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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青回到古河中学, 没等他去找季朋臣, 季朋臣请他去谈谈。 校长室里, 季朋臣例外请郭长青坐下。 没等郭长青开口, 他先说话: “ 郭老师, 这次初评你没通过我很遗憾。 平心而论, 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 我对所有参评者一视同仁。你还年轻, 机会有的是。” “ 季校长, 我班语文成绩年年领先, 为什么这次初评没通过?”郭长青的语气有点冲。“不要激动嘛!”季朋臣皮笑肉不笑说,“这次评职称局里再三强调师德第一。你这方面还须加强啊!”郭长青怀疑听错了,无法理解地问:“我师德哪里不足?”季朋臣收敛笑容说:“俗话说牛不知力大,人不知过处, 旁观者清。 有人说你曾经插足过别人婚姻, 导致他人家庭破裂。” 听他语气是指禇登龙了, 打上次禇登龙来后, 郭长青从守门老头嘴里得知禇登龙是他外甥, 见他扯上禇登龙, 心里更为不服: “ 这是哪年的事? 他家庭破裂和我毫不相干。”“罈子嘴好捂人嘴难捂。社会上都这么说,你叫我怎么办?”季朋臣摊开双手, 作出无奈的姿态, “ 再说最近的, 有人反映你班级纪律不好, 学生只服你。 任课老师意见很大, 特别是副课老师, 到你班里简直没法上课。 班里出现歪风邪气,能跟你班主任无关吗?”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学校一贯重主科轻副科, 教师都不把副科当回事, 能怪学生吗? 郭长青刚要申辩, 季朋臣右手心向下朝他按按说: “ 郭老师, 我们都要多作自我批评。 孔子说过, ‘ 吾日三省吾身。’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学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 希望你工作上加倍努力, 职称评选嘛, 机会还是有的。” 听季朋臣提到孔子, 郭长青暗自好笑, 知道孔子话的人, 每天反省过吗? 树人者先得树己, 然后才能去树人。 见他提到班里的歪风邪气, 郭长青知晓了, 除开他要为禇登龙出气之外, 马大龙的结他一直打在心里, 要消除睚眦必报的人心里的结谈何容易? 这次评职称正是他报复的机会。 知道和他谈不出名堂, 郭长青把心一横, 任你东南西北风吧, 不就是中教一级吗? 没有它人照样活, 你季朋臣能永远在校长位置上专权? 想到这里郭长青头一昂走出校长室。
郭长青走后, 季朋臣内心舒坦极了, 郁在心里的气出了不少, 真痛快啊! 气的成分太多, 有一从以来针对郭姓的, 马大龙的, 外甥的, 这些气不出真能把人憋死。 他倒掉茶叶残渣, 新泡一杯龙井, 趁热呡了一口, 顿觉荡气回肠, 趁心情舒畅点支香烟吸一口, 嘴唇圆起连吐几个烟圈。 呼地飞来一只麻雀落在玻璃外窗台上, 小东西大概刚有过开心的事, 摇首弄姿精神得很。 季朋臣悠然吸烟愉悦地观赏得意的麻雀, 等它飞走才收回目光。
吃了余大鹏送来的补品, 季朋臣感觉特好。 他身体原先康健, 曾是篮球赛场上的主力队员, 经调养更强壮, 精力更旺盛, 简直是年轻的公牛, 常有股莫名的冲动, 生理上完全回到了青年时期。 老婆在他眼里人老珠黄, 令人索然寡味。 真是人难做啊, 平日公众场所要维持校长形象, 不得造次乱来。 他很希望有人投怀送抱, 眼前没有艳遇, 克制忍耐点吧。 周末来临, 何晓茜来请他辅导数学。 看到青春勃发的晓茜, 他眼里跳出杨红的影子。 辅导前杨红会偎在怀里, 任他抚摸够才开始学习。 晓茜是老同学的女儿, 不能像对待杨红那样, 还是专注辅导吧。 季朋臣辅导会儿,“啊”的一声拍下右肩。“季叔,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晓茜是个好孩子, 懂得关心人。 “ 昨晚没睡好, 落枕了, 颈脖有点酸。” 季朋臣连捶几下腰。 晓茜乖巧得很, 季朋臣在她眼里是长辈, 经他辅导数学确有进步, 她知道感恩,站起身说:“季叔,我帮你捏捏!”“这恐怕不好吧!”季朋臣神色庄重地说。 “ 不碍事, 我爸每次落枕都是我帮他捏。 季叔, 你在我眼里跟我爸一样。” 晓茜站起真的在他肩上揉捏了。 她手指柔而有力拿捏到位, 季朋臣龇牙咧嘴享受十个热热的手指头向他肩颈发电, 很快电流传遍全身, 体内神经亢奋了, 下面随电流涨人。 他拼命夹紧大腿, 遮盖无奈的尴尬。
“朋臣,”妻子回来了,刚进院子气吁吁叫嚷道,“古河真是什么人都有,你说气不气人!”听到声音晓茜松开手回到座位上。季朋臣正处身心舒服之时,瞬间中断,一肚子不满。听老婆说气人,他走出书房怪异地问:“谁惹你了?”
遭老婆叽哩呱啦诉说的人是古河镇上土郎中韩三。 他擅长中医, 为人把脉能把病人身体状况说得八九不离十。 韩三特爱喝酒, 早晨在街上闲逛, 啃一口左手的苹果, 喝一口右手水杯里的酒, 因嗜酒成性不顾家, 老婆早已跟人私奔, 平日为人搭脉得来的钱大多变成了酒。 如今他愈过愈穷, 住的两间茅屋残破不堪, 有时没饭吃到处混嘴。 今天黄昏时酒喝多了, 面对寒风侵袭, 韩三走在街上悲情陡起, 喊声 “ 天生我才没有用” 后, 大发酒兴唱起苏北民间小调 《十恨》。 小调解放前在苏皖边区传唱过:
一恨是老蒋, 做事不应当。
你到六十外, 作的什么怪。
一心打内战, 却把百姓害。
二恨李宗仁, 做事不为人。
你到南京代总统, 靠的是什么人?
靠的是杜鲁门, 给美国人当儿孙……
十首小调恨的都是国民政府里的十个头面人物。 韩三古为今用把小调唱词改了, 变成 《十恨唐化龙》。 小调首段:
一恨唐化龙, 做事真正熊。
死了他的娘, 骨灰变成钱。
骨灰变钱是指唐化龙母亲死后办丧事大举收礼, 足足赚了一笔。 老婆刚把十恨首段讲完,季朋臣放开嗓子大吼:“够了!”老婆受了一吓停住话头。“还有王法吗?明天告诉化龙治治这个流氓!”
有天放晚学, 季朋臣打电话叫唐化龙来家里喝酒。 唐化龙来到舅丈家, 桌上菜已摆好, 一碗煨蹄膀热气腾腾特别显眼。 季朋臣告诉外甥女婿: “ 你舅妈菜做好去县城你表弟家, 今晚不回来。” 两人很快举起杯子。
喝过几杯酒, 季朋臣把韩三唱小调的事说后, 声音沉沉提醒道: “ 化龙, 这事非同小可,弄不好怕影响你前程!”“舅,这种人抓不上手抹不上墙,又不够逮捕,你说我怎么办?”唐化龙歪起脑袋不停摆动肥硕的手掌,皱起眉头百般无奈说, “ 如果跟他较真, 会让社会上人有了口实。” 季朋臣寻思道: “ 既然压不得, 我看用些方法哄哄。” 一句话提醒了唐化龙, 他呼出口气说: “ 我有法子。”
院门给推开, 晓茜身背书包进来。 季朋臣邀晓茜一同吃饭, 晓茜说吃过, 进屋走进书房。 唐化龙望望晓茜背影, 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季朋臣说是老同学女儿, 常来补数学。 两人喝光一瓶酒, 唐化龙吃后腆起肚子走了。
饭后季朋臣没顾上收拾碗筷, 屋里弥散酒与菜肴香味, 不会喝酒的人闻到说不定会醉。 晓茜坐在书房里, 有点晕晕乎乎。 季朋臣走进书房坐到晓茜身边, 晓茜伸下懒腰说: “ 下午体育集训真累人。” 报考师范学校体育科, 文化分数要低点, 何诚夫妇有此打算, 遇到学校体育集训, 都叫女儿参加。 季朋臣拍下她肩头说: “ 上课要集中精力, 不能懒洋洋。” 晓茜笑笑禁不住微伸下两臂。 “ 身上不舒服吗?”季朋臣脸露温情问道。“不碍事,叔,我能坚持。”晓茜一脸纯真样儿,感激地望下季朋臣。 “ 不行, 来, 叔给你揉揉腰。” 见晓茜没拒绝, 季朋臣伸手在她衣服外揉捏。 晓茜有些护痒, 趴在桌上身体微晃, 嘴里吭吭作响。 季朋臣见此难以把持, 借酒性把晓茜平放大腿上, 就像当年对待杨红那样。 晓茜脸儿通红叫声“叔”,季朋臣眯眼笑道:“就当我是你爸!”两手在晓茜身上摸揉。晓茜双手捂住脸,梦呓般叫道:“叔!”身体似棉花软瘫在季朋臣腿上。他公主抱式抄起晓茜, 把她放在床上……
唐化龙从舅丈家回来后没急于睡觉, 习惯到他办公室转转, 见桌上有份机械厂梁厂长请求退休的报告, 拿起签字同意了, 喝杯开水后, 方出门去卧室睡觉。
没过几天, 听说梁老厂长退休在即, 觊觎厂长位子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都在找门路活动。 镇政府至今尚未定人选, 暂让车间主任代理。 余大鹏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办法, 唐书记的承诺怎么还未兑现呢? 见丈夫愁得日益消瘦, 陆雅丽心里疼得慌, 亲自出面去找唐化龙。
晚间, 陆雅丽来到镇政府大院。 院里空无一人, 中央一棵宝塔松枝叶在夜风里微晃。 她见书记室有灯光, 推门进去了。 屋里唐化龙在翻看材料, 听到门响抬头见是陆雅丽,咧开嘴笑道:“啊,余夫人,请坐请坐!”陆雅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 “ 唐书记真会开玩笑。 我哪算夫人? 你爱人才是真正的夫人呢, 书记大人!”“一样一样。”唐化龙胖黑的脸上挂满笑容转向她。“唐书记,”陆雅丽送个秋波, 声音甜甜地说, “ 听说机械厂梁老厂长已经退休, 承你情说大鹏是个人才,所以冒昧来看看。请问唐书记想把他放在哪个岗位上?”“大鹏我肯定要用他。” 唐化龙右手几个指头连连弹击桌上材料, “ 什么事我都要问, 没办法。 他的事我放心里呢,等我消停了会有着落,日后再说吧!”
陆雅丽起身悄悄地走到办公桌前, 举止想瞧下材料, 声音微颤地问: “ 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唐书记?”说时弯下腰靠近唐化龙,上身紧贴上他的肩头。唐化龙肩头抵上热乎乎的面包, 闻到心醉神迷的梅花香气, 本想有所庄重, 然热面包和梅花的幽香诱惑力实在令人难以自持, 他把手从桌上抽回摸向陆雅丽的臀部。 陆雅丽三十出头, 屁股丰满有弹性, 和做姑娘时差不多。 在唐化龙肥硕的手掌抚摸下她难以站稳, 倾身向他怀里偎去。 唐化龙还算清醒, 轻轻推开陆雅丽说: “ 这里不是地方。 新厂长的事, 大鹏是合格人选, 竞争对手实力也不弱, 还要上报县乡镇企业局批准。 当然, 企业局只是个过场, 决定权还在镇里。” 陆雅丽站直身体嫣然含笑道: “ 还不是你唐书记说了算。” 唐化龙手又搭上她的屁股张开厚嘴唇笑道: “ 局里催我要新厂长材料, 大鹏的材料我已做好。 这几天忙死了, 累得头晕眼花,没人体贴我。明天我去上报材料,你能陪我去吗?”
陆雅丽脸上泛起红云, 背着丈夫外出和别的男人幽会, 以前从没有过, 真臊死人。 很显然, 不陪唐化龙去, 大鹏的厂长梦算是白做。 有舍才有得, 厂长的位子是好得到的吗? 机械厂几百号人呢, 成为厂长夫人多风光啊, 走在人前体体面面, 哪任厂长不肥得流油? 有了实绩便能进入招聘干部编制, 有的招聘干部已升任副局长, 没人拉想做官比登天还难。 为了家庭和丈夫下地狱都值, 何况不是地狱而是迈向天堂。 无论如何不能给余大鹏知晓, 世上有三不让, 不让妻是其一。 他是个男子汉, 有个当过兵脾气倔强好吃醋的老爹, 对他们不得不防。 陆雅丽心里扑腾片刻, 向唐化龙含羞笑下点点头, 待一会走出镇政府大院。
陆雅丽没有白忙, 没几天镇政府发出红头文件, 任命余大鹏为古河机械厂厂长。 余大鹏到任后把厂里生产情况仔仔细细摸个遍, 发现厂里产品台钻性能单一, 目前销路尚可, 以后很难适应市场需求。 他常一个人关在技术科反复琢磨, 在图上改来改去。 玩机械他是行家, 在他带领下, 厂里大胆进行技术革新, 研制出一种多角度的钻床。 新产品投放市场很快成热销货, 供不应求。 翻砂车间工人整天忙得热火朝天, 各车间机床日夜轰响, 一批批产品运出厂区大门。 良好的经济效益为地方财政带来巨大的收入, 余大鹏随之风光显露, 多次受到上面表彰。他吃水不忘挖井人, 常用公款送礼给唐化龙和季朋臣。 他知道能送你进天堂的人, 照样能让你下地狱。 余大鹏刀切豆腐两面光, 获得多方赞誉, 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一跃成为年轻企业家, 前程无限光明。
陆雅丽暗暗庆幸这步棋走对了, 烦人的是唐化龙迷上她的床上功夫, 常会约她去县城开房。 每次去她总得想个恰当的借口, 好便于瞒住丈夫。 好在余大鹏厂里太忙, 没心思多过问她。
她公公余春田几年前退休了。 不用穿邮局的绿制服, 他把家里新的旧的绿制服全扔掉, 平日穿身素装, 除了玩气枪打小鸟再没其他爱好, 最大的乐趣是送孙子上学。 他属离休人员, 今天县里组织离休人员到县医院检查身体, 他也同去。体检后他在小吃部吃碗阳春面, 面吃完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宾馆走去。 这不是儿媳陆雅丽吗? 打扮得这般洋气, 去宾馆做什么? 那地方是正经人去得的? 余春田多个心眼走出小吃部, 找个便于隐蔽的地方藏好。 他要弄准信息, 陆雅丽待在宾馆能有多久。
冬日刮来冷飕飕的风, 他隐蔽处冬青树丛背阳潮湿阴冷。 老人家真有耐性, 缩紧脖子真似当年战场上的潜伏, 等到下午四点多钟, 终于看到陆雅丽走出宾馆。 陆雅丽身体有些疲倦, 但脸露怡悦神色, 步子走得很慢, 可能在等谁。 片刻, 宾馆里走出个胖子, 余春田认得是古河党委书记唐化龙。 唐化龙快赶几步撵上陆雅丽, 嘴里对她叽咕几句后独自向左边路上走去。 功夫不大来辆轿车嘎的一声在陆雅丽身旁停下, 陆雅丽伸手拉开车门猫腰钻进车厢, 轿车飞似的开走了。
眼前一幕把余春田肺都气炸, 他手心酥麻, 头嗡嗡作响, 这不是偷情又是什么? 余春田想起来了, 有天去儿子家, 在院心和唐胖子打过照面, 没想到他背着大鹏勾上了陆雅丽。 儿媳背着丈夫偷人, 真是一对狗男女。
余春田怀揣一肚子气乘车回到古河, 这回他没敢造次。 第二天余大鹏回老宅拿些书籍, 余春田伸手拉儿子进房间, 把在县城看到的情形向他陈说。 余大鹏听后没生气, 不以为然说: “ 雅丽去县城我知道, 她姨妹昨天结婚, 和唐书记走到一起是巧合吧。 爸, 我是唐书记一手提拔的, 我们关系很密, 你不要疑神疑鬼无事生非。你多大岁数了?”“婊子儿,你连头都绿了,还蒙在鼓里!”余春田动起大怒, 恨没生个好儿子。 “ 人家唐书记不是那样的人。” 听老子说话难听, 余大鹏心里升起无名之火。 “ 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他吃得不能再胖了。 我们滚死人堆打天下,没想到让这帮畜生享受!”余春田气愤难忍说。“爸,你瞎扯什么,我们事不用你管!”余大鹏认为父亲老糊涂了,说话倒三不着两。“我决不让你们对不起祖宗, 不然他们在阴曹地府抬不起头。” 老头子气鼓鼓地说, 恨不得打儿子几棍。
“ 爸, 不是那回事。 你安心养老好不好! 以后你嘴里不能瞎说, 别把我前途毁了。” 余大鹏真想找块布把老子的嘴巴堵上, 不得已搬出了前途挡箭牌。 “ 王八蛋,没出息的东西,你已经从头绿到脚,还要什么前途?”余春田不吃儿子那套,不依不饶地骂。“那年你把我和肖云凤的婚约搅黄了,今天你还想怎么着?”余大鹏见父亲不罢休, 翻出陈年老账来证明他的不是。 余春田听到儿子提起往事火冒三丈,几近狂吼道:“我不能睁眼看你做乌龟!”骂着找起棍棒来。余大鹏见势不妙, 撒腿逃出门去, 丢下老子在屋里跺脚乱骂。
晚上, 余大鹏和陆雅丽上了床, 问起她昨天的行踪, 陆雅丽主动提到遇见唐化龙的事, 说得天衣无缝。 余大鹏听后不再追问, 和妻子并肩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