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登龙和云凤的甜蜜期, 因云凤的怀孕而结束。 妊娠反应期过后, 云凤烦躁忧郁, 过得不顺心。 褚登龙活得有滋有味, 常有人请他吃喝, 或者送礼物给他。一天又有人请他赴宴, 褚登龙带上云凤。 馆子里的菜是主人点的, 谈不上是山珍海味, 确是上等佳肴。 宴罢主人又送他两瓶好酒, 临别再三拜托, 请求他多费心。 回来的路上, 褚登龙满脸红光, 用牙签优雅地剔牙, 嘴里喷出酒气。 云凤试探地问: “ 你这个朋友挺大方, 又是请又是送。”“他能不大方吗?”褚登龙眼睛斜视云凤说,“他老子还在下面,想回县城上班, 他不找我找谁啊。” 有权势在手, 天上完全可以掉下馅饼。
云凤明白了, 褚登龙送给爸爸的好烟好酒, 都是来源于此。 她不解地问: “你收了好多人的礼品,他们的事你都办了吗?”“ 哪能那么容易, 我也不是神仙。 再说找我的人多了, 我爸那边能受得了吗?”
“受不了你还答应人家?”云凤的口气有些不快。
“这你就不懂了,”褚登龙不以为然瞟云凤一眼,“你不接受他们请客送礼,他们背后还骂你, 说不给人用。” 到底是人精, 会揣摩对方内心。
云凤担忧地说:“到头来办不了,你怎么对人家说?”
“ 我就让他们等, 有时机会等来了, 还以为是我帮的忙。” 褚登龙干笑两声得意地说。“ 那你不能拒绝人家请客送礼。” 云凤语气非常不满, 眼睛瞥瞥他的脸。
“ 他们有钱就送吧, 不收白不收, 收下他们才安心。” 褚登龙说罢哈哈大笑。见他振振有辞的模样, 云凤第一次发现他人性丑陋的一面, 心中厌恶之情自然而然产生, 不想再看他的脸, 眼睛移向远方。
云凤孕期心情不佳, 褚登龙交上桃花运, 在哥们酒会上认识一个在粮食系统上班的少妇窦海燕。 该女士模样稍逊云凤, 也生得婀娜多姿, 说话时眼睛顾盼生辉。 她父亲以前做过某局的局长, 至今尚在下面。 窦海燕听说褚登龙能耐大, 早想和他结识, 好请他相助把父亲调进县城, 今天有幸遇见, 天从人愿。
宴会上两人频频碰杯。 酒酣耳熟之际, 窦海燕双目含情地说: “ 龙哥是我的贵人, 有件事想拜托龙哥。” 桌上哥们都嚷道: “ 海燕有眼力, 你算是找对人, 没有什么事龙哥办不了。”
褚登龙得意扬扬地呡口酒,笑眯眯问道:“什么事?你说说看!”窦海燕欠身用手当喇叭, 套在褚登龙耳朵上说了会儿。 褚登龙直觉窦海燕身上令人心酥的少妇气息扑入鼻孔, 听后哈哈一笑说: “ 愿为大美人效劳。”
“谁美啊?”窦海燕故作姿态伸手捣褚登龙一拳说,“你老婆才美呢。”“都美都美!”座上哥们拍掌哄笑道。
聚过两次会后, 褚登龙和窦海燕异常热乎了, 有空没空常凑到一起, 看上去是对恋人。 窦海燕丈夫在下面乡镇供销社上班, 星期天才回县城, 窦海燕不须顾忌。
风声多少传点到云凤耳朵里。 她起先半信半疑, 后来褚登龙常常深更半夜回家, 有时昼夜不归。 云凤疑心来重, 难道外面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褚登龙回来晚时, 云凤盘问他的行踪, 他乱扯一气, 不是说公司加班, 就是说朋友聚会。 有天晚上十点多钟, 褚登龙还未到家, 云凤估计他不会回来, 一气之下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径自走向外贸公司。
褚登龙宿舍的窗帘挂下, 里面透出微光。 云凤站立门口, 听到屋里微微喘息声夹杂些许调笑。 她刚要敲门, 里面传出女性声音: “ 放我走呗! 你在外面偷嘴, 小心你家醋坛子晓得, 饶不了你。” “ 我早迟把她砸了。” 褚登龙气喘得紧, 引发身下的笑声。
云凤怒从天降, 伸手用力拍门。 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 “ 哗啦啦” 穿衣服的声音响过, 门开处, 褚登龙横在门口。 云凤怒气冲冲地推开他迈进门, 手指他身侧的窦海燕斥道:“无耻卑鄙!”褚登龙侧转身子挡住云凤,窦海燕趁机冲出门狂奔,夜色很快吞没她的身影。“不要脸,猪狗不如!”云凤顺手一巴掌掴在褚登龙脸上, 气呼呼地转身出门。
街道上, 路灯昏黄摇曳, 晚风一阵阵吹来, 扫得树上的枯叶哗哗作响。 天空时有流云飘过, 稀疏的星儿窥视大地。 一条流浪狗对行人低吠几声逃去。 云凤眼里流出两行清泪, 她没有擦, 任它无声淌下。 褚登龙从后面追上云凤, 伸手去牵她的手,靠近她耳朵低声说:“云凤,你听我说,以后……”云凤甩开他的手愤愤地说:“你还有以后吗?”边紧迈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云凤悔恨自己岁数不大, 婚姻又遭坎坷, 公公褚超为人还行, 可工人家庭也会出败类。 桂兰嫁错郎, 年纪轻轻殒命了, 难道会跟桂兰同样命运? 不能走她那条路。 她又想到郭长青, 如果和他结婚, 生活不会像今天。 褚登龙赶上来去拉云凤的手, 云凤使劲推开, 没好声气地说: “ 等孩子生下来, 我们就离婚, 你有本事去花女人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外贸公司的长舌妇徐晓芬和窦海燕同住粮食系统大院, 长舌妇背后常散布窦海燕的绯闻。 好事者把她说的告诉窦海燕, 窦海燕憋了一肚子气, 要褚登龙为她出气。
星期天, 窦海燕丈夫邹刚从乡镇回家。 窦海燕为遮人耳目, 处心积虑撺掇邹刚和褚登龙交朋友, 说拜托褚登龙办事, 我是女人不便出面, 你回来正好和他建立感情, 今晚请他吃饭。 邹刚想多个朋友多条路, 叫老婆去多买些菜。
晚上, 褚登龙如约而来, 顺带发小大牛狗子。 进门后禇登龙连声说: “ 不过意, 多有叨扰, 无功受禄。” 邹刚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 叫老婆赶快上菜。
桌上, 几个人酒过三巡, 脸红耳热, 谈趣浓烈。 门外几声猫叫, 小院里脚步声传来。 窦海燕脸靠窗户玻璃, 眼睛向外望去, 见是徐晓芬十二岁的儿子进小院找他家的猫, 转脸向丈夫说: “ 我看像贼, 不然天黑谁会跑进来乱看。” 邹刚是个愣头青, 几杯酒下肚冲得慌, 嘴里大骂满屋找家伙。 窦海燕趁他不注意, 低声对褚登龙说:“徐晓芬儿子,看你的了!”褚登龙点点头,把桌子一拍吆喝道:“大牛、狗子,平常你们凶呢,面前有贼你们都不敢打?”经他一激两人操起拖把棍子打开门,拥着邹刚冲出,乱糟糟地高喊:“有贼啦,抓贼!”
小孩见几个人如狼似虎扑来, 吓得拔腿飞跑。 几个人大喊追去, 邹刚赶上前一棍抡在小孩腿上, 小孩扑通一个跟头跌倒了。 抓贼者举起家伙劈头盖脸乱捶,小孩痛得狂喊爸爸。 等徐晓芬夫妇赶到场, 小孩已痛昏过去。 徐晓芬夫妇满腔怒火责问道:“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
“我们打贼。他在院里乱找,要不是贼跑什么?”殴打者粗声粗气理直气壮地说。
“ 他是个孩子, 你们看不出来? 你们是故意行凶。” 夫妻俩说时手扭对方要拼命。
大院里人听到争吵声都围来看热闹, 有好心人提醒道: “ 你们快把孩子送医院,去迟了怕耽搁!”徐晓芬夫妇这才想起救儿子要紧,急忙背起儿子跑向医院。
行凶者精神亢奋向邹家走去。 刚才一幕窦海燕站在小院门口看得真切, 很乐意舒心。 她跟三个斗士进屋, 一脸出过气的愉悦, 骂道: “ 小杂种, 找打的。” 褚登龙稳坐中军帐抽烟, 见他们进屋问: “ 不知伤得怎么样。” “ 死了活该。” 窦海燕用冷酷的语调骂道。
褚登龙不愧为老谋深算, 锁起眉头说: “ 有些事不得不早作准备, 小孩要是有个好歹……”他深吸一口香烟拍下狗子,狗子习惯地耸起肩头。“许三狗,你揽身上,不能连累邹哥!”禇登龙很少叫狗子的大名,除非情况特殊。经他一提, 邹刚有所害怕, 眼睛呆望薄烟中的褚登龙这座庙里的菩萨, 嘴里说: “ 这, 这……”
见丈夫张口结舌, 窦海燕骂道: “ 看你那个熊样, 真没出息。 有龙哥在你怕什么?”见为主子分忧的时刻到了,狗子依仗酒性手拍胸脯说:“有事我替你们扛,公安要找找我!”大牛一旁助威说:“狗子,龙哥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蹲不了几天, 龙哥就会把你捞出来。” 褚登龙鼓劲说: “ 没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算失手误伤, 我们以为贼才打的。” 几人计议已定。
事情闹大了, 小孩一直没醒成了植物人。 徐晓芬夫妇报警后, 一干人被警察请进派出所, 弄来弄去, 都把事搭到狗子头上。 公安局当即逮捕了狗子, 其他人都放回家。 几个人一路有说有笑, 没把今晚发生的当回事。
徐晓芬夫妇哭成泪人, 口口声声要公安局严惩凶手。 公安局安抚她, 说先治孩子要紧, 药费由涉案者承担, 等查清事实真相后, 定严惩不贷, 给你们伸张正义。 可怜长舌妇天天以泪洗面, 度日如年, 待在医院服侍儿子吃喝拉撒。
云凤见褚登龙闹得不成人样儿, 离婚决心更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