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5月3日,距我人民解放军计划对东山岛发起进攻,还有近两个月时间。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已经解放了大半个中国。1949年4月21日,毛泽东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一起,向全军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人民解放军奋勇向前,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发动了渡江战役,两天后一举攻克了当时国民党政府首脑机关所在地南京;5月,解放了上海和浙江大部分地区;6月,三野第31军奉命进军福建,不久便解放了福州、漳州和厦门;10月,就在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之后,31军进驻东山岛以西的沿海三县:漳浦、云霄和诏安,并对东山岛上的国民党守军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威逼之势。
这东山岛,面积194平方公里,地处福建省东南端的海上,是福建省居于金门岛之后的第二大岛。从天上往下看,东山岛外观酷似一只从南往北飞舞的蝴蝶。其左侧“翅膀”的北端,与福建本土仅隔着一条620米宽的海峡——八尺门海峡。然而,这条狭窄的海峡水深却有20余米,其中激流险礁无数。在岛上,国民党守军聚集了7000余人的兵力,并四处抓壮丁,扬言垂死抵抗。敌51师和58师主力,分别驻守在南、北半岛,敌17师124团和177团驻守东山城关(今铜陵镇),并控制港口。岛上气氛十分紧张。
解放军吸取了解放金门战役失败的教训,为渡过海峡、攻克东山岛,进行了充分而细致的准备工作。军队分头勘查地形和海情,了解气象情况,侦察敌情,制订渡海方案。地方政府则发动群众,筹集船只,训练船工,组织运输队、担架队和向导队。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这天凌晨,天刚蒙蒙亮,海面上风平浪静。在大军压境之下,这种平静显得诡异非常。在淡淡海雾的笼罩下,海岛上的一座座渔村,显得异样的静谧。这种静谧,隐隐透着某种不祥。
在海岛的东南端、“蝴蝶”的尾部,有一座小渔村叫南鳌村。这时,渔村上空已经有一些零星的炊烟。这些袅袅的炊烟,给沉寂的小渔村带来了一线生机。村头有一座妈祖庙,妈祖庙的门前有几棵老态龙钟的古树,树叶尚未长出,树皮粗糙的枝干上盛开着数朵火凤凰般的红花。在这四周一片灰蓝的世界里,那红花格外显眼,好像流淌着的鲜血,更像跳跃的火苗。这树便是“火树”——刺桐树。
有位古人在欣赏刺桐花开之后,不禁惊叹:“海曲春深满郡霞,越人多种刺桐花。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树欲烧空。”这首诗便成了刺桐树的别名——“火树”的来历。古书有如下记载:“刺桐,树高数丈,大者数围,身多瘿瘤,叶如梧桐,枝杆有刺,花深红色,先叶而生,形若金凤,三月盛开,望之满树嫣然。叶可杀虫,皮坚韧,可作绳,入水无烂。”可见,自古以来,人们就认识到这是一种奇树:生命尚未强壮,却先向人类奉献着美好;而它的整个躯干,又可以充当人类的保护神。
根据植物学上的分类:刺桐,学名:ERYTHRINA ORIENTALIS,别名:山芙蓉、广东象牙红,科属:豆科蝶形花亚科刺桐属;原产亚洲热带,我国华南地区栽培较广;落叶乔木,树高大,可达二十米,树干和枝条上长有稀疏圆锥状的棘刺;枝叶扶疏,叶互生,如梧桐而繁密,具长柄,三出复叶,每小叶阔卵形,长约二、三十厘米;花附干而生,三四月先叶开花,花序为顶生总状花序,花色鲜红,每花花瓣五片;喜强光照、高温、湿润环境,以及排水良好的肥沃沙壤土。总之,这是一种不怕炎热,向往光明,又充满阳刚之美的树。
人们多知古时福建泉州,到处都种有刺桐树,因而又有刺桐城之称;却不知在泉州西南大约200公里的东山岛上,古时亦是满岛火树、春来遍地红霞的地方。传说古时候,每年阴历三月,岛上火树花开,红彤彤一片,出海打鱼的人看见了,总感到一种神秘的力量,以为是妈祖的神谕,便拖家带口来到这里定居,并在山高处的火树丛中建起了妈祖庙。人们对妈祖虔诚礼拜,出海打鱼总能风平浪静,满舱而归。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多,妈祖庙的香火也越来越兴旺。但是,海上风魔为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一天,他趁妈祖出海巡视,突然刮起狂风,将岛上的火树连根拔起,将渔船和房屋掀个底朝天!从此以后,除了妈祖庙外的几棵粗壮火树之外,岛上便树木全无,而风沙更是年年肆虐。这几棵历尽劫难却依然挺立的火树,便见证了东山人民往日的苦难。
离妈祖庙不远有一间泥瓦房,里面住着渔民林老大一家四口。林老大40来岁,有一个妻子,有一个18岁的儿子叫林春海,还有一个16岁的女儿叫林春秀。春秀娘起得最早,正在厨房里刷锅,准备烧饭。儿子林春海还在厢房里睡觉。像往常一样,娘做好早饭后才叫他,后生崽长身体,好让他多睡一会儿。女儿林春秀没人叫,但已经起床,正在自己房内梳理她的长发。梳好后,她又将头发编成辫子。今天,她要跟娘一起到镇上去,买些针线和布头。在农村,她已经算是成人,要作些女孩子的手工。
林老大也已经起来。他在堂屋里转了转,总感到心神不宁。这几天,他的眼皮总在跳,似乎预示着某种灾难的降临。
忽然,村头传来了几声狗吠声。他驻足倾听,狗吠声却又沉寂了下去。他走到大门,拔下闩梢,拉开门闩,将门板轻轻推开一条缝,把头伸出去张望。除了清晨的宁静,他什么也没看到。一股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他心中顿时感到踏实了许多。他关上门,闩好门闩,插上闩梢,转身到后屋去,准备渔具。
这些天,外头风声很紧,传说西边的解放军要打过来了,国民党军四处抓壮丁补充部队。他听说岛北城关镇附近的铜石本村,男人都被抓光了,一个村只剩下女人和小孩,怪可怜的。为了避风头,他跟儿子已经几天没出门。家里的盐快吃完了,今天,他要带儿子到海里打些鱼,让春秀娘拿到镇上去卖了换盐。
厨房里,春秀娘刷好圆鼎锅,将一碗剩饭倒进去,放上水,盖好锅盖,开始生火。突然,隔壁邻居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声,紧接着,屋外响起一片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春秀娘一惊,丢下手中的打火石,从灶台前站起来。
大门传来了“嘭嘭嘭”几声闷响——有人在砸门!砸门声越来越大。接着,喀嚓一声,门闩断裂,大门被轰然推开!
春秀娘随手抄起一把锅铲,冲出厨房。
几个手端着步枪的国民党兵拥了进来。他们跨过天井,直奔堂屋。他们手中的枪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刺刀的寒光在她眼前闪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转过脸往门外一看,外面还有一群匪兵。匪兵们正用枪托和刺刀,驱赶着一群五花大绑的年轻渔民。她立即明白,匪兵们在抓壮丁!
春秀娘不顾一切,冲进堂屋,伸开双手挡在匪兵前面,放开嗓门大喊:“春海,你快逃啊!”
领头的匪兵一手将她扒开。她往侧面趔趄了两步。忽然,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转身猛然朝那领头的匪兵扑过去,两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嘴里拼命地喊:“春海,你快逃,你快逃啊!”
领头的匪兵使劲扭腰,想甩掉她。旁边一个大个子匪兵走上前,用脚踹她。但是,她不放手。大个子匪兵用枪托砸她的背和头,她还是死死抱住不放。领头的匪兵调转枪口,用刺刀在她的背上猛然扎去!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这时,后房里传出一阵响动声。匪兵们立即朝后房拥过去。突然,房门从里面推开,林老大一手握着一把鱼叉冲了出来。躲了几天,厄运还是躲不过去。听到妻子惨叫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他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儿子的自由。他举起手,用尽全力将鱼叉向匪兵们刺去。匪兵们急忙向两侧躲闪,接着向后退去。一个动作稍慢的匪兵被鱼叉刺中了肩窝,大声嚎叫着倒在地上。叭,另一个匪兵开枪了。林老大胸部被击中。他松开握着鱼叉的手,低头去看自己的胸膛,只见鲜血喷涌而出。他向前踉跄两步,猛然冲到被鱼叉刺中的匪兵跟前,伸手去拔鱼叉。鱼叉被他拔了出来。他举起鱼叉,奋力向那名开枪的匪兵刺去。叭叭叭……匪兵们连连开枪,林老大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
厢房里,林春海被娘的喊叫声从梦中惊醒,一骨碌在床上坐起,捡起裤子穿上。听到堂屋外传来的枪声后,他顿时明白,这是匪兵到家里来抓壮丁。他冲到窗前,一拳打断一根窗棂条,正准备往外跳。这时,匪兵们从门外一拥而入,举枪瞄准他。领头的匪兵喊道:“别跑,跑就打死你!”
林春海猛地将剩在窗台上的半截窗棂条拔下,转过身来,大叫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举着窗棂条冲向匪兵。大个子匪兵冲上前,一脚将林春海绊倒。匪兵们一拥而上,将他双手反剪压在地上,不一会儿工夫,便将他绑成一条肉粽子,使他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走!”匪兵们推着林春海往外走。
春秀娘已经受了重伤,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豺狼们抢走。当最后一个匪兵从她身旁走过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伸手,便死死地抱住个匪兵的脚,匪兵被绊倒在地上。这是那个被林老大用渔叉刺伤的匪兵。由于伤口疼痛,他嘴里乱号,两脚乱踢。春秀娘死活不松手。领头的匪兵转过身来,用枪对准春秀娘的后心开了一枪。春秀娘终于松开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娘!”林春海哭喊着,挣扎着要往回冲。可是,匪兵们扭住他,连打带踢,将他推出门外。
此时,房间内的林春秀满脸是泪,手中紧握着一把剪刀,咬紧嘴唇,屏住呼吸,一声不响地躲在房门背后。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推门出来,见爹娘都倒在血泊中,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放下剪刀,哭喊着去扶爹,爹已经断气。她又去扶娘,娘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叫了两声“春海”,便闭上了眼睛,任凭她呼喊哭叫,再也不睁开。她抱着娘,哭个不停。她曾经有一个家,虽然清贫,却也充满温暖,爹娘疼爱她,哥哥爱护她。可转瞬之间,却家破人亡——爹娘死了,哥哥被抓走了。
“哥哥!”她喊了出来。她忽然想起哥哥并没有死,只是被匪兵们抓走了。她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
她擦干泪水,放下娘,走出门去。她抬头向北望,见匪兵们刚走出村头,押着壮丁们沿海滩朝北而去。她走出村头,远远地跟在匪兵的后面,尾随而行。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满脑子都是爹娘惨死的景象,耳边总是回响着娘临死前对哥哥的呼唤——靠打鱼为生的家不能没有哥哥。她走走躲躲。如今兵荒马乱,又是大清早,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小镇,恍惚之间,她觉得这好像是西埔镇。匪兵们押着那些年轻的渔民走出小镇,继续往北走,不久,进了一座兵营,一拐弯不见了。她躲在一个沙丘后面,远远望着兵营,不知道如何是好。
兵营的门口有卫兵站岗,里面的兵队往来调动,一片繁忙景象。
这时,路上出现了五个挑担人。他们肩挑重重的箩筐,边走边擦汗,向兵营走去。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瘦高个中年人,后面是三个年轻人。走在最后的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也不算健壮,但他挑担走路的样子却轻松自如,林春秀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干农活的能手。
快到兵营入口时,瘦高个中年人“哎哟”一声,被什么绊了一跤,他的箩筐也歪倒在地上,筐里的东西倒出来,洒满了一地。他的同伴都停下来,放下担子,帮他收拾地上的东西。
猛然间,林春秀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从沙丘的背后跑出去,冲到那些人的中间,跟他们一起捡地上打翻的东西——那是刚采下来的新鲜芦笋。那些人只顾忙着捡芦笋,没拦她,也没问她是谁。
等把所有芦笋都捡进筐里,林春秀突然抢过那瘦高个中年人的扁担,挑起担子就往兵营里走。
“哎,你要干什么?”瘦高个中年人着急地喊了起来。他迈开步子去追她,但没跑几步,便停下来。他刚才摔跤时把脚扭伤了,走起路来疼痛难忍。
胡茬脸中年人对他小声说:“我看她不像坏人,就让她挑吧。你到海边去……”他扭头,大声对其他人说:“大家挑担快走,赶上那小妹!”
他们四个人挑上担子,大踏步向兵营走去,不一会儿就赶上了林春秀。到了兵营入口,两个卫兵,一个高,一个矮,从岗哨里跳出来,用上着刺刀的步枪拦住他们。
高个子卫兵扫了一眼林春秀,问胡茬脸:“她是谁?上次怎么没见过?”
胡茬脸忙赔笑道:“老总,她是我侄女。本来是用不着她的。你们也看到了,刚才我的一位兄弟摔了一跤,扭伤了腿。”
“把东西都倒出来,我们要检查!”矮个子卫兵命令道。
胡茬脸笑道:“老总,是不是风声越来越紧了?怎么连我们都不相信?”
“少废话!”矮个子卫兵喊道。
“好说!”胡茬脸笑着放下他的担子,把箩筐里的芦笋全部倒在地上。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芦笋倒出来。
两个卫兵上前,用刺刀在各个芦笋堆上扒来扒去,折腾了一阵后,说:“行,装起来,挑到伙房去。”
他们把芦笋装进箩筐,把担子挑在肩上,在胡茬脸的带领下,往右边一拐,向伙房走去。
其实,这五个人是一个为解放军搜集岛上情报的侦察小组,其中四人是长期潜伏在东山岛的我地下党员,一人是解放军侦察员,叫卞天祥,就是那个走在最后的年轻人。胡茬脸叫王世达,是侦察小组的负责人。他们利用给国民党守军送蔬菜的机会,还发展了国民党军的一个伙夫——出身贫苦渔民的林新木。林新木虽然不能接触军机情报,但是,他从伙食供应数量的变化,就能推断出部队人数的变化。长官下连队视察,连长都要伙房准备好酒好菜招待。从酒菜的丰盛程度,他就能断定来的军官的级别。林新木已经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情报。同时,林新木还利用同乡关系,新发展一个姓孙的团参谋。
王世达挑着担跨进伙房,不见林新木,却看到一个油头滑脑的家伙。他马上预感到林新木已经出事。
王世达的预感没有错。昨天,孙参谋将一份紧急情报交给林新木后就出事。接到情报后,林新木非常机警,很快按照事先与王世达约定的办法,将情报藏好。这样,就算自己出事,王世达送蔬菜来时,也能自己取到情报。果然不出所料,晚饭后,林新木就被宪兵带走。
等他们五人挑担进了伙房,那个油头滑脑的家伙便不停地在他们中间来回打量。王世达使自己头脑镇静一下,笑着向那家伙走过去,说:“长官,我们把芦笋送来了。”
那家伙冷笑两声,阴阳怪气道:“是嘛?过过秤吧。”
“长官,您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往常一担就算100斤。”
那家伙把脸一沉,喊道:“叫你过,你就过。是我不放心你们!”
“行,就按长官您吩咐的办!”王世达说着,挑着担子往大挂秤走过去。大秤就挂在账房边的房梁上。他边走边扫视挂秤旁的帐房窗台。林新木曾跟他约定,如果自己出了事,就会把情报放在账房窗台上的油灯里。王世达扫了一眼那盏油灯,油灯的灯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不是上次他见到的那根柔软的粗纱线,而是一根用用白布搓成的布条!他会心地微笑了一下,向其他人招了招手,道:“弟兄们,都把担子卸到这边来,好过秤。”
那个家伙扶着秤杆,让王世达他们把一筐芦笋挂到秤钩上,然后移动秤砣线,称好后,转身向着账房窗台,记下重量。就这样,芦笋一筐筐地过秤。还剩下最后一筐。一个年轻人把箩筐抬起往秤钩上挂。王世达向他使了个眼色,年轻人装着挂空的样子,一松手,箩筐砸到地上。他伸手装着急忙扶箩筐的样子,却顺势把箩筐一推,箩筐歪倒,一筐芦笋便倒满了一地。王世达冲上去,一把抓住那年轻人的衣领,把他推到帐房窗台旁,骂道:“你个毛手毛脚的崽子,难道几天没吃饭啦?”
那年轻人挣扎着,王世达举手就要去打他耳光,可一手却打在油灯上。只听砰的一声,油灯砸到地板上摔个粉碎。“啊!”王世达故意惊叫一声,放开那年轻人,屁股冲那伙夫,弯下腰去看那油灯。他敏捷地将灯芯从灯头上扯了下来,攥在手里。他抬起头,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向那个伙夫赔礼道:“我该死,我该死。我们陪,我们陪。”
“好!你们今天这五担芦笋也就值这盏油灯。”那个伙夫奸笑道。
“你!你简直就是强盗……”年轻人喊着,就要冲过去,却被王世达拦住。王世达向那伙夫赔笑道:“长官,您给个午饭钱吧?”
伙夫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往地上一扔,道:“滚吧!”
王世达捡起那几个铜板,挑上空箩筐,转身往外走。
林春秀一直手握扁担,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胸膛起伏,眼里充满仇恨。她真是不明白,这个身材高大的王世达,为什么要向这些匪兵们低三下四,连一点渔民的气概都没有。她见王世达出去,也挑上箩筐往外走。其他几个人也挑起空箩筐,愤愤不平地往外走。
他们刚走出伙房不远,一队端着枪的匪兵跑步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一个军官喝道:“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