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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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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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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蒲丝》连载

第六十八章 抗大旱干部开诸葛会 打机井占红两解难堪

“这贫困户的退出是有一定程序的!不是你我谁说哪个不是贫困户了,别人就不是贫困户了!”占红严肃地说道。

“哦!完了!完了!我当时一时嘴快,忘了这个了!”此时的朝天奔才如梦方醒。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门的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的了。朝天奔对此感到十分的后怕。

“那我可咋办呢?朝天奔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不是怕脑袋上有什么,而是怕上面那顶还没有戴正的“乌纱”,在他一不小心的时候就掉了!

“咋办?这事儿我可也没有办法!话是你说的!做事儿还得要多加检点啊!特别是当干部的,话说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占红说道。

“在这方面,我可是吃了不少的亏了!”朝天奔这时才深刻地认识到,嘴快了有时并不一定讨到什么好处。

村委会里,何德来在铺子里焦急地转着圈儿,他在等一个人。说好的,此人要在他的铺子里买一大堆的东西,可一等不来二等还是没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依然没有见到他想要等到的那个人。

是爽约还是故意在作弄自己?何德来想不明白。为了做成这笔生意,何德来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在乡上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价格也压到了最低。

“何医生,来包烟!”一回到村委会,朝天奔径直去了何德来的小卖部。途中受了惊的他,要买一包烟好好给自己压压惊。

“这人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我可……”何德来把烟递给朝天奔后,又探出脑袋来,向外面左右看了看,喃喃地说道。

“你在等谁呢?”朝天奔一屁股就坐在了何德来小卖部外的凳子上,熟练地抽上了烟。占红没有抽烟的需求,还完摩托,顺势就上楼忙起了手里的工作。

看着何德来探出脑袋来东一看西一看,他也扭着头四处看了看。此时的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便淡淡地问了一句。

“等何浪这小子!他说马上要结婚了,要在我这儿买点东西。我这里早就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等了半天了也不来人,真是急人!”何德来说道。

“我还以为你等谁呢!要是等他的话,最好还是别等了!免得白费功夫!”朝天奔说道。

“为啥呀?我们前天说好了的呀!”何德来惊讶地看着代理村主任朝天奔,不解地问道。

“结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儿,马虎不得!一定得挑一个好日子!我昨天已经给他说了,经过我们村的那条省道通车那天,不管是什么日子都是好日子!生的娃一定很有发达!我叫他好好打听着,作好充分准备!所以估计,他的婚期要延后了!”朝天奔吸了一口烟,慢慢地说道。

“你!朝主任!你可把我给害了!你这一说不要紧,这下我这货卖给谁去!”何德来一指店里的一堆货,瞪着眼睛看着朝天奔。要不是他是个村主任,估计当场就要干上!何德来心想:“要不是你这个妖孽偷偷地作怪,这钞票早就进了我的口袋,说不定这会早就已经放热乎了!这个现任村主任,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个‘扫把星’!(扫把星,原本指彗星,一些迷信将其视作不祥之物)”

“唉!又捅娄子了!刚刚第一书记才提醒了自己,怎么不长记性呢?怎么办呢?我怎么才能体面地下台呢?”朝天奔暗自叫苦,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看把你急成这样!大风大浪你也是滚过几滩的人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嘛!”朝天奔一下子就拐进了何德来的小卖部,用手拍了拍用蛇皮口袋装着的东西。

“哦!是瓜子、糖这些东西啊!这个不用急,保质期都在三个月以上嘛!等不了那么久!等不了那么久!我们刚刚才从省道上下来,占书记还驾驶摩托在上面跑了一段儿呢!”朝天奔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他突然凑巧看到了外包装上的保质期限。

“虽然话是那么说,放久了必然没有新的好呀!”何德来还是满肚子的气,但他又不敢发。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要不先把这些东西退了,反正明天开会,我也可以帮你驮一些!”朝天奔说道。他转眼一看何德来,依然满脸的不高兴,又说:“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原本打算年底才结婚的曾有前,也要在通车那天结婚!我给他说了,到时就在你这买东西!就在半小时前说的!占书记都在场!”

“真的假的?”何德来瞬间满脸堆笑,急切地问。

“我堂堂村主任,还能说假话么!”朝天奔把眼睛一瞪,正经地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占书记嘛!”

“唉!好呢!”何德来高兴地答道。

“哎呀!还是有遗憾呐!”朝天奔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就这么轻松地下了台阶,心里也高兴了。他突然又想到了占红的事,不免又叹了一声。

“啊!又怎么了?!”何德来吓得一哆嗦。心想,刚才你一个烂点子,害得我到手的钱又不确定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没有说出来?

“这省道通车结婚,可是千年难遇的好日子啊!可是你那妹夫他不听我的啊!不然,我们这就应该是六喜临门啊!”朝天奔大声说道。这里没有占红,他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要是按你这道理这么说,这个时机却是千年一遇!其他的事儿都还好说,这样的事儿,我们也不好说呀!那是他们两人的事儿!”何德来红着脸说道。

“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真是不理解啊!你说他俩谈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张罗着结婚了吧!现在的年轻人,一谈恋爱就谈好多年,一天到晚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啊?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说不完啊?想当初,我们那一代,见见面只要没意见就结婚了,还不是照样过日子生娃?现在的人谈倒是谈得多了久了,可离婚率反而比过去高了,这是什么事儿啊?哎!这么好的机会,要是失去了,就永远的没有了!唉!唉!真是可惜啊!可惜!……”朝天奔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吸着烟走出了何德来的小卖部。

何德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朝天奔,一边认真地听着。他觉得朝主任的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在理!可是面对“当官儿”的未来妹夫,他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在自己的铺子中,如代理村主任朝天奔一般,摇头晃脑地叹息一阵而已。

……

“占书记,有消息!有消息!”何德来一路叫嚷着,一边往占红的楼上跑。

“何医生,有啥子消息啊?”占红见何德来冲进了自己屋子,忙问道。

“我得到消息说外面又来了好几个人,不知道干啥子的呢?说是在村里打听这打听那的!”何德来回答道。

屋子里,正在研究下步抗旱问题的三个书记占红、王虫弓和龙占魁,听到这个消息,相互看了看,又看着何德来,希望他能说得具体点儿。

“还有其他消息么?说具体点!”龙占魁向来比较重视这个。自从王虫弓当了村支书之后,他的消息越来越不灵通了。

“具体的没有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怕误事儿,所以急急地来告诉你们!”何德来说道。

“谢谢何医生!以后有什么消息,你可以发一个信息给我们就可以了嘛,难得楼上楼下地跑!”占红说道。

“这个……”等何德来出去后,龙占魁惊恐地看着占红,希望他尽快拿个主意。在这个方面,龙占魁可是吃过亏的。每当听到这样的消息,他都要想办法尽快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自己已然退了二线,说话也不太管用了,自己亲自建立的“系统”,现在也已处于“半停业”状态。

“我们既不吃不拿公家的,也不占群众的。有人来就来了嘛!只要不在村里搞破坏,我看没有必要担心什么!”占红对此十分的淡定。

“可是……”龙占魁还想说什么。

“龙书记,我觉得没有什么!出了事儿我顶着!我们不能让这些事儿分散了精力,怎么与老百姓一起把抗旱抓好,才是我们目前最该做的!”占红说道。

龙占魁一想,也是。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村里的主要负责人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太好。再说占书记说的也是道理,村里的那十来万元,不但分文未动,而且还涨了不少的利息。谁又还能说个啥呢?即便有个别“唯恐村里不乱”的人,告了好几回的状,不依然回回都被上级查实否绝了么?看来,只要不乱整,就不怕谁“半夜鬼敲门”!

王虫弓给龙占魁发了一支烟,三个人继续讨论抗旱的后续工作。如果天继续不下雨,旱情将进一步加重,到时首先应该保的是人畜用水。在这一点上,三个人都没有意见。但在如何保人畜用水上,却又有了不同的观点。

见证了占红争取项目实力的支书王虫弓,认为“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要有一定的时代眼光,将全村各家各户搞成自来水算了。

龙占魁却认为统一搞自来水好是好,但有两个很难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农村居民居住过于分散,搞统一的自来水投资太大,谁也负担不起。二是祖祖辈辈使用习惯了山泉水的村民,不一定对全村统一搞自来水这件事情“买账”,搞成自来水不仅改变了他们的习惯,还要多交一份水费,肯定得不到大家的支持。最好的办法,还是采取几户一起打机井。

两种观点僵持不下。三个人的讨论,最后变成了所有村干部和驻村队员都参加的讨论会。

农通明说:“全村统一安装自来水,这是一种很有发展眼光的意见。因为村里水源不缺,不管成本如何,将来肯定会发展到这一步。但目前的条件下,还不太现实,原因就是因为耗资实在太大,全村没有几百万元,是干不成这件大事儿的!需要这么多的钱,除非专项资金,是谁也支持不起的!”

说到钱的事儿,大家一下子就沉默了。谁也不再发言,会吸烟的人开始独自吸着烟,不会吸烟的人,就开始玩手机。

“占书记,你看这事儿咋办?”朝天奔问。

“我来说两句,但不一定对哈。”一直默默无言的彭秋芳说话了。

“说,说!”龙占魁吸了一口烟,急切地催促道。

“采取打井的办法和统一安装自来水的办法,都是好办法。我们可以采取折中的办法,两头推进。”彭秋芳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个两头推进法!”龙占魁问道。

“对于居住分散的,我们可以搞打井抗旱,但要找好打井的地点,争取打一口井能尽可能多地解决一些用水紧张户,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提高效益。对于有水源保障条件且居住比较集中的,我们可以先搞一、两个自来水示范点,让群众亲自感受到集中统一供水,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自来水的好处,其他的地方以后条件成熟后再慢慢推进。我建议在鬼哭湾就可以搞一个自来水的示范点,这里人居住比较集中,而且水源是现成的山泉水!”彭秋芳说道。

“彭会计说得有道理,而且说的也是操作性强的。但目前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全村极少数人畜饮用水已经出现困难,或是马上要出现困难的问题。我看还是采取打井抗旱比较实际。就是彭会计所说的,尽量采取三五户联合供水的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尽量降低成本提高机井的社会效益……”占红说道。

事情商议妥当,占红起草了一份专门报告,又分别送到乡上和省厅。

全乡的抗旱工作会已经召开。然而,这个会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花样,照样是往年的老套路。也就是说,采取的抗旱办法还是老办法。

旱情继续持续着。村里平时没有的矛盾,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开始逐渐显现。有争水保苗的,有抢水保蔬菜的,有霸占水源保果树的,还有占着水源不让动的,说是要留着将来育秧用的……干涸的大地,日渐升高的气温,农民群众们被天老爷逼得个个烟熏火燎,相互三言两语不合意,就要动粗。

一个礼拜下来,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们,已经先后化解了各种因为用水的矛盾纠纷十余起,常常是这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妥当,那儿又出问题了。几个村干部和驻村工作队员,连轴转还忙不过来。

只是解决群众间的用水纠纷,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要达到较好抗旱效果,生产上只有把渠系整治好,生活上最好就是实现全村统一安装自来水。但这些,现在还只是想得到做不到,仅那天量的资金需求,就能让所有干部望而却步。现在驻村工作队能做的,仅能协调达到资源共用的目的。

渠系的整治,最早也要等到秋后去了,这是领导们表了态的。上级支持的几台抽水机,目前已经全力运转。尽管这样,也只能保住蔬菜和果树等全村的重点目标。

目前的严峻形势,等也不是办法!等也等不起了!要是再等下去,出现了因人畜饮水问题,而渴死了牲畜或是人,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问题不能放在最基层,一定要让上面的领导知道现在我们的情况!放在自己的手上,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占红下定决心,再次厚着脸皮给上级打报告。

“照片不行就用视频,甚至用上相关群众的录音和现场视频!”为了解决群众的实际问题,占红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他将自己、驻村工作队和平时搜集的村干部们入户时的流媒体资料,一块打了一个包,连同报告文件,一起发给了相关的单位。

村里新的报告刚刚交上去不到十分钟,占红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副乡长李阳告诉他,打井抗旱的专业队伍马上就到村上,要驻村工作队和村上两委干部,密切配合工作的开展。

“世界上哪有这么快的?这次也太快了嘛!”朝天奔感到十分不解。想想村里第一个报告,还是一个星期前发出的。今天报告才发出几分钟,上面就有了反应。

“哪有这么快的!不是我们现在的报告起了作用,而是上次那个报告起了作用!这说明乡上的、县上的和省厅的领导,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旱灾的严重性,早已在研究这件事情了。不然哪有这么快的?可能还是我们太急了!但这也没有办法,群众那儿等不得啊!我们一打报告,上面就有了反应,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占红对朝天奔说道。

后来,占红才从副乡长李阳那里得知,为了抗旱,经过全力争取,得到了上面红层找水项目的大力支持。同时,结合脱贫攻坚工程而开展的这项工作。

“有道理!有道理!”朝天奔不停地点头称是。

“你是村主任,这事儿怎么安排?人家那里马上就要来人了,我们得主动些!”占红对朝天奔说道。

“按理说,得先救最要紧的!但我们都去看了,大家都还能勉强坚持一、两天。因此,我的意见是这件事情要综合考虑,怎样方便各方面的工作,就怎么来办。你看这样行不?”朝天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也可以!这样有序安排,方便打井队工作,以免机器在村里来回挪,反而影响其工作效率!你是村主任,这件事情该你主抓。协调上遇到什么问题,大家及时相互通气,我们一起解决!”占红说道。

“好的!为群众办好事,我一定尽力做好相关工作!”朝天奔很高兴地接下了这个担子。当上这代理村主任以来,他还没有做出过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来,与其成天在村委会里做文案,朝天奔更喜欢做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硬活”。

全乡到处都在抢打井队的人,因此到龙头村的队伍只有一个班组。这玩意儿虽然并不是很先进的东西,但却很管用。好在龙头村的石头并不算硬,因此打起来进度也很快,基本上一天能打两、三口。

从村主任朝天奔那儿反馈回来的情况,占红计划着在一个星期内,全部解决村内少数人畜饮水困难户的问题。这样一来,尽管遭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旱灾,虽然可能在农业生产上,或多或少地都将遭受到一定的损失,但占红预计村里将不会出现渴死人畜的事件。

然而,令占红和村两委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一天顺利地打下三口井后,却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

原来,村里突然来了“钻石油”的,而且这个石油队还不一样,寻摸几下就开钻。这是一件稀奇事,群众们都围着看。看了半天没有见着“石油”出来,却打出来了泉水!一连打了几口井,出来的都是水而不是石油!人们也看明白了,这些人是专门来打井的!而且是打一口成一口,没有一口是报废的!

人们常说“术有专攻”,这专业的和业余的,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以前人工打井,几个石匠围绕着一口井,叮叮当当非得要打上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运气好的才能见到成果。运气差的,就只能见到一口没水的枯井。因此,人们一般是不敢轻易谈打井这事儿的,因为人工的成本实在是太高,而且风险还很大。现在这些人打井,一打一个准儿!

这在平时年景,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可在这大旱之年,水就贵如油。群众们看到汩汩清泉,那就好比看到了汩汩值钱的石油一样,很多人就开始眼馋了。经过仔细观察,村民们还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些打井的人打完一口井后,就接着弄第二家的,从来没有人提收钱的事儿。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去!

第二天,代理村主任朝天奔带领着打井队,按照事先大家一起研究的结果,准备移到另一个小组,开展相关工作,却遇到了麻烦,村民们怎么也不让移机,非得要家家户户都弄一口井不可!有的群众,甚至一屁股坐在机器上面,不让移动分毫!

面对群众的强烈要求,代理村主任朝天奔虽然有嘴,但也说不过一大堆的群众。有的户已经有了百年不干的古井,也要求要再打一口,理由是“天干要防万一”。

朝天奔没有想到,一件为群众办好事的打井工作,会在具体的实施中遇到如此多的麻烦。实在没有办法的朝天奔,只得打电话给占红,请求给予力量支持。

占红与驻村工作队员农通明、村支书王虫弓匆匆忙忙赶到了现场。

打井现场,人们议论纷纷,吵吵闹闹得很凶。工作人员和村主任朝天奔被群众围困在了当中,寸步不让移动。

“给我们每家都要打一口才准走!”见到了占红等人,群众们放弃了朝天奔,一下子就围了过来,又把他们三人围在了人群中。

“王书记,你是村支部书记,你说两句吧!”占红对王虫弓说道。

“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还是你说话管用!”王虫弓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踩了踩,对占红说道。王虫弓清楚,面对群情激昂的一大堆群众,只要一句话说错或是口误,今天不但下不来台,还有可能引发新的矛盾。已经背了一个处分的王虫弓,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心想还不如把皮球踢给说话最管用的人,减少一些自己的风险。

“那好,大家安静,我说几句!”占红大声说道。

骚动的群众们安静下来,都听占红说。

“今年的旱灾特别的严重,大家也都看到了,经历了。你们的心情我占某理解,但是做法却不对!”占红对群众们也没有客气。

“怎么不对了?!”有群众挽起袖子举着拳头,高呼着。

“救灾如救火!现在的旱情非常严重,我想你们的心情和我一样沉重。但是你们挡着机器不让动,不但没有支持抗旱,还在拖延抗旱,这就是不对!你们多挡一会儿,我们的损失就会大一些!这个简单的道理大家应该明白。希望我把道理给大家讲明白之后,能得到大家的鼎力支持。如果道理讲明白了,还有人阻止正常工作的开展,我们将认为他在破坏救灾,只有请派出所出面解决问题了!”这时代理会计彭秋芳也赶来了,她递给了占红一支手持喇叭。

听到占红这话,人群进一步安静下来。

“我们的井怎么办?希望领导考虑考虑!”有人反问道。

“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们村现在均受到了旱灾的严重影响,生产受到了旱灾的严重威胁。但还有少部分群众,如我们村的吕云、兰通、牛四贵等等户,已经出现了人畜饮水困难。抗旱首先要解决的是救急和救命!希望大家能理解!”占红说道。

“占书记,我们听明白了。你那意思是说,只有你说的这些严重户,才可以打井嘛!我们就没有搞头了嘛!”有人高声反问。

“这井,户户都可以打!只是先要救这些已经出现人畜饮水困难户的急。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们谁家比我说的这些户更恼火的,可以在这里提出来,我们让全村群众评比评比。如果群众同意,也可以先给他们打!”占红响亮地回答道。

“占书记,你那意思是说,等这些最要紧的户打完了,我们就可以打了嘛?”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儿,又有人问。

“是的!只要师傅有空,你们随时都可以请!”占红说道。他走到打井的师傅跟前,大声问:“师傅,平均打一口井的成本是多少?”

“五千元左右!”打井的师傅说道。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打一口井至少五千元。师傅们这阵子忙完了,你们谁家需要都可以请哈!”占红手持着喇叭,大声地说道。

“你那意思是说,所有人打井都要自己给钱?”有人问。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说不给钱吧,全村喜欢“占便宜”的人不少,要求打井的群众又太多、太多!说要收钱吧,上面的意见也没有明确。很有可能这是一个专题项目,真的不需要真正需要的群众给一分钱。

支书王虫弓紧紧地看着占红,希望他的下一句话,不要惹得在场的干部们下不了台。

“谁说了打井不收钱啊?朝主任,你说了吗?”占红指着朝天奔问。

“诶!我可没有啊!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领导安排我带打井队的来抗旱,我就把人带来了,却从来没有说不收钱的事儿哈!”朝天奔把头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一再否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说过相关的话。不过,也没有群众问过这个话题。

“那就是说打井都是要收钱的咯!?”有人高声又问。

“是啊,刚刚师傅不是说了吗?平均五千元一口井嘛!有的井钻得深或是难打,费用还要高不少呢!”占红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走,走!走!这里没啥戏好看的了!我家那口老井从来就没干过!早知道要给钱,谁还稀罕!看这玩意又不出石油还耽误功夫!”有人喊叫着,离开了。

“走,五千元倒还不如去买只泵,弄到哪里都能用还省下不少钱来!”人群中又有人叽叽咕咕说着话离开了。

人群的行动,离不开一个“带动示范效应”。有人这一离开,其他的人一看,这儿没有“便宜”可捡,站在这儿也是无益,太阳还很晒人,便纷纷离开了。被围困了一个多小时的打井队,又可以自由移动了。

支书王虫弓走了过来,向占红比了比大拇指。

村干部们爬上摩托,正欲启程回村委会。吕云、兰通、牛四贵等人突然从小路上窜了出来,拦住了占红和王虫弓等人的去路。

“占书记,这新打的井真的要收费?还五千元一口啊!?”吕云急切地问。

“是啊!怎么了?”占红一看,其他的群众还没有走远,就故意大声地回答了一句。

“哎呀妈呀!”吕云一听,脸色立即就变了,“噗嗵”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老吕,怎么了?”支书王虫弓给吕云递了一支烟过来,问道。

“五千元啊!我的地儿少,搞一年蔬菜的收入,全都花在一口井上了!”吕云长叹一声:“打之前,你们为何不说一声要钱啊!?”

“你们那口井不是几家人合用的么?平摊下来,费用就少了!”王虫弓说道。

“那也得一、两千元啊!我家怎么负担得起啊!”吕云说道。

“王书记,我们把吕云、兰通、牛四贵几个驮到村委会,马上开一个专题会议!”占红对王虫弓说道。然后又对吕云等人说道:“关于你们这些贫困户,还有些事情要开个专题会议。正好大家一起走!”

占红看出来了,尽管现在已经旱到影响个别户人畜饮水安全问题了,但费用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下一户一定不会接手的!

果然,这里还没有出发,村主任朝天奔就打来了电话,说贫困户龙川听说要收五千元钱,怎么也不让人打井了!

“通知他马上到村委会开会!”占红对朝天奔说道,然后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龙川前脚刚一走,打井队就在他家开始工作了。这是占红给村主任朝天奔短信说的内容。

这个有关打井的短会很快就开完了,相关群众得到了安抚,打井工作得以在全村顺利推进,三、四天下来,绝大部分人畜饮用水困难贫困户和一般群众的问题,基本都得到了解决。占红盘算着,再有一天的时间,最后几户的问题也将得到解决。

满以为胜利在望的占红,突然又接到了代理村主任朝天奔的电话,说打井工作又停下了。经过仔细询问,占红才明白,这一次不是村民阻止打井,也不是贫困户不敢打井,而是问题出在了打井队伍的身上!

占红与王虫弓又急急地赶到了工地上。经过仔细询问,才得知在打井队入村之前,乡上便给各村分派了任务,龙头村的打井任务是12口,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打井队不敢再多打半口井,怕到时拿不到工钱。

打井之前,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干部,经过实地查看过多次,全村至少要打井15口,才能勉强满足需要。而余下的几口井,更是必须解决的重点问题。

全村很多恼火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不能余下这些户不管,不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说不过去的。经过全力争取,乡上同意再给增加一口。还余下两口井没有着落,又该怎么办?

“打!继续打!我们这些干部去讨去要都要打!”占红坚决地说道。

“占书记,这事儿也只有你有办法!”支书王虫弓不再怀疑占红的“能力”,皮球顺势就踢过来了。

打井队的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占红,仍然不肯动手。

“怎么?有钱还不想挣?”王虫弓问道。

“钱谁不想挣呀!问题是打了到时拿不到钱岂不是冤枉?乡上的领导说只打那么多!现在不说好,将来我们难得麻烦!”打井队的人还是不相信这几个人的话。

看着钻井队的人固执的样子,王虫弓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操作台的凳子上吸起烟来。

大家都愣在了那儿,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书记们,决定好了没有?我们没有功夫在这儿等着!时间就是金钱!这段时间每分钟都是钱!”打井队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继续打!必须完成15口!”占红斩钉截铁地说道。

“打很容易,也就一天的功夫,可钱呢?”打井队的很是担心这个问题。

“朝主任,你给他们写个条!把村上的公章盖上!拿不到钱,你们就来找驻村工作队,找我占红!”占红知道,现在如果不把最后的问题解决了,打井的队伍一旦撤离,再把他们请进村来就难上加难了。在紧迫的任务面前,他不得不斗胆下了这个决心。

代理村主任朝天奔拿出了办公用的物件,坐在一边愣神了半天,手里还不停地比划,可终究还是没有写出一个字来,只是一口接一口一个劲儿地吸烟。

“朝主任,这几天你与打井队的同志一起工作也很累,还是我来写吧!”占红一看,便明白了朝天奔的心思。从朝天奔手中拿过纸和笔就开写。

“你,你,写,写……”此时朝天奔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已经有些后悔一时的犹豫,可能会酿成祸端,给自己带来麻烦。这占书记是管得了自己的人,要是他的笔头一歪,把账写在了村委会的头上,自己手中的这个章子是盖还是不盖?不盖,显然要立即得罪占书记,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要是盖了,自己岂不成了全村人民的罪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不要说将来赢得群众的选票,恐怕还没有戴正的乌纱帽就要归别人了,自己立马就得下台。

这事儿本来自己是占主动的,机会占书记也是给了的,为什么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把控不住?他占书记能够笔头一歪写在村委会的头上,难道我朝天奔不能笔头一歪,把账写在驻村工作队的头上?“嘿!晚了!晚了!完了!完了!……”过后方知的朝天奔后悔不已。他用双手使劲地拍了拍自己脸颊。

朝天奔的这些小动作,悉数进了占红的眼睛。

“这,你写怕不太合适哦,还是我来写吧!”王虫弓把手里的烟头一扔,走到了占红面前说道,眼睛却斜到了正在写的本本上。

“不用了,我都写得差不多了,你和朝主任等会儿也给签个字儿,然后盖个村上的章儿就可以了!”占红一边写一边说道。

“糟了!糟了!”朝天奔根本不敢看写的什么。他一听占红这么说,就知道大事不好!要找两个主要的村干部签字,这明摆着账写在村上了!他急得直想跳脚,但在众人的面前,村主任面子还是得要,只是铁青着脸在一边不停地自责。

“罢了!罢了!支书王虫弓不也要签字么?到时这个锅只得他来背了!”想到这儿,既心痛钱又自责的朝天奔,终于又好受了两分。

“驻村工作队每年都有点儿工作经费。退一万步,如果我们万一争取不到专项经费,这个钱用在这儿,还是在为群众办实事,它也是可以的嘛!”占红说道。

“那是!那是!你占书记哪里用得着动用那个经费嘛!给省里打一个电话,不就把这事儿搞定了?我又不是没有见到过!”王虫弓笑着说道。

“哎呀!我的天呐!”朝天奔一听,第一书记占红的笔头并没有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又算逃过一劫!他的脸色也瞬间转好了。

“如果占书记都没有办法了,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占书记在我们这儿工作,硬是没有什么把他难住过!”代理村主任朝天奔站了起来,挨着给抽烟的人各发了一支烟,打趣地说道。

“驻村工作队只有队伍,没有章子!来,来,来!你们两位来签个字,作个见证,把村委会的章子也盖上,他们打井队的才会更放心!”占红说着话,顺手就把条子递给了支书王虫弓。

支书王虫弓接过条子一看,只见上面书写着:“凭据:兹有××打井队,为龙头村计划外打井2口费用一万元整。若计划外打井费用1.0万元不能在专项资金中结算,计划外打井费用1.0万元(大写:人民币壹万元整)由龙头村驻村工作队支付。经办人:占红。见证人:村支书王虫弓,代理村主任朝天奔,受益单位:龙头村村民委员会(章),年月日”。

“哎呀!占书记,你是高才啊!字不多,事情全写明白了,各自的权利义务都写得清清楚楚!是该你当第一书记!哈,哈,哈!……”王虫弓飞快地在纸面上“扫描”了好几次后,一边大笑着一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支书王虫弓已经看得明白,即便以后费用问题项目上解决不了,人家打井队找的也是驻村工作队,而不是龙头村村民委员会。他王虫弓、代理村主任朝天奔,也仅仅是一个见证人而已。新打的井是村上的群众受益,而责任却是驻村工作队的,这样的好事天底下哪里找去?这样的字一天签到黑,他都愿意签!

“真的还要我签字么?”朝天奔把烟熟练地衔在了嘴边空出双手来,拿着那张字据认真地看了两遍,然后畅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章我可盖上了哈!”说着话,盖子已经盖上了。俗话说“夜长梦多”,朝天奔可是吸取了刚才掌笔的教训,生怕万一再一迟疑,又生出什么意外来。没等占红和王虫弓回答,他已经快速地办了这事儿!

支书王虫弓接过办理完结的凭据,用嘴在盖章的地方使劲地吹了吹,又认真地看了两遍,然后交给打井队的人,说道:“这个是村上的第一书记占书记,是省上派到我们这里来工作的!只要他打一个电话,不要说一万元,十万元都来了!你们还怕领不到钱?”

占红一听支书王虫弓这话,心想:这吹壳子的也不嫌事大,我占某都准备动用那点可怜的专用经费了,他还在这儿大吹特吹!

打井队的人一听说占红是省上派来的,个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紧紧地盯着他看。他们想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还有一个省上派来的官儿在这儿工作!

“费用的事这下你们应该放心了吧!我会尽量想办法请求追加。如果不行,你们就拿这条来村委会找我,我给你们付一万元的现钱!但是,打井的质量你们得保证,村里任何一口井出了问题,我们都得找你们!而且,还拿不到钱!”占红说道。

“质量你们尽可能放心!我们会尽力保证质量!如不保证质量,来回挪机器,既是群众的损失,也是我们的损失!”打井队的人接过凭条,又开始了工作。

就在这时,第一书记占红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这迫使他又不得不急急地赶回村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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