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山市北约4公里处,铁路线的西侧,由北向南分布着小石山和大石山两座高地,高程分别为360米和410米,铁路线东侧有一座279高地。越军“金星师”第3师将剩下的最后一点力量,全部布置在这些山头高地上,构筑了为数众多的坚固防御阵地,准备节节抵抗我军进攻,妄图阻止我军进军谅山市区的步伐。
3月1日上午7时,我军集中300余门火炮对准谅山市区的军事目标,发动了30分钟的猛烈轰击,数万发炮弹将谅山市区炸成一片火海。随后,我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分兵数路,向小石山、大石山和279高地进击。越军则以高射炮、高射机枪和重机枪,组成密集火力网,猛烈射击,牢牢封锁住我军的进攻路线。我军攻击部队伤亡惨重,进展缓慢。
小石山东北侧距山脚还有800米,4XX团四连被敌人机枪压在一线突起的岩石背后,动弹不得。敌人机枪火力稍减,连长关立新命令战士们向前出击。一排的战士刚跑出几米,敌人机枪又大吼起来。几名战士中弹倒地。岩石背后的战士们开枪还击。战士小江腹部被击中,立即像一张折纸般,头往脚下一折,栽倒在地上。没被击中战士扶着、拖着受伤、牺牲的战士,躬身往回撤。一排长程永东拖着小江的遗体,爬在最后。连长关立新躬身上前,帮助一排长把小江拖进岩石背后。关立新低头一看,发现小江的腹部被打通了一个大洞,知道这是被敌人大口径高射机枪击中了。
“狗东西!”关立新骂道。他回头大声喊道:“通信员!”
“有!”通信员小张背着无线电台,爬了过来。
关立新从小张手中夺过话筒,喊道:“四连呼叫团部!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
我军某师炮兵阵地上一片繁忙景象,火光阵阵、炮声隆隆,几十门火炮在轮流射击着。引信手们在忙着为炮弹装定引信,一名装填手抱起装好引信的炮弹走到火炮装弹口,开闭手则迅速打开炮闩,装填手将炮弹放入装弹口,开闭手再关闭炮闩,送弹手摇动送弹棍,将炮弹推上炮膛,装药手装上发射药,插入底火,挂上拉火绳,炮兵班长有力地挥动发射命令小红旗,同时喊:“放!”送弹手猛一扯拉火绳,轰的一声,炮弹从炮口飞射而出。
轰,突然一发敌人的炮弹落进了我军炮兵阵地。炮兵们急忙卧倒,有人被炸伤。紧接着,轰轰,又有两发炮弹同时落在阵地内,几颗装好引信的炮弹被引炸,一门火炮被击毁,多名炮手被弹片击中,一名引信手和一名装填手当场牺牲。
营长从营指挥所跑出来了解情况,确认不是自爆事故、而是敌人火炮所为后,立即呼叫我炮兵观察所,命令侦察兵们务必找到袭击我炮兵阵地的敌人火炮阵地。不久,我观察所确定敌人火炮阵地位于大石山北侧,并将初步侦察到的敌人阵地的坐标和高程传回。炮兵阵地上的计算兵们,快速将这些数据换算成射击诸元。营长命令炮一连还击敌人炮兵阵地。
一连一号基准炮副炮手(瞄准手)摇动操纵杆,根据射击诸元瞄准敌人火炮阵地,一班长挥动红旗,喊声“放!”一发炮弹呼啸着朝敌人火炮阵地飞去。但这一炮没有命中。观察所观测到炮弹着点过远,传回着点坐标修正数据。计算兵们也相应地减小了炮筒的仰角。瞄准手调小仰角后,基准炮继续发射。但是,这次观察所发现炮弹着点过近。基准炮继续修正仰角,但始终不能命中敌人火炮阵地。而敌人的炮弹却连连打进我炮兵阵地来。连长和营长都急得团团转。
“真是邪了门!”营长拿过话筒,对观察所喊道:“给我靠近侦察!”
不久观察所传回报告说,这是敌人的一个高射炮阵地。敌人阵地布置非常狡猾,其前方有一个山梁屏障,我军火炮仰角过大,炮弹就落在敌人火炮阵地的后方,仰角过小,炮弹就被山梁阻挡。总而言之,我军火炮就是无法打到敌人。
无可奈何的营长摇通了炮群(团)指挥所,将这个情况报告给炮群长。炮群长跟参谋长研究后认为,炮兵对敌人这个高射炮阵地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请求步兵支援,将敌人这个炮兵阵地拔掉。炮群长将这个研究结果报告了师指挥部,并提议,由曾协助过炮兵观察所的4XX团四连执行这项任务。师指挥部同意了炮群长的战斗方案,立即命令4XX团四连撤出进攻小石山的战斗,由西侧迂回到大石山,突袭敌人的高射炮阵地。同时,师指挥部考虑到,敌人通常会在火炮阵地周围布置雷场,又命令一个工兵班协同四连一起行动。
小石山前,四连接到命令,立即撤出战斗,等工兵班到来后,从北朝西、朝南,向大石山方向急行军。这一侧,山路陡峭,丛林密布。四连长关立新带领战士们,时而攀岩爬壁,时而在羊肠山路上飞跑,一个多小时后,靠近了大石山的西北测。敌人火炮发射的轰隆声已经清晰可闻,敌人的高射炮阵地就在四、五百米前方的山梁背后。关立新命令工兵班在前带路,以便探测和排除地雷,四连全体指战员则与工兵班拉开十多米的距离,在后面跟进。
工兵班长祁航手持探雷器,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方,副班长包兴手持备用探雷器走在第二位,工兵班的其他战士以一米左右的间距,一个跟一个走在后面。忽然,祁航的探雷器的指针剧烈摆动起来——附近发现地雷!祁航立刻停步,一手向后摆动,示意后面的战士停止前进。他慢慢蹲下,将探雷器轻轻放在身后,然后扭头,用他训练有素、如鹰般的目光扫视四周。他发现,周围没有新土的痕迹,却见几片枯叶落在路边。他点了点头,知道地雷就在下面。这时,副班长包兴来到背后,说:“班长,我来吧?”
祁航点了点头。包兴蹲下,伸手就要去揭那几片枯树叶。祁航的目光一直不离那些枯树叶。他忽然发现,枯树叶前的草根上栓着一根暗绿色的丝线。这是绊发雷的的引线!他急忙喊道:“慢着!”
包兴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他回头疑惑不解地注视着班长。
祁航的目光顺着丝线寻找过去,发现丝线一直向路边延伸过来,穿过山路,伸进山路对面的草丛里。草丛底下,躺着一颗外形类似于木柄手榴弹的绊发雷,区别只是在铁壳上刻有纹路。好险哪!祁航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敌人将绊发雷和压发雷连环使用,真够狡猾和歹毒的。刚才,要是他再往前迈一步,碰到这跟丝线(就是绊发雷的拉火线),就会引爆这颗地雷!如果包兴的手伸向那几片枯树叶,也会引爆地雷。包兴顺着班长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也感到一阵后怕。
祁航一手从口袋掏出一把剪刀,另一手伸到绊发雷前方,捏住丝线,用剪刀利索地将丝线在木柄处齐根间断。他放好剪刀,轻轻将地雷从地上提起,在眼前仔细察看,确认这是一种没有保险装置的绊发雷,无法卸下其中的发火和引爆装置。但是,被剪掉拉火线的绊发雷已经没有多大危险了。他把地雷放在路旁外侧,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红旗插在一旁,以提醒后面上来部队注意,然后对包兴说:“可以了。”
包兴伸手过去,轻轻拨开那几片枯叶,底下果然露出一些新土,他用手轻轻将新土向两边拨开,拨下去几厘米后,豁然看到一个茶杯口大小的圆形金属壳——这是一颗压发雷。包兴将地雷四周的松土掏掉,然后小心地将地雷起出,捧在手上。他稍稍用力,将雷盖拧开,找到保险孔,从口袋掏出一截细铁丝,将铁丝插进去,地雷已是安全的了。他松了一口气。下一步就该取出引信,旋下起爆装置了。这两步操作虽然没什么危险,但需要一点时间。为了节约时间,祁航回头喊一名战士:“杨凡,你来!”
“是!”杨凡跑步上前,蹲在包兴和祁航的身后,从副班长手中接过地雷。
“就像平时训练那样,拆除引信和起爆装置。”祁航吩咐道,“完了,把地雷放在小红旗边作一堆。”
“明白。”杨凡回答道。他一手捧着地雷,等待班长和副班长离去。这是工兵排雷的一个不成文规矩——拆除引信和起爆装置时,不能有第二人在场。
祁航和包兴分别拿起各自的探雷器,一前一后继续向前搜索。他们刚走出五、六米远,轰!突然后面响起一声爆炸声,两人同时卧倒。弹片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泥石夹杂着杨凡的血肉肢体,飞上天然后又洒落下来,盖在他们身上。祁航和包兴同时回头看去,只见杨凡的上半截身子已经不知去向,剩下的下半截身子倒在炸坑边上,鲜血还在从他的腔体往外流淌。
“怎么回事?”两人脑海里同时闪过同一个问题。
这个爆炸声,也令后面的工兵班和四连的指战员们惊愕不已。十天来,一场比一场惨烈的战斗,战士们对战场上死人,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像这样被地雷炸去上半身,还是首次经历。八班战士王定国一眼看到杨凡剩下半截的遗体,急忙伸手握住眼睛,低下头不敢往前看。
祁航和包兴抖落身上的泥石,站起来,继续向前探雷。祁航的探雷器又发现了地雷。他示意包兴靠后,自己蹲下,从泥土中取出了一颗压发雷。他旋开雷盖,用铁丝插住保险孔,没有敢贸然行事。他仔细观察引信和起爆装置,并未发现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那为什么杨凡会将地雷引爆呢?
“班长,我来吧。”包兴从背后上来。
祁航想,这样也好,包兴操作,自己在一边观察。他把地雷交给包兴,自己在后侧头冲包兴趴下。包兴将地雷放在地上,退后几步,卧倒,伸手到地雷上操作。他见祁航就趴在自己的斜侧面,感到危险,就说:“班长,你再后退几步。”
祁航往回倒退爬了两步,对包兴说:“开始吧。”
祁航注视着包兴。包兴一手扶着地雷的金属外壳,另一手去拔引信。可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地雷爆炸了。包兴双臂被炸断,脑袋被削去半边,当场牺牲。祁航头顶、颈部和肩膀也被弹片炸到,鲜血直流,身负重伤。工兵班的战士和四连卫生员跑过来,为祁航止血包扎。
包扎完后,祁航命令工兵班的战士继续排雷。战士小卜拿起一个探雷器,继续向前探测。不久,小卜踩到敌人埋在路中间的跳发雷,不幸牺牲,探雷器也被炸烂。工兵班战士小方拿起另一个探雷器,接着向前探测。小方起出了一个压发雷,交给班长祁航,又继续向前探测。他踢到了一颗绊发雷的引线,引发地雷爆炸牺牲。由于敌人这个高射炮阵地极其重要,小路中间埋有跳发雷,两侧埋有绊发雷和压发雷。工兵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全部因地雷爆炸或牺牲或身负重伤,两个探雷器也全都被炸毁,而前方距山梁还有三百多米,大片雷场的地雷还没有扫除。
身负重伤的祁航抱起小方交给他的压发雷,一人爬到十多米外,对地雷进行研究。不久,他终于发现这里面的秘密。原来,这是越军自制的、一种外观和功能都极像普通压发雷的反工兵诡雷。诡雷中的一种,是将外观做成日常用品等诱惑物,比如钢笔、罐头、军用水壶等。另一种诡雷是装有诡计装置的地雷。由于越南连年战争,物资贫乏,制造能力低下,制造外观诱惑物类型的诡雷比较困难,也难以起到诱敌的目的,因此,就在普通压发雷内多做了一个假保险,改制了成反工兵诡雷。这种诡雷的真保险则隐藏在地雷底侧,没有特种工具无法打开,而外观也与普通压发雷稍有不同,那就是顶盖上多了一个英文字母G。祁航将这个情况报告四连长关立新后,便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了。
看到一个个肢体不全的工兵班的战士被抬下来,四连长关立新急得火烧火燎。他跟指导员朱振华商量,连工兵都没法对付的敌人地雷,他们步兵更是没办法,因此决定跟团部联系,请求再派工兵来支援。团部接到他们的请求后,请示师部,最后给他们的回答是:工兵已经全部派出,无法再调来支援他们。团部还转达了师部的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必须在中午12点前拔掉敌人的高炮阵地。
跟团部通完话,连长关立新和指导员朱振华都傻了。关立新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是上午10点,距完成任务的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说实话,他们两人并不怕死,问题是,并不是他们去死就能完成任务的。怎么办?两人商量,要敲掉敌人的炮兵阵地,还得先排雷。找谁去?问问战士们,谁有一些关于地雷的知识吧?关立新回头,向战士们问道:“你们谁接触过地雷?”
战士们没人说话。八班战士王定国听了连长的话,觉得可笑,就小声对身边的闵学军没好气地说:“触过雷的,不死即残,谁还能在这里说话?”
闵学军和旁边的几个战士听见了,都小声嘻笑起来。王定国自己也咧开嘴笑了。
关立新听到八班的窃笑声,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任务那么急,你们还有心拿我的话来开玩笑。他心一横,想:哼,我让你们笑!他突然喊道:“八班长!”
“有!”武尚奇应声走到前面。
“你搞过地雷没有?”
“报告连长,我曾经代表咱们连到工兵营驻地,观摩过他们的排雷演习。”武尚奇老实回答道。对这,关立新是清楚的。
王定国一听,脸上的笑容马上凝固起来,心里喊了声“完了”。
“好!”关立新点了点头,接着喊道:“我命令你班在一个小时内,把通向敌人炮兵阵地的地雷全部排完!”
“是!”武尚奇想都没想,向连长敬了个礼,扭头喊道:“八班跟我来!”接着转身,沿小路向前走去。
刚下完命令,关立新马上后悔,觉得自己真是太意气用事了。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命令简直就是让八班白白去送死。他真希望武尚奇或是三排长杨国光提个什么要求,自己好撤销刚才的命令。可他们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关立新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他们不去送死,也得别的班去送死,反正都一样。指导员朱振华听到关立新的这个命令,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关立新下这个命令也是不得已,现在只好企盼奇迹出现了。
武尚奇带领八班的战士沿着小路向前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哭。刚才,他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连长的问题,就接受了连长的命令,这是军人的天职。参军、打仗、为祖国为人民去流血牺牲,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当然,他知道,军人也胆大胆小之分,但他还从没有听说过,有在战场上哭鼻子的兵。他回过头来,见王定国走在最后,一手拖着枪,另一手抬起来用袖子去擦眼泪。
王定国出生书香门第,是家中的宝贝独子,身体孱弱,却天生桀骜不驯,又生就一副浪漫的性格,因此高中毕业就自己作主当了兵,穿上了令人羡慕的军装,希望在军营中实现自己了理想。但是,现实毕竟距理想实在太远。这次自卫还击战爆发,开始他也并不怕死。他自己安慰自己,如果战死了,说不定还能成为被人们歌颂的英雄呢。但是,当他看到工兵班的战士被炸得肢体不全时,他开始感到战争的恐怖。当他听到连长命令他们班去排雷时,他的理想终于幻灭了。被地雷炸死倒也罢,如果被炸瞎了眼,炸断了手,炸断了腿,以后的大半辈子就完了,不仅没有什么浪漫可言,就连生活都成问题。这时,他才悔不该当初没听父母的话。想到马上就要面对比死亡更可怕的地雷时,他不禁哭了起来。
武尚奇看到自己手下有哭鼻子的兵,除了感到窝囊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如今这个年头,大道理已经不起作用,况且要说大道理,除了“惩罚背信弃义的越南当局、为边境人民报仇”,“保卫祖国南疆的安宁”之外,他也说不出第三句来。他上学时,县里的志愿军老战士到学校来做报告,说当年的志愿军只要喊一声“立功回去见毛主席”,就浑身是胆,舍生忘死地杀向敌群。如今要说“立功回去见华主席和邓副主席”,战士们一定没有什么感觉,立了功未必能见得到他们,况且,就算见到他们,又能怎么样?
经历一场比一场残酷的战斗,武尚奇已经不像开始攻打谅山时,责骂新兵童立乾“孬种”那样责怪王定国了。他停下脚步,回头问王定国:“你怎么了?”
王定国擦了一把眼泪,哭丧着脸说:“班长,我在家是独子……”
“别说了!”武尚奇打断道。他扭头问他身边的新兵童立乾:“你在家是独子吗?”
“班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童立乾瞪着武尚奇,反问道。
“你要是独子,就跟他一边呆着去!”武尚奇没好气道,“其他人还有谁是独子,都一边呆着。你们都是独子,我就一个人去排雷!”
听了这话,童立乾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笔挺站立,两眼望着前方,语气坚定地说:“班长,我不是孬钟!”
听了这话,武尚奇心中十分满意。经过这几仗,武尚奇对这个新兵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并对他勇气和智慧增添了几分喜爱甚至是钦佩。武尚奇正想夸奖童立乾几句,但他猛然想起,他似乎听人说过,童立乾也是独子。为什么不利用这个勇敢的新兵,来激励一下全班的战士呢?想到这里,他沉下脸,冲童立乾低沉地吼道:“我不问你是不是孬种,只问你是不是独子!”
童立乾咬着牙,喘着粗气,眼睛瞪着眼武尚奇的脸。他想起出征前,父亲打电话来对他说的话。父亲说:“我和你妈都是志愿军老兵,从朝鲜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你也看到了,你妈双腿被炸断,变成了终身残废。但是,我和你妈要对你说:你要是在战场上牺牲了,你将无愧于‘人民子弟兵’的称号;你要是残废了,你的灵魂和人格将永远健康着;你要是贪生怕死,就算你全身而回,你的灵魂和人格就将变成了终身残废!”
童立乾把目光从武尚奇的脸上移开,声音激动地说:“我是独子,但我更是军人!我爸妈都是志愿军老兵,我妈被敌人炸断了双腿,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我要是被炸死了,就算他们没我生这个儿子,炸残了,家里就再添一张轮椅!我宁可身体残废,也决不做一个精神残废的人!”
“有种!”武尚奇上前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童立乾的肩膀,“你这个新兵比我们老兵都有种,不愧是志愿军的后代!”他一手握拳,抬头扫视一周战士们的脸,坚毅地说:“有种的就跟我来!”扭头向前走去。
童立乾和战士们都跟着武尚奇,义无反顾地走向雷区。与童立乾相比,王定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他擦干眼泪,背起枪,也大步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