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富这些天心里不停地犯愁, 丈人对他这也不顺眼那也看不惯, 弄不好能扫地出门, 幸好丈母娘当家说了算, 又偏护自己, 莫非她心里…… 一阵脚步声响起, 兰子从饭店回来。 尤富抬头眼光落在兰子身上, 兰子胸脯一天天变高, 模样越显迷人, 可惜头脑差根弦, 平日尤富用话挑逗她, 她硬是不懂。 有天傍晚, 屋里漆黑不见人, 金凤贵成都不在家。 兰子刚进里屋, 尤富尾随进去, 一把抱紧兰子, 手在她胸脯上乱摸。 兰子长这么大从没经过这场面, 吓得大嚷乱叫一气, 有人怕是出了什么事, 忙跑来观看, 见是尤富在学霸王硬上弓, 发声笑跑开。 从那天起, 尤富成为邻居们的笑料。
一天天的日子里, 他心里算盘打个不停, 要想顺当站稳脚, 非生米煮成熟饭不可, 难也要下手, 不动手本人真熬得慌。 对丈母娘尤富是不怕的, 万一兰子狂呼大叫, 丈母娘怎么会让家丑外扬呢? 至于丈人, 他是看丈母娘脸色行事, 关键要让兰子乖乖地顺从。 怎么办? 尤富为此动了好多脑筋, 眼前还找不到妙法。 一天, 他见兰子在梳妆打扮, 不免暗自好笑, 她也知道爱美。 瞬间灵机一动, 尤富办法冒出。 他买来一瓶雪花膏, 趁晚上丈人和丈母娘不在家, 笑嘻嘻对兰子说: “ 兰子, 我送你个好东西。” 兰子有些不相信地说: “ 你骗人。”“ 你不信, 我拿给你看。” 尤富几步跑进里屋, 摸索会掏出个红纸盒子, 从盒里拿出雪花膏瓶用劲拧去瓶盖。 诱人的香气从暗处飘来, 兰子受香气熏陶放松警惕,“给我看看!”她转身钻进里屋。尤富笑眯眯地送上雪花膏,兰子拿在手里脸上笑逐颜开,鼻子深吸口气,爱不释手闻闻嗅嗅,欣喜地说:“真香!”她完全忘记面前有个举动叫人害怕的男人。 神不知鬼不觉, 有只胳膊从兰子身后拐来, 轻轻把她拥向怀里。 兰子从芳香中惊醒, 意识到眼前危险, 本能要逃脱, 可惜已晚, 那只胳膊结实有力, 怎么用劲都挣不脱。 兰子遇到魔鬼了, 惊慌万分胡踢瞎抓, 嘴里狂吼野叫。 尤富则不顾一切把兰子按向床上。
“号什么?”一声吼叫把扭成一团的俩人吓得发昏。尤富赶紧松手站起,兰子见是气抖抖的母亲,哭诉道:“他欺负我!”“不知好歹的东西!”金凤满头火泼向女儿, “ 金申和你皮玩的, 他不是外人。 下次再瞎叫, 我撕你嘴。” 受人欺负母亲不护反遭到责骂, 兰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心里委屈又不敢哭出声, 手不停地抹泪。尤富为缓解气氛,向金凤恭敬地叫道:“妈!”“不要妈不妈,”金凤语气里已没有什么指责, “ 这么大的人了, 一点也不留神邻居会看笑话。”
金凤有她的主意, 照丈夫的态度, 尤富迟早一天要给作践回家, 女儿头脑不行, 家道又穷, 哪个小青年会眼睁睁上门找罪受, 青茏庵不蹬, 蹬芭蕉树?① 所以她想方设法团住尤富, 巴不得女儿能早日结婚成家, 好有儿有孙, 热热闹闹像户人家。 假如中途女婿出走, 这么多日子竹篮打水空热闹一场不算, 还要让邻居中那些好嚼舌头的人看笑话。 再想想这辈子瞎了眼, 十几岁就跟贵成结婚, 多少年来和僵尸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尤富的秀气和乖巧看上去叫人顺眼, 多少弥补些十几年的缺憾。 自打女婿上门, 金凤自觉年轻了许多。
尤富见丈母娘处处偏袒他, 内心格外兴奋, 胆子越发来大。 丈母娘在屋里, 他也敢对兰子撩拨, 手在兰子身上摸摸抹抹。 兰子害怕母亲责骂不敢吱一声, 人到了年龄, 随时间推移有所适应, 对尤富的调戏有些兴趣。
尤富见时机成熟准备行动。 有天晚上, 尤富把兰子压在里屋床上, 手在兰子身上摸揉。 兰子笑声格格, 对尤富似推非推, 尤富发起性子, 兰子死活不顺从, 两人乱缠一气。 兰子不敢大声嚷叫, 扭来扭去地气喘不定。 过会儿兰子力气耗尽招架不住, 身体像面团瘫倒在床上……
兰子突地尖叫一声, 双手发疯在尤富身上脸上乱抓。 事后, 兰子伤心地痛哭半夜。 白天, 有人见尤富满脸血爪印, 问是怎么回事。 尤富编个鬼话说是夜猫所抓, 听的人半信半疑。
自从那晚得手后, 尤富天天神思恍惚, 白天埋头睡觉, 什么事不想干, 晚上精神十足去和兰子纠缠。 兰子吃过上次的亏, 百般躲让不敢让他靠近。 她是个天生的瞌睡虫, 倒头就熟睡, 雷都打不醒, 尤富有机可趁, 几次在兰子睡着时占有了她。
金凤一味宠尤富, 只要腰包不瘪, 鸡鱼肉蛋不离他嘴。 贵成没有一天能看惯他, 年轻力壮的人, 天天游手好闲, 成什么家道? 恨女人横在里面, 搅屎棍, 他生不得气作不得孽, 气闷在肚里, 有时气憋得太多, 吃饭光打嗝难咽下肚。 最使贵成来火的是, 这个乡下佬不懂羞耻, 还没和女儿成家, 就趴在女儿身上胡来, 成何体统? 那晚贵成回家有事, 进屋见可怜的女儿被那个畜生无情地压在身下, 他差点气晕过去, 抽根棍子没头没脑打女儿一顿, 又把那畜生骂个狗血喷头。
“ 这个老家伙, 存心跟我过不去。” 尤富满肚怨恨, 巴不得丈人得个急病早死早好。 丈人眼前就死不可能, 气是一定要出的。 他想起丈人曾经嘱咐过, 夜晚睡觉要把门闩好。 为了讨好丈母娘, 让成海来往方便些, 尤富没照丈人说的去做, 今天他要用丈母娘这块砖头来砸丈人的脚后跟。 晚上睡觉, 尤富闩上门栓, 又搬张小桌把门死死顶紧。
早晨,金凤起床看防备森严,火气大发问:“怕贼来抬门是不是?”尤富满脸委屈, 嘟哝道: “ 是、 是爹爹叫我关的。 他说家里平时门户不紧, 怕万一来贼。”
金凤一脚踹开桌子, 没好气地说: “ 要怕贼来, 最好不要去上班, 蹲家里防贼。”
尤富趁机火上浇油, 小声说: “ 爹爹太小心眼。” 话刚说完, 贵成下班回家。刚进门他嗅到火药味, 金凤冷脸菩萨一声不吭, 尤富知趣地一脚跨出门去。 瞧尤富出去,金凤开始发难:“以后你干脆不要去上班!”她伸长胳膊肘儿直指贵成怒从天降。贵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又是哪一出?”。
“哪一出?”金凤气势汹汹地喝道,“蹲在家里防贼,省得疑神疑鬼。我问你,你叫金申又闩门又顶门,什么意思?”贵成紧锁眉头说:“你呀,伢子大了,又招个女婿, 也不顾点面子。” “ 放屁, 我什么地方丢你人了? 照你说我有人是吧?好,你说我有人,交出来是哪个?不交我饶不了你!”金凤从小娇生惯养,成家后依仗父母常对贵成耍泼, 贵成一贯逆来顺受。 今天见贵成胆敢说长道短, 她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扑上去一把揪住贵成衣领, 逼贵成交人。
贵成脸上生姜块乱抖, 怒气实在难捺, 劈脸给金凤一耳光, 骂道: “ 不要脸的东西!”“啊,你敢打我!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娘跟你拼了!”金凤弯腰头向贵成怀里撞来。 逼急的兔子也会顶人, 多年压抑的火山一下爆发, 贵成一不做二不休, 双手同时用力, 把金凤推个跟头。 金凤顺地乱滚, 嘴里哭号乱骂: “ 金贵成, 你这个遭飞炮铳的, 掉头砸脚面子。 你欺负我要遭报应, 五雷揭顶, 出外遭闷棍子……”
屋里上演的一幕闹剧, 尤富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直想笑, 不能再作壁上观, 他走进屋子。 贵成今天斗胆请下神, 却没法把神送走。 他见尤富进门, 头一低坐到门外去生闷气。 尤富弯腰怀抱小心说: “ 妈, 不要气坏身子。” 兰子给吵醒了, 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金凤发狂地打滚, 头发散乱不堪形同疯子, 衣服上满是灰土, 嘴里什么话都骂, 见尤富来拉滚得更凶, 如同坡地上的石磙子, 尤富很难下手去拉。 不能任她乱滚吧, 尤富瞅准机会, 不知是否故意, 从金凤背后腋下伸手插进, 两只手差不多全捂在金凤硕大的胸脯上, 连抱带拖把丈母娘拉起, 按坐在凳子上。 金凤心在泼野上, 毫没介意尤富双手抱胸, 坐到凳上手连连拍打大腿尖声骂个不绝: “ 你这个挨千刀的, 你打老娘叫你不得好死, 过河掉进河, 过江掉下江, 雷轰十八截, 外死外葬, 阎王老爷扠去捺在油锅里炸成灰, 八辈子不得投胎……”
哭号声惊动腐腿大妈, 她一瘸一拐歪走来, 进门就抱怨: “ 过得好好的, 吵什么架?”金凤见有人来,哭骂得更凶:“我没法活啦!遭飞炮铳的,碰上黑煞神了,回来就打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天诛地灭……”她满脸委屈,食指像复仇的匕首直指门外。 瘸腿大妈指使兰子端来水和毛巾, 亲自给金凤洗脸, 劝慰道: “ 金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又斥责门外的贵成, “ 我说贵成呀, 结婚这么多年了, 金凤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再有二年抱上孙子, 看你们还吵。”
贵成手托下巴坐在檐下一声不吱, 瘸大妈唠叨半天才把风波平息。
晚上屋门不再上栓, 半夜里成海摸上金凤的床。 金凤脸向墙壁侧卧身子, 成海拍下她的屁股, 见没声音又去扳她的肩头。 金凤甩下胳膊撒火道: “ 去去去, 真烦人!”成海朝她腮帮子亲一口,细声说:“小祖宗,还气什么?吵架的事我听说了。你看,我还不是来了吗?”金凤睡正身体,无限感叹地说:“跟这个死鬼不知哪天才能过到头。” 成海躺下用胳膊弯拢她的头说: “ 不是还有我吗。” 边把嘴挪近她的腮帮。“要不是怕人骂,我早就打发这个杂种回老家去,什么东西!”金凤发狠道。“将就过吧,”成海亲金凤一口,嘴贴近她腮边说,“还好他没过分,金申也听话。”“我就要气气他!”金凤贯使性子,动手去解成海纽扣,嘴在他耳边小声说:“等会你劲放猛点!”成海眨眨眼睛会心地笑笑。很快床上腾蛟起凤, 两人飞上天堂。 外屋尤富根本没睡着, 伴随床上的响声, 他要用手指救驾, 和里屋人一道上天堂。
两口子闹过以后, 好多天金凤都不理睬贵成。 贵成的工钱一个不少交到她手上, 连同兰子的工资, 干哥哥平时再带点吃的来, 日子比一般人家好过。 金凤不聚财, 有一千用九百九, 三天两日不离鱼肉。 尤富落个实惠, 过得乐不思蜀, 经常跟金凤乱起哄, “ 吃光喝光身体健康” 的口头禅不离嘴, 也不想找活干。 只苦了贵成, 他每天在浴室熬到半夜, 吃饭冷一口热一口, 有时吞咽不下, 回家还要看女人脸色。
有天傍晚, 尤富在丈人搓背的浴室洗把澡, 回家倒上床顷刻睡着。 半夜时分, 他又被里屋响声惊醒, 知道干爹正在和丈母娘做好事, 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气填满肚子。 他很想挑开帘子进去敲竹杠, 说不定林成海磕头求饶飞身逃跑, 丈母娘为了堵口伸手把他拉入怀中。 尤富心跳得厉害, 右手伸向下面。 一阵急促的喘气, 口水呛进他气管, 他一阵大咳。
里屋人不知就里, 响声及时消逝。 灯亮了, 旧布帘撩开, 金凤手端煤油灯出来,关切地问:“金申,是不是身体不好?”尤富见丈母娘关心体贴,有点不好意思,闭上眼睛回答:“没生病,嗓子里有痰,痒得难受人。”“唉!”金风轻轻叹口气, 透出为难的语气, “ 看你干爹又醉得一塌糊涂, 一躺下就人事不知, 推也推不醒, 害得我和兰子挤在一起。” 尤富心里作笑, 装出不当回事的样儿说: “ 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金凤用试探的口气问:“我们家屋小,居住不大方便,日子你过得惯?”“过得惯。” 尤富不假思索脱口而应。 “ 还有你干爹, 他经常来玩, 习惯了, 把这里当成家。” 金凤说到这停住话头, 想要听听尤富怎么说。 “ 干爹也不是外人。” 尤富满脸诚厚地说, 语气挺柔顺。 “ 你这个伢子, 真晓得好歹。” 金凤听后心花怒放, 终于弄清楚女婿对她情夫的态度, 今后他不会碍事。 这个伢子虽是乡下人, 乖巧上一点不差。她爱抚地望女婿一眼说:“睡吧,天不早了!”说过挪身进里屋去。
尤富见丈母娘满眼深情地望他, 更睡不着觉, 把手又伸向腿间。
过些日子, 兰子身腰渐渐变粗, 脸上泛起乌斑, 走路气喘喘吁吁。 金凤起初没留神, 后来兰子身体变化明显, 她警觉起来, 一问知道闺女身上已有几个月没来月经。 金凤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四十岁不到就要做奶奶, 金家从今将有后; 忧的是囊中羞涩, 结婚要用钱。 细想会儿, 她手朝桌子一拍下定决心: “ 事已到此, 结婚算了, 钱慢慢想办法。”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情很快有转机。 金凤派尤富回趟老家, 告诉他父亲结婚事宜。 兴德没袖手旁观, 说新床箱桌包在他身上, 还要搭上一头猪。 事逢凑巧, 贵成在浴室搭的一股会钱轮到他领用, 这下酒宴资金不愁。 干爹林成海送一件新上衣, 说厨师的活全由他包揽。 金凤用兰子的工资在门西盖间简易屋子, 此屋有门和正屋相通, 里屋腾出给女儿作洞房。 她忙中又抽空去镇文化中心, 请书法名家夏馆长写春联。
到了文化中心门口, 金凤炸响鞭炮。 见夏馆长脸色诧异出来, 她拊掌大笑道:“我闺女明儿结婚,来请您写几副对联!”“恭喜恭喜!”夏馆长脸带笑容把她让进门。 金凤随手送上几包喜糖。 夏馆长连同红纸接过, 把纸折齐裁好挥起大毫, 很快几副对联横空而现。 金凤乐滋滋捧过, 连声说谢走了。
儿子结婚那天, 兴德没有食言, 带上二儿子拖辆平板车早早来到。 车上新床箱子奁桌色泽鲜红, 还有一头杀好的猪, 皮肉白净中透红。 金凤忙不迭迎亲家, 贵成专管烧火。 锅上, 林成海带一个名叫万二瘪嘴的徒弟忙得不亦乐乎。
新房早已布置好, 窗户贴个大红双喜, 门上对联红通通的醒目耀眼, 尽显喜庆气氛。 尤富穿上干爹送的新衣, 确有些人模狗样, 脸上笑嘻嘻地, 见来人就敬上香烟。 外屋还是窄点, 只够坐一桌客, 还有三桌客安排在邻居家。 帮忙的人穿梭来往, 捧上香气四溢的菜肴。 一阵鞭炮响后喜宴开始, 来客尽情喝酒, 还有人猜拳行令, 着实热闹了一番。
① 苏北俗语, 意为舒服享受的地方不去, 来到吃苦受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