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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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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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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根》连载

第四十七章 如何是好

余光晓一行下车后直奔马素娥的娘家,马母看到大女儿马素娥和余光晓一同来了,脸上露出了少许的诧异,马素娥急忙向母亲做了解释,马母简单地询问了樊彩花的病情。

赵玲玲领着自己的儿子韩跃红趁着天未黑走了,马素娥牵心正哺乳的孩子也急急忙忙地去了单位。余光晓叫过来兰蕙和儿子明华,送给他们一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用水果糖、奶糖做成的小动物、瓜果造型,外面的包装纸五颜六色,显得逼真和鲜亮。兰蕙拿在手上爱不释手,一边拿出看,一边“咯咯”地笑着,还不停地向余光晓问这问那,余光晓也乐呵呵地回答者,用手抚摸着她的头。余明华脸上毫无表情地站在那儿,马母见状,拉过外孙女,好让余明华和他父亲说说话。

余光晓将儿子拉到自己的跟前,问他的头还疼不疼,余明华摇摇头,他又问儿子这几天在“舅婆”家好不好,明华认真地点点头。余明华又将话题转到他母亲的身上,问他想不想妈妈,只见余明华有点苍白的脸上立刻显现出惊恐的神色,浑身似乎有点抖动,他不敢再往下说了,转移了话题。

当天晚上余光晓将儿子领回家里,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有意逗着他开心。可儿子和害病以前大不相同,总是冷冰冰的,几乎和他没有语言交流,大多是一些简单的肢体语言。半夜里正在熟睡中的孩子有两次突然间激灵了两下,紧贴着儿子的余光晓也明显地感到儿子的颤栗,他起身看到睡意朦胧的孩子,撇着嘴,脸上显现出惊恐的神色,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紧紧地搂着,他的心又一次的颤抖了,眼睛不觉得一阵子的发酸,看来那场事件对儿子的刺激还很深,他思前想后再无睡意。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余光晓白天将明华送到马素娥的娘家,他到单位去上班,晚上他接回儿子,按照医生交给他的方法步骤,一步步诱导儿子走出阴影。

随着余光晓的正常上班,关于他的传言也就自然地没有了分量,特别令他欣慰的是公社农场的苹果栽培获得了成功,好几个大队都派人到那里学习栽培技术,准备重新栽植。这让余光晓心里一阵好笑,几年前自己强行让各大队栽下的苹果树在文化革命中几乎全部被毁了,如今看到了效益,大队干部的心却自发的热了起来。他趁这个机会,重新调整了农场的领导,由公社的一名革委会副主任兼任场长,赵玲玲任副场长兼技术员,经党委会通过后下发了文件。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儿子提及他的母亲樊彩花,一点一点地扩展内容,欲通过回忆过去唤起母子的亲情,一滴一滴地淡去母亲留在儿子脑海的伤痛,能让孩子在感情上接纳母亲;他以和缓的口气讲了明华小时候很多细碎的事情,渗透给儿子的就是为了他母亲受了很多的苦,他的母亲本身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一想到那风雨如晦的岁月,他不由得潸然泪下,他要儿子渐渐地知道,他母亲那天打他是一时冲动,过后她非常地后悔,以至于折磨出了病,如今住到医院里,她很想念明华,希望儿子能回到她的身边,她今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余明华由惊悸慢慢地平静了,开始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说话,静静地听着父亲的富有情感的叙说,进而怯缩地问问母亲的病情。余光晓告诉儿子,如果他重新回到母亲跟前,妈妈的病就会好的很快,余明华低着头说:“我也想我妈,我在睡梦里经常见到她,她老爱打我。”

余光晓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你妈她不会再打你了,爹和你一同去,不用怕的!”

这天午后周静涵打来了电话,告诉余光晓,樊彩花这几天的情况不怎么好,情绪烦躁,喊着余光晓要儿子,要他尽快来医院一趟。

 

周静涵根据医生的建议,为了尽量避免给樊彩花经神上的刺激,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旅馆给余光晓登记了房间。余光晓先一个人到了樊彩花的病房,樊彩花一见是余光晓就象捞上了一捆救命稻草,拉住他的手说:“我不在这儿了,你引着我去找儿子,行不行?”

“能行,你先吃了药,稍微睡一会儿我们再走。”樊彩花像个听话的孩子,爽爽利利地吃了药,在床上眯瞪了一会儿,跟着丈夫来到了旅馆。站在不远处的周静涵看着他们进了房间,就把余明华悄悄领到门口,示意他推门进去后自己默默的走了。

  樊彩花看到儿子推门进来了,突然一个惊喜,她急忙上前去拉儿子,明华却本能地躲到父亲的背后,怯怯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余光晓对儿子说:“明华,你妈她太想你啦,听话,不害怕。”

  余明华被动地接受了母亲的搂抱,樊彩花抱着儿子,泪水长流,哽咽着说:“儿子,妈的好儿子,妈想你都想疯了!”她用手擦了擦泪水,将儿子领到床边,让明华坐下后紧紧的抱着他说:

“妈从今往后再不打你啦,妈再打你,妈就会用刀把自己戳了,或者跳井自尽!”余光晓怕樊彩花继续说下去,就引开了话题,领着他们母子在附近转了转,顺便吃了晚饭。

当天夜里,明华要和父亲同睡一张床,可樊彩花坚持让儿子睡到她的床上,余光晓给儿子努努嘴,儿子不情愿地到了母亲的床上,樊彩花搂着儿子,一脸的兴奋、幸福。她醒的很早,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儿子的面容,一边轻轻地亲吻,她好像回到了从前,眼能看着丈夫,手能摸着儿子,她没了担忧,没了烦恼,她的太阳升起了,她的月亮明亮如初了。

  医生给樊彩花开了一个时期的药,余光晓办了出院手续。周静涵在医院制度允许的范围内减免了一部分的医疗费用。在此之前,周静涵知道余光晓家里的孩子也住院,估计经济可能拮据,好说歹说给了他一百五十块钱和四十斤粮票,这确确实实给他帮了大忙。余光晓找到周静涵辞行,感谢她这些天来的帮助,可是想得好好的,一到了周静涵的办公室,见到本人他却说不出口了,周静涵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开了.

 余光晓,这些年过去了,你咋还这样内敛,我不知道你这个书记是咋当的!

余光晓的脸红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窘态。

周静涵神秘地看了一眼余光晓,叹了一口气说:“那时候我们年轻啊,不懂事!有句古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过去不理解,如今可有了深刻的体验。”她说着把脸转向一边,带有深情地说:

“真想又回到那个时代,让我们重新选择一次”说完,面露一丝的苦色,摇摇头:“不说啦,不说啦,说正经的,回去后得注意点,有啥事打电话!”

 

樊彩花回到家里,有着儿子陪伴好像没有生过病似的,在明华的提醒、监督下,她乐呵呵地按时服药,家务活也干得井井有条,想法设法给儿子做好吃的。她对儿子十分的依恋,睁开眼睛要能看到,闭着眼睛必须能摸着,不然的话就会出现头痛、失眠、精神紧张的焦虑症状,胡思乱想,象着了魔一样。

孩子出门玩耍,她不再阻拦,只是紧紧地尾随其后,生怕他被别人抢去。开始,明华还不觉着困惑,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华开始反感了,他和几个伙伴玩耍母亲站在一旁,冷嗖嗖地看着他们,他们的乐趣就减少了许多,若果那个伙伴和他发生了争执或无意中有个小小的伤害,母亲樊彩花就不依不饶,不是教训人家孩子,就是找上门去大动肝火,弄得周围的伙伴都不乐意和他玩耍了。特别是他想“舅婆”,想兰蕙,他好多次做梦和她在玩过家家,但如今他没有机会去,心里郁闷,情绪低落,很少言语。

 余光晓发现了儿子的异常,他背着樊彩花了解明华的心思,儿子开始不言语,在他的启发下才说出了实情。余光晓宽慰了儿子一会儿,用和缓的语气逗儿子开心。他就利用星期天,找个樊彩花能够接受的借口,比如说给儿子看个病呀、找人理个发呀之类的搪塞过去,领着儿子到马素娥的娘家,让他和兰蕙玩一玩。

 秋季要开学了,余明华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樊彩花不同意儿子去上学,说学校人多、人杂,怕儿子在那里被人偷走。余光晓耐着性子反复解说,樊彩花才勉勉强强答应了。

  开学的第一天,樊彩花坐在教室里不出去,眼瞅着明华读书学习,任凭学校的老师说歹说樊彩花就是不出教室,后来发展到大骂老师,给教导主任唾了一脸的唾沫,学校只好让余明华回了家。

 余光晓知道后大为光火,他强迫自己忍着性子反复劝导,又把儿子送到学校,给学校的老师赔礼道歉后让明华进了教室。谁知第二天樊彩花又来到小学,坐在儿子教室的外面,校长和其他的老师怎么也劝不走,这样坚持了三四天,一下课孩子们就会围过来看稀罕,樊彩花生了气大骂,越骂围观的学生越多,学生们由嘻嘻哈哈发展到起哄,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赶紧制止。余明华一脸的难堪,背上书包回了家,他十分反感母亲,不和她说话。

余光晓晚上回到家里,方知儿子已经两天没有去上学了,真想过去凑樊彩花一顿,但他没有发作,提高了嗓门训导了一番。樊彩花从儿子对她态度的变化中有也知道了自己有些不对,就表示不去小学里面了。从第三天起,她偷偷地尾随儿子到了学校大门口,她就坐在大门口能看到儿子教室门的地方,一直等到学校的放学铃响,领着儿子一同回家。一周后,明华没有去学校,人也不见了。

樊彩花象疯了似的到处找儿子,从小学的这个教室找到那个教室,影响了学校的所有班级不能正常上课,校长实在没有办法,通过县教育局,将情况通报给正在上班的余光晓。

余光晓火速赶到父母曾经工作过的召贤小学,脸上火辣辣的,樊彩花坚持不走,余光晓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强拉硬拽回了家,从里面锁上了门,樊彩花又出现了犯病的症状。

余光晓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现实强逼着他要在儿子和他母亲之间做出选择,要让儿子能好好上学就不能顾及到他的母亲樊彩花,考虑到樊彩花的病情就不能念顾儿子明华的学知识。余光晓低头盘桓在屋内,心乱如麻,当他走到院子,抬头看到辽阔的天空上飞过的鸿雁后,他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明确了自己的第一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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