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红的房门大开着,何大有径直走了进去。
“呀!爸!你怎么来了呢?”何玉凤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何大有。
“女娃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呢?好久回来的?怎么连个电话也不给老子打一个?”何大有也很是惊奇。
“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何玉凤在自己的老爸面前撒起了娇。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何大有恭恭敬敬地朝天上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心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么遇缘,必定是上天促合,正是说大事的时候!”
占红与何玉凤相互看了看,不知何大有说这一番话,到底是何意。
三个人坐下片刻,互相寒暄了几句。何大有迫不及待,要准备办大事了!
“凤啊,你到何老二那里去坐几分钟。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与占书记单独说!”何大有对何玉凤说道。
何玉凤只得来到何德来这儿。至此,楼上占红这儿,楼下何德来这儿,故事同时在发生着。写书人一支笔,遇事只能一件一件地逐个表清。
先说楼上占红这里。何玉凤下楼之后,何大有顺势把门就给掩上了。
四目一对,占红说:“何伯,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了,什么重要的话都可以说了!”
“哎!……”何大有叹息了一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事,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什么事儿都可以放心地说!”占红说道。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占书记你到村上一晃就快两年了!”何大有说道:“两年前,要不是你的妈救了我一命,恐怕我的骨头都朽了!”
“这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只要你好了就行了!”占红说道。
“我个人怎么样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事情我放心不下呀!”何大有说到这儿,又叹息了一声,接着问道:“你们驻村工作队,是不是要两年一换?”
“文件上是这么写的,不过……”占红刚说到这儿话还没有说完,何大有就站起来了,直直地瞪着眼睛看着占红。
“那不行,那不行!这个事儿必须马上办了,马上就去办了!”何大有一听也急了。
“啥事儿这么急啊?”占红很是不理解地问。
“啥事?你们的事儿!你和凤儿的事儿!正好,她也回来了,你们两个,赶紧去乡上把证儿领了!这事儿必须马上办!马上办!”何大有的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眼睛却依然直直地看着占红。
至此,占红什么都明白了。但面对急燥的未来老丈人,又不能直接给予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文件上是写了驻村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员工作满两年可以申请替换,但人家也没有写必须更换。村上现在什么事情都才刚刚起步,所以……”占红看到何大有的脸随着他的说话,在不停地变化着。“所以,我就申请留了下来,再干两年再说!”
“唉!”何大有又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拍,一顿脚坐了下来,对占红说道:“你傻呀!你到这里来是锻炼的,早点回到省城工作哪点不好?为什么又留下来再干两年?”
“昨天乡上专门开了个会,我申请留下来了!……”占红说道。
再说楼下。何玉凤不请自来,这让干等了好几个月的何德来喜不自胜,非常热情地招呼着何玉凤。水、瓜子、糖果什么的,都侍奉上了。热情过度的何德来,却让何玉凤有些不太适应。
一阵客气的题外话之后,何德来伸出头来四处探望了一下没人,就把话题转入了“正题”。
“妹子,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的事儿该办了吧?你看看村上,与你同年的,人家的小孩都上幼儿园小班了!你与占书记的事儿,也该办了吧!”何德来说道。
“这事儿……”何玉凤这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认为这是他爹何大有,给自己有意上的套!
虽然楼上的何大有和楼下的何德来,围绕着两个不同的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儿。但其实,这不但不是何大有与何德来“串通一气”,在给占红与何玉凤两人上套,而是各自出于不同的目的,纯属巧合而已。
“我给你说,今年你们办事儿,有两大好处。一来是经过村里的那条通省城的道马上就通车了,听村里的老年人说这是百年一遇的绝好机会,在通车这天办婚礼,对下一代好得很呐!”何德来红着脸,一边扯着手里的碎纸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一边又装着“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劝着何玉凤。这会儿,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占红满两年可能要离开村子的消息。
这段时间何德来的生意更好了,信息却不如以往那么灵了。原因是人们要在村里忙着挣钱,没有谁再愿意在他这儿耽误功夫吹牛了,“情报员”们也没有功夫去干那耽误时间,还不挣钱的事儿了。
“这二来呢,你一天不办证儿,一天就不能算是人家占家的人,你在占家说话就没有什么份量!哥这个,这个……”何德来说到这儿,脸就更红了。
何玉凤一想,今天这个堂兄到底是咋个的了呢?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与他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啊!几个月不见,怎么变这样儿的了呢?难道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这样给你说吧!这儿没有人,我也不绕什么圈子了。我这里,这里遇到了点儿小麻烦……”何德来说到这里,红着脸又向四周仔细地“扫描”了一阵,确认没有人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这身皮(神医)背上了,可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想求求妹子,能不能给你的……唉,就是那个粉大夫说说,帮我解解难……”
到这个时候,何玉凤可啥都明白了。原来堂兄何德来用了一番苦心,先让自己拿了证儿提高在占家的“地位”,然后再去求未来的婆婆帮忙。何德来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啊,他肯这样,说明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了。
何玉凤没有立即说话,她在想着如何回答。而终于鼓起通气表明了情况的何德来,此时也没有时间去观察何玉凤的表情,他迫不及待地又把脑袋伸出来,仔细地“扫描”了一番四周的动静。
“唉!……我也是人年纪大了点儿。要不然我就拜在粉大夫门下,去好好学习几年,那就没有大问题了!”何德来见何玉凤不说话,知道事情可能有些不妙,叹息着说道。此时的他已经预料到了未来,他这个“神医”“神”不了多久了!不免心情十分的低落,也不再说话,低着头坐在凳子上,胡乱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人是该学习啊!任何时候都要学习!不然,就要落后啊!”何玉凤说道。
“是啊,学是该学!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可我们老了,人家不要了啊!到哪里去学?”何德来显得十分的无奈。
“中医能解决很多的问题,但中医也不是万能的!不行的,就要明确告诉人家!”何玉凤说道。
“是啊!要是过去,我很自然就说了!可是现在,这张皮把我逼得无路可退!”何德来一听这话,心里也更加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可能将会一无获!
“你的脑壳很灵通的!又是啥子疑难杂症把你难成这样了?”何玉凤问。
“给你说,可能你也不(懂)……”何德来这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这个堂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上次不还是她解的难么?现在主动提这个事儿,说不定还有点门!
“从省城里到我这里来了一批老头,总共十几个人,每个都有不同的毛病。他们住在村里半个多月,很多老头的病都让我给整住了!”何德来说到这儿,看了看何玉凤。
“那你厉害嘛!”何玉凤不动声色,认真地说道。
“可是,还是有啃不动的!有个叫‘张恨烟’的哮喘病人,我只能轻其症而不能根治;还一个老烂腿‘铁拐欧’,我也只能治其表而不能断其根!唉,我是实在没有了办法!……”何德来说到这儿,不停地叹息摇头。
“有相关的诊疗记录或是资料没有?”何玉凤问道。
“有,有,有!什么都有!”由于时常研究这两个病例,何德来把相关资料都放在了顺手的地方,因此他迅速地找齐了相关的资料,递给了何玉凤。
何玉凤认真地看了看“张恨烟”和“铁拐欧”两人的病历和诊疗记录。说道:“中医我不懂。只是听说与气相关者,肺主之;与疮相关者,血主之……治其表而轻其主,如软泥地上建楼阁,扶之能立,手去即倒!此医之大忌也!”
此番话听得何德来一惊一惊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何玉凤!心说,我的个姑奶奶,这哪里是不懂中医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有几下子的内行人啊!
“俗语云‘正而邪不可干’,此二者皆宜扶正,一重在养肺,一重在活血……”何玉凤又说。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何德来的眼睛已经瞪得不能再大。他的心里十分的疑惑,想当初何大有重病之时,这堂妹不是什么都不懂么?怎么这一年多的光景长进就这么快?难道真有神人指导?
“再说一人之力必定有限,要想百战百胜还得……”何玉凤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占红走路的声音!
“玉凤,何伯叫你上楼去说话!”占红过来拉了何玉凤便走!
“诶!诶!诶!……”正听得入心的何德来,一看占红来得真不是时候,刚想要拦阻,何玉凤已经被占红拉出了门!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你们两个,马上到乡政府去,把证儿领了!我就放心了!……”何玉凤一到,还没来得及坐下,何大有便说话了,还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两人。
占红与何玉凤也不知说什么好,也都不敢看何大有的脸色,三个人就这样都愣在这儿。
“我是组织派来扶贫的。这样吧,我说一个我们俩办大事的时间:全村脱贫之时,就是我占红办证之日!”占红认真地说道。
“哎呀!我的天呐!等到全村脱贫,那得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去了啊?”何大有一听大为恼火,捶胸顿足地反问道。
“我觉得他说的都太快了!”何玉凤说道。
“死女娃子!你还说太快了!你是要气死我呀!”何大有在室内又开始捶胸顿足。
“何伯你不要急,慢慢听玉凤说!”占红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十分害怕,这未来的老丈人一气,老毛病又患了。
“是时间太急了嘛!你也不想想,去年我们村就脱贫一大片。今年蔬菜这么一搞,还有旅游公司这么一开发,道路马上就通,那个贫哪里遭得住脱?说不定现在绝大多数都已经够脱贫的条件了,只是没有算账。我估计,今年年底,很有可能就要整村脱贫了!”何玉凤说道。
“这贫早点脱了好!早点脱了好啊!”何大有一听,何玉凤说得有道理。反过来就问占红:“占书记,你可说话算话?”
“我在这儿当第一书记,说话岂可轻易悔改?只要玉凤愿意,我绝不悔改!”占红斩钉截铁地说道。
“凤娃子,你是啥意见呢?”何大有直直地看着何玉凤问。
“嗯!”何玉凤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此时要是再说其他的话,将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好!好!好!那我就再等你们半年多一点!到时要是你们悔改,我就不活了!当着你们的面儿,死给你们看!”何大有打铁一般说着话。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占红的寝室。
屋子里,就剩下占红与何玉凤两人,看着何大有的背影发呆。占红不太了解何大有,可何玉凤太了解他自己的爸了。这话一出口,到时事情办了凡则罢了,要是没有办,他的爸可真的办得到!
何玉凤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她不得不为占红和自己的硬表态,作充分的考虑和安排!因为,在这种不确定因素众多的现实情况下,什么样的妖蛾子都随时可能飞出来!也就是说,她自己随时都要作好出嫁的准备,但到底是什么时候,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或许天也不知道,更不用说人了!而一旦它出现时,也许就在一瞬间。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玉凤说道。
“我们也不能谈个恋爱,搞走长征嘛!”占红笑了笑,说道。
“我们没什么,我爸那里可是认真的!”何玉凤很是严肃地说道。
“我占红可是无产阶级啊,只要你愿意呢,这个事儿我们就随时都可以办!”占红也很严肃地说道。
“莫忙,莫忙!老子还是不放心!得给我一个东西为凭!”占红与何玉凤正在屋子里商量着自己的私事儿,不料何大有杀了个“回马枪”,他又回来了!
占红与何玉凤两人惊恐地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何大有此番回来,到底意欲何为。
“官凭印信,民凭纸约!我也怕了你们两个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凭据!要不然,我就不走了!”何大有在凳子上一坐,把双手往胸前一抄,二郎腿一跷,看着两人不再作声。
“爸,你怎么会这样儿啊?”何玉凤问道。
“我不这样还咋样?你们谈了这么久了,占书记连我们何家祖宗三代都知道了,什么也清楚了!我们也知道占书记他们家的所有情况了,你在人家里一住还好几个月!知道的是你在人家那里学习,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这证儿都没办,我何大有脸往哪儿放啊?只要你们办了证儿,怎么着都行!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怎么这么谈得?!”何大有志在必得。
“玉凤,这……”占红被这突然来的事儿弄得不知所措。
“写吧!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得算话!”何玉凤说道。
“好吧!”占红一看今天这个架势,这条不写还不行了!只得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纸来,认真地写了起来。写好后,双手递给了何大有。
“好!简单概要,但要说的主要事情还是说清楚了!”何大有接过来一看,连声称赞。正要叠放在兜里,他又说话了。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占书记一个人表态还不能算,你也得给我签个字儿!”何大有一把拉了何玉凤,要她必须在条子上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何玉凤没有办法,只得在条子上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大有满心欢喜地小心叠好纸条。拿出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个印制精美的红包,小心地放在里边。红包上面描龙画凤,还有一个大大的双“喜”。从这些细节看得出,这早已是有备而来。一切弄好后,如爱护自己性命一般,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妥善地收拾停当。正欲往外走,突然有人一敲占红的门,进来两个穿着讲究的人。
屋里三人一看,来者何浪、桃芳芳。俗话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裳”,只见何浪西装笔挺,小伙今天显得很是帅气。桃芳芳今天也格外漂亮,身着红色上衣,穿着得体的红裙子,打扮得也很得体。唯一不太协调的地方,就是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
“占书记!哦哟!有伯也在这里!正要去找你呢!我们两口子有礼了,来请你们喝喜酒!”说着话,散的散烟,发的发糖,送的送请帖。
“祝贺!祝贺!”占红很是激动,他向这对新人送出了真诚的祝福。这个最不被人看好的贫困户,不但修了新房子,今天也终于成家立业了!这让占红倍感欣慰。
送走何浪夫妇,何大有手里拿着红包、烟和糖,久久不能释怀,目送两人好远。
“你们看看!你们两个看看!人家比你们都小,可是人家马上就要升辈儿了!你们,你们!……”何大有左手拿着请帖等东西,右手单手拍着大腿,一边不停地跺脚。
占红与何玉凤两人又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唉!要是他们俩是你们俩,就好咯!”何大有一屁股又坐在凳子上,长叹起来。
三个人僵在屋子里,谁也不说话,都在想着心事。
“树上的鸟儿……树上……占书记,占书记!我来,我们来请你来了!”楼下,一阵马达响过之后,有人一路高声唱着歌往楼上冲。
这声音太熟悉,占红不用看,都知道谁来了。
“占书记,我们来请你喝喜酒!”一敲门,又进来两个人。
“怎么,你们搞得这么快?!”占红看见曾有前、曹莲英两人,今天穿着也很讲究。曾有前穿了一件笔挺的中山装,头发修剪得笔直。曹莲英身着粉红色上衣,青色裤子。虽没有刻意打扮,但也显出了几分漂亮。
很多人说城里人漂亮,其实是然但不尽然。农村人也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只是平时忙于活计少于打扮,加之风吹雨打太阳晒,平时看上去容易出老像。要是好吃好喝修养半年,再一稍微打扮打扮,不管男女,不少的人长相真的不错。
“搞得快也得感谢党和政府,感谢占书记!感谢驻村工作队,感谢村两委!我们记着你们!”两口子向着占红就是深深一个鞠躬敬礼。
“朝主任说我曾有前收入超了,我还有些怀疑。后来,我们两口子又找了花肠子给算了算,他说我和她再生两个娃,收入都要不完!下年我都还有蔬菜收入,再等个年吧(地方口语,意思是再等一年),我的三红蜜柚也出钱了!这里,村里又来了旅游公司,我和她每天至少也要挣一、两百多块!钱用不完!用不完!我‘曾有前’现在变成‘真有钱’了!所以,她就催着我办这个事儿了!这下再也不会生贫困娃了!哈,哈,哈!……”曾有前一边说一边大笑着指着曹莲英,脸上满是幸福。
占红双手接过这两口子送来的请帖、喜糖什么的,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幸福。
“你们看看,好好地看看!人家一个二个都结婚了!就连这个曾有前,也结婚了!你们两个,书读得不少,怎么反而当不得读书少的人了,成了木头一样的了呢!”送走曾有前夫妇,何大有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两桩喜事,没有一桩是自己女儿的!何大有接连受着刺激,手里拿着两份请帖,气冲冲地往楼下走。他刚刚走下楼,迎面正撞上想往楼上走的代理村主任朝天奔。
“来,来,来!朝主任,你来了正好!正好!请你帮我盖个章儿!”何大有一把拉住朝天奔,就往旁边的乒乓球台边靠。
“盖啥子章哦!章不能乱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朝天奔,看着何大有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一个红包包来,保管得像命一样的金贵,有些害怕了。
“是你的领导写的!盖这个章儿,不得犯错误!”何大有一边说,一边将占红写的那张纸条递给了朝天奔。
“你慢点哈!这个很重要很重要,不要弄坏了!”朝天奔刚要伸手接,何大有又把手缩了回来,认真地提醒道。
“啥子条子那么金贵嘛?拿来我看看!”朝天奔吃惊地看着何大有,心里也更加紧张了,但又有些好奇。好歹是一村之主任,他不能当面表现出自己的紧张来,慌忙地吸了一口掩饰的烟,才接过条子。
“这个条子一定要盖!一定要盖!”朝天奔看完,不由分说,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迅速地盖了一个村委会的章子!
“这些烟都是你的了,好烟!好烟哈!”何大有见朝天奔如此爽快地盖了章儿,心里也挺高兴。顺手就将刚刚他和占红收到的共八支喜烟,全都给了朝天奔。
“占书记,好消息!好消息!”办完何大有拦路要求办的大事儿,朝天奔一路小跑,到了占红的办公室。
“有消息说,马上要通车了!”朝天奔没等占红说话,就又说道。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走我们又去看看!”占红一下子就又来了精神。
“我刚刚去看了,还是等两天吧,人家正在加紧施工,不让上路!”朝天奔说道。
“哦!”占红又坐了回去。
“今天真是划得着!整到大半包好烟!”朝天奔拿出一支烟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然后偷偷地换了一支点上了。
“你们,唉!你们……”朝天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有啥就直说呗!”占红说。
“我是过来人,机会难得啊,实在难得!占书记到村里来工作,啥都搞好了,就是一样没有搞好!你们能不能够凑成四喜临门啊?!现在还来得及!”朝天奔很是失望地说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占红心里感到很是奇怪。撞见的几个人,都是说的一件事儿——婚事!
“我这都收到了两份请帖了!你说这一不结就不结婚,一结就两对!人家何浪、曾有前都要在省道通车这天举办婚礼!”朝天奔说道。
“路好久通车?”占红突然问。
“你没看么,请帖上有,这是最可靠的消息!”朝天奔一看,屋里的这两个人经他这个主任劝仍然无动于衷,“四喜临门”极大概率是搞不成了。看样子,刚刚何老爷子也是为这事儿来的,他的那张条……那我还是不费那精神了,人家“直管”的都不行,我这个算什么呀?
“农历六月初六!六月初六!好日子啊!好日子!六六大顺呢!”占红突然大叫了起来。
“这占书记,只记到了工作,只晓得工作……”朝天奔摇晃着脑袋,找了一个借口便往外走。走到一楼楼道口,还不忘回头提醒:“占书记,六月六吃喜酒,两家!两家哈!”
朝天奔刚一回头,迎头又撞见何大有。
“他们两个都还在上边?”何大有问朝天奔。
“在!都在!”朝天奔一边答,一边继续摇晃着脑袋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爸,你怎么又回来了呢?”何玉凤一眼又看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何大有。刚刚不是气狠狠地出去了么?这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呢?这让她感到十分的震惊和不解。
“我来只说一句话!就一句!”何大有昂头挺胸,用大拇指竖着比画了一个“一”说道。
占红看了看何大有又看了看何玉凤,心里很是没底,不知道这一句话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从何大有高兴的样子上,占红觉得即便是坏话,也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你们写的那个条,刚才朝主任盖了章儿了!这下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要是村里脱贫的那一天,你们还没把证儿给我办回来!嘿!嘿!”何大有说到这儿,看了看占红,又看了看何玉凤,继续说道:“我就再也不找你们了!”
占红心想,这个朝天奔朝主任,什么章都敢盖!这不无事找事么?“难道这就是那一句?”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如果只说这一句,倒还不如不说的好。占红正寻思着,婚姻大事,不找我们两个当事人,还能去找谁?
“我就复印几百张,村委会外的大门上贴一张,然后去占书记单位,把条帖在大门上,其他的见地就帖,让大家都看看!只要你们不怕,我何大有一张老脸,我怕谁呀,我!说完了,就这一句!走了!”说完话,何大有真的昂头挺胸地走了。
“苦了天下父母心啊!一个上午,就围绕着你我的事情,什么花样儿都用了!看来,快则今年下半年慢则明年上半年,我们两的事儿就得办了啊!不然,要是这个倔老爷子真的给挂出去,这影响恐怕也不好啊!”占红叹息道。
“这事儿早办也是办,迟办还是办。我爸有时就认一个死理儿!我们得提早谋划啊!不要再把他气病了!”何玉凤说道。
“是啊!我大致测算了一下,原来预计的三年实现整村脱贫,今年因为抗旱有力,农业生产、蔬菜生产基本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加之旅游公司进村搞开发,下半年可能还要开展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村民们还能再挣到一部分钱。因此,今年实现整村脱贫的可能性极大!”占红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
“那,那,我们得赶紧准备准备啊!”何玉凤说着话,脸就红了。
“准备啥?你没听明白么?老爷子只是要证儿,没说非要我们到时候立即举行婚礼!到时只去办证儿还不容易么?”占红说道。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的爸!有了证儿,他便了有催促我们办事儿的铁证!那就更由不得你我了!”何玉凤说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占红拍了拍脑袋,认真地说道:“我家老爸老妈也在使劲地催,这些上一辈的都怎么了啊?”
原本这个事儿本来是一个很小的事儿,让其自然发展,到时自然有水到渠成开花结果的一天,或是恋爱不成功分道扬镳的一天。何玉凤的父亲是农村人心急,可以理解。可自己的父母都是高知识分子,为什么也这么急呢?他们何曾站在年轻人的一边,替我们两人好好想想?操之过急,未免有揠苗助长之嫌,这令占红十分不理解。
铺子里,经何玉凤一番话指点的何德来,似有所悟地不停翻看着药书,此时早已过了饭点,他也没有觉着饿。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太重要。
村委会的院子里,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可村子里,一件事情的消息在疯传,慢慢地就开了锅。一心想攻破难题的何德来,再也不是村里的消息灵通人士。老支书龙占魁,更是直接到富成旅游公司上班了,对村上的事情再也很少过问。
为了减少打扰,第一书记占红将门虚掩着。在忙着他认为旅游开发后,将要配套的那些十分重要的工作。何玉凤照例当起了占红的“秘书”和参谋,帮他整理档案和出谋划策。也正是因为如此,村里的干部们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群众间传播的不实消息。
“不能让占书记他们走了啊!千万不能让占书记走了!”“这样的好书记走不得啊,千万要留下来啊!”“他要走,我们就去把他抱住,不能让占书记走了!”“村里才刚刚好一点儿,占书记走了,村里咋个办呀?”“驻村工作队的也不能走呀!走不得呀!”……村委会的院子里,突然涌进一大波群众,一下子就炸开了锅。高喊什么的都有。
“咋个了,啥子事?”楼下的村主任朝天奔一下子跑出了办公室,望着一院子的群众,呆呆地问。
“朝主任,你可真心大!占书记到村工作马上满两年了,人家要回省城升官儿了!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占书记走不得啊,我们舍不得他!”有群众提醒朝天奔,说着话就开始抹眼睛。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没有人说这个事情啊!”朝天奔瞪起眼睛看着茫然的群众,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但占书记到村快满两年的事,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坝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大汉站在了村委会的大门口把关,目的大略是为了防止占红跑掉。
铺子里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药书的何德来,一听占书记马上要离开村委会了,也急了。这两年来,这个财神带给了他多少收入?这个人千万千万走不得的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趟子也跑出来了,真切地向群众们打听着前因后果。
楼上的占红与何玉凤,早也听到了楼下的叫喊。但这时的占红,没有急着出来,他想听听群众对他和驻村工作队,近两年工作的评价。他要是一出现,那肯定就听不到真话了。
“你们哪里听来的消息?”朝天奔十分纳闷地问。
“全村都传遍了,我们都晓得了,难道你这个当官的真的不晓得?”有群众十分怀疑村主任没有说真话。
“这个还真的没有听谁说过!再说,如果占书记走了,上面肯定还要派人来的嘛!我们是省级贫困村,这第一书记肯定少不了!”朝天奔一想,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干脆听听群众的意见也是不错的!
“朝主任,你这是什话呢?人家占书记来到村里以后,村里起了多大的变化,谁个不知谁个不晓啊?要是突然重新派一个新的第一书记来,他有占书记那么能干么?能继续带领我们发展下去么?”有群众大声反问着朝天奔。
“我们村刚刚才走上正轨,这第一书记绝对不能换!我们请求组织上让他留下来!”荣德这时也赶到了,一边高喊,一边大汗淋漓。
“对,一定要占书记留下来!驻村工作队的人都要留下来!我们需要他们!”群众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大。
“占书记呢?我们要找占书记说话!”说着话,有人便要往楼上冲。
“你们去不得啊!”何德来突然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自己碰着了倒也没有什么,只要不往外说,谁也不知道这件只有三个人知道的事。但万一要让哪个其他村民碰见了不雅之事,这又当如何是好?!
“我上去看看!你们等着!”朝天奔也感到“抵挡”不住,非得要占红出面了。
“我也不知道人在不在哈!朝主任,这儿离不开你,还是我去看看!”何德来挡住了朝天奔,急急地往楼上跑。
村委会也就两层楼。外边的一切,占红都听得十分的清楚。他知道,自己再不现身,就有些过份了!
“占书记出来了,占书记没有走!”何德来刚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下边的群众一眼见到出来的占红,就喊开了。
“啪!啪!啪!……哗!……”下边的群众一见到占红,突然自发地鼓起了掌。
“乡亲们,占红我没有走!也不会轻易地走!”听到群众这样朴实的评语,眼见这样的场景,占红非常感动,他一边回应着群众的关切,一边快速地往楼下跑。
群众的感情是朴实的,他们不善于表达,更没有花言巧语,有的只是最纯真的感情。只要为群众做了一点实事,他们都是从心里记着的。占红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纯洁的!
“占书记,你不能走啊!我们需要你啊!全村的脱贫攻坚需要你和驻村工作队啊!”群众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群众们,乡亲们,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占红不是这里的来客,没有想过要离开龙头村!更没有想过要离开大家!这里一天不脱贫,我占红就一天不走!”占红真切地说道。
“好啊!这才是我们需要的、优秀的第一书记啊!”下面掌声雷动。
当初选择不传达乡党委给他一个人开会的会议精神,就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出现。谁知即便事情做得如此严密,还是让个别群众知道了一些情况。现在既然群众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再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攻破谣言的最佳武器,便是还原事实真相。占红便将上面的文件精神、乡上的专题会议、自己的选择等等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给群众们讲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第一书记占红在参加完乡党委的“特殊”会议之后,乡政府里的人不管是领导还是一般的办事人员,很快就都知道占红选择了继续留任,一时间大家都在办公室谈论此事。恰巧这个时候,一个村民从乡政府外的一条道路经过,他在无意之中听到了里边谈论占红的话。这个村民怕被发现,话只听到一半便离开了。
这样,村里便有了第一书记占红,可能要离开的消息。两年的时间,村里有了巨大的变化,人们渐渐地对占红等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群众们也都十分关心这个。这话一个传一个,反复在村里传播,也越传越离本意太远。第一个带回话的村民,也不知道哪个版本的消息是最可信的了。到最后,就成了占红要离开龙头村了!
“你不走我们相信了!驻村工作队的农书记、武书记也走不得啊!特别是那个农书记,我们这里的蔬菜产业,就是他带领我们一手搞起来的啊!”没有见到农通明和武坤的群众们,又开始担心起这两个人来。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两个人也是他们的宝贝!更是他们心中的“财神”!
“是啊,这两个人也走不得啊!”群众们又议论开了。坝子里“嗡嗡嗡”一片嘈杂之声。
“因为驻村队员比我占某后到几个月,他们的任期也还没有到。关于他们的会乡上更没有开。至于到时他们将作何种选择,我占某只能如实相告,现在我本人也不清楚。”占红说道。
“占书记,你得给我们一个准信儿啊!没有他们我们心里发慌发毛,一样富不起来啊!”“是啊!占书记,你得想法把他们两个人留住啊!我们一样离不开他们啊!我们的果树、蔬菜,都离不开他们的指导啊!”群众央求占红,一定要将两个驻村队员也一同留下来。
“谁说我们要走了!村里贫困的帽子一天不摘,我们就一天不会走!”群众的背后,突然有人高声回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