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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青早晨去上班, 走到媚春楼旧址, 见乱糟糟的残砖断瓦已清除干净, 地面上有个大坑, 坑下有条砖砌的半人高地道, 好些人弯腰朝地道里面暗黑处窥望。 当年正是这条下水道, 救了郭振洪夫妻的命。
那天晚上和季承富分手后, 郭振洪走向媚春楼。 自从镇上有了兵灾, 媚春楼客人日趋减少, 楼前冷风乱扫, 败叶打旋飘飞。 郭振洪率众受招安后, 月娥回到家里。 媚春楼今客栈兼妓院, 惨淡经营。 郭振洪进楼后径自去后院, 见到月娥道出面临的险境, 要月娥速去七公庙和滩上人会合, 好撤进湖里。 月娥执意不从, 死活要和他待在一块。 个把时辰后前面有人跑来, 说倪专员派人来了。 郭振洪走进前厅, 倪府柏师爷向他拱手道: “ 鄙人奉倪专员之命来领宝物, 请郭管领先看看湖上!”
郭振洪上楼抬眼望去, 茫茫夜色中湖上三堆大火冲天, 这是部众平安返湖的信号, 是他来古河之前约好的。 他遵守诺言, 把滴水观音交给柏师爷, 复到后院和月娥收拾行装。 他量倪雪樵怕滩上人再次封湖, 不敢对他下手。
时间不长柳娘急匆匆跑来告诉女婿, 军队把媚春楼包围了。 这时七公庙方向枪声大作, 楼外有人高喊: “ 姓郭的, 土匪都上西天了。 倪专员知道你们的鬼把戏,派人放了三堆火。王八日的,快出来投降吧!”按倪雪樵的意思,定要活捉郭振洪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前些日子, 倪雪樵已在滩丁内部收买了奸细。 奸细名叫施运来, 是郭振洪手下的小头目。 郭振洪带部属在七公庙扎营后, 施运来常上街鬼混, 不多日和年轻的寡妇柏氏相识。 柏氏是柏师爷远房侄女, 在街头开个小店维生, 施运来常去她店里买香烟, 一来二去俩人勾搭到一起。 有天夜里, 丁警长带人查夜, 把施运来从柏氏床上赤条条抓起, 捆上送到倪雪樵面前。 倪雪樵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要想死的话, 在古河镇上弄死个人, 连死尸都难找到。 施运来磕头如捣蒜跪地求饶, 连声称想活。 倪雪樵说想活容易, 能暗中为我做事, 柏氏就是你的人, 以后立有大功还要赏你一爿大店, 和柏氏快快活活过日子。 施运来对郭振洪怨恨已久, 有次他强逼一渔民女儿为妻, 遭到郭振洪的痛斥, 挨打三十棍, 险些逐出滩外。 见逼婚受阻, 他恨不得啃郭振洪的肉, 今日见有此好事, 既解了恨, 又能够轻而易举有家有室, 一口答应愿做卧底。 郭振洪临来前和部属议定的平安返湖的信号, 施运来暗中窃听到。 郭振洪刚离开, 施运来即派庙祝进镇向倪雪樵报告信号之事, 以致倪雪樵毒计一举得逞。
倪雪樵派人在湖上放起三堆大火, 骗取滴水观音后迅速派史大奈带兵冲进七公庙, 滩丁枪打不响无力反击, 大部分丧命乱枪下, 唯少数趁乱逃走。 抓到的女眷大都受到凌辱, 有的卖向妓院, 还有的给人买去做老婆。 施来运没有好下场, 身中数弹毙了命。
见倪雪樵不守信用, 郭振洪气血攻心, 拿刀要去拼命, 岳母和老婆死死拉住他。 柳娘把他俩带向卧室将衣柜挪开, 露出墙壁上的洞窟, 急切说: “ 快进去,里面通下水道,出口在街外!”小夫妻不敢停留,跪下向柳娘磕头洒泪告别, 在地道里摸索会进入下水道, 身上沾满污秽, 爬行好长时间摸出洞口。 回望古河街已在身后, 夫妻俩趁夜色上路。 逃亡途中, 他俩遇到滩上年轻的账房成知远, 即成群的三叔, 他告诉郭振洪滩上人中了倪雪樵奸计, 弟兄们大都丧命, 眼前逃命要紧。 三人结伴一路颠簸逃到南京。 成知远精通算盘, 人称神算手, 后来到了上海, 靠一技之长入职电影公司做上会计。 郭振洪在南京下关码头凭力气做搬运工, 月娥替人洗补衣服, 小夫妻艰难度日。 不久日寇进逼南京, 夫妻俩随难民逃离, 几经辗转遇上东进的新四军。 倍受漂泊流离之苦的小夫妻, 毅然参加了新四军。
柳娘送走女婿女儿后, 倪雪樵把她关进监房。 后日寇扫荡逼近古河, 倪雪樵逃亡, 好心人救出柳娘。 国破家亡下, 柳娘竟没了下落。
小夫妻参军后, 新四军东进支队按照延安指令开赴洪泽湖地区, 以河湖港汊为依托, 开辟沿湖抗日根据地。 月娥进了战地医院去做护士, 郭振洪奉命组织湖上游击队, 配合主力打击日伪军。 重返洪泽湖, 他鱼儿得水, 率领游击队在同敌人清湖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有次日军来清湖扫荡, 上级指示郭振洪率队掩护芦苇荡中的群众转移。 时属秋尽, 芦花飘白, 杞柳青里透红。 湖上西风飒飒, 几泓碧波荡漾。 游击队员们驾驶小船在狭窄的水道里鱼贯前行, 两侧芦苇成墙成林, 真是天然屏障。 敌人清湖来势凶猛, 汽艇前面开路, 木帆船跟随后面, 上面载着日军和伪军。 敌人船队直取螃蟹滩。 地处要冲的螃蟹滩两只大钳展开, 能控制多处水道口, 敌人占据螃蟹滩后, 再向深处清剿就方便多了, 游击队要想转移芦荡内群众更是难上加难。 螃蟹滩地处要道, 但易攻难守, 周围全是密密的芦苇, 只要打沉蟹钳上机动的汽艇, 敌人就难以坚守。 汽艇各水道来回巡防, 上面的敌人依仗弹药多, 机枪见有动静就扫。 几个战士没注意隐蔽, 中了枪弹不同程度受了伤, 面对敌人的强火力, 我方硬攻肯定吃亏。
天色已晚, 敌人目的是封锁水道, 一时还不敢深入芦荡。 郭振洪将队伍迅疾撤进芦苇深处, 叫一班长带人去多捉些螃蟹来。 湖里螃蟹真多, 一班长点亮马灯放在滩边, 过会螃蟹结队爬来, 大伙很快抓满一篓子, 按郭振洪说的, 把大的公蟹拣出撬开盖子。 深秋螃蟹肥硕, 蟹壳里长满膏油。 人们不清楚队长要搞啥名堂, 郭振洪见他们神情迷惑, 笑笑说让你们看场好戏。 战士们在他带领下, 划船悄悄前往螃蟹滩, 在上风把蟹壳放到水上, 膏油里加些煤油点亮, 蟹壳灯顺风飘向敌船。 日寇哨兵望见满湖灯光浩荡而来, 吓得鸣枪告急。 日伪军纷纷惊醒, 瞧灯火相连不知何物, 纷纷开枪射击, 刚把前面的蟹灯击沉, 后面的接踵而至。 汽艇开来了, 在水面横冲直撞。 敌人打开探照灯扫来扫去, 见撞翻的蟹壳随波逐流。 闹了大半夜, 竟是这些玩意, 靡费许多子弹, 忙得头晕脑胀, 敌人气得嗷嗷叫。
袭扰战只能使敌疲劳不堪, 要彻底歼敌得有它招。 郭振洪带人在水道中埋下暗桩, 找来破旧的丝网布在暗桩前面。 准备就绪后, 他命二班长务必要把敌人汽艇诱来。 二班长带战士们走后, 郭振洪安排几个神枪手埋伏好, 说等敌人汽艇不动时, 你们就开火。 游击队的小船出现湖面, 敌人远远望见, 汽艇加速追来。 战士们立即撤退, 小船吃水浅越过暗桩, 轻松隐进芦苇荡。 敌人汽艇吃水深, 驶来艇底撞上暗桩, 日军指挥官下令后退, 螺旋桨缠上破丝网, 轮机熄了火, 汽艇进退不得。 日寇无法可施, 端起机枪疯狂扫射。 埋伏的神枪手都是湖上打野鸭子出身, 首枪打死敌人机枪手, 又挨个点名, 中弹的日军栽入水中下了饺子, 没死的躲进舱里向外开枪顽抗。
郭振洪率三班驾小船从芦苇荡钻出, 向汽艇奋臂投出手榴弹。 汽艇中了手榴弹猛烈爆炸, 燃起冲天大火。 几个没烧死的日军仓皇逃出艇仓, 迎面飞来一排子弹, 送他们上了西天。 落在后面的敌帆船, 见汽艇冒烟下沉, 吓得调转船头退向螃蟹滩。 敌人没有汽艇, 缺少机动支援, 都缩进螃蟹滩湾塘里, 靠人多子弹足, 把几条船围个圈死守。 不把盘踞的敌人消灭, 掩护群众转移的任务就难以完成。郭振洪又想个办法, 派人找来好些腰盆, 盆里倒上桐油, 盆边安上蟹壳灯。 游击队员们水性极好, 习惯秋水逼骨, 踩水推盆前进。 湾里敌人看到灯光飘来, 判断还是上次的玩意, 枪懒得开探头观望。 快近塘湾时。 腰盆后的人推倒蟹壳灯燃着桐油后潜水脱身。 火盆乘风驶向敌人帆船, 很快敌船着火, 敌人想灭火, 遭到芦苇荡里的子弹射击, 倒毙在甲板上, 没死的在船上狼奔豕突, 争先恐后跳进水里。 郭振洪指挥小船开出芦苇荡, 战士们挥动船篙连敲带戳, 把水中的敌人尽数消灭了。
郭振洪湖上游击队顺利完成了转移群众的任务。
郭长青站在坑边, 看着当年堂伯夫妇逃命的地道感喟不已。 坑旁有人嚷道: “地道里说不定有洋钱,下去看看!”真的有人跳了下去。人受金钱迷惑,想发财昏了头不顾一切, 郭长青见此深深叹口气。 今天有公开课, 他不敢久留, 迈步向学校走去。
教室里, 郭长青的公开课开始了。 季朋臣带领教导主任各科教研组长, 及没课的老师坐在教室的后排听课。 郭长青上的是 《春》, 讲到春草图时, 郭长青面带微笑说: “ 我叫个同学, 用动作来表现春草的动态。” 有个学生举手站起, 竖起食指直向上顶去。“同学们,他的动作和文中写春草的哪个词吻合?”“钻!”学生齐声答道。
“好,体现春草什么特点?”郭长青俯首满意地问。
“有活力,生命力强!”学生纷纷抢答,课堂气氛热烈。
赏析春花图了, 郭长青叫几个女生到黑板前, 对她们说: “ 你们是桃花杏花梨花,请按课文描述的表演下!”几个女生笑嘻嘻挤到一块互不相让。郭长青问下面:“同学们,你们看到什么?”“花开得繁盛,又多又密!”学生们兴致勃勃地答道。 郭长青即兴发挥打起拍子, 学生们齐声唱道:
春天在哪里呀, 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
看见红的花呀看见绿的草, 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学生情趣高涨放声歌唱, 后排听课的老师受到感染, 年轻的女教师放开喉咙跟学生齐唱。
后面春风图, 郭长青充分调动学生的听觉, 叫他们模仿多种春声。 顿时, 教室里春满人间, 人们欣赏着春天优美的声响。 上到春雨图, 郭长青提名学生口头描述夏雨, 和文中的春雨相对照, 两幅景色交相辉映。 看得见摸得到的春雨正在滋润人的心田, 人们沐浴在春雨中多么轻松清爽。 整堂课师生配合默契, 学生们兴趣盎然, 情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公开课在学生整齐有力的朗读声中结束。 听课者走出教室, 风中寒意钻人衣服,大家心里舒畅温暖。诗人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听课时季朋臣脸色阴沉神情麻木, 郭长青的目光从未落到他脸上。 第二天, 郭长青正在给初三学生上课, 出乎意料, 季朋臣提个凳子钻进教室坐到马大龙旁边。 郭长青带领学生分析 《我的叔叔于勒》 里的菲力普夫妇形象, 势利贪婪及虚伪爱慕虚荣的市侩人物在郭长青的嘴里太逼真了。 季朋臣满耳不悦, 怀疑郭长青在指桑骂槐。 碰巧有个学生无意间瞥他一眼, 他瞧见火窝心中, 脸色呈现出难看。 马大龙今早可能山芋吃得多, 肚子咕咕作响, 没忍住 “ 叭” 地放个屁。 闻到一股臭气冲来, 季朋臣差点呕吐, 急啐口唾沫, 一气之下走到黑板旁, 用粉笔在上面奋臂写下 “ 不成人道” 四个大字, 粉笔一掷出门扬长而去。 教室里传来一片哄笑声。
星期三教研会上, 听过课的教师对郭长青的公开课大加赞赏, 说情景教学是种途径可以试验, 寓教于乐值得推广, 教无定法, 课堂气氛和学生学习兴趣尤为重要。 教师们正探讨间, 季朋臣拉张长脸到了。 大家见他到场不再说话, 教研组长念起开场白: “ 组里对这次听课活动积极讨论探索, 大家从郭老师的公开课上受益匪浅。请季校长做些指导!”季朋臣清清嗓子瞄下郭长青的脸,目光转向大家说: “ 受益匪浅是好事, 既然优点你们都说过, 我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讲几句。” 说时眼光扫向郭长青, 正好和郭长青四目相对, 他移开目光转向大家,“ 郭老师这堂课乍看很精彩, 细细揣摩花架子而已, 花拳绣腿银枪蜡烛头, 中看不中用。 同志们啦, 我们知道, 语文教学要给学生打基础, 课上看到这些了吗? 整堂课都在玩杂技变戏法,”他阴下脸,提高了语气,“说重了是哗众取宠。不打基础有什么用? 考试能这样考吗? 高分才是硬道理。 学生这样学能得高分吗?”
见他不懂阅读欣赏和通感教学, 在鸡蛋里挑骨头, 郭长青忍住没吱声。 上公开课的教师要虚心接受他人的评论, 按惯例得用笔记录。 季朋臣见郭长青没记一字, 心里升起无名之火, 加重语调说: “ 我希望郭老师以后上课要吸取教训, 努力提高授课水平。 同志们啦, 教师肩上担子重, 我们要对得起古河群众, 人人都不能躺在学历上睡大觉。 有人倚仗学历, 我看不可取。 现在的本科生不如过去的大专生, 大专生不如过去的高中生。” “ 不如论” 在他嘴里说有上千次, 一有相宜场所便重弹老调。 他不考虑别人是否愿听, 继续侃侃而谈: “ 就拿我来说吧, 我是 “ 文革” 前的高中生, 数学教得一点不比本科生差, 甚至强过他们。 那年在湖西中学, 我单独辅导十八天, 就把一个高中生送进大学, 他数学差七分就满分了。” 说话时他神色引以为豪, 沉浸在往日的荣耀里。
这些话教师们耳朵听出老茧。 今天又听他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谁都提不起兴趣, 有人偷偷打个哈欠。 季朋臣对公开课会有何评论, 郭长青有心理准备, 没想到他如此低俗, 懒得朝他嘴看, 眼光落在书本上。 季朋臣喋喋不休好一会才宣布教研活动结束。 他离开会场想起前天通知过余大鹏, 今晚唐书记有空, 心情尽一尽吧! 余大鹏打算把酒宴定在老复兴, 季朋臣说不好, 那里人多眼杂。 余大鹏说那就通知老复兴把菜肴送到家里, 季朋臣说甚好甚好。
余大鹏婚姻多舛, 和肖云凤解除婚约后, 他爸托朋友为他介绍个对象。 相亲的那天晚上, 余大鹏似乎认识女孩, 问过姓名后知晓对方是他小学同学。 女同学模样可人, 唯皮肤有点黑, 余大鹏没计较。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 风言风语传到余春田耳里, 女孩和姐夫有染。 余春田最怕染上绿, 赶快叫儿子终止来往。 后来余大鹏又谈个女孩, 那姑娘个头高挑模样出众, 他一眼相中。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对方看不上他丝瓜个子。
到三十岁他才讨上老婆。 老婆名叫陆雅丽, 在镇上停车场做客服。 停车场工资不高, 吃喝不花钱, 每天客人喝剩下的酒足够客服人员喝的。 陆雅丽在岗位上常和南来北往的司机打交道, 见多识广, 练就了应对的本领, 场面上颇有一套。今天她值后半夜班, 晚上有空应酬客人。 余大鹏婚后家里住房紧, 在老街买处带小院的旧屋夫妻俩住, 孩子交给父母照应。
季朋臣快到余大鹏家时迎面遇上唐化龙, 打过招呼后舅婿俩一同走向余家。余家院门虚掩, 两人推门进院, 余大鹏满面春风在堂屋前恭迎。 陆雅丽今天打扮入时, 新烫个短发, 一件绿色冬衣裹住上身, 乳峰突兀显出几分妖冶。 两人还没走近她, 已闻到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气。 “ 啊呀, 两位领导大驾光临, 我和大鹏不知是哪辈修的福。快请屋里坐!”陆雅丽兴奋地叫道,声音响亮清脆。余大鹏迎上去和来客先后握手, 夫妻俩热情地把客人迎进门。
分宾主坐定后, 见桌上全是古河名菜, 还有一大碗炖蹄膀, 唐化龙笑逐颜开说:“你们夫妻真会来事!”季朋臣紧跟赞道:“菜真不错。”“你们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季校长,您说呢!”陆雅丽声音在演唱。“雅丽嘴真乖巧。”季朋臣瞄一眼陆雅丽移开目光。 他是长辈, 尤其在外甥女婿面前不可随便, 得保持庄重的神态。“感谢唐书记季校长光临,请动筷吧!”余大鹏恭谦地举起筷子。他话音刚落, 唐化龙一块蹄膀已到嘴里, 四人举起杯来。
唐化龙把菜肴尝个遍, 嘴里咀嚼称赞: “ 好厨艺, 古河真是好地方, 做菜人人都有一手!”“唐书记,家里菜怕不合你口味,特地从老复兴订的。”陆雅丽声音和夜莺无异。 唐化龙右手摇摇筷子说: “ 你做的菜口味不会差。” 他脸上肉多, 眯起眼成线朝陆雅丽笑。 陆雅丽合意笑道: “ 唐书记只要不嫌, 什么时候想吃都行。”“好,”唐化龙嘴里咬嚼蹄膀,舌头不清地说,“就怕我脸皮厚让你厌得慌。” 余大鹏刚敬过季朋臣一杯酒, 插话道: “ 唐书记, 我和雅丽欢迎还来不及呢!”四个人都笑了。
喝一会儿, 季朋臣想起今晚晓茜要去他家补课, 这事不能耽搁, 酒和菜都很投口, 已吃得不少, 想到他是长辈, 横在中间显得碍事, 于是站起身说: “ 有件事要回去办理,化龙,拜托你了!”唐化龙把嘴里蹄膀咽下肚说:“舅,我知道。” 余大鹏夫妻再三挽留, 季朋臣还是走了。
送走季朋臣后, 夫妻俩回到桌前, 又轮流敬唐化龙几杯酒。 唐化龙脸色红润, 眼睛里冒出火向陆雅丽烧去。 陆雅丽不失时机伸出右手说: “ 唐书记, 桌上人少有些冷清,我们划拳怎么样?”此话正合唐化龙心意,他眼盯陆雅丽的脸说: “ 划拳你不是我对手。” “ 唐书记, 你别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们比划比划看!”陆雅丽声音绵中有甜。余大鹏跟着起哄:“对,比划比划!”“好!”唐化龙捋起袖管伸出三个指头尖叫:“三阳开泰!”陆雅丽扬起一根手指高声应道:“事事如意!”唐化龙认输,端起杯把酒喝下肚。几轮下来唐化龙赢了一回,喝了好多酒。 其间他没忘吃蹄膀, 碗里蹄膀只剩下骨头。
陆雅丽会划拳是在停车场学的。 司机住下吃喝休息后, 客厅成了客服人员的天下, 每晚他们都在吆五喝六划拳喝酒。 余大鹏没想到老婆精通划拳, 庆幸今晚派上用场, 乐得傻笑看热闹。 划过几轮后, 唐化龙额上沁出汗来, 目光没稍离开陆雅丽的拳头和脸。 余大鹏见火候已到, 向老婆使个眼色。 陆雅丽住手说: “ 唐书记,我们歇会吧,我有话想对你说。”边向唐化龙抛个媚眼。“余夫人请讲!”唐化龙有点晕, 说话变了嗓子嫩而柔绵, 听上去有些古怪, 完全是没发育的孩子腔调。 “ 我家大鹏吧, 以前在编制, 后来受冤枉编制弄掉了。 他是学机械的, 现在干的事与他专业无关, 专业不用算可惜了。” 陆雅丽说毕长叹一声, 一副我见犹怜相。
“ 是啊, 现在乡镇企业红火, 大鹏是个宝啊。” 唐化龙赞道, “ 我心里有数。” 余大鹏起身端杯说:“我敬书记一杯!”“酒免了吧,我吃得够多的。”唐化龙双手向肚子按按。 陆雅丽手举酒杯起身扭动腰儿说: “ 我呀,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书记不喝嫌我丑!”“哈哈哈,”唐化龙捧腹大笑道,“你是镇上数得上的美女, 好, 我喝。” 说后和陆雅丽碰下杯子仰脖子喝光。 “ 唐书记, 我家大鹏的事,您看……”陆雅丽趁热打铁问。唐化龙面露难色:“大鹏的事舅丈人跟我说过。 当前进编要靠实绩, 没有实绩想成为招聘干部上面批不了。” “ 这倒是的, 大鹏学的专业发挥不了, 哪天才会有实绩呢? 还不全仗你唐书记。” 陆雅丽没气馁, 眼里飘出诱人的光来。 见陆雅丽脸上春色荡漾, 唐化龙差点把持不住, 手背捣捣余大鹏肚子说: “ 你是个人才。” 余大鹏谦逊地笑下。 场合上他比妻子差得远, 好歹由妻子周旋。 唐化龙嘴吐酒气说: “ 机械厂梁厂长快要退休, 到时你去接他的班。 等干出成绩, 后面的事好办。” 余大鹏听了激动之下差点要磕头, 语调有点走音说: “ 非常感谢唐书记关怀。” 唐化龙酒喝得高了, 摇晃身体和夫妻俩告别。 两口子左右扶他出门。 陆雅丽生孩子没喂过奶, 孩子靠喝奶粉长大。 她乳房饱满, 乳峰偶尔会触碰到唐化龙胳膊。 三人来到院外, 夜已深沉, 老街上空无一人。 夫妻俩把唐化龙送到镇政府大院门口, 等唐化龙进院后, 他俩才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