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镇街道改造了, 道路要拓宽, 房屋该拆的拆, 该建的建。 百年之久的媚春楼是人嘴里暴突的虎牙, 必须要拆掉, 街道才能取直。 供销社早已搬走, 人们对曾经的风月场所不稀罕。 媚春楼像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大门斜歪在风中乱晃, 底楼成了流浪狗的栖息地, 楼上栏杆缺腿少胳膊悬挂, 格子窗龇牙咧嘴, 晚上常有蝙蝠飞进飞出。 斜阳下烟气飘散, 工人们在拆楼。 紧随轰然响声老楼倒塌, 灰尘四处弥扩, 屋梁横七竖八躺在支离破碎的废墟里, 残砖断瓦遍地。 围观者趋之若鹜奔向废墟,有人高喊:“墙里有洋钱!”藏在夹墙里的光洋叮哩咣当淌出,落在夕照里, 洒出灰色的光。 当年日寇逼近古河, 媚春楼里的人逃得无影无踪, 临逃之前有人把洋钱藏在墙里。 光复时媚春楼为无主之所, 后来成了供销社门市。洋钱现身之际人们你推我我推你乱抢, 有人挨撞跌跟头四肢朝天, 爬起身张嘴大骂, 和对方扭成一团, 一时闹得鸡飞狗跳。
“ 都给我住手, 把身上光洋全掏出来放地上, 老老实实站好! 我认识你们, 一个不准跑! 洋钱是国家的, 你们要不想犯法, 就赶快按我说的做, 对你们有好处!”不知什么时候,汪干事,现今已是汪所长,带两个民警赶到。他手拿电喇叭高声喊, 威严的声音在哄抢者头上震荡。 人们不敢再乱抢, 按民警的指挥纷纷排好队, 把身上的光洋掏出扔到地上, 经搜身后出局。 镇里领导带人赶到, 在废墟周边拉起警戒线, 配合民警继续翻找断壁残垣里的洋钱。
郭长青路过这里, 看见班里的学生马大龙在看热闹, 伸手招呼他过来。 马大龙有点不自然地走到老师面前。“马大龙,你参与抢洋钱了?”郭长青神态严肃地问。 “ 我没, 郭老师, 我去看稀奇的, 见民警到了没敢上去。” 马大龙低下头说。 郭长青笑笑声音有所柔和: “ 没去就好。” “ 桂兰, 抢洋钱啦, 快来啊! 你在哪块啊?”紧接凄凉的叫喊声,疯子孙得奇小步跑来。见警戒线里有民警,人们都在圈外观看, 他不敢闯进圈里。 郭长青略算下, 桂兰去世已有十多年, 真是人死如灯灭, 无声无息, 谁还会记得她呢? 孙得奇脸色灰青, 身上鹑衣百结, 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够可怜的。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郭长青掏出身上的钞票, 对马大龙说:“我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你去递给那个疯子!”马大龙应声接过纸币跑向孙得奇。 当他把钱放到孙得奇手上时, 疯子呆滞的眼里冒些泪花, 拿起纸币放近眼前细视,声音颤抖大叫道:“桂兰,我有钱啦,你来看啊!”有人听到叫声,走近帮他细视。
马大龙在人群中逗留会, 听看客们谈论什么。 见郭长青没走, 他跑来神秘地说: “ 郭老师, 有人说这些洋钱是以前土匪交给妓院保管的, 还说街上季家发过土匪的财。 他家离我家不远。” “ 你知道的真多, 小小年纪喜欢上钱。” 郭长青逗趣道。 马大龙神态有些羞涩: “ 我不是喜欢, 是好奇, 老师再见, 我回家写暑假作业了。”
媚春楼的废墟尘封了遥远的往事。 楼里曾灯红酒绿, 视察河工的达官权贵来此消遣过, 腰缠巨款的南北商人沉湎其间流连忘返。 大红灯笼下, 情种舍去大把的银票梳理姑娘。 山盟海誓绵绵细语迷住多少过客, 醉生梦死中有多少游子睡温柔乡里不知魏晋。
媚春楼生意兴隆跟古河位置相关。 晚清时津浦铁路未造之前, 上江和下江的商船不敢经过三河口, 古河镇成为南北货物集散地。 西船塘接纳上江船运来的农副产品, 东船塘停泊下江船装来的洋货。 三河水流缓慢处有条小运河通向东船塘, 行船安全。 南北货物在古河镇交易, 五里停舟, 十里听响, 成全了古河的畸形繁华。 街上烟馆, 酒楼, 茶馆, 妓院林立, 其间夹杂大小字号的商行货栈。 天天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各式人物比肩继踵招摇过市。 上江来的商家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袍马褂, 水烟袋不离嘴, 三五成群游逛。 结伴而行的下江客油头呈亮, 西装革履一走三摆。 一队队脚夫头戴草帽浑身冒汗, 肩压货物在东西船塘间奔走。 各地口音的人都有, 侉腔粗犷, 吴语软绵, 凑到一起谈生意须夹带手势。 商号里不时发出“起秤———装上———”的拖腔,叫声此起彼伏传扬悠长。
太阳升高后, 街上多种气味扑人鼻孔。 人群里散发阵阵汗臭, 烟馆里大烟味, 酒楼里酒肉味, 鱼市上臭鱼味相掺杂, 形成混合的怪味。 沿街各种货物叫人眼花缭乱。 摊连摊的银鱼干透明似针, 虾干弯曲红润, 鳗鱼干青亮如带。 那厢堆满了陕晋豫皖的花生大豆, 黄梨大枣, 柿饼葡萄干, 这厢满眼是上海的洋布, 包装精美的洋烟, 成堆的洋皂, 洋油, 光滑细腻的苏杭丝绸, 袋装码起的洋米洋面。
白天做生意的外地客到晚上难耐寂寞, 都去找乐打发时光。 夜幕下的街面另番景象, 大烟馆里灯光昏暗, 烟鬼们弯作虾状蜷在铺上吞云吐雾。 酒馆里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小二们手端菜盘穿梭地跑来跑去, 客人们猜拳行令杯盏交错, 卖艺女子一旁唱曲助兴。 妓院门口高挂大红灯笼, 鸨母带领姑娘们嗲声嗲气和前来的客人打情骂俏。 当时的古河, 人称小南京, 更是富人的天堂。
时光移到民国初年, 津浦线全程通车, 古河镇商业不如以前, 凭借水陆要冲的位置, 仍为方圆百里的大镇, 一直是地方税收的重要码头。
看着眼前的废墟, 郭长青想起别人说过, 当年他堂伯郭振洪的代表张大老, 曾在媚春楼里和倪雪樵谈判如何受编。
倪雪樵打起谈判的主意, 主要是郭振洪带人封湖, 上海战事紧急, 政府派不出更多的兵剿灭, 史大奈的一个营说调走就将开拔, 古河镇百业一天天萧条, 税收无法获得。 日子一长, 他受到上峰的指责。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 抗战军兴起, 倪雪樵找到和滩上人谈判的借口。 他选中个能说上话的人, 那就是老秀才, 郭长青母亲的爷爷。 老秀才凭家里一块 “ 官高三级” 的匾额, 年年领到抚恤金。 逢年过节, 倪雪樵都派员携带礼物豋门慰问。 老秀才义不容辞接受了倪雪樵的委托, 只身前去滩上, 向曾经跟他念过二年私塾的学生郭振洪游说。
在前往湖滩的船上, 老秀才伫立船头放眼远望, 八月洪泽湖浩浩汤汤, 含混迷茫与苍穹浑然一体。 面对水天一色, 他喟然长叹, 想当初欲把科举作敲门砖, 实指望能入仕治国平天下, 光宗耀祖, 不枉人活一世, 岂料事与愿违科举废除, 愿望化为泡影, 又谁知大儿子壮志未酬捐躯战场, 真是命也运也。 今日前往滩上, 定要策动学生郭振洪率众出滩抗日, 老夫若能完成此举, 也不枉为国为民效了犬马之劳。
在滩上, 老秀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慷慨陈词, 什么大敌当前, 兄弟阋于墙应共赴国难, 要学文天祥史可法青史留名, 日寇铁蹄即将踏来, 覆巢之下无完卵, 亡国奴不是好做的等等, 说得滩上群情激奋, 一致同意接受改编, 出湖抗日守土保家。
在妓院谈判算是奇闻, 大概是倪雪樵用来引诱人堕落的手段, 好让滩上人感受下招安后的逍遥日子。 等他们精神麻痹, 他倪雪樵好便于聚歼。
谈判的那天, 倪雪樵陪张大老踏进媚春楼宴会厅, 厅里头面人物纷纷起身拱手致意。 入席时倪雪樵激昂致辞: “ 张大老前来赴宴, 是给我倪某天大的面子。镇上和滩上长年相处情同手足, 岂料同室操戈, 实在令人痛心。 眼下时局危艰国难当头, 倭寇正在攻我上海。 最高当局说过, 战端一开, 人无分老幼, 地无分南北, 人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滩上人深明民族大义, 慷慨请缨, 令人可喜可敬。 倪某已去南京讨来国军独立营编制, 不日请郭头领率众出湖接受改编共赴国难!”张大老在掌声中问道:“请问我们的防区在哪块?”“三河口如何?”倪雪樵面带微笑道。 张大老定下心来, 三河口紧连洪泽湖, 船一摇即可进湖, 不怕你倪雪樵有诈, 枪把子舵把子攥在手中, 你能奈我何! 宴会后, 双方商定滩丁进驻七公庙, 更换武器装备, 委任各级军官。 七公庙离湖边不远, 张大老未觉不妥, 一口应承下来。
滩上人生性朴实, 轻信了倪雪樵招安抗日的鬼话。 郭振洪率众驻进七公庙, 无疑是羊入狼群, 连他本人跟着差点丧命。
郭长青曾听说媚春楼有暗道通下水道, 那年堂伯夫妇钻进下水道才脱险。 他打算等筑路时再来看看是否真有暗道存在。
郭长青的学生马大龙特爱看海盗藏宝的小说, 如 《月亮岛》 之类的。 白天他看到媚春楼墙里淌出银灰色洋钱, 情景胜过小说, 晚上头脑发热, 带把铁锹摸向人们所说的季盛号家曾藏宝的地方。
季盛号是旧时镇上一家不大不小的商号, 主人季承富为人精明, 号里生意红火。 当年滩上人接受倪雪樵招安驻扎在七公庙, 账房成知远常去季家采购货物。
七公庙有二百多年历史, 庙里供奉耿七公的塑像。 相传耿七公水性极好, 常在大风天驾船上湖救人。 若干年来, 他救起的人无数, 其中不乏巨商大贾。 为报七公救命之恩, 人们为七公建起生祠。 后来七公病逝, 生祠改为庙宇。 上江和下江的船家路过古河镇都去庙中祭拜, 祀求七公保佑一帆风顺。 有人说祭拜后夜里七公托梦, 叫他某时开船, 他照做不误, 果然一路顺风顺水。 还有人说行船遇上风暴, 跪下祷告七公救命, 七公真的显灵护佑他化险为夷。 好多事传得神乎其神, 虔信七公显灵的船家与日增多。 每逢七公忌日, 上下水的船家都特地赶来庙中烧香磕头, 祭奠老人家英灵。 年复一年, 七公庙成了水上人家的圣地。
季承富善于应酬。 有天成知远到季盛号购货告诉季承富, 今晚队伍发军装, 统一换枪弹委任官职, 要他家去三河口仓库结账。 晚间季承富叫老二带上账本前去清账。 季老二找错地方, 顶黑还没走到三河口。 这时突然七公庙方向枪声大作, 熊熊火光直冲天空。 原来倪雪樵计谋得逞了, 已在七公庙大开杀戒。 七公庙行善之地成了屠场, 有少许滩丁趁乱逃出得了生天, 那些打死的人全给士兵扔进大火中烧成黑炭。 季老二心里惦记货款, 赶到仓库见库门没锁上, 呼叫两声无人回应, 壮起胆子走进去。 借门里射进的月光, 他看到成知远所购货物大部尚在, 墙根叠有十几只箱子, 守库人听情况有变丢下财宝逃命去了。 没讨到账季老二心有不甘, 他搬起一只箱子, 沉甸甸的, 估计非金即银, 扛上肩出门飞跑。 他怕有人追赶, 一路狂奔到家气不够喘, 连人带箱扑通倒地。 季承富慌忙扶起兄弟, 一瞧老二口中冒血, 已断气身亡。 打那以后季家暴发, 台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合作化时, 季盛号和其他商号并为商业联社, 季承富以前是小商业者, 不在清算之列, 如今拿店员工资, 家资殷实, 有钱供子女上学。 儿子季朋臣学习不算上进, 念个高中毕业。 那年头高中生很抢手, 季朋臣靠两个姐夫关系进了教育系统教数学, 在学校很会来事, 不久当上后勤主任, 后因账目不清, 教育局把他调到本县湖西中学。 近年他外甥女婿唐化龙做了官, 将他调往古河中学任校长, 暑假过后即将来接任。
季承富日趋变老, 有天忽地中风说不出话。 家人把他急送卫生院没抢救活。季老头在世怕儿女们动他财宝, 没把藏宝处告诉家人, 那是兄弟用命换来的。 待他一死季家老老少少没有谁知道藏宝的所在。 镇上老人说季家财宝藏在后柴房地下, 至今后柴房早已倒坍成了菜地。
树下的季家菜地漆黑一片, 伸手难见五指。 马大龙轻手轻脚逾过菜地篱笆, 在地中央挖起宝来。 他忙活好一会累得满头大汗, 大小不等的坑掘有几个, 没挖到一块光洋。 他不死心略歇歇喘口气, 又下死力大挖, 掀起的泥土抛到菜叶上哗哗作响, 夜晚听来声音有些恐怖, 不知情的人走近会毛骨悚然。 季朋臣妻子洗潄后倚在床上看电视。 家中唯她一人, 子女都在县城上班。 她看到男欢女爱的镜头身上躁热, 想到男人去湖西中学移交过事务, 开学后到古河中学当校长, 心里漾起喜悦, 很快是校长夫人了, 这可是个走得人前到得场合的身份。 丈夫一贯花心, 回到身边该收敛了吧。 说他花心, 有能威的男人谁不花心呢? 可他花得太离谱, 把个女生肚子弄大。 要不亏他当财政局长的姐夫和做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姐夫褚超出面周旋, 恐怕他早去坐大牢了。 回来好, 在自己身边会少惹许多麻烦。
季妻正想之余, 啪的一声停电, 屋里黑咕隆咚。 她刚把手电筒找到, 隐约听到屋后传来不祥的响声。 莫非有人偷菜? 水嫩嫩的菜是双手辛勤操弄长的, 这些该死的偷菜贼太可恶。 她握紧手电筒开门轻轻走到菜地边亮起光来, 光束向有响声的地方照去。 她眼伴光束大吃一惊, 好端端的菜地上竟有几个坑。 随着手电筒方向的移动, 光圈里有个男孩手握铁锹从篱笆上飞跃钻进黑暗。 好个王八蛋, 望着一片狼藉的菜地, 季妻火冒三丈高声大骂: “ 哪来的野种, 遭飞炮铳的, 掉头的短命鬼。 你妈妈偷人养的东西, 没有家教的杂种, 挖坑埋你爹你妈啦! 阎王早迟来收你。要遭五雷揭顶。好好的菜地全给毁了……”骂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向远处, 人们听见骂声看不到骂者在何处, 几只流浪狗跟随骂声狂吠。
马大龙跃出菜地后没走多远, 听骂他是他妈偷人养的气个半死, 死婆子, 我让你骂个够。 等季妻回屋后, 他又悄悄潜入菜地, 用铁锹把地上散土聚拢堆个小坟包, 去菜地边折些柏树枝编成小花圈放在小坟包前, 找来几根枯树枝缠上废纸插在小坟包旁, 权且当作哭丧棒。 他弄妥后还不解气, 回家取出借来练吹的唢呐在菜地边吹。
季妻一肚子气躺在床上恨恨地骂道: “ 小杂种有人养没人管。” 过会困意袭来, 她眯起眼刚欲入睡, 听到外面唢呐的哀声响起, 本想出去看看, 唢呐声已渐行渐远。 “ 不知哪家人死了, 连夜在办丧事。” 她嘴里念叨一句, 过会儿睡着了。天刚亮季妻起床, 去屋后看看菜地糟蹋成啥样, 一看差点气昏过去, 菜地中央一座小坟赫然堆立, 尽管不大倒建得有模有样。 “ 定是昨晚那个小杂种弄的。 我去找派出所。”
季妻哆嗦身子走进派出所。 汪所长见她大清早脸色苍白赶来, 估猜发生了案子, 还没开口问, 季妻满嘴话爆出, 气愤地控诉昨晚菜地发生的事。 汪所长听后欲笑不得问:“你说像个中学生,哪个学校的呢?”“能有哪个学校,还不是古河中学的, 净教出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难怪要换校长。” 汪所长皱起眉头说: “ 季嫂, 没名没姓的, 你又没看清他模样, 恐怕很难查到。” “ 小杂种会吹唢呐, 昨晚他在我家屋后吹过。 遭炮铳的, 早派死在他爹前面。” 季妻咬牙切齿骂道。 她恨自己昨晚说死人办丧事, 不是诅咒自家吗? 汪所长听说肇事者会吹唢呐, 心里有起数来, 对季妻说: “ 你先回去! 这事由我来查。” 待她走后, 汪所长吃些早餐, 没费事找到居委会胡主任, 说了要查的事。 胡主任听后一脸轻松样儿说: “ 不要查, 定是马家的大龙。 我听他吹过唢呐。”
很快, 胡主任把马大龙请进派出所, 还有他的妈妈。 同时汪所长把季妻叫来。 事不宜迟, 三堂会审开始。 汪所长脸色冰冷眼盯马大龙问: “ 你是学生, 怎么做这种荒唐事?学校是怎么教育你的?”季妻从凳子上跳起嚷道:“昨晚就是他, 剥了皮我能认识他骨头。” 大龙妈不知儿子犯什么法, 一头雾水愣起神。 马大龙挺起腰身说: “ 是我干的。” 汪所长拍下桌子说: “ 人家好好的菜地, 你为什么乱挖?”马大龙吞吞吐吐说:“我去找宝,宝也不是她家。”“你胡说,我家菜地哪有什么宝?”季妻声音沙哑,差点背过气去。
胡主任甚感好笑, 季家有财宝传说而已, 这伢子把传说当成真事, 她摆个严正脸儿问:“你起个坟包亵渎人家又怎么解释?”马大龙脸一红手指季妻说:“她骂我是我妈偷人养的, 我受不了。” 大龙妈一听涨红脸责问季妻: “ 是你不对了, 你毁人名声。 我男人天天在家, 我不需要偷人。” 季妻听她话中带刺, 红起脸反击: “ 你这是什么话? 能拿上桌面吗? 什么东西, 一点道理不讲, 难怪养个流氓儿子。”“你是什么东西!”大龙妈回骂奔去要扭季妻,胡主任上前隔开她俩。两个女人胸口上下起伏互相怒视对方。 季妻腾地大哭: “ 汪所长, 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在家没招谁没惹谁!”大龙妈目光鄙夷地望下她转过脸去,马大龙晓得理屈,头耷拉眼盯地砖不吱声。
汪所长站起身连咳几声说:“我看你们再吵,谁吵得凶我就找谁!”见吵不出名堂, 两个女人不吵了。 季妻抹去泪花心有不甘说: “ 汪所长, 我家菜地全毁了, 他家要给个说法!”汪所长点下头脸朝向大龙妈,神色严正说:“你要好好教育孩子, 不要听社会上的传言, 除了媚春楼, 当年土匪没有其他财物散落民间。 马大龙要杜绝此类事再犯。季家菜地遭毁大家都看到,你要适当赔偿季家的损失!”大龙妈连连点头。 汪所长脸转向季妻: “ 季嫂, 你年长些, 以后遇事不能瞎骂人, 可以先找居委会!”胡主任遗憾地说:“今天的事要是先找我,也不会闹到派出所。”
“ 对了, 胡主任, 请你多烦点神常和中学联系, 人人都要关心每个学生的成长!”汪所长语气显然凝重。“是啊是啊!”胡主任附和道。
汪所长眼睛又瞧向那两个女人, 谆谆告诫: “ 你们两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后不可再吵!”两个女人不再吱声,没好脸色互望对方一眼。胡主任走到她们中间一手拉住一人胳膊说: “ 都是街坊邻居, 低头不见抬头见, 也没有深仇大恨。我们按汪所长说的去做!”打过招呼后几个人离开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