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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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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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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蒲丝》连载

第一十五章 询道理民工返乡盘占红 施巧计“省官”软绳套猛虎

刚从来德福家出来时,第一次喝过了两小杯酒的占红脑壳还算清醒,他沿着回路走着。刚刚转过山嘴,突然被风一吹,来德福家的酒这时也不管官大官小了,在肚子中翻江倒海直往上涌,他顿时就受不了了。占红眼前一花,开始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步态不稳。他赶紧靠在一棵大树上,使出浑身力气想把肚子里的酒吐出来。可说来也怪,尽管心头发慌发毛十分的不舒服,但无论占红如何想办法用劲,就是吐不出来。

“坏了,坏了!上次差点儿把命弄没了,这次可不能再出事儿了!”四下没人,占红靠在树上喘着粗气,脑子还在飞快地转着。他拿出随身带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着。眼睛上下两个眼皮却开始不停地“打架”。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啊!要是在这儿睡着了,太阳再一晒,来龙寺的情景就有可能再次上演!今天一旦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可能就真的要命了!这四下没人不说,今天还喝了酒,又在太阳直晒之下……”占红不停地告诫自己。

情急之下,占红想到了身上带的风油精和清凉油,赶紧拿出来在脑门上涂了些。停了好一会儿,占红渐渐地感觉好了些。他又在鼻子下边弄了点风油精嗅了嗅。这一嗅不要紧,占红肚子顿时排山倒海腾起了巨浪,有东西直往上冲,他感到一阵不可抗拒的恶心,一张口,“哗……”就吐了一大片。

喘了会儿,又喝了好些水,终于感觉要好些了。“走!”占红心里催促着自己:等会晒久了,弄中暑了更麻烦!他便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好在路程不太远,尽管占红身体不舒服,但也没费好多的事儿,就回到了村委会。

“来了,回来了!占书记回来了!”占红前脚刚一跨入村委会的大门,就有人大叫起来。

本想回到寝室好好休息一下的占红,一看围着村委会院子里的那棵树,坐了一圈的人,看到自己回来都站了起来,好像是专门在这儿等自己的。

“占书记,我们等你半天了,终于回来了哈!”一些人朝着占红围了过来。

“等了这么久不见人,我们还以为你掉地缝里出不来了呢!”一个人怪腔怪调地说道。

“跟他还客气啥?!他一来,平白无故地就把我们贫困户的名额给撸了!他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跟他没完!”一个人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朝占红冲了过来。

“对,说不清楚,我们就不走了!”几个人一起喊道。人群中,有人开始挽袖子,有人握紧了拳头,画着脸子都朝占红围了过来(画脸子,方言,把脸拉下来,脸色不好看,不讲情面的意思)。

“嗯,嗯,嗯,果然是省上来的官儿,是像个当官儿的!这省上来的官儿在我们这儿,就是大得不得了的官儿了!好!好!好!遇到大官好办事!”这人冲到占红面前,围绕着占红转了两圈,歪着脑袋上下不停地打量着。

“啊,还有股酒气儿!这又是去哪家吃了便宜啊?兄弟们,把音录起,看他怎么说!”这人向着身后把手一招,就有人举起了手机,照的照拍的拍。

“大家好,我就是占红。外面很热,如果大家是来找我的话,请到屋里来坐。我们慢慢说好不好?”占红一看,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看样子是专门来找他“麻烦”的。在路上一吐,再经过走回这段路出了不少的汗,占红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的脑子在少量酒精的作用下,反而转得比平时更快了。

“嘿!省上来的官儿就是不一样,还挺会说话的呢!”有人不知是夸赞还是在讽刺着占红。

“哎呀呀,这也太简单了嘛!你这省上来的大官就住在这样的屋里?还当不得我们家那茅草房呢!”占红一开门,众人也不客气,呼啦啦地就进了屋。有人一看屋里非常简陋,反问了占红一句。

“对,我就住这儿!大家将就着坐吧,坐不下还可以坐我的床,但是不要给我坐垮了哈!不然,今晚我就没睡处了!我到这的第一天晚上,床就垮过!特别是你们中的几个大块头,大家小心点哈!床垮了倒也还好点,摔着了可是大麻烦哈!”说到这儿,占红冲大家哈哈一笑。来人太多,把屋里能坐的东西都坐了,占红只好靠着那张老书桌站着面对着众人。

“来,每人一瓶!”大家刚刚坐定,占红从墙角拿出矿泉水来,每人发了一瓶。

这些人一看,占红“这么大的官”还没有架子,心中的气暗暗地消了些。

“这样,大家不是找我来问话的么?等会儿有话你们就尽管问。只是有一样,大家问的时候请一个一个地问,我一个一个地答。我这屋子有点小,不管等会我说得对不对,请大家都不要吵。你们大家一起一吆喝,这房顶可能就没了!那样,你又叫我今晚到哪里去住?”占红一指头上的瓦房顶,又是哈哈一笑。

坐着的这些人,相互看了看,也都笑了。

“这儿住不了,占书记可以到我家去住,反正我家平时没人,正好缺一个守屋的!”有人认真地说道。

“主意是个好主意,我给你家守房子,你也不用给我工钱,我也不用给你房租,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绝好买卖!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又精又好还又准呢!”占红一指说话这人,又笑了。

“对!对!我们家你也可以去住!平时都没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哦,哦!你们平时都没在家哈!那都在哪儿干啥呢?”占红问。

“龙头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在屋里要饿死人!我们只能出去打工了。我们这些人,县城里打工的有,市上打工的也有,省城也有,还有不少出了省的这次就没有回来了。”有人回答道。

“你们这一走倒也放心,全家都走完了!难道你们也不担心老家的房子?”占红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房子值几个钱嘛?不全家出去,那才不放心呢!又要担心这个还要担心那个!外面挣得到钱,全家出去了多好,大家都在一起!”有人快人快语。

“屋里可以种庄稼,城里可就恼火了,啥子都要用钱买,全家出去恐怕开销不少哦?!”听者无心,问者却有意。

“我们都还马马虎虎吧,现在国家这么好,只要不懒哪里挣不到钱?我们在外面搞一个月,要抵在屋里搞半年呢!”有人说道。

“来,来,来,看得出来,你们早已认识我占红了,可我还不晓得你们姓甚名谁呢。请大家作个自我介绍,等会我好回答你们的问题嘛!”占红说道。

“我叫周大勇”“我叫左明堂”“我叫……”这些人一一作了介绍。占红则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

“现在,我开始回答你们的问题,哪个先说?”占红不慌不忙地对这些人说道。

“我先来!我就一个问题:我的贫困户你为啥给一下子就撸没了?幸好我们回来得早,明天公示满了,你们不就报走了!”说话这人又开始挽袖子了。

“人是越认越熟悉,理是越辩越明朗。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嘛!莫急莫急,有啥子说不清楚的?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就叫黄天烈吧?”占红问道。

“啊!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就叫黄天烈!外号‘黄天棒’!”(“天棒”:方言,地痞流氓的意思)这人瞪大了眼睛大叫。

“哦,我知道了。”占红在手机上飞快地查找着黄天烈的信息。又问道:“你家共有几个人啊?”

“四个人!”黄天烈答道。

“不对呀,应该是五个人啊!你、你老婆、你爸妈,还有你的儿子黄撼生,对不对啊?”占红反问道。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个鸟!”黄天烈不高兴了。

“你平时不在家在哪里干什么呢?刚才你们几个都说一家人全在城里,在哪里干什么我可还不太明白。”占红问。

“我全家是在城里,就在县城里。我没办法在这龙头村过活了,在城里捡破烂维持一家的生活!”黄天烈一听,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开始隐瞒起真相来了。

“黄老板,你不是在……”有人快人快语,话刚说到嘴边,这人就被黄天烈扭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人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捡破烂能捡出两套房来也很不错了嘛,照你这样‘捡破烂’,我看我们全村人民都应该去捡!你们全家不是在城里批发服装么?”占红依然声音不大,但却极有杀伤力。

“房子怎么了,那是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挣来的!你就因为我有两套房,就把贫困户的帽子不声不响地给我撸了?”黄天烈一听,自己的一点老底儿,全被占红知道了,他有些火了。

“黄老板,不要激动嘛,有话慢慢说。你是知书达理跑四外的人,我们说话说理嘛!”占红见黄天烈怒气冲冲马上就要发着的样子,用反激将法想把黄天烈稳住。

“我达个鸟理!刚刚给你说了,老子的外号叫‘黄天棒’!妈的!老子只认钱不认理!”黄天烈把半瓶水往凳子上一砸,挽起袖子冲着占红就要过来,被坐在左右的人按住了。

“天烈!是不是太阳晒多了,火气很旺啊?”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占红很熟悉的声音。占红一抬头,龙占魁已经进了屋子。紧接着,江开河、朝天奔两个人也进来了。本来就很小的屋子,此时已经有点人满为患了。

村上三个人怎么来得这么凑巧呢?话说在村委会院子里开药铺和小杂货店的何德来,一早就看到了黄天烈等这些人到了村办公室。后来,从这些人的言谈中得知,他们是专门来找第一书记占红的。何德来心想,这个占书记真是运气太好了,今天刚走不久,这些人就来了。不见了第一书记占红,这些人问了周边民众,都是只知道一早就出去了,具体去了哪儿谁也说不清楚,这些人空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占红回来。吃过午饭,这些人又来这儿继续等着。

占红一来,何德来的小店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许多。由于刚来到龙头村,占红平时生活所需的东西较多,村上离场镇又远,缺少的东西,绝大多数就在何德来的小店里买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占红先后就在何德来这个小店里,买了不下两千元的东西了,这可要强平时收入三分之一以上。何德来看明白了,这个占红就是自己的财神。只要占红书记在这儿任职,他的生意差出来都有几分!因此,他平常就开始非常关注占红了,生怕这个财神有什么闪失。

城里回来的那些人,一进占红的办公室兼寝室,何德来就感觉到要出事儿。他一只手给人看病摸着脉,一只手学着年轻人刷微信的样子,悄悄给龙占魁发去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红猫现困于巢穴,急救!”

经过头天的事儿,占红几句话,把村上三个人也征服了。龙占魁也彻底地看明白了,占红真正是个人才!他由最初对占红的怕和恨,转变成了对他的珍惜和爱戴。龙占魁知道贫穷的龙头村或许真需要这样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主动地把那封准备将占红“赶走”的告状信,彻底地撕了个粉碎。人才难得。今天接到何德来的短信,龙占魁急急忙忙地赶了来,同时还通知了其他两个村干部。

当村干部们急匆匆地赶到村委会,这里不但没有他们想像中大吵大闹的景象,反而显得十分安静,偶尔还从占红的办公室里传出一些笑声来。龙占魁一看,没事儿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他冲江开河、朝天奔两个挥了挥手,那意思是大家就在外边静悄悄地呆着。所以,一旦屋里的空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三人就能立即出现。

这三人一进到屋子,人群乱哄哄好一阵子才又安静下来。龙占魁刚要说话,占红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他能够解决问题。有了上次化解问题的经历,龙占魁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相信占红有这个实力应对面前的复杂局面。

“黄天烈,我不管你是‘天棒’也好,还是‘地棒’也罢!世界总是要讲理的!好!今天我就再让你一步!你说你不讲理,那我今天就不再和你讲理!你看怎么样?!”占红也不发火,话语却来得异常坚定。

“咋的?不讲理了,难道还要动武了么?”龙占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里了。他下意识地悄悄提了提朝天奔的衣服,又悄悄地碰了碰他拿在手里的手机。

朝天奔心领神会,用手摸了摸肚子,叫了声:“哎哟,肚子痛!”转身出了屋。

江开河也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动向。

“咋的?你还想和我干架不成?”占红意外的话,把黄天烈也惊了一下。心想,要真动起手来,你这省城来的胖小子,可不是老子的对手!

“当书记的,哪里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跟人干架?尽管不讲理了,但你黄天烈至少也还是个人吧!?”占红盯着黄天烈说道。

“我,我……”黄天烈被占红这么突然一问,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是人,就应该懂点人性吧!史氏两兄弟你们都应该认识吧!一把火把家烧没了,父母也被火烧死了。现在没有地方住,在来龙寺守庙子呢!他们吃的是什么?吃的是香客们送来的东西!什么是贫困户?这样的户就是贫困户!这样的才符合标准!你们当中,哪个不如史氏兄弟?说!”占红越说语气也越重。

“如果你们哪个不如史氏兄弟,现在我们几个干部也都到齐了,只要属实,我们马上开会研究,马上重新进行公示!有哪个?现在可以主动报名!”占红看了看这些人,继续说道。声音不大,但很严厉。

城里来的这些人,先前还有说有笑,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经占红这么一说,个个都低下了头。

“‘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们哪个要是还想当贫困户,我建议你们就去住来龙寺,把你们城里的房子让出来,让史氏兄弟去住一住!有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讲良心,置国家法纪于不顾!贫困户的帽子,是我占红想给谁戴就给谁戴得了的么?有些人的收入,早已超过了小康标准好多倍了,几十万一套的房子都有好几套,还在想方设法谋取不该拥有的东西!”渐渐地,占红由劝说的口气转变成了教育。

“党和国家搞这个扶贫工作,对象是那些在社会不断向前发展过程中,因病、因残等等原因,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在收入、居住等方面有较大差距的家庭。国家要通过各种帮扶措施,使这些家庭中的群众,赶上时代发展的脚步,达到全社会共同富裕的目的。我国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对这些群众应该采取一些措施,让他们也和我们大家一样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们中的有些人,靠着国家的好政策过上了好日子,有了两个钱却忘了根忘了本,为富不仁!不但没有主动向这些暂时落后的群众施以援手,反而还为不该得的东西争得头破血流!既然你们如此地不通理,我今天就不再和你们讲理了,也不向你们讲什么政策了,我倒是想问问:来争当贫困户的,你们的良心何在?你们的人性何在?!”占红的声音越来越大,屋子里也没有了人说话,城里来的这几位,个个红着脸低下了头。

“哪个还有问题没?有问题继续问,占书记好现场给你们解答!”龙占魁一看这几个人没音了,他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城里回来的这几个人,故意问了一句。

“我,我,没得问题了!”“我也没得问题了!”……这几个人一边晃脑袋,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扶贫政策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散了!难道还等占书记的晚饭?”龙占魁给了一个台阶给这些人下。

“听,听,听清楚了!……”不知是谁说了句。

“以后要是谁敢再在占书记面前胡闹,我不管你是什么棒,就是孙猴子的金箍棒,老子也给他砸弯了!”江开河说着话,朝着土墙就一拳。那面老土墙风化的白石灰皮,随着他这一拳纷纷往下掉落,胡乱地落在了靠墙边坐着从城里回来的这几个人头上,黄天烈头上还不偏不倚地落了一块大的白灰。

黄天烈一边拍着头上的白灰,一边借着这个机会,边拍边捂着脸地走出了占红的办公室。后面的几个人,也趁此机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这里,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你这就不对了嘛!龙书记,你安排的差事不好做嘛,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晒得好恼火!”这些人前脚一走,朝天奔后脚就进来,直埋怨龙占魁。

“唉,朝会计,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江开河过来了,拉了拉朝天奔说道:“凡事都要有个两手准备嘛!万一这里搞不定,不还得有个应急预案么?”

“反正都是你们的理儿!下次,你去外面,我在里边!”朝会计说。

“行,要是那样的话,今天如果干起来了,可能首先被打爬下的就是你朝天奔了!”江开河说。

“唉,那就算了,那就算了!下次我还是去外面得了!”朝天奔一听赶紧说道。

“还有什么下次,这就是最后一次!乌鸦嘴!”龙占魁把脸一沉。

“对,对,对!龙书记说得好,这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朝天奔见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赶紧往回补。

“占书记,你还真有一套哈!我们一腔不开,你就把问题解决了,把人也教育了!真有你的!”江开河说着,向占红举起了大拇指。

“这还不是憋出来的么?今天上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来德福说服了!可就是喝了不该喝的酒!差点儿又出事儿了!”占红说。

“啊!?你把来德福说服了!哎呀呀!你真是个活神仙呢!这来德福是跑过好多地方的,见过大世面,脑壳也不简单!能把他说服,那真是能人,能人啊!”龙占魁和江开河这几个人一听,惊讶地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

“也没有什么恼火的呀!我就是和他吹了一上午的牛,然后他就请我喝酒吃中午饭了。实在没办法推就喝了点儿,喝洒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差点把我喝过去了!”占红一本正经地说。

“哎呀,如此说来,你这酒是既喝对了又喝错了!”江开河说道。

“你这话不是矛盾着的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占红笑着问。

“说你喝对了,是说你把来德福说服了喝服了,这扶贫工作在我们村下半边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是奇功一件!说你喝错了,是说你不能把做工作拿生命来换,必定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嘛!”江开河说到这儿,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来德福这人我了解一些,是个顺毛毛(顺毛毛,方言,意思是顺着当事人的意见就好说话办事,反之事就难办),话说对了,怎么也都得了了。占书记,今天你要是不喝他的酒,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坐在这儿了!这个人要是牛起来,比今天到这里来的那个黄天棒还要难缠!你说一句,他能怼你一百句,还把你说得哑口无言!”朝天奔说道。

“这个人就是他们说的这样。我看呐,今天这么一弄,至少你占书记在这儿的时候,来德福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看来,关键时刻,有些酒还得要喝啊!这就叫‘入乡随俗’嘛!”龙占魁说道。

“哦!哦!对了,对了!有一件事儿,你们帮我记着,我差来德福一顿酒饭!今天我在他那里吃了一顿,给钱别人又不肯收。我们说好了,今天他请我的客,哪天我请他的客!你们可给我记住了!”占红指着三个村干部说道。

“哎呀!要我说啊,这事儿既好记又难记!既能记得住,又能很快忘得了!”朝天奔晃着脑袋,慢条斯理地说道。

“啥子意思嘛,说明确点!”占红笑嘻嘻地盯着朝天奔。

“就目前的具体情况来看,要记住这事难啊。准保明天不到,大家都给忘记干净了!”朝天奔还在卖关子。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不要绕来绕去的,有话就直说。怎么才能记得住?快说!”占红催促着。

“记住这事儿啦,它是有条件的!”朝天奔还在晃着脑袋。

“唉,你这人儿!真麻烦,啥子条件你直说嘛!快说,快说!”占红等不及了。

“这个嘛,啊,那个……”朝会计还在故弄玄虚。他吸了一口烟,望着天吐了好几个烟圈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只请来德福,这玩意儿谁记得住啊?你要是把我们大家都请了,我们管保忘不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龙占魁和江开河两人,一听朝会计这句话,不住地点头称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唉,你这不是多余了不是?我们两个人吃着既不利于工作它也不热闹啊,几位一起请这是很自然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跟你们说帮我记住了!看有些人别有用心那样子,装神弄鬼绕了一大圈!”占红说完,一指朝天奔也大笑起来。

“吃上省领导一顿饭,哪有那么容易?那还不得费些工夫么?”朝会计辩解道。

“朝会计,我得纠正一个事情。这个事情,你们这几个人都一直没有整对!我好久就想纠正大家了!”占红严肃地说道。

三个村干部一听,大家都有份儿!刚刚还嘻哈打笑的三个村干部立即止住了笑,相互看了看,脑门上就开始冒汗了,个个惊恐地看着占红。

经过近期几件棘手事情的处理,三个村干部已经彻底改变了“占书记还是个娃娃”“占书记没有农村基层工作经验”等看法,个个都认为占红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并不在自己之下,只有比自己强的,没有比自己弱的。今天占红表情严肃地一说这话,三个人都料定肯定是出了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当时几个人的脸上就挂不住了!

“占,占,占书记,我们,那个我们,那个,哪里……”龙占魁舌头打着卷儿,说话不太利索了。

“你给我们说个明白,哪里错了,还改得过来不?”见龙占魁没有说清楚,江开河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你倒是说说,到底错哪儿了,还有救不?”朝会计也忐忑不安地问道。

“哎呀!看把你们紧张得这个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必须得改!”占红一看这几个人都成这样了,忙说道。

“哦!”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错在哪儿了,知道了吗?”占红见众人脸色好看一点了,又问。

“你不说明,我们哪儿知道啊?想了老半天,没有想明白!”江开河拍着自己的脑门,面露难色。

“好吧,那我就给你们说清楚,下次不能再错了哈!”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占红,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我虽然是省上一个机关派出来的,但我不是省领导!你们就错这儿了!知道了吗?现在,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占红说道。

“啊,这,这,这……”占红此话一出,村上这三个人惊恐地互相看了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啦?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你们还是不希望我加入你们的队伍么?”占红问道。

“欢迎,欢迎!我们是一百个欢迎啊!只是这也太……”这三个人张大了嘴巴,都激动得直抹眼睛。

村上三个人从村委会出来,斜阳透过枣儿垭山顶的树木,照在了他们的身上,把三个人影拉得老长老长。

“走,我们都到石碾子去坐几分钟,我想与你们两个交谈几句。”龙占魁走在前头,他扭过头来,对身后的江开河和朝天奔两人说道。

“好吧!”这两人也没有问过多的话。江开河照样把火三轮开得山响,三个人都到了石碾子。

“这下可以说了吧!”朝天奔用手在石碾子的磨盘沿儿上随意地划拉了几下,除去了浮土和杂草,一盘腿坐了上去。不到一秒钟他又跳了下来:“妈的!这儿太烫屁股了!”被夏天太阳晒了一天的石碾子,温度依然很高。

“你又不是今天才到这儿的,怎么坐到那边去了?”江开河一招手,又说道:“坐这边来就对了,这边阴得早。”

一路上,朝会计满脑子都在想着占红今天最后说的这几句话,他心里美滋滋地。占书记不会走了,以后做表要轻松了!他哪里有心思去看碾子的事儿,看着太阳阴了,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就坐。

这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很有历史的石碾子。据说,这儿在科技不发达的那些年月,可是异常的热闹。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这种落后的生产方式就被历史淘汰了。现在这儿异常的冷清,只是农人们有时经过这儿时,偶尔来歇歇脚。这下,四下无人。也正因为这儿清静,村上这三个人有时怕被人听了墙角,也时常到这儿来讨论工作。现在,村上来了个占书记,有时三人觉着不方便时,也来这儿。

“你们觉得这个占书记怎么样?”龙占魁也找地方坐了下来。看另外两人已经坐好,他给每个人发了烟,然后问道。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开河问。

“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占书记来了有些天了,我只是想知道大家对他的看法。”龙占魁说道。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这人!”朝天奔说道。

“我也觉得占书记挺能耐的!”江开河吸了一口烟,又说道:“几次我都以为要出大事儿的事儿,人家都轻松地化解了,这人不简单!”

“对,对,对!我们几个老帽子都没搞定的事儿(老帽子,方言,意思是干某项工作很久,对该项工作很有经验和能力的人),人家似乎没费什么劲也给搞定了!”朝天奔接着江开河的话,又补充道。

“是啊,这些我都清楚啊!我找你们到这儿来,就是想和大家交交心。看来这个占书记是个有能力的人啊!我是这个意思,说出来你们看对不对?”龙占魁看了一眼江开河和朝天奔两人,见都在认真地听着。

“我是这个意思,如果这个占书记一心想为我们村好,我们就跟着他好好干了!以前我们老是防着人家,这个做法不对!别看还是个娃娃,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占书记的能力和水平,不但没在我们几个之下,反而是我们比人家还差着呢!”龙占魁继续说道。

“是啊,我去接他那天,就看到了些情况!”江开河说道。

“我也赞成龙书记的意见!只要占书记为我们好,我们的一些观念和做法是该改一改了!”朝天奔说道。

“我看出来了,我们这个穷村,离不开占书记!我们都要跟他好好干才对!”龙占魁说道。

“那咱们三个人,还是表个决吧!”江开河说。

在石碾子上,三个村干部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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