一片茫然。
余明华为了排遣心中的忧虑,把精力几乎全部转移到工作上,姜乾维看在眼里,亦喜亦忧,高兴的是小伙子真正做到了以校为家,把整个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教学管理越来越规范,教学秩序有条不紊,在省上举行的三次竞赛活动中秦北一中的名次都较以前有很大的进步。但他觉得余明华的这种现状有悖于常理,一个成家立业的人应该是重家庭、爱事业,而余明华比一个光棍汉还单纯,守在学校不回家,这很不正常,要么就是他的家庭出了问题,要么就他工于心计、沽名钓誉,他曾几次在余明华跟前委婉地提醒过,劝他经营好自己的家庭,余明华总是以笑作答。
秦北一中的一位副校长调回省城,姜乾维找到县教育局局长,提出要提拔余明华做主管教学的副校长,他又把以学校名义写的报告分别送到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柳岸杨和主管教育的县委副书记手里。
秦北县是一个教育大县,教育质量连年滑坡,过去两年高考升学率全市最低,中考成绩倒数第一,高考试卷的出错率被省招生办通报批评。县委、县政府压力很大,古都市教委派一名副主任到秦北县,统一认识,寻求解决办法。
造成这种落后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不可忽视的缺欠是秦北县教育局的现任局领导中没有一个是懂教育管理的,他们有的是从乡镇平调而来的,有的是从县级机关派下来的,弄权是里手,业务是外行,勾心斗角,面和心不合。虽然他们都上过学,有的甚至还当过几天老师,但是念书、教书和教育管理不是一码事,教育是一门科学,是有内在的规律性。经过讨论,都认为当务之急是给教育局物色一名懂业务的副局长。
由县委宣传部牵头,教育、人事部门参与,古都市教委派员参加组成了联合考察组。考察组对全县三十五岁以下具有本科学历,且有教学管理工作经历的人员进行了筛选,从工作业绩、业务水平上量化积分,余明华都被排在了首位。至于在考察过程中,有个别教师对余明华颇有微词,考察组在讨论时认为这很正常,一个从事教学管理的领导和个别教师有点矛盾并不奇怪,管理者和被管理者本身就是一对矛盾。
任志新去了省委党校参加学习,考察组的报告就放到了县长屈荣辉的案头。屈荣辉如同拿到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左右为难。不同意吧,如今的余光晓他可得罪不起,此人如今说话的分量不比自己低多少,在下面的威信比自己高,况且这是市、县两级共同考察的结果,自己要否定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这样随随便便的同意吧,他心里却不情愿,这个余光晓太狂妄了,有些事情就把他这个县长没放在眼里。就拿前一段时间那件事来说吧,余光晓利用自己外出学习的机会,以县政府的名义搞了一个什么《县级五大班子厉行节约的有关规定》,其中有一条,对于家在古都市的县级领导周末回家一律不准用专车接送,县委办派一车一司机、政府办派一车一司机拼座接送,得到了县人大那帮地方派的大力支持,一下子就通过了,又故意通过媒体大肆宣传,搞得几位副县长、常委对他都有了意见,任志新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十分不满。“不能不治治他!”,屈荣辉心里这样想着,就将此事压了下来,他想余光晓一定会找他的,他就可以顺水推舟,顺便数落上他几句,杀杀他的气焰。
一连几天,余光晓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屈荣辉打了几个照面只字未提,该找屈荣辉该汇报的就汇报,就是没提儿子的事儿。这让屈荣辉心里倒忐忑起来,莫非余光晓在上面找了人,做通了任志新的工作,或者他亲自找到任志新说妥了此事。不管咋地,事缓则圆,坚持就是胜利。
一周以后,柳岸杨坐不住了,市教委几次催问副局长的人选定下来没有,县教育局那边也等着人过去,他也怕余光晓误认为自己从中作祟,无端地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找到屈荣辉询问此事。
屈荣辉告诉他,有两点他拿不准,一是一中的部分老师对余明华有看法,他怕用人不当,影响政府的形象不说,还回贻害秦北人民的子弟;二是余明华是余光晓的儿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说我们是任人唯亲,这得等大老板﹙指县委书记任志新﹚回来以后定夺。
柳岸杨知道任志新起码还得两周才能回来,欲再一次告诉屈荣辉此事在即的理由,屈荣辉显得不耐烦地说:“叫教育那几位局长先顶着,天塌不下来,工作要为政治让路。”
离学习班结束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任志新突然回来了,他告诉屈荣辉,市教委的徐副主任找到他,谈了关于教育局副局长的事情,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县委常委会,同意余明华为教育局副局长。会前任志新将会议的主要内容告诉给了余光晓,余光晓提出了回避。
屈荣辉感到十分窝火,自己好不容易拉满了弓让人家放了箭,没落个人情不说,还落了一身的臊。这件事的这种结局是他对任志新更感到捉摸不透了,他明明知道任志新对余光晓很反感,但为什么要事事让着余光晓,是他怕余光晓,还是另有隐情?
同强会自辞职以后,一直在找人活动,市委组织部答应他另换一个地方安置,同强会坚持要回秦北县。任志新找到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表示同意同强会回秦北县工作,屈荣辉大惑不解,一个槽里怎能栓下两个踢骡子!﹙1﹚
任志新告诉屈荣辉,这个“权”字的本意就是“秤锤”,就是要平衡,一个权力的支撑必须依赖于两股以上的势力,如果是一种力量那就象推独轮车,步履艰难,稍有不慎就会倾倒,如果是两个或者三个轮子的话,那就好驾驭的多了。弄权的精髓就在于培植能够相互牵制、相互制约的势力,武则天为什么要用酷吏,她这是策略,是在用酷吏之手打击李唐宗室的势力,就连历史上人们认为庸柔无能的唐中宗李显,当上皇帝后不顾朝臣的极力反对,大力培植韦后娘家的势力,这还不够又通过自己的女儿拉拢武氏残部为己所用,他为什么要这样,就是为了削弱和牵制朝臣的力量。
任志新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又给屈荣辉倒了一杯水,继续说:“你看我们现在这种局面,地方力量在迅速膨胀,你我都是从市上派下来的,我们现在可以依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你我又不能明火执仗地和他们硬拼,我们就必须找到一个能和他们叫板的人,这个人就是同强会。一是同强会在秦北工作了好几年,了结情况,有一个属于他的人际圈子;二是他和余光晓是对头,冰炭不能相容,有利于我们利用矛盾驾驭矛盾,进而解决矛盾。”
听了任志新这番话,对于屈荣辉来说真是胜读十年书呀,他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从政的时间也不长,是一个偶然因素从一个市直机关的正科干部到秦北县当了副县长。看来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人中英杰优中优,“书记就是书记”!
同强会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是任志新出面成全了他,而且让他担任了主管组织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可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他看来任志新不但言而有信,而且讲义气、够朋友,给这样的人做下级,真是三生有幸,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市委的红头文件一发,他就急匆匆地走马上任了。
注:
﹙1﹚踢骡子——即爱踢的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