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魏华的头像

魏华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5/13
分享
《雨殇》连载

第一十四章 捉人的闹剧

一个大热的天, 女同乡又来会面, 满脸大汗连声说渴死了。 岑奇很快端来凉水, 女同乡洗把脸, 背过身撩起衣角用毛巾擦两下胸脯, 拿起扇子使劲扇风。 岑奇兴冲冲摘来个大西瓜, 该派女同乡有口福, 剖开后里面黑籽红瓤, 吃在嘴里甜得钻心。 岑奇用手招来尤富给他一大块, 等他吃过吩咐道: “ 你拎个篮子到闸口多拐些鱼来, 拣活的拿! 他们要问你就说老母猪下崽, 作催奶用。” 女同乡没加阻拦, 她知道三河闸管理处闸下有网, 每天能捕上千斤鱼, 拐它几十斤小菜一碟, 何况母猪催奶确实要用,人正好跟着沾光, 不吃白不吃。 尤富面带赞同的微笑, 抄起篮子走向闸口, 过会拐来一篮活蹦乱跳的鱼。 三人分头刺鱼淘米烧火, 女同乡亲自下厨, 俨然是女主人。 到吃午饭时, 菜肴摆满桌面, 有糖醋鲤鱼, 红烧鲢鱼, 生炒黑鱼片, 油炸毛刀鱼, 活鲫鱼蛋汤, 黑鱼骨头煨汤, 烧鱼籽。

岑奇不顾天热, 从一里多路外的管理处食堂买来黄鳝蝴蝶片, 炒肉丝, 还有凉拌, 又从园里树上摘下几个大苹果, 切成片撒上白糖。 经这一搞, 屋里到处散发饭菜的香味。 开饭时, 岑奇面前放只酒盅, 他要喝两口, 每天如此。 女同乡不会喝酒, 光顾低头吃饭。 岑奇不停地把鱼肉夹到她的碗里, 碗里菜比饭多, 女同乡无法下嘴, 筷子停下惬意地笑。 尤富知趣, 盛几样菜放在树下桌上独吃。 屋里不断传来岑奇和女同乡的声音, 招呼他进屋同桌吃饭。 他推说天热, 死活不肯进去。

他嘴里吃饭, 耳朵里在细听屋里动静, 大白天不便伸头窥望。 真叫人犯疑啊, 屋里怎么出奇的静, 女同乡这时也许只穿裤头, 坐在岑奇大腿上, 岑奇搂住她的肩头, 另只手在她胸脯上来回摸揉。 想着想着, 尤富下体膨胀了, 因饭碗在手上, 他不好动手。

饭后, 尤富找个风凉地小睡会儿。 醒后, 他进屋对岑奇说下午想回家看看, 顺便换点衣服。 “ 想老婆了吧?” 岑奇笑呵呵地问。 女同乡凑趣呡着嘴笑, 尤富解嘲地干笑两声。 岑奇像军队首长那样挥下手说: “ 回去吧, 明天早点来!” 尤富吃准他会同意, 临走没头没脑说: “ 晚上的事情够你累的。” “ 给猪喂食,” 岑奇说这句话语气有点重, “ 放心好了, 没问题。”

尤富像鸟飞出园子。 离开岑奇的阴影, 他浑身轻松, 不过气还在肚里, 你岑奇平时看我做事横竖不顺眼, 说三道四, 拿我不当人, 没想到你也有落在我手心的时候。 他把岑奇来人的事写在纸片上, 趁管理处午休人影稀少, 找到主任办公室, 悄悄地把纸片从门缝透入, 然后长舒一口气回家。

管理处主任姓钟, 胶东半岛人, 行伍出身, 当过解放军营长。 他为人刚烈直率, 有话喜欢当面锣对面鼓响一通算事, 以后不再计较。 有天他到果园巡视, 不知怎的有几头小猪蹿出圈, 在玉米田里乱咬棒杆。 见好多棒杆惨断猪嘴, 钟主任心疼惋惜, 他捡起干土块砸向小猪喊道: “ 岑奇, 猪崽跑出来啦!” 当时岑奇和尤富正在河心捞浮萍。 见无人回应, 钟主任叫得更凶: “ 岑奇你死哪儿去啦? 你真不是个东西!”

上班后, 钟主任发现地上的纸片, 看后很来气, 好你个岑奇, 屁股还没揩干净又搞起女人, 这还了得? 可再一想岑奇够倒霉的, 在荒野孤身一人与猪狗做伴, 七情六欲啥人没有? 可他不顾影响, 作为领导知道就该管。

晚上, 钟主任命令处里几个职工民兵冒黑向猪场摸来。 民兵们兴致极高, 他们一半是应付任务, 一半是觉得好玩。 黑夜里, 岑奇的小屋窗口通明, 看样子还没睡觉。几个人屏声静气摸到屋边, 透过窗户看见屋当中临时多铺上一块床板, 女同乡双腿盘坐上面, 岑奇坐另张床边, 俩人面对面正在兴致勃勃谈什么趣事。见岑奇谈笑风生的模样, 外面人暗自好笑。 他们不想立即抓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看足热闹再下手不迟。 他们看热闹的如意打算很快落空。 一会儿工夫, 从小路那头的黑地上传来乱嚷的喊声: “ 哎———岑奇, 你真不是个东西, 瞎搞起腐化。” 人们听出是钟主任的声音。 钟主任为什么要赶来呢? 他判断这么长时间民兵们该得手了, 他要亲临现场办案。

钟主任手拿长电筒向小屋照去, 埋伏在屋外的民兵都暴露在手电的光圈里。民兵们又好气又好笑, 世上哪有他这样捉奸的, 在老远就大嚷大叫。 岑奇听到钟主任的吵嚷声急忙下床开门。 屋外民兵见事已露相, 都涌进屋子。 有人戏谑地问: “ 老岑, 你老伴来啦, 是吧?” 岑奇还没来得及辩白, 钟主任已大步走进门里, 嘴里还在乱骂: “ 你这个混蛋, 说, 这个妇女是谁?” 他手指那个头已低到膝盖的女同乡, 大声地喝问。 民兵们都想笑, 只不敢出声。

岑奇吞吞吐吐地说: “ 是, 是我老乡。” 钟主任厉声训斥道: “ 是老乡就能留下过夜?” 他转脸问民兵们, “ 你们都看见啥了?” 民兵们几对眼睛互相瞅瞅, 支吾道: “ 他们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没上床……” “ 幸亏幸亏呀!” 钟主任使劲拍下大腿说, “ 这些都是有关原则的事情, 能乱来吗? 你们看, 差点出大岔子。 男男女女住在一起我们也有过, 那是战争年代, 现在哪儿能行?” 岑奇哭丧着脸, 低头站立不说话。 民兵中有人壮起胆子问: “ 钟主任, 我们要不要回去?” “ 回去回去!” 钟主任高声吩咐道, “ 把他老乡喊走, 招待所有房间让她在里面休息!” 女同乡听到这话赶紧下床, 低头跟在民兵们后面, 出门向管理处走去。 岑奇抬头瞥下她的去向, 又立即低下头。 临走前, 钟主任向岑奇发出警告: “ 我早晚要收拾你!” 说过用手电筒照亮来路, 尾随民兵们后面不紧不忙地走向处里。

就这样瞎咋呼半夜, 一场捉奸的事儿才告结束。

第二天早上, 尤富从家里赶来上班。 他情绪极好, 一路嘴里哼唱 《十八摸》小调。 走到猪场时, 见岑奇脸色阴沉, 不吱一声在挖猪食, 没看到女同乡的人影, 尤富猜测昨晚出过事了, 一声不哼拎桶食前去喂猪。 岑奇还没从烦恼中解脱。 昨天的事, 他怀疑是尤富告的密, 又吃不准是他。 中午, 岑奇心里闷热, 从瓜田摘来个十多斤重的西瓜, 剖开又是黑籽红瓜瓤。 瓜到嘴里他不由想起昨天的情景, 背地偷偷叹气。 一气之下他没把西瓜给尤富吃, 没吃掉的全送给新来的看苹果老头。 尤富见他厚此薄彼, 心里骂道: “ 老东西, 早迟还要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骂过心里有气难消, 索性跑到瓜田挑个熟西瓜, 用拳头捣开狂吃一通,弄得胸前满是西瓜汁。

太阳西斜时, 岑奇招呼尤富拿家伙上船, 准备去捞浮萍喂猪。 据岑奇研究, 浮萍含有糖分, 是喂猪的好饲料。 尤富安上木棹后坐到船尾去划船, 岑奇站立船头, 神情惆怅向前方望去。 远处, 芦苇立起一面面墙壁, 横一道竖一道形成许多巷道。 巷道的里里外外铺满碧绿的荷叶, 叶间红艳艳的荷花盛开, 有些花骨朵夹在里面, 十足是人群里的小孩。 天空一丝云都没有, 太阳刺眼灼人。 南风阵阵吹来, 芦苇微晃, 众多的苇墙就要倒塌。 船儿继续悠悠向前, 飘来沁人心肺的荷花香气。 水面上凉爽爽的, 阳光直照水底, 小鱼三三两两游来游去, 身影投在水中淤泥上。

岑奇无声无息站在船头放眼望向远方, 芦苇深处飞起一只大白鹭, 它飞旋会落到别处。 岑奇精神萎靡地目送它隐去, 嘴里轻轻叹息。 “ 这个老家伙, 大概是在想老相好。” 尤富划船儿判定, 不免暗自好笑。 “ 秋风扫落叶。” 岑奇出乎意料地唱了一句, 后面不再唱。 “ 这是什么调?” 尤富心里嘀咕, “ 驴叫吧, 当年老子在台上比你神气。” 前面有条小船, 看苹果老头坐在上面手里握根鱼竿。 他白天没事常用钓鱼来解闷, 看见岑奇老远点头示意。

船没划多远, 好多块零零散散的绿地毯出现在人们眼前, 那就是浮萍, 每片浮萍上缀有稀疏的小黄花。 岑奇系紧草帽, 手拿两根竹竿伸向水中的浮萍。 尤富丢开手中的木棹, 拿起竹竿去捞。 浮萍的根长在淤泥里, 捞时要用两根竹竿把它的茎叶夹在一起, 用力绞断根须, 才能成团的捞起。 绞过几竿后尤富胳膊酸胀难受, 心里很是不快。 见岑奇捞得有兴趣, 他头脑里升起不满, 心里说: “ 这下你劲头大呢, 刚才我划船你一点不帮我, 人死了大半截。” 又捞几竿后, 尤富甩下酸痛的双臂, 心里冒出许多怨恨。 他恨丈人, 恨岑奇, 恨猪, 恨浮萍。 要不是丈人看不惯, 怎么会到这荒僻的地方, 和不良分子为伍? 要不是岑奇要人做助手, 又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天天服侍猪? 那些猪早该行瘟, 糠食吃得好好的, 还要调换胃口吃浮萍, 这条不该有的河竟长好多浮萍。 眼前最可恨的还是岑奇, 他把猪当心肝宝贝, 拿人不当人, 要雪恨正是好机会, 今天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尤富把浮萍紧夹竹竿上, 斜眼瞥下岑奇, 岑奇躬身正要下竹竿。 尤富瞅准时机下力一拉, 船头猛打个旋, 岑奇站立不稳, 身体连闪两下, “ 扑通” 一头栽进水里。

岑奇的头很快冒出水面, 四肢在水中拼命挣扎。 透过清澈的河水, 看上去他脚不点地狂跳舞蹈, 双臂溅起雪白的浪花, 头上的草帽像只大鸟在浪花里扑击。船已离开他十多米远, 看样子岑奇水性差, 很难游到船边。 眼前的情景把尤富吓懵了, 他被施了魔法呆立船头, 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隐约觉得要出乱子, 脑子里一点唤不起援救的念头。 岑奇双手在水上乱招, 脑袋开始下沉, 草帽几乎和水面相平。 也派岑奇命不该绝, 看苹果的老头把小船飞也似地划来。 船身靠近岑奇, 老头抓紧岑奇的双手, 用力将他拉上船。

从鬼门关返回的岑奇死狗一样瘫在船舱里, 嘴里大口吐水, 喉咙里发出呼呼噜噜的响声。 尤富只顾傻看,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老头见他呆若木鸡, 隔船生气地教训道: “ 你这个小青年, 嘴上没毛做事不牢, 眼睁睁看人掉下水不知道去救。” 几句话把尤富训过神来, 原想叫岑奇吃点苦头, 谁知道险出人命, 这口饭看来吃不成了, 不干更好, 回去好天天和老婆温存, 省得做修行的和尚待在荒野与世隔绝, 多闷人啊。 想后他头脑有点清醒, 跟在老头小船的后面, 阴死阳活地把船向对岸划去。

岑奇差点丧命, 跑到管理处里控诉, 说尤富是个危险分子, 会犯上作乱, 弄不好某天命能送他手上。 处里怕出事, 炒了尤富的鱿鱼。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