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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YeS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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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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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花开》连载

第五十章 最后的突击

炊事班已将两大锅蘑菇野菜煮好,正准备给指战员们开饭,突然,排队打饭的队伍乱了起来——有人发现一名美军闯进了宿营地!几名战士举枪欲射。那名“美军”士兵摔倒在地上,喘着气喊道:“别开枪!我是九连八班长于添喜。”

九连炊事班长小时从火堆里抓起一根燃烧的柴火,跑过去照亮那人的脸,认出他确实是八班长于添喜。小时见他浑身是血,惊道:“八班长,你没事吧?”

“没事。”于添喜喘了两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三听火腿罐头。罐头盒上印满了英文。他把罐头交给小时,说:“我去给同志们弄这个了。”

“八班长,你真有办法啊!”小时抱起罐头,高兴地走了。

王宝刚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卞天祥跟在后面。看到浑身是血的于添喜,王宝刚的怒火已经消去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批评道:“一个革命战士,无组织,无纪律,行吗?”

卞天祥走过来,蹲在于添喜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于添喜同志,你伤得重不重?”

“我没伤。”于添喜低头说道。他突然哭了起来,说:“连长,指导员,你们处分我吧,我知道错了,……小陈为了救我,牺牲了。是我害了他……”

卞天祥站起来,转身向南,脱去军帽,低头为小陈默哀。

小时将一听罐头打开,将里面的火腿剁碎,倒进装满野菜和蘑菇的大锅里,搅匀。剩余两听,他让一名炊事战士交到团部,庞团长又派人分别给X39团和X40团各送去一听。

战士们默默地吃着这顿晚饭。这是三天来,他们吃得最美味的一顿。于添喜一手端着大半碗“野菜蘑菇火腿汤”呆立着。他脑海里全是小陈浑身流血,屹立在敌人枪口前的形象。

X38团团部帐篷内,庞团长端着一碗“野菜蘑菇火腿汤”,在边喝边思考问题。九连八班长带领一名战士离开宿营地,又只身从外围闯回来,竟然未被我警戒战士发觉,这个情况引起了他的警觉。如果敌人小分队也像八班长那样闯入我军宿营地骚扰,情况就危险了。突然,他想到了更为危险的情况,那就是我军宿营地被敌人侦察到,敌人集结重兵将我军包围。那样,我军就很可能会遭受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事不容迟,他立即让通信员把一营长叫来。几分钟过去,一营长跟着通信员跑步来到。庞团长命令一营长带领全营,其实全营只剩下一个多排的战斗人员,到宿营地山包下面巡逻,如果发现少数敌人,只可监视,不可以与之交战,如果发现重大敌情,即刻派人回来报告。一营长领命而去。

师部机要处帐篷内,电报操作员正在忙着跟军部联系。郑师长、吴政委和谢参谋长三人都在一旁焦急地守候着。通信兵们忙乱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个满头大汗,但不知什么缘故,怎么也无法跟上级取得联系。郑师长走出帐篷,在外面来回踱步。帐篷内,吴政委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晚上11点多。他对谢参谋长说:“走吧。”两人一起走出帐篷。

吴政委对郑师长道:“师长,不能再等了。即使联系到军部,由于无法全面了解我师所面临的严峻情况,上级也不可能给我们多大帮助。我们必须尽快研究出一个方案来。”

谢参谋长也说:“师长,政委说的有道理。”

郑师长沉吟不语。说实在的,他对上级还是有所期待的。虽然前来接应的部队未能及时赶到,但是,如果联系上军部,而且军部确认,接应部队只是稍微偏离方向,能在数小时内赶到,那么,XX0师就可以固守待援,就可以免除指战员们盲目突围,造成无谓的牺牲,就可以保存XX0师仅剩的最后一点力量,保存建制,以便将来再创辉煌。这毕竟是他从吕梁山区带出来的一支部队,在朝鲜战场上首战即担任掩护任务,如今寸功未立便受到重创,他于心不甘哪!

这时,警卫员小史跑步过来,敬礼报告道:“报告首长,庞团长有紧急情报报告!”

郑师长等三人疾步走回师部帐篷。庞团长顾不得上下级关系,上前握住郑师长的手,语气沉重地说:“师长,你和其他师首长赶紧突围吧。敌人大部队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了!”

吴政委和谢参谋长分别跟庞团长握手。吴政委问道:“老庞,你别急,把情况详细说一说。”

原来,九连八班长于添喜回鹰峰山东侧的东台山高地夺粮,返回我军宿营地时,被敌人小分队跟踪。敌人小分队侦察到我军在史仓里的三个宿营地后,用无线电向上级报告。敌人派出了美军第27师一部及两个师的南朝鲜军,迂回到史仓里北侧,将我军宿营的三个山包高地团团围住。庞团长派出的一营在山脚下侦察到敌人大部队的运动,立即派一名副连长带领一名战士回去报告庞团长,同时退回山腰,继续监视敌人的运动。

情况十万火急。郑师长叹了口气,说:“老庞,你别走了。我们立即召开师党委扩大会议。情况紧急,X39团和X40团来不及通知他们了。”

包括师机关处级干部在内的师党委扩大会议,在师部帐篷内召开。这是XX0师的最后一次党委会。会议由吴政委主持。首先,郑师长将目前的危急形势作了简单的总结。接着,谢参谋长对敌我力量对比做了简要分析,即我军总人数400余人,每个高地不过一个连的兵力,而敌人总兵力则有两到三个师,敌我兵力对比过于悬殊。接下来,吴政委让大家提出各种突围方案,并进行讨论。面对这样严峻的形势,大家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

时间不能再拖。最后郑师长提出,根据国内革命战争的经验,在极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为了保存革命火种,部队就要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跳出敌人的包围圈,等待时机成熟,再重新集结起来,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目前,我军所面临的情况与此非常相似,因此,只有采取分散突围的办法,才能避免被敌人集体围歼。不过,以谢参谋长为代表的一种反对意见认为,如今敌强我弱,我军又深陷敌人重围,如果再将部队分散,恐怕难以形成有效的战斗力,达不到突围的目的。支持郑师长意见的人则认为,正是因为我军深陷敌人重围,如果集体突围,敌人正好发挥武器和火力优势,将我军集体杀伤。经过激烈讨论,最后会议通过了“保存实力,分散突围”的作战原则,同时考虑到反对意见,又在具体战术上规定,“分散”指分散到以班为单位,而不是指分散到小组或个人。

实际上,这个作战原则有一个严重缺陷,那就是没有考虑到我军已经严重减员,各战斗单位所剩战斗人员已经严重不足的情况,“分散到以班为单位”这条规定,没有明确是指出在人数上还是建制上。如果是指在人数上,那么这个方案还是可取的,但必须明确部队的合并与指挥权的问题。如果是指在建制上,那么这个方案是十分有害的,因为实际上,各班所剩的人数也只能算是“小组”或“个人”了。另一方面,争论的双方都没有考虑到,我军当时的处境跟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有着本质的区别。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经过长期的宣传和工作,我军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部队分散后,容易得到群众的帮助,因而能迅速突出敌人的包围圈;而在朝鲜前线,我军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加上在三八线附近敌我双方争夺激烈的数十公里范围内,绝大部分老百姓已经逃离家园,分散的我军,即使换成当地朝鲜人的衣着,也逃不过敌人的搜捕,很快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然而,这些都不是致命的。当师党委的决定变成命令传达到各部队后,致命的问题才会暴露出来。

师党委会结束时,已经是5月28日凌晨2时许。谢参谋长拟定突围作战命令,郑师长、吴政委和谢参谋长三人联名签署,机要处立即向X39团和X40团发报。由于X38团庞团长参加了师党委会议,命令不再另行向X38团发报。

命令发完后,师部机关呈现出一片忙乱景象。机要处忙于销毁文件、密码,毁坏电台等通信机器;后勤处则忙于将多余的枪支弹药配给干部战士,警卫排的战士则在忙于收拾行装……

庞团长动身返回距师部不远的X38团驻地。路上,他想,他们X38团负有保卫师部安全的责任,如果他一回去就传达分散突围的命令,战士们只顾各自突围,那么师部就成了“光杆司令”。因此,他决定,只将师部关于“分散突围”的命令传达到营级,等掩护师部冲下129高地后,再让营指挥员传达到各连。

回到部队,庞团长立即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师部命令,同时对全团(实际人数不到一个连)的作战进行如下部署:全团轻装突围,炮营随同一营朝东北向突围,二营朝正北向突围,人数较多的三营掩护师部,朝西北向突围。会议结束,庞团长特地嘱咐三营教导员尤盛利,一定要在确认师首长安全突围后,才能向各连传达分散突围的命令。

各营指挥员回到驻地,立即集合部队,简要传达团部的作战命令。随后,战士们迅速砸碎一切辎重武器,遣散骡马,默默整理武器弹药,列队待命。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除了雨声,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着,没有口令,没有喧嚣,也没有往常的战斗动员。

雨越下越大。

5月28日凌晨3:30,史仓里129高地,志愿军战史上最为惨烈的突围战斗开始了。

一营及炮营、二营首先向预定方向发起突击,以吸引敌人的火力。山包上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和枪声。枪声由稀疏到密集,稀疏的是我军弹药几近耗竭的火力,密集的是敌人强大的反击火力。敌人向高地连续不断地发射照明弹,然后对高地实施密集的排炮炮击。三营在教导员尤盛利的指挥下,向西北方向突围。九连大部分战士已经没有子弹,八班长于添喜一马当先,用缴获来的美式冲锋枪扫射着向敌人冲去。

三营打响后,由师首长和师部机关组成的师部突围分队,总人数约20人,沿着山路向山下突围。郑师长在几名警卫战士的簇拥下,向山下走去。郑师长被战士们拥得难过,生气道:“你们要是真心保护我,就离我远一点儿,给我一支冲锋枪!长征路上,朱老总还亲自上阵呢,我一个师长算什么?”

警卫员小史明白郑师长的话。大家这么簇拥着,敌人远远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官,一颗炮弹过来,谁都没法保卫师长。小史把自己的冲锋枪交给郑师长,另一名战士又将一支多余的步枪递给小史。

山头坡边上,三营跟敌人接上火后,遇到了敌人强大火力的阻击。敌人炮兵发射的照明弹,将山头照得如白昼一般。山下,漫山遍野的敌人在一步步向上推进。三营的指战员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再这样下去,面积不大的高地会很快被敌人占领。

“同志们,跟我来!”突然,九连代理指导员卞天祥大喊一声,就地躺到,向山下滚去。战士们都学着卞天祥的样子,翻滚下山。面对这一个个快速滚动而来的活人,进攻的敌人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卞天祥滚到一个美军士兵的脚上。这个美国兵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慌忙调转枪口朝地上开枪。卞天祥滚得晕头转向,听到敌人响动,立即伸手抱住美国兵的双脚,美国兵站立不稳,摔倒在山坡上。卞天祥扑到敌人的身上,用双手去掐敌人的脖子。但是由于饥饿,卞天祥身体虚弱,力气不济。美国兵身材高大,又扭又打,很快便翻过来,将卞天祥压到下面去。美国兵掉转枪口,对准卞天祥的胸口。这时,李延楷滚到。他抓住美国兵握枪的一只手,张嘴用尽全身力气咬下去,美国兵痛得大叫着丢下枪。卞天祥立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敌人的太阳穴砸去,敌人哼了一声,便倒下去没了动静。

战士们一个个滚入敌群,跟敌人缠在一起,使敌人猛烈的炮火失去了目标,使敌人自动武器强大的火力失去了效力。虽然我军战士身体虚弱,无法跟牛高马大的美军单打独斗。但是,只要谁抱住一个敌人,附近的几名战士同时扑上去,抱的抱,掐的掐,咬的咬,打的打,直到敌人无法动弹。敌人士兵一旦被我军战士缠住,活命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黑夜中,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浑身泥水,像幽灵一般的中国士兵,成了敌人的死亡之神。很快,敌人对此产生了恐惧心理,稍微听到响动声,脚下不管碰到什么,都会惊恐万状,神经质地又叫又跳。遇到这种情况,有的美军士兵会大喊救命。但是,他的同样惊恐万状的同伴,为了不让“死神”缠上自己,却不顾同伴的死活,反而用手中的自动步枪扫射过来。为了免遭敌人这种无区别的射杀,在战斗中,我军战士们也学得聪明起来。一名战士抱住一个敌人后,其他战士先用枪托或石头去砸敌人的嘴巴,使他不能喊叫。对于南朝鲜的李伪军来说,我军战士更无异于天神了。被我军战士抱住的伪军,早已被吓得瘫软昏死过去;看见同伴被抱住的伪军士兵,更是丢下武器,没命地往回奔跑。

三营的指战员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跟敌人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生死搏斗,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带领师部突围分队,接近了山脚。

此时,时间已是5月28日凌晨6点,但由于天下着雨,天空仍然是黑沉沉的。

在一个隐蔽的土堆后面,停着三辆敌人的战车,战车都关着灯。敌人的照明弹时明时暗地划过天空。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战士们可以看到,在外侧两辆坦克的护卫下,后面是一辆装甲指挥车,周围大约有一个班的美军士兵在警戒。三营教导员尤盛利估计,这是敌人的一个营以上指挥所。他对身边的九连代理连长王宝刚小声命令道:“干掉它!”

“是!”王宝刚小声应答道。他一挥手,九连仅剩下的几名战士跟着他,悄悄摸上前去。这时,战士们的手中已经换上了刚缴获的美军的自动步枪。代理指导员卞天祥,因为帮助童欣照顾一名受伤的战士,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嗒嗒嗒……,突然王宝刚身后响起了枪声。他顿感不妙,猛然扑身倒地。他身后的一名战士中弹倒地。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敌人指挥所外的警戒士兵,喊着口令、开着枪朝这边冲过来。

走在后头的卞天祥隐约看到,这枪好像是七班副班长钟勋开的。“走火?”这个念头只在他头脑里闪了一下,但来不及细想,敌人就冲到了近前。他往前冲了几步,见王宝刚倒在地上,就命令道:“七班长,吸引敌人火力!”

“是!”七班长刘士德开着枪向前冲去。几名敌人被吸引过去。

“八班长,反方向!”卞天祥命令道。

于添喜开着枪,朝刘士德相反的方向跑去。又有几名敌人被吸引过去。

这时,土堆外侧的两辆坦克发动引擎,打开车灯,将前方照得一片通明。接着,坦克慢慢开动起来。

“谁把车灯打掉?”卞天祥对身边的战士问道。

九班长罗有元回答道:“我。”他举起自动步枪就要扫射。他身边的战士林跃辉拦住他,说:“班长,你省省子弹。看我的。”

林跃辉放下自动步枪,从肩上取下他自己的老式步枪,单腿跪立,据枪,瞄准,射击,连发四枪,枪枪命中,敌人两辆坦克的车灯全部被打灭。敌人坦克失去照明,像无头苍蝇,在周围乱窜。

这时,王宝刚从地上爬起,挥手喊道:“全体,给我上!”

战士们扫射着,向敌人战车冲过去。很快,敌人的警戒士兵被全部肃清。李延楷从一名被击毙的敌人腰上,取下一枚手雷。卞天祥带领战士们,向敌人战车围过去。

卞天祥向两边摆手,战士们闪到装甲车两侧车门的背后隐蔽。卞天祥一甩头,罗有元伸手,在车门上轻敲几下,里面的敌人骂骂咧咧地开门。等门打开一条缝,卞天祥眼疾手快,将枪管硬插进门去,扣动扳机扫射。罗有元力气大一些。他用手抓住门边,使劲往外拉。李延楷将手雷拉火环拉开,将手雷扔进车内。卞天祥收枪,罗有元猛力将车门关上。大家快速往回扑倒在地上,只听轰的一声,手雷在车内爆炸,那扇车门被炸飞出来,车内的敌人被全部消灭。指挥所被捣毁,敌人的集体战斗力暂时受到影响。

这时,郑师长带领的师部突围分队,从一条小山路赶到山脚。几颗照明弹划过天空,近处的敌人发现,山脚下突然冒出那么多的我军人员,立即以坦克为先导,围拢过来。三营教导员尤盛利见情况危急,即刻带领三营剩下的最后十多名指战员,也向郑师长突围的山路退过去。不久,他们趴在石头、树根背后,组成一道防线,开枪阻击敌人。由于三营已完全丧失反坦克能力,很快,敌人坦克便碾压过来,把三营的防线冲得七零八落,战士们只好各自为战。

正面有三营阻挡一阵,师部分队得以抽身继续北撤。这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雨也变小了一些。

童欣引导两名战士背着伤员,从另一条山路下来。几名敌人发现他们,立即从侧后包抄过去。我两名战士放下伤员,拿起步枪,往回跑几步,趴在地上阻击敌人。童欣也趴在一侧,向敌人射击。由于敌人的自动武器火力强大,几名敌人很快冲到了近前。两名战士和童欣都打完了子弹。两名战士从地上跃起,用刺刀跟敌人展开肉搏,但是,由于身体虚弱,很快被敌人打倒。敌人朝他们开枪,两名战士当即牺牲。趁敌人不注意,伤员小戴咬紧牙关,慢慢地往回爬去。背后,两名美军端着枪朝童欣冲过来。当一名敌人从小戴身边跑过时,小戴不顾身上伤痛,猛然伸手,用尽全力抱住敌人的双脚,敌人摔倒在地上。

“童卫生员,快跑!”小戴喊道。

两名战士牺牲后,起初,童欣感到有些害怕。但就在她听到小戴的喊声,回头看到他拚死抱住敌人的那一刻起,她的恐惧感忽然消失了。连伤员都舍生忘死地跟敌人拼搏,自己四肢齐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从地上爬起,没有跑,而是用刺刀朝地上的敌人的胸膛刺去,敌人翻滚躲闪,童欣一刀刺在敌人的肩膀上,敌人疼得大声嗥叫。童欣想拔刀再刺。但她还没有拔出刀来,敌人不顾疼痛,伸手握住童欣的枪管。童欣毕竟力气弱小,竟然拔不动枪。这时,另一名美国兵冲到近前。童欣只好放弃自己的步枪,退步躲闪。地上的敌人从自己的肩膀上拔掉童欣的步枪,扔到一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自动步枪,朝仍然死死抱住自己的小戴开枪。小戴英勇牺牲。

冲过来的美国兵欺童欣是个弱女子,没有开枪,而是用枪托连连朝她的脑袋砸过来。童欣边躲闪边后退,却不小心绊到了另一名伤员小易,摔倒在小易的身旁。小易胸部、腿部负有重伤,不能动弹。这时,敌人迈步走到他的身旁,一脚站立在小易身旁,另一脚抬起去踩童欣。小易突然抱住敌人站立的脚,猛然抬头,张开嘴巴,用尽全力朝敌人的腿肚子咬过去。敌人嚎叫一声,向童欣踩下去的脚停在半空中,接着回转过来踩在小易的胸口上。小易的伤口发出了钻心的疼痛,但他死活不松口。敌人倒下,调转枪口朝小易连连开枪。小易直到牺牲,也没松开嘴巴。敌人只好用枪管来撬。童欣趁机从地上爬起,向山下跑去。几个敌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此时,卞天祥、林跃辉和李延楷三人分别隐蔽在三棵树的背后。几名敌人朝他们搜索过来。他们突然从树后冲出,将敌人击倒。卞天祥扭头看见几名敌人在追击童欣,便调转枪口,向追击的敌人开火。敌人卧倒,卞天祥三人也卧倒,双方激烈对射。童欣还在奔跑。卞天祥担心她成为敌人的活把子,急忙大喊:“童卫生员,卧倒!”童欣听到喊声,急忙扑身倒地。

卞天祥命令道:“林跃辉同志,你负责童卫生员的安全!”

“是!”林跃辉向童欣的方向匍匐过去。

我军指战员边打边向山脚移动,到5月28日早上7时许,我XX0师还活着的指战员,基本上都到达了史仓里的地势平缓地带。

此时,天渐渐亮了起来。郑师长带领的师部突围分队,由于人数多、目标大,很快吸引了敌人的视线,遭到了敌人坦克和步兵的围剿。郑师长手握冲锋枪,不时跟敌人交火。而警卫战士和师机关的干部战士更是奋不顾身,冲杀在郑师首长的左右。但是指战员们顾及师首长们的安全,不敢放开跟敌人拼搏。渐渐地,敌人也似乎察觉,我军这支人数不少、但战斗力却不十分强的分队有某种“问题”,因此也紧紧咬住不放。三营教导员尤盛利听到北侧枪声不断,估计师部突围分队情况危殆,便命令战士们跟敌人脱离接触,迅速向北移动,掩护师部分队。这样,三营跟师部突围分队一前一后,相互照应,一起奋勇拼杀,师部突围分队得以较快的速度北移。

但是,由于敌人的特别“关照”,这支特殊分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敌人坦克和步兵。远处,敌人正源源不断地围拢过来。尤盛利想,再这样拖下去,师首长们突围就成问题了。他扫了一眼身边的战士,发现李延楷身材跟郑师长差不多,就喊道:“你跟我来!”

尤盛利带领李延楷,跑步到郑师长跟前,急匆匆地说:“师长,请你跟这名战士换衣服。”

郑师长看看了李延楷,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也没脱衣服。李延楷见郑师长没有换衣服的意思,便向郑师长敬了个礼,说:“首长,为了祖国人民,就请你换上我这一身脏衣服吧!”说着,脱下自己的衣服,双手递到郑师长的面前。

郑师长终于被这名普通战士的话语和举动感动了。他眼睛湿润,迅速脱下衣服,把李延楷的又脏又破的衣服穿上。李延楷也换上了郑师长的干净衣服。郑师长心情复杂,上前握住李延楷的双手,点点头说:“为了祖国人民,我们一定要活着再见!”

尤盛利下达行动命令:“三营七连、八连,向北突围!”

“是!”七连和八连加起来不到一个班的指战员,听到命令,立即沿小路向北奔跑而去,很快跟敌人猛烈交火。

尤盛利接着命令道:“师部分队,除师首长和各一名警卫员外,其他人跟随李延楷同志,向西北方向突围!”

“是!”师机关和警卫战士们齐声应答道。

“跟我来!”李延楷带领师机关的指战员们,向西北方向冲去。

“九连保护师首长,暂时在附近土坎背后隐蔽。”尤盛利接着下命令。

王宝刚带领战士们跟随在郑师长等人背后,迅速到土坎背后隐蔽起来。

李延楷带领师机关的指战员们,很快跟冲上前的敌人遭遇。“打!”李延楷大喊一声,指战员们一起向敌人开火。师机关及警卫战士本来弹药充足,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人人奋勇向前,杀得敌人心惊胆战、狼哭鬼号。很快,敌人大部分火力被吸引过去。冲上前来敌人步兵很快被击溃。但是,敌人开动坦克,向我军横冲直撞过来,同时用坦克机枪猛烈扫射。一些战士被坦克撞倒碾压,卷进履带内,然后又被抛出来,壮烈牺牲。更多的战士被坦克机枪击倒。然而,我英勇的指战员并没有被这一切吓倒,只要有一口气,就战斗到底!

李延楷把枪里的子弹打完,用枪托砸倒一名冲上前来的敌人,夺过敌人的枪,继续扫射。一个班的敌人朝他围过来。但他面无惧色,又将一支枪的子弹打完。敌人误以为他就是郑师长,围上来要抓活的。李延楷跟敌人展开肉搏,但终因腹中饥饿,体力耗竭,被敌人打倒在地上。两名身材高大的美国兵走上前来,一人抓起他的一只脚,残忍地将他倒拖而去。

远处,隐蔽在土坎后面的郑师长和九连指战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郑师长心痛得“哎呀”一声喊出来,右拳啪的一声砸到自己的左掌上。

卞天祥高喊着“小楷同志”,从地上跃起,冲出去,要营救李延楷……

南下的列车上。邯汉手拎着两个行李袋,推开卧铺房门进来,正听到卞天祥喊“小楷同志”。他抬头望去,只见卞天祥老泪纵横,便急忙扔掉行李袋,冲上前,关切地问道:“老卞,你怎么了?”

卞天祥从口袋掏出手绢,擦去脸上的泪痕,静静地说:“想起了抗美援朝前线,想起了战友们。”

邯汉坐在卞天祥的身边,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卞,我知道,你心中一定装着许许多多不平凡的英烈,他们人人都有着荡气回肠的故事。要不是时间太晚了,我一定要听你讲讲。”

卞天祥抬头注视着邯汉,说:“他们都是平凡的年轻人,也像你们一样,爱好和平,热爱生活。要说不平凡,就是他们身上有一种精神,一种为祖国和人民牺牲的精神——只要祖国和人民需要,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老卞,我建议你把他们写下来吧,把这种精神永远传下去!”

卞天祥点了点头,喃喃道:“传下去……”

邯汉为他们两人整理床铺,准备睡觉。邯汉毕竟是年轻人,躺下就睡着,不久便轻轻地打起呼噜来。

卞天祥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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