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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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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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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殇》连载

第三十五章 庐山情缘

郭山回城后安排在县苗圃上班, 天天和泥土打交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 又听说堂伯的滴水观音落在倪挺老爹的手上不知去向, 郭山对文物爱好的情趣逐渐消退, 发家致富的欲望与日俱增。 他嫌单位工资低辞职下海当上个体户, 搞长途贩运忙得可欢了。 见堂弟放暑假有空闲, 他想顺便带堂弟出去旅游。 恰好他和胥爷搭伙要把一批银鱼干销往湖北, 就极力鼓动郭长青陪同前往, 说去湖北坐大轮好观赏长江沿岸风光, 顺道上庐山游览。 郭长青想到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出游放眼世界, 能增长见识, 同时做些社会调查, 将来写毕业论文用得着, 且学校有此要求, 于是答应了堂兄的邀请。

见有个大学生陪他们远行, 胥爷很乐意。 他没忘金凤的拜托, 顺带上尤富。 听说要出更远的门, 尤富激动得忘记姓名。 路上遇到小花, 得意之余, 尤富把远出的消息告诉她。 小花已离过婚, 她受不了丈夫的猜疑折磨, 毅然办了离婚手续, 小孩判给男方, 本人在街上租房独居。 听说去赚大钱, 小花叫尤富带她一股。 尤富说得胥爷同意才行, 小花又到胥爷家纠缠。 胥爷见小花挺机灵, 一口答应下来, 说到时你和金申合股吧, 见胥爷同意, 小花心满意足地走了。

没过几天, 胥爷几个人携带装满十几只大麻袋的银鱼干, 搭便车出发了。 到南京中山码头后, 他们连人带货转上客轮。

汽笛声在江面回荡, “ 东方红” 号客轮逆流而上。 岸边过会青山相连, 秀色可餐; 过会一马平川, 阡陌交错。 离岸一段距离处村庄边围上绿屏, 远柳如烟。人们赏景情趣正浓时, 喇叭里响起甜润的女性声音, 通知旅客到右舷观看小孤山。

右舷一时人满为患, 船体倾斜一边。 播音员再三告诫旅客注意安全。 客轮从小孤山侧慢慢驶过。 山上黄绿交杂, 满眼怪石嶙峋, 壁崖间亭台楼阁静立, 青蔓悬绕低垂, 山脚下江水滔滔。

旅客陆续回舱, 尤富首个走进舱门, 嘴里唠唠叨叨地乱骂: “ 一座破山有什么看头, 把老子觉都搅了。” 郭长青回望小孤山独立江边, 挺拔峻秀, 多少年来俯瞰江水汹涌, 浪头滚滚, 历经人间沧桑, 目送千古风流, 等候未来的豪壮, 他心情伴江水激荡, 脱口吟道:

     独秀翠峰恰解愁, 扶栏万里逆行舟。

     风流淘尽大江去, 更有风流在后头。

胥爷多少有些文化, 一脸欣赏地听他吟哦。 尤富搓搓手掌, 脸上显露嘲笑。郭山在和小花低声说话, 多少有些躲闪。

第二天傍晚, 客轮在九江码头靠岸。 胥爷下船喊来板车夫, 指挥大伙把银鱼干装上板车。 他们刚要起身, 身后冒来几个市管人员, 喝令停车检查。

那些人围着板车伸手在麻袋上乱摸, 有个女收费员叫道: “ 所长, 是银鱼干。”那个被称为所长的人挥挥手说:“拉到市管所!”车夫不敢违抗,拉起车跟在他们身后向市管所走去。

胥爷他们没见过这阵势,都眼瞪瞪朝郭长青看。“不要怕!”郭长青宽慰他们, “ 我看他们会怎样? 货还没进市场, 他们没理由收管理费。”

市管所门前已有两个商贩, 一个是贩咸鱼干的东海人, 另一个是海门来的, 做凉鞋生意。 有个市管员径直把他们带到所长面前, 问如何发落。

所长没进门, 对那两个人直截了当说: “ 你们是立即交管理费, 还是货放这里等明天处理?”两个人怕耽搁生意,都说愿意交费。所长朝女收费员噘下嘴,女收费员招招手, 两人跟她走进门去。 屋里很快传来争执声, 时间不长两个生意人唉声叹气走出来, 挑起货物走向大街。

轮到胥爷他们了, 所长看他们一眼拖长声音说: “ 银鱼干好值钱啊, 你们要缴管理费。根据你们的货值,要缴三百块!”三百块可不是小数目,将近普通人的一年工资。郭长青冷静地问:“我们明天过江去湖北。请问,路过还要交费?”

“这个……”见面前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问到节点上了,所长一时语塞。小花插嘴道: “ 要买路钱我们没有。”

“你是说买路钱?”所长自认有理刚要发作,女收费员跳出门来朝小花厉声说:“没有你也得交!”便动手去搜小花腰身。尤富瞪着一双死鱼般眼睛,看着两个女人拉扯。

“住手!”郭山大喝一声拉过小花怒问对方:“你有什么权力搜人身体?”这声喝平地响起惊雷, 把女收费员震得发呆。 见女收费员一脸窘相, 所长动怒说: “ 你们不想早点解决, 货丢这里明早处理。” 屋里还有个年轻的男性工作人员, 一旁未吱声。

郭长青不卑不亢地说:“行,请你不要耽误我们过江!”板车夫把货物搬进屋, 讨过运费离去。 胥爷带着四个人, 找个小旅社安顿住下。 临睡前, 尤富长吁短叹老说晦气, 经胥爷抢白一顿不再吱声。

第二天清晨, 胥爷留下郭山和尤富看行李, 带郭长青和小花来到市管所。 所里那个昨晚的男青年在值班, 坐桌边在一沓纸上想写什么。 见他们进门, 小青年示意他们坐下, 接着对纸卷动起脑筋。 见他不动笔, 郭长青走近桌旁。 小青年扭头望望他, 有点着难地说: “ 要考试了, 不及格不给转正。 考试范围和内容都在上面, 我看怪难的。”

郭长青细看上面一眼, 见是些汉字注音成语填空和字词选项解释, 还有些文言文翻译,笑道:“我帮你点点!”小青年遇上救星,忙移椅子请他坐下。过会,郭长青已把题目做完, 站起拍拍试卷说: “ 放心吧, 至少对百分之九十。” 胥爷笑呵呵地说: “ 小同志, 你今天走运。” 他指指郭长青, “ 人家是大学生。” 小青年当即起身, 肃然起敬地去握郭长青的手, 连声感谢, 不解地问: “ 大学生还做生意?”“我是随他们搞社会调查。你们昨晚的做法极不合理,更不符合政策,要是曝光了, 我想, 对你们不利吧! 你应该做好纠正的工作。” 小青年脸有难色说:“我是个普通职工。”“你可以用言行影响你们所长啊!”郭长青拍拍他的胳膊说。 小青年刚要张嘴说话, 所长和女收费员进来上班。 见到胥爷他们, 所长朝椅上一躺,打起官腔问:“管理费的事,你们想好了吗?”

“要交可以,你把文件捧给我们看看,有没有路过收费这条!”郭长青从容地应对。 小花胆子跟着壮了, 大声说: “ 没有这条, 你们就是拦路设卡乱收费, 违背改革开放的精神。”女收费员一旁态度恶劣地说:“叫你交你就得交!”郭长青转脸斥她道: “ 作为工作人员, 怎么能有这种态度? 你昨晚乱搜身侵犯公民人身权利,触犯国家法律。你们是谁家的市管所?”两人满嘴政策法律,说得女收费员嘴唇乱抖哑口无言。

所长见女收费员说不出话, 拍下桌子发起脾气: “ 你们是来处理问题, 还是来吵架? 你们不缴费货就放这里。” 说着起身走进里间。 小青年随后跟进, 轻声说:“所长,那个男青年是个大学生,他利用暑假出来搞社会调查。”“哦!”所长一听神情有所触动。 小青年脸上不无忧色说: “ 现在大学生是天之骄子, 不好惹。 再说他们还没进市场交易, 是路过去湖北。”

“你相信他们说的?”所长嘴半张着,眼睛乱眨动,神态挺滑稽。

“ 他们要是进市场再收管理费也不迟。 所长, 听说你要高升了, 不能为这点事生岔子。”所长开颜笑道:“依你小子怎么处理是好?”“我看把货给他们,好省去许多麻烦。”所长又略考虑下,手背向外甩甩吩咐:“货给他们!”

小青年从里屋出来了, 和颜悦色地说: “ 所长不收你们管理费了, 你们赶快运走吧!”那个女收费员听罢屁股一扭走向里屋。胥爷感激地向小青年点点头,叫小花喊来板车。 三人把银鱼干装上车, 和小青年挥手告别。

货运到旅社后, 郭山和尤富听说没交一文十分欢欣。 “ 这次幸亏有长青跟来, 要不我们亏吃大了。 到底是大学生, 有知识有水平, 能说会道。” 胥爷重重地夸赞道。郭长青神情谦逊摆摆手。“我们老郭家的人都是好样的!”郭山自我陶醉说。 “ 看你小子, 说行就要飘了。” 小花冲他道, 伸手推他一掌。 在她看来, 郭长青的确优秀, 当年表妹云凤和他有过情感上的纠集, 就表妹而言, 不枉此生了。 胥爷叫他们在旅社等候, 他只身过江打探行情。 中午, 他风尘仆仆赶回旅社, 带来一个不好消息: 对岸黄梅孔垅一带收购价格大跌, 省会武汉可能高些。合计一番后, 胥爷决定去武汉。 他们登上客轮向武汉进发。

清晨, 武汉遥遥在望。 晨雾中, 一桥临空飞架江上, 火车从桥上疾驰而去。 江面上汽笛声此起彼伏, 大大小小的船儿擦舷相过。 武汉三镇雄踞中原扼守三江, 自古以来是英雄用武之地, 难怪辛亥首义在此爆发, 谱写出历史上壮美的乐章。 郭长青伫立船舷, 任江风拂面, 抬眼向远方眺望心情非常振奋, 默念伟人的词: “ 把酒酹滔滔, 心潮逐浪高。” 看来堂兄邀请远游的苦心没有白费。

上岸后, 胥爷叫来两辆三轮车, 装上银鱼干直奔他知道的收购门市。 赶到那里, 胥爷进门后很快失望走出, 这家商行价格偏低。 望着堆在路边的银鱼干, 几个人愁上眉梢。 这时来个踩三轮的黑小子, 他望下银鱼干对胥爷说: “ 给我四块钱, 我带你去江岸, 有个门市价格高。” 胥爷半信半疑坐上三轮车, 小花一步小跳上去。 黑小子腿一用力三轮车扬长而去。

半天不见他们踪影, 尤富瞅瞅银鱼干, 愁眉不展地念叨: “ 天下乌鸦一般黑, 到哪块不是一个价? 郭山, 说不定能下雨。” 郭山望下天空, 天色确实不好, 阴沉沉的, 空气有点躁人。 尤富忧心忡忡地说: “ 不如进去卖掉算了, 多少还能赚点, 下雨非倒大霉不可。” 郭长青问堂兄怎么打算, 郭山远望胥爷去的方向说: “ 我们这股胥爷当家, 等他回来再说。”

“ 你们不敢卖, 我可要去卖了。” 尤富说时弯腰去搬麻袋。 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也不和搭档合计? 郭长青没经过商, 看出尤富不是做生意的料。 这个尤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郭山不好阻拦只能由他。 怕他有闪失, 郭长青提醒道: “ 尤富哥,你不问问小花,她头一回和你合股?”

“ 这个家我敢当。 你们不想想, 同在一个城市还能有两样价? 他们回来只好在这里出手。” 尤富说话间已把他和小花的银鱼干搬向收购门市。 郭长青不想袖手旁观, 帮他一起搬。

当胥爷和小花坐在黑小子的三轮车上返回时, 尤富票子已经到手。 见银鱼干少了几袋, 小花愣起神正要问, 尤富拍下腰包, 说货在里面卖了。 小花听了连连跺脚, 杏眼圆睁骂道: “ 你这个窝囊废, 我瞎了眼和你合伙。”

黑小子的话不假, 另个收购门市每斤价格高过这边一元。 胥爷顾不上他们, 和郭氏兄弟把银鱼干装上车。 黑小子用力一蹲, 三轮车载着一座小山顺江岸驶去。 尤富皮球泄气瘫坐树下, 小花一脸怨恨瞅看他, 胸口起伏生闷气。

胥爷他们卖掉银鱼干, 和尤富小花会合后已是中午。 五人到小饭店用餐, 喝了点啤酒。 郭山见小花和尤富颓唐相, 劝道: “ 刚做生意难免有挫折。” 小花气嘟嘟地说:“跟他这种人在一起,能不把人活活气死?”尤富听到后火往外冒刚欲争辩, 胥爷阻拦了他。 郭长青细语安慰小花: “ 吃一堑长一智, 少赚的钱就当缴学费,下次会多赚的,小花姐,想开点吧!”瞅眼云凤曾经情系过的人,小花暗暗佩服表妹眼光识人, 这个郭长青, 知书识理会体贴人, 可惜他们无缘。 郭长青的话, 小花听后心里有所宽慰, 脸色不再难看了。 见堂弟开口不离本行, 郭山暗自好笑, 不过心里挺遗憾, 小花算白忙, 赚不了多少钱, 头一趟开局不利, 搭上尤富这个灾星。 他想安慰小花几句, 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话, 爱莫能助。 胥爷打团说: “ 算了算了, 来日方长。 回头到九江我带你们上庐山玩玩。” 尤富抬头想说什么, 小花抢先说: “ 滑倒也是跌倒, 玩玩散散心, 就当这回一分没赚。” 计议符合郭氏兄弟初衷, 五人买票上船, 半夜时到九江走下客轮, 住进个体户小旅社。

次日早晨, 胥爷五人坐上去庐山的旅游车。 车窗外, 横在蓝天的庐山苍色的轮廓越渐清晰。 行驶会, 旅游车在山脚下东林寺门前 “ 嘎” 地停下, 导游告诉大家, 进去观光拜佛都行。

寺内游人如织, 大殿上佛像端庄肃穆, 座前僧人虔诚持伺。 五人随游人走进大殿。 见佛座下有人拜佛, 尤富赶忙跪下磕头。

尤富头脑糊涂, 寄希望于幻想, 苟且活在世上虚度余生, 看来他爹给他取名盼富的愿望算是付诸东流。 眼望拜佛的尤富, 郭长青轻叹一声, 惋惜尤富他爹, 那个与人为善的老头, 溺爱中教出个不三不四的儿子。 小花和郭山瞧尤富滑稽相呡嘴相视一笑。 尤富瞥见他俩面带讥笑, 心里有点不快。 临出殿门趁游客混乱, 他走近小花, 擦肩而过时轻轻揪她屁股一把。 小花追上他小声骂道: “ 你早迟死在女人身上。” 话毕一拳捣中他的肩头。 尤富摸下肩头阴阴发笑。

一阵哨子声响起, 导游招呼游客登车。 上车后, 小花远离尤富坐到郭山的旁边。

旅游车驶上环山公路, 人们似乘直升机绕山盘旋。 窗口外, 成片的凤尾竹和挺拔的青松林在脚下旋转。 绕一阵后, 旅游车驶进一片密林停下。 林外, 峰峦叠翠, 烟云缭绕。 下车时, 三棵巨树映入游人眼帘, 树围须几个人合抱, 树身高耸入云。 导游说此处叫三宝树, 游客可自由活动。

林里空气奇异的清新, 沁透人的肺腑。 游人精神抖擞, 都在林间蹓达。 尤富多次靠近小花都被她让过, 弄得甚觉无趣, 无聊地跟在胥爷身后。 小花和郭氏兄弟搅到一块, 三人嘻嘻哈哈地出没林间, 样子怪亲热。 尤富瞟在眼里, 心中骂道: “ 骚婊子, 刚离婚几天就熬不住了, 到底童男子吃香。”

郭山回城后, 至今仍是光棍。 在申庄插队时, 他把在台上扮演阿庆嫂的小花当作偶像, 后来在古河街上有时遇见小花, 对她的婚姻遭遇深为同情, 不好意思开口向她表达爱慕之意。 小花是过来之人, 焉能察觉不到郭山的心思? 她知道郭山是个本分人, 可托付终身。 这次长途贩运, 两人言来语去,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相互吸引, 就差一层纸没捅破, 都在找突破口。

见郭长青夹在中间, 小花想起来了, 问道: “ 长青兄弟, 你不谈对象, 是不是心里还在恋我表妹云凤啊?”郭长青没想到她问这话,闹个大红脸。小花见他那模样弯下腰大笑, 郭长青为遮掩尴尬捡起树枝欲打她, 小花笑哈哈往前跑, 郭山拦住堂弟说:“别当灯泡了!”转身去赶小花。郭长青始醒悟,两人有那回事,眼望他俩的背影摇头, 为自己不谙世情呆笑。

旅游车离开三宝树, 带旅客游过庐山会议旧址, 来到含鄱口。 据导游介绍, 站在含鄱口能看到鄱阳湖。 人们放眼望去, 远天云雾缥缈, 五老峰悬耸半空, 山谷间松波涌动, 白云翻卷飘荡。 顷刻间白幔把翠屏包覆, 云海滚滚淹向游人, 又向四周散发。 大家顿觉来到仙境, 人人要飘飞, 用手去抓捧白云。 “ 吾将就此巢云松。” 郭长青念句李白的诗。 想到谪仙人四海清一的壮志未酬才寄情山水, 他为诗仙叹惋, 深感命运常会捉弄志向, 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古今亦同, 人只能尽人事, 知道难以实现也要尽力去做。

观赏会儿, 过来个摄影师建议胥爷五人照相留念。 面对大好风光, 五个人欣然同意, 站好合影位置。 摄影师镜光闪后, 尤富瞅小花一眼, 心怀叵测说: “ 你和郭山不就手照一张?”胥爷在一旁凑趣道:“照一张做个纪念!”小花眼睛朝尤富狠狠翻下说:“照相还怕人,郭山,来!”郭山有点腼腆,小花拉他到身边照个并肩相。照毕,小花冷脸问尤富:“你也来张合照,怎么样?”尤富看出小花是在耍他, 做个鬼脸摆手说: “ 罢, 罢, 我没这个福。” 胥爷见闹得有趣, 呵呵地大笑。 小花把郭长青拉来, 和郭山照个三人合影。

下站仙人洞。 旅游车离仙人洞不远处停下, 导游通知大家说后面的锦绣谷大小天台都靠步行, 游过到牯岭坐车下山。

绝壁上有块平台, 仙人洞位于平台后的岩石下, 类似烧窑的窑洞。 洞顶湿气阴浸水珠欲滴, 洞里石台上供立吕洞宾牌位。 绝壁下万丈深谷, 谷间古松怪柏枝梢卷动。 山风一阵阵袭进林子, 远看山峰作苍浪翻滚。

见仙人洞简陋单调, 尤富泼妇骂街了: “ 什么熊洞, 我看吕洞宾定是个二百五,住在里面还不湿死?”有个游客听到他的瞎骂扑哧笑出声来。郭山想涮涮他,连眨眼睛笑问:“你住洞里修炼,永远看不到老婆丈母娘,你肯不肯?”“叫我住这个鬼地方,”尤富一脸鄙夷,“用铁链都拴不住我。”

郭长青没有笑, 他极目望去, 乱云飞渡移向谷间, 青松雾中挺立从容镇定, 多少年来任凭雨打雷劈, 练就成钢筋铁骨, 危难时节乃现。 人生亦是这样, 无名高地上的堂伯手抱炸药包冲向敌阵, 在血与火中铸就了彪炳史册的壮举, 就像险峰上的劲松占尽无限风光。 眼前的尤富浑浑噩噩, 天天高喊吃光喝光身体健康, 即使长命百岁如吕洞宾又有何意义? 郭长青为尤富叹息不已。

游客陆陆续续去走锦绣谷。 峰壁下的岩道一米多宽, 道旁悬崖深不见底, 林梢遥坠谷里, 山鹰在脚下飞悬。 对岸峭壁直立长满苔植, 阳光下青苔摇晃流动。行人大都不敢俯视脚底。 尤富天生胆小, 走到最窄处吓得脸贴壁上, 腹部靠石壁慢慢前移, 那副心惊胆战的滑稽相叫人想笑。 好不容易走完绝壁, 山路变宽了。尤富死里逃生瘫坐地上, 龇牙乱埋怨: “ 拿钱买罪受, 早知吃这么大苦, 用八抬大轿请我都不来。” 胥爷催他快点走, 郭长青费好大的力把他拽起, 他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骂声不断。 上大小天台都是石阶, 石阶上人流滚滚形成瀑布。 登大天台时, 尤富龇牙爬上顶子, 见脚下孤峰独立, 四周混混沌沌, 怕是末日来临, 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大嚷要下山。 人们爬累了, 大多席地休息。

郭长青放眼云间莽莽茫茫, 天地浑同一体, 远处山头化为波涛里的浪尖, 陶盘形状的太阳脸色苍白俯照人间。 他掏出笔在纸上写道:

       长思名胜地, 面目识何休。

       松吼千峰怒, 雾开万岭柔。

       横观连岫起, 斜望画屏收。

       绝顶迎风日, 问君何所求?

有人生追求的日子会有奔头。 郭长青追求至死不渝的爱情, 对得起祖上尤其是堂伯的业绩, 大地上没有污秽和邪恶, 阳光普照人间, 四季如春, 百花争艳。

登个山头, 就像人生一个阶段, 无数座山头组成人的一生。 无限风光在险峰, 还有更高更壮美的山在前头, 永远登不完。

躺在石上的尤富左等右等不耐烦了, 大声催他们赶快下山。

下山不远走到牯岭, 五人在街上买些小纪念品, 又玩会儿, 在导游招呼下坐车回去。

一趟银鱼生意促成小花和郭山的婚姻。 婚后, 小花筹措些资金和郭山到了南京, 在农贸市场租个门面专做水产生意, 后来生意做得顺手, 买辆带有活水箱的卡车, 贩运活的鱼虾蟹鳖, 并向其他水产门市供货, 数年后买下住宅, 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胥爷呢, 没几年在街边盖起两层楼房。 他利用底层开个小型超市, 因经营得法, 生意很兴旺。 如今胥爷基本不问事, 生意由儿子打理。

尤富命苦, 干的行当不少, 日子一年又一年的过去, 女儿小芳已长大成人, 家中一贫如洗。 不论干什么活, 他有三不干: 大热天不干, 大冷天不干, 腰包有钱不干。 腰包里票子不过夜, 大吃大喝花光为算, 宗旨是保障身体健康能长命百岁, 用他话讲, 享受口福到时死了值得。 他是属鸡子的, 刨一爪吃一爪, 刨到食吃完再去刨。 一句话, 吃得开心快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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