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 郭山独自进县城拉货, 在街边巧遇费爷。 费爷小眼睛里无半点恶意, 非常客气地拉郭山坐在驴车上。 两人自然而然提起那天的事。 “ 我一点都不怪你,”费老头宽宏大度地说,“小申他太不讲理。”他嘴喷唾沫星子忿忿地向郭山评了半天理, 末后, 一头怒气飞到九霄云外, 小眼睛眨个不停, 满脸堆笑神秘兮兮地说:“我想请你带个口信!”“什么口信?带给哪个?”郭山疑惑地问。 “ 给小申丈母娘, 金凤。” 他咧开嘴令人莫测地嘿嘿笑道, “ 你就说我问问她金凤,睡到半夜应该手捂胸口想想,我费加富待她怎样?”郭山不知是否要承诺带信,费爷拉住他的胳膊再三拜托,临走还嘱咐道:“小兄弟,在心啊!”
郭山傍晚到家, 尤富已登门等候多时。 他拿起桌上带来的酒瓶朝郭山一晃, 快活地说:“我们兄弟俩一人一半!”郭山妈见儿子要和尤富喝酒,去多炒一碟鸡蛋连同中午剩的菜一起端上来。 两人动起了酒杯。
瓶里酒快干时, 郭山谈起今天的遭遇, 把费老头说的话都抖出来。 尤富听后发起愣, 嘴儿缓缓张开露出咬紧的牙齿。 借着酒性, 郭山瞧下尤富笑道: “ 费老头口气分明是说和你丈母娘有一腿子。” 郭山知道他经常拿丈母娘咂味, 所以敢说这话。 尤富端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厉声骂道: “ 老杂种, 再碰到我要他好看。”
尤富想复仇, 费加富遂他心愿, 昏头昏脑送上门。 他趁油田扩大基建, 赶来搬运建筑材料。 至于托郭山捎口信的事, 也许是挣钱心切早已忘记。
看见费老头的人影后, 尤富飞跑回家, 迎面碰见金凤, 冒冒失失地说: “ 老杂种,又到古河了。”金凤莫名其妙问:“你说哪个老杂种?”尤富向古河岸边指下, 怒气难忍说: “ 费加富。” 金凤见女婿生瞎头气, 神情淡淡地说: “ 是他有什么稀奇? 又不差他驴钱。” “ 嗨, 妈, 你不知道他在县城对郭山说的什么话。” 尤富重重地跺下脚发急道。
金凤吃起惊来,忙问:“他说些什么?”尤富压住火,把费老头拜托郭山带信的事浓墨重彩讲述一番。
“ 老畜牲, 真是瞎了狗眼, 没看看老娘是什么人。” 金凤气得身体打起抖, 高声大骂, “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 尖嘴猴腮的, 我能看中他? 在街上随便摸一个都比他高强十个帽头。”她火气随骂声腾腾上升,“走,找他算帐!”话没说完奔出门去, 尤富赶紧跟在丈母娘后面。
费爷正在古河边往驴车上装砖头, 冷不防身后冒出个金凤, 着实吓了一跳。金凤气势汹汹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满嘴的唾沫星子飞去, 骂声直钻入他的耳朵:“老杂种,你在县城放什么屁坏我名声,说,今天老娘叫你说个够!”随手左右开弓巴掌掴到费爷脸上。
“你凭什么打人?”费爷手捂火辣辣的脸颊怒问。又一只手迅疾有力地揪住他的上衣, 费爷抬眼看是尤富, 晓得大事不妙慌了神。 尤富两眼圆睁骂道: “ 老家伙, 你在县城拿话侮辱我妈妈, 我和你上派出所。”
费爷晓得眼前的晦气是请郭山捎信带来的, 自知理屈, 脸向金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没说你什么……”
“没说我什么,我人还没让你丢够?”金凤手指费爷的鼻尖,见他头向后躲让, 又用另只手抓紧他肩头。 费爷腿下打软一疏神, 被娘俩合力拉个跟头, 躺在地上挺直身子像具尸体。 金凤和女婿不吃他那一套, 丝毫没有放过他的兆头。“老杂种,你想耍赖啊,办不到,走!”尤富大骂一把揪紧他的衣后领使劲往前拽,金凤双手拉住他一只胳膊,用力向前拖,哭喊中夹杂尖声大骂:“你———这个———老日妈妈的,不讲良———心,欺负我———是个寡妇,我没脸做———人,拼死算了。” 娘儿俩都在气头上力气更大, 比拖具死尸省力。 费爷怎么下赖都无济于事,连腿都剐破了,衣领勒住脖子难呼吸,嗓子沙哑连声哀求:“有话好说!”没人理他, 围观的又是当地人偏向金凤, 都起哄助威: “ 不要轻饶这个老流氓, 拖他进派出所!”
费爷好后悔不该图嘴上一时快活, 再三央人带信, 今天难逃一劫。 事情到了这步, 他心一横挣扎嚷道: “ 不要拖, 让我起来! 我去派出所。”娘儿俩略松把劲, 费老头趁机爬起。 三个人一路扭向派出所, 看闲者尾随跟去, 有人一路打气声援金凤。
金凤和女婿手扭费爷, 拉扯着推进派出所院子。 尤富没敢进警务室, 怕遇见汪干事, 夹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汪干事见他俩进来, 走去关上门挡断看闲者的视线。 金凤面对汪干事, 手指向费爷满大把的鼻涕眼泪哭诉: “ 这个老日妈妈的, 人长得不成死相, 往我身上泼脏水, 到处说我跟他有一腿子。 我是个寡妇, 没法活了。汪干事,你要给我做主啊!”言罢放声大号,泪水洒到了桌面上。费爷一旁头缩进衣领, 小眼乱眨不敢正视。 汪干事问过金凤详情后, 把桌子一拍大喝: “ 简直是老流氓。” 费爷吓得腿一哆嗦, 差点儿站不稳。 汪干事厉声指责道: “ 你凭空污人清白,损害他人名誉!”面临汪干事的怒斥,费爷瞪起惊恐的小眼说: “我是说……说玩……玩的……”“说玩的?老杂种,你怎么没说日过你妈妈!”金凤脸气歪了, 发抖的手指鸟嘴啄树般乱点费爷。 眼前的金凤, 是个货真价实的母夜叉, 费爷真后悔和她结识。
“这事能当玩笑吗?”汪干事双手背后走到他面前,神色威严。费爷怕他从腰后掏出手铐铐人, 头上直冒冷汗。 “ 不看你年纪大, 当场拘留你。 说, 这事怎么办?”汪干事喝问。费爷见还有路走,声音低低说:“我愿罚。”说着去怀里掏票子。 “ 不是罚, 是赔偿人家精神损失。” 汪干事抛下一句, 把金凤搀去椅边坐下。 听说有赔偿, 金凤不再啼哭, 眼睛恨恨地向费爷瞪。 费爷紧张的神态有所缓解,哈腰问:“所长,你看赔多少?”汪干事掂量镇上工人月工资三十左右,就伸开三根手指: “ 三十块。” 又警告道, “ 以后再听你胡说, 非重罚不可。” 拿钱消灾吧, 费爷心里一合计, 两次各掏三十块, 刚好一头驴钱没了, 心疼也讲不起, 就当前世欠她的, 这个该死的小申, 谁遇到他谁倒霉。 他交上钱, 汪干事朝他挥挥手, 他快步蹿出门。 汪干事把三十块钱放到金凤手中, 好言安慰几句, 金凤怀揣票子出门, 落在看热闹的人群后, 由女婿陪伴往家走去。
到家后, 金凤又添些钱, 为尤富买条膘壮的叫驴。有了驴, 尤富拉车不须犯愁。 这头驴牙口嫩, 常龇牙朝天鸣叫。 没过多日尤富把毛驴看成冤家对头。 他说这头毛驴前世吃过他的亏, 今世要报应他, 将来不是他死在驴手里, 就是驴死他手里。 什么原因使尤富忌恨这头驴的呢?
那天尤富装满砖头, 刚套好车子, 那头驴性急抬腿便走。 前面路要拐弯, 毛驴向前直闯, 一点拐弯的意思都没有。 尤富拼命大声吆喝, 驴子只当没听见。 结果车子一头撞到树上, 紧紧卡住他的腰。 幸亏有空隙, 他的腰才没断。 他挣扎不开, 痛得大呼救命。 那驴听到叫声以为是催它赶路, 蹭蹄用力把绳子绷得紧紧的。 郭山赶到抢上前解掉套绳倒回板车, 尤富脱开身, 手扶树干龇牙咧嘴地乱哼。 他歇会忍疼把驴子系在树上, 操鞭发狂地劈头盖脸一顿暴抽。 那头驴跑不掉, 痛得往天上跳。
打这以后, 毛驴没好日子过了。 每次拉车回来, 尤富会无缘无故痛打它一顿, 打过还不解恨, 把驴拴到树上不喂食。 毛驴经常挨饿, 饿急就啃地上的废纸。 大冷的天, 他把毛驴系在屋外受冻。 日子一长毛驴经不起折磨, 长得瘦骨嶙峋。 尤富仍不放过它, 每天早上胡乱喂几口食, 套上绳索去拉车。 回来时他坐在空车上, 狠甩鞭子不断抽打毛驴。 毛驴给打急了, 不顾空肚子迈开腿跑。 他看跑得好玩, 在车上伸长脖子龇牙学驴朝天嚎叫。 毛驴苦不能言, 有时长声哀鸣, 腿一天比一天细, 有天清晨拉车时, 终于跌倒在冻硬的路面上, 再没有站立起来。
对头一死, 尤富甚觉轻松, 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没舍得丢掉死驴, 剥下驴皮卖了几块钱, 把驴肉大卸八块, 天天烧驴肉吃。 “ 天上龙肉, 地上驴肉。” 毛驴是瘦点, 肉的味道还不错。 尤富连酒带肉连续吃上好几天, 特地留下驴鞭, 喊郭山来一同分享。
驴给吃掉, 拉车又成问题。 尤富凭一张会哄人的嘴, 赊来一头老母驴。 老母驴性子温和, 拉车悠悠向前, 从不给尤富添麻烦, 该不是对头了吧。 他打驴打惯了, 见到驴不打有点手痒, 因此老母驴没少挨鞭子。 后来老母驴有窝了, 挨打逐渐少些。
春色又满人间, 大地到处草木苍翠。 拉车回来后, 尤富常把驴子放在大堤下湖滩上。 那里草又多又嫩, 省得天天买料喂驴。
太阳落山之前, 尤富不知从什么地方获得消息: 三河闸管理处今晚放电影。早早吃过晚饭后, 他手里握根捶衣棍, 身迎夕阳余晖兴趣盎然来到洪泽湖滩地。走近母驴时, 他忽地伸长脖子龇牙朝湖上落日长鸣几声。 那驴正在悠闲吃草, 受到惊吓挪动鼓起的肚子后退几步。 见驴子躲让个不停, 尤富无名之火顿生, 举起捶衣棍狠狠两下捶在驴屁股上。 母驴痛得想跑, 他一把抓住缰绳咬牙骂道: “ 你还不死!”他把毛驴拉上大堤,身子一歪跨到驴背上,用捶衣棍连捶驴屁股几下。 母驴护痛放开四蹄狂奔, 鼓起的肚子像包袱乱晃。
路上几个小孩正玩得有趣, 乍间瞧见驴身上驮个人, 那人手舞捶衣棍, 嘴里叫嚷道:“老子抗日救国!”分明是骑兵冲来了。孩子们惊叫几声慌忙向路边躲让, 一阵急促的驴蹄敲着鼓点从他们身旁响过。 待孩子们定下神时, 毛驴已发疯地向三河闸管理处方向跑去。
电影看得很开心, 散电影时, 尤富翻身上驴骑到三河闸上, 驴蹄踏打桥面得得作响。 望望灯下流水样的人群, 他顿觉与众不同, 头脑一发热拿起横在驴背上的捶衣棍, 朝驴屁股狠敲两棍, 母驴吃不住打, 向前一蹿飞跑。
“快让快让,驴冲来了!”人们听到告警声乱纷纷躲开。见毛驴横冲直撞有人大骂, 尤富不顾骂声, 从分开的人巷中两腿夹紧驴肚一冲而过, 身后留下一串“ 得得” 的响声。
到家后, 母驴累得浑身大汗, 他把它拴在门旁后去睡觉。后半夜时, 尤富一觉醒来, 听到门外母驴哀叫声不停, 瘸腿大妈家新养的花狗凑热闹狂吠不休。 莫非有人偷驴? 尤富披衣滑下床, 打开门瞧瞧吓得慌了神, 母驴瘫在门口四蹄乱抖, 产门直冒水似山上的泉源。 他弯腰细看发现流的是血, 地面已淌成小河。 见现状惨人, 他急得乱搓手, 跑进屋找来一团旧布塞进冒血处, 可于事无补, 母驴眼往上翻, 嘴无力张了几下, 过会绝气而亡。
尤富低头翻翻死掉的驴子差点哭出声, 进屋推醒兰子, 夫妻俩手忙脚乱地用刀宰割。 到天亮时, 母驴已卸成几块堆在破筐里。
金凤清晨起床时, 看见两筐鲜红的驴肉大吃一惊, 问是怎么回事。 尤富没敢说骑驴看电影的事, 只说母驴好好的谁知流产。 金凤心疼极了, 责备女婿没照应好怀崽的牲口。 她长叹一声说: “ 金申, 你作多少孽啊。 再过些日子, 一变就是两条驴,要值多少钱!”
这回尤富没吃驴肉, 一来吃之有愧, 二来毛驴有孕, 春天肉不好吃。 吃过早饭后, 他把驴肉挑上菜场。
没有驴, 尤富靠人力拉三个月光景的车, 发誓再也不拉, 扬言要卖车, 金凤阻止不了他。 正好胥爷的亲戚要买板车, 那人找到尤富, 用三十块钱和一辆旧自行车换走他的板车。 脱离拉车之苦, 尤富好不快活。 第二天一早他推出自行车, 把装有三十块钱的提包挂在车把上, 告诉丈母娘说去三河闸头贩卖粮食。
他一路高歌, 车子骑得飞快。 金凤目送女婿没了踪影, 心里祷告说: “ 老天保佑头一趟生意能顺手!”
个把小时后, 尤富打道回府。 见他一脸苦相, 金凤情知不妙。 到家后他涕泪交流, 金凤询问后知道他装钱的提包脱丢了。 见女婿跺脚捶胸样, 金凤没抱怨陪他叹气。
金凤不认命, 为女婿找宗生意, 贩虾干去南京卖。 没本钱怎么办呢? 金凤找到胥爷求助。 胥爷贩过几趟虾干, 每次都是虾干卖完后和渔民结账。 碍于金凤的面子, 他替尤富备一份货。 郭山见尤富搞长途贩运, 找胥爷备货入了伙。尤富出面请林成海帮忙找便车。 成海的饭店位置好, 过往司机常在饭店用餐, 都是老熟客。 成海还算讲意思, 没费事让他们搭车前去南京。
尤富首次出远门, 一路兴奋得很。 快到南京时, 有座大桥巨龙般渐映眼里。他早听说过南京的长江大桥, 即刻伸长脖子惊奇万分地观看。 车到大桥上, 窗外长江流水上不见头下不见尾, 他张大嘴巴眼都望直了。 车进城时, 一条条大马路纵横交错, 道上车来车往, 路边商店相连, 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尤富看得目不暇接。
卡车在四平路转个弯, 拐进一条小街停下。 三人把货卸下, 给司机一些酬谢。 卡车开走后, 郭山找来三轮车夫, 把货运到一个街道办的小旅社里。
小旅社的服务员都是中年妇女。 有个女会计四十左右年纪, 白净脸, 一口常州话叽里呱啦叫人听不懂。 登过记后, 女会计叫交房钱。 胥爷递上钞票, 尤富一旁装模作样学日本兵, 向女会计指手画脚地调戏, 女会计瞪他一眼, 似怒非怒骂道:“去去,死你丈母娘子!”尤富还欲装腔作势表演,郭山一把拉他到房间,好笑道:“你想闯祸啊!”尤富拍下屁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她假正经,比我大不了几岁,开玩笑怕什么?”
胥爷推门进来, 见他们还在闲聊, 不满地说: “ 你们发什么愣, 还不准备一下好赶下午的市口! 郭山, 你坐 16 路到新桥。 金申坐 16 路到新街口转 1 路, 到夫子庙。”
三人很快整好行装, 挑上担子来到盐仓桥, 不一会登上各自的公交车。 尤富上车坐到后排, 一路上车的人多, 下车的人少, 到鼓楼时车内已挤得满满。 尤富面前人贴人, 车内无立锥之地,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小青年开始不老实了, 伸手去捏面前姑娘的小腿肚。 那姑娘不好意思吱声, 也没地方挪脚, 只能任他抚弄。 尤富眼睛死盯着眼前的一幕, 没想到公交车上能有此好运! 瞥瞥花裙子下秀美的双腿, 他下身调皮活跃了, 初来乍到, 他没敢去摸另一双美腿。
怕弄错站点, 他向身边小青年打听得千真万确, 前站是新街口。 车刚停稳, 他一手提货袋一手握扁担, 随人们跳下车子。
新街口广场四周人行道上, 人群似河水汇聚流散。 路边有座大楼高入云天, 尤富知道那是金陵饭店, 在家听人说过, 它是南京最高的建筑。 路旁设有 1路车站点, 公交车刚停下, 尤富双手拥货踏上去。 车子开动时, 售票员叫他买票。 他说到夫子庙, 售票员说坐反了, 到前站赶快下, 撕张票给他。 他递上 1角钱, 心里好烦恼。 下车后, 他七转八拐赶到夫子庙。
尤富直奔农贸市场, 在地面上摊开虾干, 工夫不大摊边围满了人。 他忙得汗流浃背, 慌手慌脚地称秤收钱。 顾客嫌等的时间长, 有人瞎咋呼, 开始动手哄抢。 幸亏来个管治安的老头帮他维持秩序, 没全军覆灭。 虾干卖完后, 老头拍拍他的肩头说: “ 小伙子, 记住, 以后再碰到这种场面, 你叫他们排队, 要不你会吃大亏。” 尤富谢过老头后, 开始清点钱币, 谢天谢地没折本, 赚的钱够当天开销的。 他喘口长气, 心里一阵轻松。
当他坐上公交车时, 街上已华灯初放。 车上人多得水泄不通, 想转身都困难。 人们顾不上体热汗臭, 脸对脸背靠背摇晃站立。 尤富正巧挤在一个少妇的背后。 车子晃动时, 尤富晕乎乎的, 下身不文明了。
车到盐仓桥停了, 他用提包遮盖下腹, 意犹未尽地逃下车子。到小旅社时, 胥爷和郭山已回来。 见没带回头货, 三人心情都很舒畅。 吃过晚饭, 胥爷吩咐抓紧时间休息, 争取明天上午把剩下的虾干全部脱手。
上床后, 胥爷和郭山很快进入梦乡, 唯独尤富难以睡着觉。 想起公交车上一幕, 他制止不了亢奋, 甚恨独卧难熬, 心一横睡到郭山床上, 手在郭山胸脯大腿上乱摸。 熟睡中的郭山觉得身上似有蛇爬, 矇眬中见是尤富, 生气地用脚把他蹬下床去。
尤富早躁得浑身冒汗, 想冲个凉, 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口。 听里面有水声, 门推不动, 他眼睛贴近门缝向里窥去。 室内水龙头下, 女会计正在喷淋, 无数珍珠从她身上滚落。 尤富怕遇上他人, 没敢多作停留, 悄悄地溜进房间。 躺倒床上后, 他睡不着觉了, 女会计的身体在眼前晃动, 悠悠变成公交车上的少妇。 他慢慢回味和少妇零距离接触, 身不由己手指儿解乏, 瞎弄到后半夜昏沉沉地睡去。
天亮时, 尤富睡得正香被胥爷推醒。 他两眼迷糊下了床, 当整好货物时, 胥爷和郭山已挑担出发了。 到了夫子庙摆好地摊, 尤富吸取头天的教训, 顾客不排队不开秤。 此招确是灵验, 没出现哄抢现象。 他精神萎靡, 不是称错秤就是算错账, 顾客讨了便宜闷声走路。 11 点左右虾干卖光, 他思忖道: “ 要好好吃一顿, 不然低头对不起老二。” 他找个路边小饭店, 朝柜台递上五块钱要份盐水鸭, 一小瓶旅行茅台, 美美地大嚼吞咽, 酒罢吃碗牛肉面, 吃饱喝足后搭公交车回旅社。
三人先后携空袋回到旅社, 开始清钞算账。 除去开销和车票钱, 胥爷净赚五十块钱, 郭山跟胥爷差不多, 数尤富最少, 只赚十四块。 见他俩赚的钞票比自己多几倍, 尤富心里嫉妒, 很快释然满足, 出来有玩有乐, 还赚了钱, 嘿, 值!
尤富回来后, 把本利都交给金凤。 见女婿两天赚回十四快, 金凤非常欢喜, 这钱够买十多斤猪肉。 她已经几天没吃到肉了, 嘴里馋心中慌慌的, 忍得好难受, 今天要多吃点肉补补身体, 最好再买两个猪脚炖炖, 汤里多放点生姜大葱。她乐呵呵地把本钱托胥爷还给渔民, 央求他多带攀带攀尤富, 要不全家能去要饭, 话没说完流下眼泪。 胥爷心软好讲话, 叫尤富常去他家, 陪他去湖边遛遛, 好帮助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