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何玉凤看了一阵那两张“废纸”,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占红彻底服了。那么,何玉凤又说了什么呢?
“此图与彼图几无异也!”何玉凤口辞清楚地向占红说道。
农通明瞪着眼睛看了看何玉凤,又看了看屋里的武坤。只见武坤在那里瞪着眼睛,半晌没说一句话。
此话一出,占红当时就惊呆了愣在了那儿!但很快清醒过来的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儿,万一这玉凤诈我怎么办?还得要考考她!
“以汝之所见,请绘于此!”占红拿出了纸和笔,递给了何玉凤。
只见何玉凤接过纸笔,不慌不忙地在纸上画了寥寥数笔,便递给了占红。
“此生得汝,终身无憾也!”占红接过何玉凤画过的纸一看,眼泪花花地看着何玉凤,一种打心底里的爱慕油然而生!为了破解这个难题,自己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啊,可这何玉凤呢,还不到十分钟的光景,便把问题解决了!此女之智慧只能在己之上,不可能在己之下!好生了得!要容貌有容貌,要智慧有智慧,既上得厅堂又进得厨房,这样的年轻姑娘谁不喜欢呢?占红紧紧地拉住了何玉凤的手,此时的他恨不能紧紧地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再好好地亲上她几口!可是在众人面前,作为第一书记的占红也只能将这份爱,深深地藏在心底里。也就在此时此刻,再一次坚定了他此生非玉凤不娶的决心!
农通明一看何玉凤画的,再次拿起了那张达工的“鬼画符”,看了又看比了又比,不停地点头,他似乎也看懂了。可是对于那张白纸,他看了半天,依然没有看出任何门道来。
驻村队员武坤见此情景,又走过来对比了半天,但他依然摇着头,表示什么也没有看明白。
对此,占红与何玉凤,只是笑而不语。
“我们走吧,人家占书记还有事儿,我们手里的活也还没做完!哈,哈,哈!”农通明一看,这两个年轻人谈得正投机,文言文都出来了,这分明是不让太多的人听懂的意思嘛,那还是少打扰吧!他尽管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一手拉着武坤笑嘻嘻地就往外走。
武坤也是过来人啊,仔细一看,哦!原来如此,走吧!跟着农通明就出去了。
只有何玉凤的父亲何大有,似懂非懂地坐在哪儿,心满意足地看着和睦的两个年轻人,心里甜滋滋地。
这时的农通明心里比昨天高兴了些,至少他看懂了武坤没有看懂的一个图。武坤也比昨天高兴一些,因为是他的朋友达南强的“鬼画符”中暗藏的什么秘密,似乎已经被破解并为驻村工作队递了点子。他认为在这一点上,他的朋友可比农通明那个送一张白纸的朋友强太多了!
村里有钱了,因为乡上的出面,这钱最终还是没有分成。但终究这是一颗炸弹,鉴于龙头村的特殊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响。这钱到底用到何处,用在何刀刃上,才能让全村绝大多数老百姓满意?道路修建消息的事儿还没有彻底搞定,这儿占红的脑子里有点乱。
乡上突然下了一个文件,要求驻村工作队测算每个贫困户本年度的人均纯收入。占红又不得不立即安排开展这项工作。这个事儿对占红及所有驻村队员来说,本不是个事儿,但他们还是在入户测算中,遇到了问题。
接到文件,占红不得不组织驻村工作队员和村两委人员召开专题会议,对落实乡党委文件精神进行安排。这些都是些轻车熟路的事儿,在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人员这儿,并没有遭到什么阻力。就在短会很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提起了修路的事儿。现在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路线和怎样的一个修法。虽然占红已经从多方验证了线路,但这是大事,一天没有官方的明确文件,都还存在着变数,因此他压根儿也没有在会上提这个事儿。
现在,既然大家提出来了,占红觉得也可以讨论讨论。讨论啥呢,占红早已想好了,路经过龙头村我们应该如何应对,不经过又该如何应对。
尽管拿不出任何依据,农通明始终坚持认为,这路非走龙头村过不可,说这是他的第六感觉。与他持相同观点的还有村主任江开河。江开河的依据非常简单,只有这条线路地质上最好,而且线路最短还经过了乡政府旁边。
龙占魁和朝天奔等人则认为,经过龙头村的可能性小,主要原因是需要打通大龙山隧道,工程量很大。
双方僵持不下,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谁也不认为对方的观点是正确的,一时间闹得屋子里声音很大。占红一看,原本是让大家讨论经过和不经过如何办的事情,现在变成了经不经过的问题,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人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条路对龙头村发展的至关重要性。
占红不得不纠正大家讨论的焦点。占红的意识很清楚,让大家先扯扯这个事情,看看有没有好的见解和意见。不管是什么情况,这都是一个大事情,都需要提前有足够的方案来加以应对。“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个经验占红深有体会。
“路经过龙头村的可能性很大很大,宜早作准备,改天面谈!”占红的手机上突然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发短信的是他老爸占德牛。
“好!”占红一拍大腿,把坐在旁边的龙占魁吓了一跳。多少天来,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俗话说“至近者莫过夫妻,至亲者莫过父子”。对老爹占德牛,他是非常了解的,没有足够的把握,他的老爸是绝对不会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来,来,来,大家还是别扯远了!虽然还没有确切消息,我们假设路要走村上过,我们到乡上、县上、省上一下子都近了,我们该如何抓住机遇发展?”收到短信,占红努力地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引。
“如何发展?‘外孙打灯笼——照旧(舅)’!农民除了种庄稼,其他的啥也搞不了!要是有造飞机、火箭的本事,哪个还愿在这里受穷!?”朝天奔显得很是无赖,说话来得很直接。
“如果交通好了,是应该抓住机会发展了,大家世世代代穷怕了。要是我们以后生产的农产品能卖到省城里去,那就值钱了!但是发展啥子好,我也没想好!”江开河比朝天奔乐观。
“发展啥子我是当局者迷啊,你们驻村工作队里有专家,我倒是希望听听他们的意见!”龙占魁一下子把话题又推了回来。
“当局者迷啊!”占红一听,看来村干部们在这个方面都还没有什么主意,或者是他们都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是囿于他们的知识和见识,或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条路的决定性意义。
“农工,你是怎么看的呢?”占红看向了农通明。
“要是路真的走村上过,我觉得可发展的有很多,比如水果、中药材、蔬菜、养殖业等。生产是小事,销售是大事,既能生产得出优质的东西,又能畅快地卖得出去,还能卖到好价钱却是难事!”农通明直截了当。
“是啊,农工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发展谁都想发展,钱这个东西谁不喜欢呢?更何况我们村是穷出了名儿的村!没有谁不想早点富起来啊!我们村先后发展过棉花、蚕桑、大红袍红桔等,不是因为缺少技术,便是因为运不出去烂在了地里,都没有搞成功,伤了群众的心。你们下组入户也是看到的,现在全村还有几棵桑树和红橘树?还不都是因为发展这些东西赚不到钱,早些年全被群众砍光了!”龙占魁说到这儿,脸上充满了伤感。
“我也看出来了,发展是第一要务,但对群众的教育和引导,是绝对少不了的第二要务!包括现在,我们的一些干部,在这件事情上认识都还不到位,就更不要说普通群众了!”武坤说事不说人。就在这话刚刚说完,桌子上个别人的脸已经红了。
“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要牢牢抓住!以前我们驻村工作队搞了一个规划,那个虽然成了全乡其他贫困村的样板,但还是纸面儿上的东西,而且很粗略很概略,具体操作性不强,特别是对指导每户的发展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我建议农工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充分结合全村实际,就种养殖业到底发展些什么好,早作研究和规划,最好能细化到片和户头。对群众的宣传引导这块,我们还要在已经做了些工作的基础上,再多加些力,务求解放群众的思想,变‘要我发展为我要发展’。这个工作,村两委的同志和驻村工作队员人人有份,大家都要在村广播、日常会议和入户等各种渠道上多作宣传。武坤同志说得好,我们不能只顾发展不顾群众思想的引导,发展三红蜜柚那次,大家就应该吸取足够的经验和教训了!”占红看了一眼各位,说道。
“这次正好借预估和测算各贫困户年度收入的时机,大家要深入到群众中,广泛听取意见和建议,我们要认真作好谋划。当然还有一条纪律,那就是在官方宣传之前,还是不要向群众说修路的事儿,我们只是悄悄地做抓机遇的工作。另外,我们有这样好的先天条件,我觉得大家可以考虑考虑发展旅游的事情,不能仅仅在种养业上吊死。”占红说出了自己的目标和看法。
“啥子啊?发展旅游!我们这个地方发展旅游?怕是鬼都不上门哦!”占红此话刚一出口,村干部中立即便有人又开始反对了。
“哈,哈,哈!我们这里发展旅游恐怕难于上青天哦!我从穿开裆裤那么小长到现在头发胡子花白这么老,还没有见到多少人到我们这个穷地方来过呢!我看那,能把农工说的那些发展好,卖出去,让群众赚到钱,鼓鼓大家的腰包,早点把贫脱了,也就非常不错了!在这儿发展旅游,怕是在说梦话哦!”说话的是龙占魁,他也从根本上不看好这个事儿。
“那好吧,先咱们不谈论这个事儿。等道路确定下来再说吧!”占红见村干部们还不能接受这个对他们来说,祖祖辈辈们都没有干过的“新鲜事物”,也就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件在他看来的大事,迅速地把话题引开了。
眼下还有急事要办,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又兵分几组下到了各贫困户家中,很快就将基础数据收集了回来。照例,后续工作还是由第一书记占红来完成。他利用电脑,录入完数据后,很快就测算出了全村每户贫困户的预估年度收入。
在全村近百户的贫困户中,绝大多数户的预测收入都在占红预计的正常范围内,有部分户有望本年度实现脱贫。但也有极个别户的预测结果,远远超出了占红的预期,其中“何二流”何浪的收入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比去年下降了不少,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了占红的高度警觉。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占红仔细地分析着何浪的收入组成,种养殖业的收入几乎为零,除了偶尔打两、三天小工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收入来源。占红知道这个何浪很特别,只要兜里有钱,哪怕只有三、五元钱在兜里,他都自认为还是个“有钱人”,是绝对不会去做任何事情的。出去做点小工,也仅仅是混口饭吃,而且要求老板当天开工资,一有钱便又回家不动了,成天就在村里村外四处游逛。去年多少还种了点庄稼,今年连这个也放弃了,而且有越来越“游手好闲”的迹象,谁劝说也不听。占红和驻村工作队员劝说过多次,一点效果都没有,连支书龙占魁都没有办法。
占红所不知道的是,上次村里搞的那场拍卖会,对何浪的影响实在太大。虽然没有多少文化,这何浪认定自家祖传下来的那个罐子,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他将那个罐子藏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地方,悄悄四处打听着哪里能将罐子卖出个好价钱。就因为这个,他把种庄稼这事儿也给荒废了。
何浪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却认一个死理。只要他认定的事儿,不管对不对,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不管外人怎么认为,但这何浪心底里就笃定,他发迹就应该从祖传的那个罐子开始!这些都是他心底的事儿,对谁也没有提过,谁也没有弄明白那个为什么。因此,不管哪个对他做工作,都是油盐不进。
这一下就把占红和驻村工作队员们给弄急了。驻村工作队的主要职责就是发展村上的经经济,让全村群众和贫困群众增收。在驻村工作队的帮助下,大部分的群众收入都在良性发展,这突然冒出一个收入不但没有增长,反而还在不断下降的贫困户,占红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占红回忆起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在村委会办公场所重建的时间里,他只看到过这何浪仅仅来上过两天班,其他时间到底在做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劝说又不听。发展种养殖业不配合,介绍工作还不愿意干,做思想工作又毫无作用,这样的情形之前谁也没有见过。一直在省城里工作的占红,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的不会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针对何浪的特殊情况,驻村工作队三个人在一起讨论了半天,谁也找不到好的主意。后来,占红又找到了村干部和何浪所在的组干部,依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这件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占红的心上,让他时刻不得安宁。突破口到底在哪儿?到底如何才能找到突破口呢?占红不得不思索和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他的愿望很简单,全村人民都只能向前进,绝对不能往后退!
按照惯例,占红又组织人员,对测算中发现的“两头人员”——测算收入特别高和特别低的户,再次进行复核测算。为了防止思维定势影响结果,这次复核测算,占红将人员再次进行了交叉。人员这一交换,他自己恰巧被交叉到了贫困户何浪所在组。
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见到贫困户何浪本人。在一条简陋的木凳上坐下后,占红拿出了一份“贫困户纯收入核实表”,表上内容设计得很是详细,逐项询问着何浪。几乎不管问什么,何浪都答“什么都没有”。
很快整表问下来,除了打了很少的一点小工有点收入外,占红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收入的来源。这虽然证实了第一波测算人员没有作假外,也令占红十分难受。他急切地希望进到何浪的屋子里,再查看和核实下究竟。
当何浪打开门,占红走进去时才发现屋里很乱,衣服、日常生活用品、用具、瓶瓶罐罐、泥巴、瓦灰和一些不知名的粉末等胡乱放了一屋。就连厨房里也很乱,碗筷、瓢盆什么的,胡乱堆了一大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箱子,也不知道里边到底都装了些什么。锅里明显有一股食物腐败后的酸味。很显然,那些碗筷至少已有两、三天没有洗过了。除了几个灯泡和一个棒棒手机外,屋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电器和值钱的东西了。
在这样乱的屋子里,占红惊讶地发现墙角一个仅仅两、三平方米的范围内,却异常的有序和干净。不但如此,占红还发现了一些他平常并没有掌握的东西。到龙头村工作将近一年了,虽然平时经过了何浪家多次,但却很少遇见其人。即便偶尔遇见了人,也只是在屋外了解情况,这是占红第一次进到何浪的房间。
占红看清楚了,墙角有两张木头桌子,下面有一条独凳。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但很干净。一个桌面上放着几张纸和几支笔,上面还有几张黑白的画稿;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把简陋的雕刻刀和一些已经雕刻成功的人物、动物、建筑什么的雕像,还有一些泥土的、木头的半成品。屋子四周的墙壁上到处张贴着各种画,不像是画报厂出品的东西,倒很像是人工描绘的。
如此见闻,倒是让占红十分的吃惊。这户没有其他的人了,不用问,这些都是何浪弄的。占红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何浪到底有何长处。日常所听到的,都是说他坏处的,比如“懒”“无大志”“不爱收拾”等等这些负面的耳闻。
“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占红不放心,指了指那些画和雕刻物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何浪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
“哦呀,好能干哦!”占红禁不住夸赞了一句。
何浪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这一发现,令占红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他无意间又发现了一个民间人才,难过的是何浪这样的人才,在现在的山沟里,难以找到用武之地,浪费了实在可惜。
眼下,提高何浪这个贫困户的收入才是关键,关键的事情就要放在工作的首位。占红又做起了何浪的思想工作,希望他弄点庄稼搞点养殖,并愿意自己先借些钱给他作本钱。
无论占红怎么劝说,这何浪都不愿意干那些。最后,他只是给占红表了一个态:“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连累驻村工作队!”
天地造人,无完人,也少有无用之人。任何人都有他的长处与短处。善于用人者用其长避其短,而不善用人者却追求“全能型人才”“复合型人才”。其结果是后者什么都会一点儿,什么都不精。
这个何浪,虽然没有读几天书,也没有上过专门的美术学校,但他天生却有绘画和雕刻的天赋。龙头村还有一位没有发现的人才,与他爱好也一样,咱们以后合适时再细表。
做了不少的工作却没有解决实际的问题。从何浪家出来,一路上占红都感到心里很恼火,低头闷闷地走着道。思来想去,虽然何浪有一技之长,但现在却找不到帮助他的办法。
转过一个山头,前面泥土村道上,人声嘈杂。再仔细一看,有人不断地从车上下着标尺、棍棒之类的什么东西,老远就能看见个大概。
“难道找石油的真的来了?”占红一看那架式,虽然没见过,但凭着自己的直觉,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心里有事,他没有过多地搭理这个事情,继续低头走着,脑子还是在思考着何浪的事情。
“红!……”公路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这声音十分熟悉,占红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抬头顺着声音方向四处张望。
“老爸!你怎么来了!?”占红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两腿飞奔到了占德牛身边。
老爸占德牛这一来,占红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心里一下子就更加高兴了。
“没事先给你娃打电话,老子不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么?!”占德牛也很激动,一把把占红搂在了怀里,转了一个圈儿。
“我先到你爸那里去了一趟,刚从那里到这里的!”占德牛对占红说道。
“我爸?……”占红一听,很意外,自己的爸爸不就在面前么?怎么老爸还从另一个老爸那里来?好在占红反应很快,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说道:“人家还没有结婚呢!现在还不能这么叫!”
“结婚那不是迟早的事儿么?现在早点这么叫好,免得到时候生分!”占德牛说着话,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占书记,你是该加快速度了!早点请叔叔们喝喜酒才是!然后生上几个胖娃娃,给你爹妈找点活路做做!哈,哈,哈!”这边两爷子的话音刚落,那边占德牛的工友们一边工作,一边也开起了占红的玩笑。
“要得,要得!到时叔叔们得来送大礼哈!”占红应答道,赶紧过去给占德牛的工友们打招呼。
几句玩笑后,占德牛一把拉了占红,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你该早点着手准备村里大发展的事儿了!机会来了!”这是占德牛背着工友们,给占红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意思?”占红一听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但他还是故意地问了一句。
“你爸是搞啥子岗(方言,就是做什么工作的意思)的你还不知道么?我是来这儿行使自己专业的呢!”占德牛眉飞色舞地说道。
“知道啊,怎么了?”占红一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但还在继续装傻。
“你这娃到乡下工作一年不到,就变傻了么?”占德牛一皱眉,瞪着眼睛看着占红。
“没傻呀!我不就这样的吗?”占红继续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可给你说啊,地质队的也跟我们一起来了!”占德牛又对占红说道。
“哦,他们来找石油了!”占红强忍着笑,故意说道。
“我们这次来啊,不但要找石油,还要找矿,这是他们的工作!”占德牛说到这儿,故意加大了音量,周围的群众都听见了。占红说谎时那特有的表情,还是没有能瞒住占德牛。自己的孩子,他还不清楚么?
这次工作组来,对外宣传就是“找石油”。对于这个“找石油”,这儿的老百姓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也没有谁怀疑。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这里来了不少“找石油”的,每三、五年就要来上一、两波,他们也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已经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新修的道路要走这里过,路线大约是这个样子的……”占德牛说着话,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就地画了起来。
占德牛的主要工作是考古,干这一行的人,一般都有一定的美术功底,三、两下就把草图画在了地上。
“你用脑子把它记住,不要拍照,现在还属于保密状态!”占德牛要求占红把图记住,然后快速地用脚擦除了地上的草图。
原来,在占红与村干部们讨论道路经过路线那天,占德牛刚一上班就接到了一份内部文件。文件大意是说要求考古所尽快组织人员,对道路规划路线沿线进行考古勘探。这份文件文字不多,但线路却很详细。出于工作纪律要求,占德牛只能给占红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只是要求他早作准备,并没有把话说透。
“你看我们怎样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占红问。
“我的工作时间紧,不给你说空话了!村上的事你要早点规划!我觉得产业上要发展,特别是特色农业!另外,这条路修好后,这儿离县城和省城都很近,还可以考虑发展旅游业、民宿、农家乐,农业也可以借助这个作点儿文章!总之,脑子要通畅,要多想办法!只要这条路一通,我相信,离全村脱贫的目标就不远了!”占德牛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问题我早就在思考了,你今天这个图我也早已经从不同渠道得到了!只是现在还差一个绝对可靠的信息,我要做到万无一失!万一我考虑的与实际的不一样,决策失误就会影响到全村工作的整体推进。那样的话,反而可能滞后全村的发展!”占红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是啊,你考虑得也有道理啊!但也不能因为目前有困难就止步不前了吧!你可以考虑多作几个方案,无论最终路从哪里过,你都有应对之策。但就目前所有的信息综合分析来看,道路经过龙头村的概率远远大于其他两个备选方案。我对腾龙乡境内已经初步有所了解,从飞龙村经过的那个备选方案,虽然里程与经过龙头村的差不多,但那边有一座沙山很难对付,远没有从大龙山这种硬质岩石上打隧道容易,所以这个方案我认为仅仅是一个最后的备选方案。还有一条备选方案,那就是走青龙村那边。但那条线路长了很多不说,离乡政府所在地也很远,而且下游接口路线也长了不少,还要修一座大桥,成本上高了不少。不管是从经济效益还是社会效益上看,都不划算!”占德牛看了一眼占红,发现他在认真地听着,就继续往下说道:“考虑问题,要综合考虑、全盘考虑,要跳出自己的范围站在全局上去考虑,最好是站在决策层面去考虑,这样才能抓住事情的要害!仅仅在自己的小范围去考虑问题,最终多半是要失败的!”
占德牛最后的这几句话,对占红的影响是很大的,在以后的驻村工作中,他就把这些话用在了指导自己的工作和实践中。
“这个问题,就是难了我太久。自从知道了这个事儿,直到现在都还难着我呢!现在我才知道,这基层干部它不好当啊!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占红向老爸占德牛倒苦水。
“你娃仅仅才是一个村干部嘛!才当好丁点儿大个官儿?基层是很锻炼人的地方!当初为什么我要大力支持你到基层,就是因为你还是太缺少锻炼了!到基层工作,对你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只要你认真学习和总结,就会很快不断地提高的!你就是还缺少锻炼!在看问题和处事上,还有很多的不足!”占德牛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客气,直接指出了占红的问题。
“是啊,我要学的地方多着呢!在农村工作,有时真的能把人搞得下不来台,我都遇到过好几次了!”占红说道。
“哈,哈,哈!”占德牛一笑,说道:“人有时是被逼出来的!有这样的经历好,有这样的经历好!”
“叮”一声响过后,占红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微信上冒出了几个字:“红,占叔到村了,见到没?请中午全部到家吃饭!”占红心头一热,特别是那“到家吃饭!”几个字,让他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爸,人家玉凤要我们中午到她家吃饭呢!”占红说道。
“这个我可比你早知道了!我一来这儿就去了你老丈人你爸那里,人家可热情了!哈,哈,哈!知道了!”占德牛爽朗地大笑着。
占红又是一阵脸红。
“爸,你还得要帮我!我要一个道路沿线的图!还有,你们考古的结果,如果不保密的话,我也想要一个。因为这个对于我的工作很重要!”占红说道。
“你这孩子!这怎么不保密呢!要是不保密我把文件复印件都给你拿来了!噢,对了!保密,保密哈!不要出去乱说!你心里知道暗自做好准备就好!有些事,中午在你老丈人家吃饭时再说!”占德牛一再打招呼。
再说考古队和地质队,一到村里就马不停蹄地展开工作了。这些我们不表,单说地质队里有名叫枣花生的一个队员。此人不但对地质有一套,因时常与考古队工作有交集,便在日积月累中长了见识。加之自己善学肯钻研,渐渐地便对考古也有所染指,特别是对各种古玩研究比较深。
此次在龙头村工作开展中,这个枣花生因为自己的生理原因,需要找一个地方方便。因为四下都是队友,他不好意思在野外解决自己的内急问题。四处一望,发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他寻着路就过来了。哪知他这一来,阴差阳错地走到了刚刚占红才离开不久的何浪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是平时这枣花生到这里来,还不一定能见着人。这占红刚刚走不久,何浪也还在家里。枣花生说明来意,何浪虽然平时不爱多说话,心倒还是热情。一看来人要借地方便一下,想想自己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把枣花生让到了家里,方便人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解决了自己内急问题的枣花生,虽然对何浪家里的凌乱很不适应,但他立马发现了何浪的特别。那些墙上贴的、桌子上放的画、雕刻的东西,深深地吸引了这个枣花生。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如此边远的山沟沟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因为同样的爱好,就有了同样的快乐和共同的语言,枣花生便与何浪攀谈起来。虽然何浪平时并不爱多说话,但一说到绘画、雕刻这些他喜欢的东西,话便多了。两个人相互谈得十分投机,何浪便请枣花生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坐了下来。这何浪就缺少一个专业的老师教他一教,在这方面他是很虚心的。而谈得正投机的枣花生,这时也忘记了何浪家里的凌乱和不太友好的气味。
枣花生一边与何浪谈着,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叠画稿。突然,一幅画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
“这画也是你自己画的?”枣花生问。
“是啊。怎么了?”何浪有些惊讶,以为自己的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是你想像中画出来的,还是有实物对照着画的?”枣花生问。
“有实物!”何浪没有太多的话。
“实物在哪里?能不能给我看一看!”枣花生一听就兴奋起来了,眼里闪着金光。
“你等等!”何浪也不避生,很快就从一个大箱子里拿出一件包裹着衣物的东西来,放到了枣花生的面前,示意他自己拆开。
“轻一点,易坏!”何浪叮嘱道。
枣花生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层层包裹,眼前的物件让他欣喜若狂。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似罐又不是罐,似瓶又不是瓶且装饰着古纹的东西,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个是仿品,真正的实物还在不?”枣花生急切地问。
“真东西是我朋友的,你手里的这个是我仿制的,管保分毫不差!怎么,你喜欢这件东西?”听到这话,何浪就是一惊,但他表现出了少有的沉着和冷静。
“这,这,这,你一个人弄的?!”枣花生根本不相信一个家乱得不成体统的单身汉,暗地里还有这等本事!
“是的,花了我两、三个月的时间,弄废了好几个,只成了这么一个。怎么?有问题吗?”何浪问。
“你真的有如此本事!?”枣花生瞪起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何浪。
“你如果真的需要,三千元一个吧,两个月后你到我这里来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真想要的话,现在得给五百的定金。”何浪也看出来了,对方是个行家,眼睛非常毒辣,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仿品,他不到一分钟就看出来了。
而这个枣花生,更是为何浪这种埋没在乡间,没有被发现的人才感到惋惜和震惊。但同时,他的重点还是在那个真正古董实物上。
“‘找古董’,问题解决好了没?我们又要往前推进了!快点归队,我们大部队走远了,你娃等会儿就找不着道了!”队友给枣花生打来了电话。
“朋友,这样,你马上留一个电话给我!等两天我亲自来找你,你一定要把你朋友约上,我想看看这件东西的真实物!”枣花生主动给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而这何浪也看出来了,这个人很喜欢这件东西,便也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放心吧,实物与此物管保丝毫不差。如你真喜欢,到时把现钱背上,如果谈得拢的话,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记住,我只收现钱!”何浪把来人送出了门。
过了几天,这枣花生果然又找到了何浪。这时的何浪身边却多了一个人,三个人花了几天时间,秘密地谈成了这笔生意。何浪一夜之间便成了村里的暴发户,但这个事情全村只有两个人知道,那就是何浪本人和他的朋友,两个人都对此秘而不宣。因此事与本书关系不大,此不再详叙。
中午,占德牛如约来到了未来亲家何大有的家里,未来的儿媳妇何玉凤弄了好大一桌子菜。占德牛吃着可口的农家饭菜,心里很满足,嘴里不停地哼着他也听不明白的小曲儿,摇头晃脑好不惬意!此时他的脑子正想像着这何玉凤与儿子占红结了婚,自己当上了爷爷,孙子们围着自己和老婆喻铁扇不停地打着转,不停地叫喊着:“爷爷、婆婆”,那日子过得就一个字儿“美!”
吃过午饭,占德牛休息片刻,起身就要准备离开。
“爸,这么快你就忘了啊?你早晨说的话呢?”占红过来拉住了占德牛的手。
“没忘啊,要不我们边走边说吧!”占德牛一看,说道。
“还边走边说呢!在外面听到的人会更多!你放心吧,这屋子里没有外人,玉凤不会乱说,爸也……”占红说到这儿停了停,马上改了口:“玉凤爸我何叔也不会乱说的,我以第一书记的名义向您保证!”占红仍然牢牢地抓住他爸的手不放。
“你这孩子,都是快当爹的人了,还这么粘人!”此情此景,让占德牛一下子又想起了占红小的时候,竟然没注意这是在哪儿,不自主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边的何玉凤听到占红说话舌头打卷时,就听出了其中的奥秘,脸就是一红。紧接着这未来的公公说占红都是快当爹的人时,她的脸又是一阵红。
过来人何大有只能装傻般在一边暗自高兴。
“这里本来就是一家嘛!我还避啥子嫌哦!现在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时间还是早了点儿,我想等把这一带搞清楚了,再给你们讲讲!这里虽然山高沟狭,但也有很多的长处和特别之处,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地方不是那么简单的!说不定这里将来还会是个好地方!红啊、凤啊,你们年轻人施展才华的机会可能马上就要来了……”占德牛一提到这里,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光。可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占所长,你在哪里,我们这里有了重要发现!”占德牛的一个下属打来了电话。
“好,我马上赶到!”占德牛一听,就一皱眉头,立马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队友有了重要发现,这对考古的人来说,本身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很多干这一行的人求之不得的。在这样的好事面前,占德牛为什么要皱眉头呢?
看官有所不知,这考古与道路修建这件事情上,却是一把双刃剑。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是遇到了特别重大的发现,国家就会重点保护,势必影响到道路的修建?甚至造成道路被动改道。要是道路路线这一改,又势必影响到村子的发展?占德牛皱眉头的原因就在这儿,他比其他人考虑得远了一步。
屋子里的其余三个人一头雾水地相互看了看,望着占德牛远去的背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