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中学一年一度的教师职称评审开始了, 季朋臣主持初评会。 他先讲评中教一级的条件, 重点强调师德。 教导主任把民意测评表发到每个教职工手上。 会议室骚动了, 有人找笔用, 有人飞快地在表上勾划。 不一会人们把测评表交到季朋臣手上, 陆续离开会议室。
次日, 校长室外公示栏里贴出初评合格者的名单。 郭长青见上面没有他名字, 懵住了, 所教班级的成绩年年排前, 获得的教育局和学校表彰的奖状一大摞, 成绩远不如他的人却初审通过, 还有标准吗? 他心里清楚, 什么民意测评, 全是季朋臣操纵的把戏。 真叫人太没面子, 他咽不下这口气, 和同事调了课, 请过假后带着一大摞奖状, 乘车前往教育局上访。
在教育局楼上, 他意外遇到刘丹。 自从和郭长青中断交往后, 刘丹谈个对象。 和肖云凤当年相似, 对象家庭在市里很有背景, 工作令人羡慕, 只是人模样儿有些不尽人意。 刘丹狠狠心和他结了婚, 婚后不久, 调到教育局做了教研室的调研员。
刘丹见到郭长青非常热情, 不由想起曾与他交往的时光。 她把郭长青让进她的办公室, 问来局里有什么事。 郭长青满脸愤懑把一摞奖状放在办公桌上, 刘丹翻看奖状耳朵里听他讲述初评经过。 等郭长青讲完, 她皱起眉头说: “ 从程序上讲局里只听下面的意见, 就算找到局长, 他也这么说。 你是不是先找你们校长, 看能不能有所通融, 让你先过初评关。”
提到季朋臣, 郭长青怨气更大: “ 找他是黑门。” 便把季朋臣和他的过节讲出。 刘丹听后无奈笑道: “ 老同学, 你教书是把好手, 在人际关系上你倔脾气必然碰壁。 说个不中听的话, 县官不如现管。 你得罪了他, 他能不给你小鞋穿? 你回去和他好好谈谈, 也许他能放你过关。 你在大学不是有个同班同学在古河当书记吗?可以找找他啊!”
“ 找他是白说, 他是季朋臣外甥女婿。 他当他的官, 我不想求他。”
听郭长青宁折不弯的口气, 刘丹嗟吁道: “ 你还是那么拧。 这样吧, 你回去先按我说的去试试, 局里呢, 由我去活动。” 为应付刘丹的善意, 郭长青点了点头。
刘丹见他眼角有细纹, 打量道: “ 你也三十多岁了, 找个对象结婚过日子吧! 要不,我在县城给你物色物色!”郭长青似笑非笑揺摇头。刘丹把话扯到肖云凤身上:“肖云凤在深圳不知过得怎样?”郭长青说前些日子在县城遇到她大弟玉刚, 玉刚说他姐生意做上路了, 还是单身带着青青。 刘丹听后唏嘘一番, 留郭长青吃午饭, 他执意不肯。 刘丹把他送至楼下, 两人握手告别。
当刘丹提及肖云凤时, 肖云凤已度过人生的转折点。
炎热是深圳的特色。 上午十点多钟, 云凤售货门市里已酷热难耐, 吊扇不起多大作用。 没人购货时, 她站在屋外树荫里享受风儿吹。 对过小湖里荷花初开, 三三两两立在水里, 没有古河八仙塘里的繁密, 点缀水中显得别致。 湖岸偶有人用竹竿去够荷花, 远处有条小船游弋。
乍间传来喊声:“救人啊,小孩落水啦!”听到呼救声,云凤急向湖边跑去。离岸十几米处, 有个男孩在水中拼命挣扎, 看样不会游泳。 云凤甩掉鞋子一头扑下水向小男孩游去, 游到小男孩身边时, 小男孩已没了力气, 身体正在下沉。 云凤一把抓住他头发, 使他嘴巴露出水面, 她踩水游向岸边。 岸上跑来好些人, 有人抢上前伸开手把云凤和小男孩拉上岸。 云凤抱起小男孩, 把他脸朝下伏在她大腿上,小男孩大口吐水,围观者叫道:“好啦好啦,没事啦!”
人群里冲进一个男子,抱过小男孩紧张地问:“阿雄,阿雄,你没事了吧?”观众中有人提醒他:“还不谢谢人家啦!”男子见云凤浑身湿透,知道是救命恩人,即刻弯下腰说:“太感谢你啦,要不是你阿雄早没命了!”他抬腰打量云凤一下愣住, 云凤湿漉漉的衣服里身体曲线尽露, 分明是鲜活的维纳斯。 云凤顺他目光低头看下自身, “ 哎呀” 一声朝住处跑去。
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屋里出来, 见门市外停辆黑色轿车。 车旁男子手拉阿雄走来, 到她面前深深鞠个躬说: “ 我叫林阿贤, 台湾人, 万分感谢你救了我的儿子!”听他不标准的普通话,云凤笑道:“林先生,不算什么,救人是应该的。” “请问你的芳名?”林阿贤又鞠个躬。“我叫肖云凤。”她摸下阿雄的头,阿雄抬脸看看救命恩人。
“ 肖小姐, 不, 肖女士, 我是台湾伊洛制衣的总裁, 想在大陆热土上投资办厂,今天特来考察。我想邀请你加盟我伊洛制衣!”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听了他的话,云凤微微笑道:“我是个开店的,一没资金二没技术,能加什么盟?”
“ 人是最好的资本, 你身材优美。 我们公司的制衣一部分销往内地, 大部分输向日韩和东南亚, 我们的产品符合他们审美要求。 公司可以为你量身定做服饰, 拍成广告发向日韩和东南亚。” 林阿贤语气诚实, 显然不是开玩笑。 “ 叫我拍广告? 不行不行, 我都三十岁了。” 云凤压根没想到会和广告打交道, 想起以前在公社演出队里只跑过龙套, 拍广告应该和跑龙套是两回事吧。 她怕弄砸了出洋相, 头摇得像拨浪鼓。
“ 广告不受年龄限制。 肖女士, 恕我直言, 你身材优美引人注目, 非常符合日韩东南亚的眼光。 有了你的广告, 我们伊洛制衣定会打开这些地区的服饰市场。 我还想借重你的芳名, 产品取名云凤牌。 当然, 我们的合作有报酬, 我送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为加盟费。 不影响你生意, 所有事情三两天就搞定。” 林阿贤描述的前景诱人。
见他说得诚恳, 云凤沉吟会说: “ 林先生, 你给我点时间, 我考虑考虑行吗?”“可以的,”林阿贤从身上掏出名片递给云凤,“你考虑成熟后,打电话给我!”云凤接过名片装进衣袋。林阿贤父子临别时再次鞠躬感谢救命之恩。
翌日, 曾海山来购物。 云凤见他领章帽徽全摘了很是惊诧。 曾连长看出她脸上的疑问, 笑道: “ 我们工程兵任务基本完成。 上面命令我们全员转业, 一部分转为深圳市城建集团去建大深圳, 另部分人选择复员回老家。”
“那你呢?”云凤关切地问。“我去了市政,真遗憾,我们是老乡没在一块深聊过, 很快又要分别, 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和你聊的机会。” 曾海山是个性情中人, 话语很感人。 “ 人生何处不相逢。 曾连长, 感谢你在我困难的时候鼎力相助!”云凤动情地说。“小事。”曾海山眼里露出留恋的神色。
“ 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云风把救小孩以及林阿贤设想的告诉他, 接着问, “你看我能答应他吗?”“深圳人来自五湖四海,鱼龙混杂。这么重大的事你问过你丈夫吗?”曾海山盯着云凤的脸问。“我和他分手了。”云凤脱口而出,说过又有些后悔。
“ 看你一个人带孩子闯深圳, 我多少能猜到点。” 曾海山眼里闪过火花说, “ 林阿贤为报答救他儿子之恩, 不像是行骗。 你记住, 如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我在深圳有好多战友, 忙还能帮得上。” 他从衣袋里拿出纸笔, 写好后递给云凤, “ 我电话号码。”
云凤接过大为感动, 眼瞧号码心里不停地翻滚, 只身带孩子来深圳, 家乡路遥, 靠钱姐帮助站住脚, 又庆幸遇到衡奶奶多方照顾, 老人家把青青上幼儿园的活包了, 还有眼前的曾海山, 火灾后尽力援助她重建门店, 现在他要走了。 云凤想起林黛玉不喜欢聚的缘由, 不聚哪会有散呢? 她的处境多少有些和孤苦仃伶的林妺妹相似, 云凤的眼睛有些湿润。 曾连长心里遗憾, 知道不好再逗留, 神色凝重地说:“我们以后会见面,请多保重!”说后和云凤紧握下手,挥臂告别离开了。 云凤遥看他的身影远去, 直到有人来买东西, 她才转过身来。
晚上, 云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来深圳是想避开和郭长青感情的旋涡, 身处此境不进则退还得回去。 要想在深圳落根, 非有番作为不可。 时机就在眼前, 林阿贤邀请加盟, 报恩的因素固有, 自己没资金投入能有什么风险? 一个大活人头脑清醒站稳立场, 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在沉思中睡着了。
天亮后, 云凤拨通了林阿贤的电话, 说同意加盟。 电话那头林阿贤异常兴奋, 叫云凤后天歇业在家等他。 两天后林阿贤一大早开车到了, 他请云凤坐上车转头向宝安开去。
在一家影楼里, 林阿贤把带来的服装捧到云凤面前, 云凤去更衣室换上后出来。 林阿贤不愧是制衣老板, 所带的服饰像是量过云凤身材做成, 非常合体。 化妆一番后, 云凤换过几次衣服, 按林阿贤的要求摆出多种姿势, 从不同角度拍下好多照片。 拍过相片后, 林阿贤请云凤去饭店用餐。 饭后他派属下去有关部门办理股份登记手续。 从此, 云凤拥有伊洛制衣的股份。
时隔不久, 伊洛制衣在深圳建成投产, 云凤的巨幅广告频频出现在汉城、 东京、 马尼拉、 雅加达和曼谷的大街上。 伊洛生产的云凤牌各式女装真如林阿贤预料的那样, 在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国家流行开了, 特别是更受华裔女性青睐, 内地也有不少城市热销。 伊洛制衣生意火爆, 股价一涨再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