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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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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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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蒲丝》连载

第五章 安顿贵客众人好忙乱 巨大反差新客满疑问

“哦,哦,我们终于到了啊!”从腾龙乡政府到龙头村,虽然地儿不远却浪费了不少的时间。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年轻的占红实在有点儿吃不消了。听到江开河这么一讲,他终于放下心了。顺着江开河手指的方向,占红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排黑乎乎的矮房子。

“这就是我们的村委会了!”又走了几分钟,江开河一指前面的一个四合院说道。

占红一看,土围墙上盖着瓦片,围墙中间有一个是只有门洞的大门,上面一个拱形中间歪歪斜斜地立着三个字“龙头村”。不远处一个老式路灯在电杆顶上发着不太亮的光,那灯光正好照在“龙头村”三个字上面。四周低矮的土坯瓦房四面一围就成了一个院子,整个院子破破烂烂的,有的房间的窗户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里有一个细节,还是让占红感到奇怪。腾龙乡不是下午停电了么?怎么这里还有电呢?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这是一个不太关痛痒的问题,占红也不好细问。首要的问题是自己如何先安顿下来,大家现在的精力也全在这上边,看得出村上为此也作了一些事前的安排。后来占红才搞明白,腾龙乡的高压线路有两个村与其他村的线路不一样,龙头村就是其中之一,腾龙乡没电并不等于龙头村没电,但好景给不长。占红到村工作后不久,电力公司为了管理方便,后来便将龙头村的线路并入了腾龙乡,由此龙头村停电的次数便增加了。

“龙书记,我把占书记接回来了!”江开河三下五除二,麻利地将火三轮停在了路边靠着棵树,不知一下从哪儿来了劲,跳下三轮边喊边就飞奔进院子去报告了。

“好!好!好!安全接回来就好!哪个是占书记啊?”说着话,从四合院对门亮着灯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中等个子老头模样的人来,后面呼啦啦跟出来十来个人。

占红赶紧向前走了两步进到了院子里,他感觉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身上,而且上上下下不停地扫描。对面一个白发老头出来迎接着。

谁知,占红前脚刚一进到院子里,从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咚!……”巨响,这一下把占红吓得够呛!有了过“生死门“的经历,他以为身后的围墙突然垮了,本能地向院子中间躲去。谁知脚下一打滑,差点儿就在院子里摔个大马爬,嘴里还不忘嚷嚷着:“大家快跑,围墙,围墙垮了!”

人群中就是一阵哄笑。还没等占红回过神来,从院子外呼呼啦啦冲进一队人马来,不由分说跑到台子上就跳开了。后面又呼啦呼啦进来不少人,把占红和村委会的人围在了院子中间。

人群中有人嘻嘻哈哈笑开了。虽然灯光昏暗,但人们还是看清楚了占红,也有人开始议论开了。“我看这个第一书记不咋地……”“来镀金的吧,还是个娃娃呢!”“这个肯定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糊的这一身一脸,不太像是个大官儿。”有的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不停地直摇头。一时间,院子里嬉笑声、议论声、锣鼓声各种声音和几十来号人乱作一团。

“你们吵什么吵?安静,安静!大黑天的,舞什么狮子?哪个安排的呀?谁看啊?撤了!撤了!”白发老头不高兴了,冲院子里的人吼了一句。说也奇怪,闹哄哄的那么多人,一听这不大的声音,居然一下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还有几个人暗暗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们在暗处庆幸自己还没有拿出“活计”来。

面对这一通乱,占红定了定神,目前他的首要任务是认识村上的这几个人。江开河跑过来了:“占书记,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龙书记!”

“龙书记,这位就是占书记!”江开河跑到白发老头跟前一指占红说道。经江开河两头这么一介绍,双方都认识了对方。

“我叫龙占魁,是这龙头村的书记!”白发老头颤颤巍巍伸手过来握住了占红的手。上下不停地打量一番占红后,说道:“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第一书记了,而且还是省里派来的,了不起啊!请里边说话!”

几句寒暄之后,大伙跟着龙书记闹哄哄地进到了一间大约四、五十平米的土屋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占红看见屋里放着十几二十来条长凳。长凳的做工似乎不太好,随着树木原有的形状弯来扭拐的,但是摆放还算整齐。他快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两边四个窗户黑乎乎的。再抬头一看,头上的瓦片依稀可见。前边搭了两张老式书桌,就算是主席台了,主席台上边简单刷白的墙上,依次张贴着毛主席等领袖像。一块扑满灰尘的黑板上边,还依稀可以看见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用问,这肯定是原来的村小教室无疑了。脚下虽然打了水泥,但湿漉漉的。想到从今天晚上开始,自己就要天天住在这里了,这一住还不知道到底会是多久,占红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好心的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占红带来的行李也搬进了屋子。龙占魁一看,翻了个白眼儿,“你们咋这么不懂事呢,这是我们的会议室,你们把占书记的行李搬到这屋里来干啥?”

受了委屈的人们背着龙占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着嘴不说话。

“这里不能搬那里不能搬,到底要往哪儿搬?”人群中还是有大胆的,很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忙乱中的龙占魁一听正要发火,又觉着这声音很耳熟,便下意识地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个小女孩正撇着嘴用眼睛瞪着他。

龙占魁一看,心中的气顿时就消了。原来,与他抬杠的那个人,是他的宝贝外孙女!龙占魁虽然有好几个儿子,也有两个女儿,但是令他不高兴的是,老龙家个个子女都生男不生女,孙娃一大堆可孙女却没有一个。这可把龙占魁给急恼火了,他觉着第二代人是儿女俱全,不能让第三代人只有男孩没有女孩!眼看就要让他彻底失望了,好在他的幺女在他50岁时喜得千金。从此,龙家人把这个大家庭中,第三代唯一的一个千金看成了掌上明珠,百般娇贵地养着。今天,八岁的外孙女放假,听说村里要来省上的官儿,也非得要跟着大伙到村上来看看热闹。

“往朝会计家搬吧,让占书记一个人住在村上,人生地不熟的,很不好弄!朝会计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大男人家,平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占书记去了,可以给他说说话,两个大佬爷们住着也方便。”龙占魁一拍脑门儿想了想,对手里拿着占红行李的人们说道。

“嗯,那个,别忙,别忙!”人群拿起占红的行李刚要往外走,又被龙占魁叫住了。他猛然想起了乡党委书记交代的话,省上来的这个第一书记是要住在村办公室院子里的。

“又怎么啦,外公!”还是只有龙占魁的外孙女敢问。

人群中朱八算,用左手摸了摸那并不存在的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右手悄悄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幸好占书记没去他家住!住了,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依据生辰八字朱八算早就算定,朝会计命太硬,名字也没改好。什么“朝天奔”,命硬的人往往想奔天奔不了天,却一不小心把命差的人直往天堂送。一家人除了他的老二做上门女婿免了“灾”外,其他的人都先后被他送奔天堂了。这一切朱八算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但始终碍于朝会计是个“当官”的,加之他本人又“不吃这一套”,还有他当姑爷的支书龙占魁也特别恨那些装神弄鬼的,所以朱八算一直不敢把这事儿往外说。

好心的村民哪里知道这些?先后给朝天奔说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二婚嫂。可朝会计克妻克娃的传言,还是悄悄地在人群中传播,因此总是说一个黄一个。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提这回事儿了。自此以后,朝会计就一个人过了十来年,村民谁也不敢沾惹这个朝会计了。今天,朱八算还不敢最后确定,这个新来的第一书记,到底克不克得过朝会计,因为他还没有拿到必需的证据——省上来的这个新书记的“八字”。

“八贵!八贵!”龙占魁一边叫着,一边用眼睛在人群里四处搜寻着。

“诶,诶,诶!”正在胡思乱想的朱八算一听叫自己呐,赶忙回应道。

朱八算原来的正名儿叫朱八贵,可不知怎么搞的,在发第一批身份证时,名字却变成了“朱八算”。因为这名儿是法定的,加之他会“算命”,人们便叫他“八算”了。

现在,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知道他叫“八贵”这个名字外,小年轻都只知道他叫朱八算了。

“你看把占书记安排在支部办公室隔壁住如何?”几个村社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想不明白今天这个龙支书是咋的了,往日有事情一般都与江开河商量,有时还要找老支书牛碧仁请教。今天却意外地问上了从未参谋过村上事情的朱八算。

“我看行!”朱八算一听不是朝会计家,想都没想,就立马回应到。

众人一听,心里寻思着:这省上来的大官儿,就安排在这么一个没法下脚的破房子里住,怕是不太妥吧,这也太苦了人家省上来的大官儿了!但在支书龙占魁面前,他们也不敢多说话,提起行李就要往那个房间里送。

“站住!慌什么慌!那间房你们下午收拾的时候没有看见吗,上头在漏水,地下全是水,怎么能住人啊?”龙占魁的外孙女伸开双臂,堵在了门口。

“月娇,大人的事儿你……”说到这儿,龙占魁停住了。

“是啊,龙书记,那间房不太合适住人啊!不光天上漏水,今天涨大水还把土墙冲走了一大块,不安全啊!”一直与龙占魁配合默契言听计从的朝天奔,今天却破例地公开抬了支书龙占魁的杠。

“是啊,是啊!”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说道:“这万一省里来的官儿有个什么好歹,咱们这龙头村可是背不起啊!”

“啊!哦!哦!”龙占魁一惊,瞪大了眼睛。只想着那间屋是整个村办公室最向阳的一间,除了支部办公室,那一间就是最好的了。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扶贫的事情,村里近百户贫困户每户都有几十页的资料要填,一时没顾上这些细节疏忽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隐患!暗自庆幸众人提醒得及时。

“那,那,那怎么办呢?”村办公室最好的几间房都不能住,龙占魁一时也没了主意,望着江开河、朝天奔等人问道。

“就不能安排在村民家中住吗?现在全家外出打工的人多得很,很多房子都是空的,随便找一家人的房子住,都比住在这儿强!人家还求之不得有人帮忙免费看家呢!”见龙占魁今天没发火,人群中有大胆的开始说话了。

“不是我不想让占书记住在安全一点儿的地方!乡上王书记找我专门交代过,说是上头出了文件,第一书记必须住在村办公室!我也没有办法啊!”一向刀切斧砍的龙占魁急得团团转。

“什么狗屁文件!尽是定些没头没脑的规矩!写文件的知道我们这儿的具体情况吗?出了人命他们负责吗?乱球写,那些坐办公室的官僚主义太严重了!喊那些写文件的官儿来这里住住试试!……”有人在人群中骂开了。

“张二堡!你在那儿乱讲啥?”龙占魁厉声喝道。

乱哄哄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生来咋到的占红,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根本插不上话来,只是感到肚子好饿好饿。可面对一大群从未见过的生人,他也只好强忍着。

“江主任、朝会计,你们看这事儿咋个办?”龙占魁实在没了主意。

“这个,这个,这个……”江、朝两人互相看了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会议室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外面的风声和偶尔的雨滴声却显得格外突出。

“如果占书记非得要住在村办公室的话,那就只有住在支部办公室咯!只有那间房勉强能住人嘛!”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循着声音,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堵在门口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胡闹!占书记住了支部办公室,我们又到哪里去办公?”龙占魁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声音很凶,面相却还算平和。

“就到漏雨的那间去办公呗!要不,你们来天重新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也行。”龙占魁的外孙女不温不火地说道。

“嗯,有道理!”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赞叹声。江、朝两人互相看了看,也点了点头。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在支书龙占魁面前,不敢发表那样的建议。谁都知道,那间支部办公室,龙占魁在那里平稳地当了二十来年的村支书。对龙支书来说,那里就是他人生的风水宝地。

龙占魁马着脸、背着手、低着头,在会议室里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叹息着轻声对众人说道“哎,好吧!就听月娇的!这房子好几十年了,老得不成样子了。必定占书记是省上派来的大官,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可担戴不起!”

江开河和朝天奔两人一听龙占魁这话,眼睛里的泪水直打转。

“占魁!难道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人群正要忙着搬东西,冷不丁背靠墙角那位80多岁的老老支书,用颤抖的手举起拐杖轻声反问了一句。

人群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眼睛又都聚焦到龙占魁的身上。

“搬吧,必定占书记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人家可是省上来的大官,先把办公室挪到刚刚打扫的那个屋,以后我们再想办法。”龙占魁向众人摆了摆手。

墙角里的老支书轻声叹了口气,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拐杖,不再言语了。

人群中的占红眼看着这一切,一会看看老支书龙占魁,一会儿看看这闹哄哄的人群,一会儿又看看墙角里的老老支书。这儿一切都是生疏的,人也不认识几个,既插不上言又搭不上手,脑子里却满是疑问。

“动手,搬吧!”龙占魁见人群没有动静,又摆了摆手,朝众人喊了一声。

龙占魁的话音刚落,“呼啦”一下,人群就散开了,挪的挪东西,搬的往屋里在搬,龙占魁、江开河、朝天奔等村干部也都加入了队伍。占红看着正房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热流,但他脑子的那些问号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墙角里传来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占红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整个会议里,就剩下他和一个靠在墙角里的躬背老头。那老头这会儿正拄着拐杖往外走。占红看了看,不认识。那个老头直到占红跟前,向他善意地招了招手,然后一拐一瘸地继续往外走去。

占红礼貌地回了个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便主动地将这个老头搀扶到支部办公室。

丈着人多势众,等到占红他们到达支部办公室,大伙已基本把东西搬置完毕。室内一张掉漆老式黑色书桌被安放在了靠窗的位置,那窗子是用木棒与外面隔开的。一个旧小方凳放在了书桌旁边,靠墙位置还放置着一条用木条钉制的老式长凳,头顶上一支白炽灯发着昏暗的光。占红带来的几个大包被大伙临时放在了那条老式长木凳上。脚下的水泥地板虽然有些开裂,但好在倒是被打扫得比较干净。

看着这一切,尽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现实与省城里巨大的落差,还是让占红心里难于接受。被占红搀扶过来的那个老头儿,看了看占红,又看了看被搬空的支部办公室,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占红还隐约听到了老头轻声的叹息。

“快,快,快,让开,让开!”外面突然又吵闹了起来。正在沉思的占红顺着喊叫声一看,七八个壮汉正抬的抬扶的扶,搬着一个什么大件朝这边移动过来。外面太黑,到底是什么,占红一时没有看明白,看那样子是冲着屋里搬来的,他赶紧搀扶着一同来的那个老头儿站到了一边。等抬近了,占红才看清楚那是一张巨大的老式木床。

床太大门却又太小,到了门口,几个壮汉却死活没法将它弄进屋子!

“慢着,慢着!”龙占魁指挥着壮汉们往里搬。好不容易前半截进了门后半段却又卡住了。

“细电杆,帮我用点劲儿!”江开河围着外面半截大床转了好几圈,然后指挥着大伙又把床抬了起来。朝会计冲着细电杆招了招手,意思是叫他帮忙往里推推。

“好呢!”细电杆应答着,与朝会计等人一起发力:“一二三、一二三!”

“一二三,使劲!……”江开河一看床还是没有动静,猴急的他也加入了推床的队伍。一声号子后,江开河与众人猛地一发力,就听得哪里发出了“咔!……”的一声长响,床终于被推进了屋里。

龙占魁在旁边心痛地大叫道:“慢点,慢点儿!不要把啥子弄烂了!”

众人四处一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继续安床了。龙占魁也到处仔细瞧了瞧,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做者无心,看者却有意。今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朱八算却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一场意想不到的大阵仗,正在等着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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