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新的篇章
上回说到,龙头村成立了第一个合作社。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事情。但在腾龙乡这儿就不一样了,不但在龙头村这个偏僻的山村,就是在腾龙乡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朝。乡干部们围绕着这个事情,又谈论了好久。
驻村队员,在占红的安排下,各自分工合作,很快就协助新成立的“三龙蔬菜合作社”完成了相关手续的办理,成了一家合法的合作社。
错过了成立大会的义务顾问史国富,在合作社挂牌那天,特意从省城赶了来,成了一名剪彩嘉宾。
这一次挂牌剪彩,占红按照国家一切事情简办的原则,只是通知了合作社牵头人员、驻村工作队员、村干部、几个党员、社员和群众代表。但在春节期间欢度节日的村民们,听到哪儿热闹就往哪里跑。因此这次来的群众依然非常多,村委会的院子里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仪式很简短,占红简单地讲了几句。合作社牵头人员和社员代表,也简单地讲了几句。然后支书龙占魁宣布合作社成立,几个嘉宾把彩一剪,一挂鞭炮一放,就完事儿了。
这次挂牌,人们还特意地把江开河用车子推到了现场,他也是剪彩嘉宾之一。亲眼看着牌子挂上去的那一瞬间,坐在轮椅上的江开河早已控制不住,眼泪顺着他的面颊,如流水般往下流淌。
支书龙占魁,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老泪纵横。他的心情实在太复杂,太复杂,而此时他的内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占红一看,这次村民们来的人多,很快就要过年。他趁机又简单地讲了安全、文明、卫生过节,和防火、防盗等知识。
再说这村委会里,大家相互一看,该进行的议程已然进行完毕。为了让群众们好好过节,占红正要宣布“解散!”,却冷不丁地被站在村委会院子门口的一个人大声叫住了:“占书记,莫慌!莫慌!莫慌!大过年的,我们的节目还没有上呢!快上!”
这声喊刚一结束,大门外,立刻就热闹起来。一队人马吹的吹拉的拉敲的敲,“呜呜啦啦”就冲主席台过来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名堂?”义务顾问史国富,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
“史老,这个可能是村民们要表演节目!”占红一边指挥着干部们,为突然到来的表演队挪让地方,一边又安排武坤、彭秋芳等几个玩手机比较拿手的精兵强将,占据有利位置悄悄地录像和拍照。
“哎呀,我到这儿来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这里有戏班子呀!”史国富显然还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史老,你先将就看看,以后我们再慢慢聊。”占红一边安排着台上,一边又将朝天奔、农通明等人安排下去,维持场内秩序。在人多的情况下,防范意外事故的发生。
这次,领队的是罗明海。好久不见,占红虽然觉得面熟,但已经不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来了,还是支书龙占魁提醒了他。
表演专业队伍的出现,令占红信心满满。特意将义务顾问史国富,安排到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让他好好欣赏一下带有乡土气息的节目。
罗明海带来的表演队伍,在台上表演了六个节目,有小品、魔术、三句半、歌唱、舞蹈等。其中,小品《扔掉穷帽子》、三句半《龙头村巨变》、舞蹈《谁不说俺家乡好》、歌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等节目,赢得了群众经久的掌声,高潮此起彼伏。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过瘾的节目了!”“有些节目,就是写的咱们这儿啊!”“电视看多了,还是觉得这现场表演的有意思!”……群众们一边观看一边议论。
观看的群众们不淡定,史国富、占红、江开河、龙占魁等,这几个人也很不淡定。人不是木头,都是懂感情的。有些搬上舞台的事儿,就发生在身边,就是亲身经历过的事儿,这些事儿看得大家心潮澎湃百味俱全。
当过厅级干部的史国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亲眼看到这样高质量的现场节目!在感慨之时,一些深层级的想法在他心里萌动。
平时忙于工作的江开河,现在终于有时间静静地坐下来,认真一字一句地观看节目了。节目刚刚表演到一半,三句半《龙头村巨变》一出来,句句说到了心坎儿上,他的眼泪又不停地落下来。“现在是多好的时光啊!正当该大干一场的时候,自己不争气的腿却残了……”他只能把这些心背后的话,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龙占魁的心太不淡定。现在村上的变化,一天不同一天一天好似一天,但留给自己的时间却不多了。他在心底里恨,恨自己生错了时候!要是再年轻十岁,哪怕是五岁也好啊!认为老天对他太不公平……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村上的好戏一散场,村民们按照传统,各自回家团聚。驻村队员农通明和武坤两人,也请假离开了龙头村。占红按照事先的约定留了下来,村委会里就又只剩下他一人。
占红花了一个晚上,将两次收集到的影像进行了整理和初步编辑,存放到了自己的电脑中。
第二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在农村,这一天很重要,过年时的东西都要在这一天准备好。离城远的腾龙乡场镇上,各个门店的生意都出奇地好。占红也准备到未来老丈人家中,帮忙打打下手。
他刚准备出门,却迎头撞上了一个人,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史大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占红感到十分的意外。因为这个义务顾问满口答应,要充分利用新春佳节和自己的人脉,帮助龙头村抓旅游宣传。这个时候还在村委会撞见史国富,这让占红感到十分的惊奇和意外。
“年轻人,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在这儿?”史国富笑笑说道。
“史大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明天就过年了,你老昨天怎么没赶回去?”占红问。
“你这个当书记的都没有回去,我这个普通的老党员,当然也得留下来咯!”史国富笑着回答道。
“你是老革命,也应该早点回去团聚嘛!”占红说着话,把史老爷子请到了屋里。
“年嘛,年年都在过,还不都一样?我是在想啊,我这个只剩小半条命、差点儿到马克思那里报到的人,被你们这儿的人给拉回来了。我史某说话作数,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就应当为这儿的发展,作一点儿小小的事情嘛!”史大爷很认真地说道。
“这个我们都很欢迎你老人家啊。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嘛!”占红说道。
“有的事情,你不去抓,机会一旦过了,就永远没有了。年轻人啊,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问问昨天那些表演的人,是你们请来的么?”进到占红屋里,这史老爷子刚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是我们请来的,也不是村上请来的。这个我们都还没有弄清楚,我们的议程上也没有这么一项啊。告诉你吧,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了,上次成立大会那天,也有人突然不请自来上台表演。当然,那次主要是村民,不像这次有几个专业人员在里边……”占红一边介绍着情况,一边思索着这史老爷子为什么对这个事情,这么感兴趣。
“那昨天的那批人,你认识么?是哪里来的专业人员啊?”史老爷子问。
“人还是村上的人,听说这些人以前是专门唱戏表演过节目的,只是后来这个班子散了。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太清楚。”占红说道。
“那些人哪里的,都是村上的人么?”史老爷子皱起了眉头瞪大了眼睛问占红。
“对啊!全是村里的村民啊!只是好多人现在在外面打工,一年很少回来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来得这么巧!还自发地来给我们的合作社成立捧场,当时我也感到很意外呀!”占红也是满脑子的疑问。
“这样,我给你一个事情办。你尽快了解一下:这些人,特别是昨天参加演出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干什么?把他们的情况一一给我弄清楚,弄一个名册或是清单什么的给我。这个事情很重要,说不定哪天用得着。我今天也就是专门为这事儿留下来的!弄清楚了,你尽快给我一个信儿!当然,我也不闲着,能问到多少是多少!”史老爷子说道。
送走史大爷后,占红径直来到了何玉凤家。他顺手带来了几幅亲手写的春联,手脚麻利地给贴上了。然后,又张贴了些“财神”什么的,一起带来的大红灯笼也给挂上了,何大有家立刻就有了过年的味道了。何大有出来一看,欢天喜地。不停地点头赞叹,说占红字儿写得好。这个未来的女婿,既是一个“当官”的,还是一个什么都会的全能人才,他对此感到十分的满意。
人生在这个世上,就得有些爱好。只不过,有些人的爱好是积极的爱好,而有的人却喜欢干一些打发时间的事儿,仅此而已。不然,有时多出来的闲暇时间,会显得十分的难过。在龙头村工作的这些岁月里,占红有极个别的时间,也十分的空闲。每当遇到这样的时间,他都会拿起毛笔来,在那些报纸、用废了的纸张上,练习自己的书法。加之受到龙占魁等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在这方面进步也很快,字是越写越好,自己写字的风格也慢慢地出来了。
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何玉凤家今年的饭菜,来得特别的快,还未到中午饭点的时间,桌上可就摆齐了。在何大有的带领下,完成了一番按固定“程序”的操作之后,三个人坐上了团圆的饭桌。
盼星星盼月亮,何大有盼了二十几年。今年的这个春节,是他家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添人的春节。人才、人财,有人才有财,在一些地方的农村,春节添人就是添财。因此,何大有今天特别地高兴,一把拿了占红带过去的“1573”泸州国窖浓香型白酒,就要开拆。
何家这儿大家是高兴了,占红想像不出,自己的家里,自从有了他之后,家里这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三个人一起过年。然而,今年却少了一个自己。虽然城里人没有农村人那么多的讲究,但必定春节不是一个普通的节日,他不知道此时爹妈是一种何等的心情。自古以来,“鱼和熊掌不能兼而得之”,占红只能将这一份无法表达的心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眼见未来老丈人何大有要拆酒,占红眼疾手快,赶紧制止。说:“这酒度数太高,我们还是换一个吧,要不喝点红酒?”
“这是什么时候?过年呐!过年就得喝白酒!今天我高兴,跟女(婿)……”何大有说到这到儿,卷了卷舌头,把眼一瞪,说道:“跟女儿和占书记,就要喝这个!”
“要喝白的也成,那就喝这个吧!”占红拿过来一瓶“红人醉”,在何大有面前晃了晃,然后说道:“过年就是要喜庆,这酒名儿好,今天就喝这个怎么样?”
“要得,要得!就冲这名儿,也是该喝这个!”何大有一看,也同意了。心想:“过年了,谁不想在来年当个‘红人’呢?这酒名儿好,喝这个也确实不错!”
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本来平常并不喝酒的占红,今天也没有办法,被未来老丈人何大有几句话,就逼到了墙角,只得喝了一小杯白酒。
谁都知道,酒桌子上,要么滴酒不沾,要么你就得要有海量。在过年喜庆的情况下,小的自然要给老年的敬酒,老年人要给年轻人祝福,也得以酒说话。这一来二去,不胜酒力的占红可就喝下三小杯了。何玉凤在这样的场合,也只能用一杯白酒陪着。
饭吃到中途,占红想起了史大爷交代的任务,顺便也想在桌子上问上几句。他知道,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应该知道这些。
这一下,却把何大有的话给逗出来了:“你那些,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讲吧。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儿!”何大有红着脸,眯缝着眼睛瞧了瞧占红,又看了看何玉凤,舌头也有些不对了,打着卷儿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要尽快办!占书记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玉凤呢,也老大不小的了!想当初,我跟她妈,刚刚见了三次面,就把事情办了。这前后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儿,办事儿太麻烦,你们两个也谈了那么久了!还有啥子没有谈好?我呀,十分的不解啊!……”
为了不让老爷子不高兴,占红和何玉凤只能含糊地答应着,却依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占红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龙占魁打来的,说是罗家院子出事了!
“妈的,能不能消停点儿!老子过个年都过不安宁!”已经有些微醉的何大有,在桌子上就是一巴掌。
“哎,算了!占书记你还是去看看吧!我是受过苦难的人,你是父母官……”还没等占红说话,何大有两手按在桌上,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指了指占红说道。
“好!我马上去!”说着话,占红放下碗筷,到院子里就要去骑摩托。
“你要干啥?!”何玉凤跟出来,拽住了摩托的尾巴,问道:“喝酒不开车,你忘记了?”
“哦!好,好!我听你的!听你的!”占红一拍脑门儿,笑了笑。突然,他的笑僵在了脸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人在高兴的时候,容易出事儿!”占红立即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刚刚如果不是何玉凤出来拦住自己,可能摩托已经行驶在犯错的路上了,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呀!?
占红马上给代理村主任朝天奔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即到村委会召开广播会,主要讲安全方面的事儿。朝天奔说这安全的事儿天天在讲,没有必要在这大家都团聚的时间,去打扰村民。时间紧急,占红也没有多给他讲什么,最后不得不以命令式的口气,让他赶紧召开广播会,防患于未然。
等占红步行来到罗家院子,村支书龙占魁、代理村会计彭秋芳等人,早已在那里开始了工作。
原来,这次出事儿的,就是昨天还在合作社成立挂牌仪式上表演过节目的罗明海。这罗明海平时很少回家乡,除了逢年过节,他一般都在外面。
这一次回来,罗明海见平时很少回来的人基本都已回家,想把好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儿,给商量着办了。
没想到的是,私下协商却不成。几方当事人,都借着酒劲儿,还差点儿动起手来。
占红和村干部,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已经有了一定基层工作经验的占红,和龙占魁等干部,很快就给出了调解的方案。几方当事一听,没有再多说话。
这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代理村主任朝天奔开起了广播会,讲起了安全过节、和谐过节的事儿。
龙占魁站起身,走到广播底下认真地听了几句,回来对占红说道:“这个朝主任,现在是懂事了!这个广播会开得好!”
占红看了看龙占魁,没有说话。他的心思,还在调解这个事儿上。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儿“搁平了”的时候,罗明海突然大声说道:“虽然他们没意见了,但是我不服!”
占红一惊,看了看罗明海,似乎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又不像是不服的样子,十分的纳闷儿。说:“不服这也很正常,我们是调解,不是强令。只是,你要说清楚不服的理由!”
“我的理由是,今天日子有些特别!你们这样调解,脚步没有走到,当然是不服了!”罗明海说着话,可就又把酒拿出来了。
占红和两个村干部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看那意思,今天还得有一番桌子上的“大战”。
“占书记,你是省上派来的官儿。这大过年的,别人都回去过年了,你还守在咱们这儿,有你这样的官,就是我们老百姓的福!今天既然来到了我罗明海这里,没有别的,喝上几杯,我就服你了!不然,要想我服你,休想!”说着话,就把占红等人往桌子上推。几个当事人,也被一并请到了桌子上。
“我已经吃过饭了!”占红赶紧推辞。
占红再往四周一看,只见龙占魁不停地向他作推手状,意思是告诉占红,这顿饭不吃不行!别人不了解这罗明海,支书龙占魁可是很清楚,如果不依得他来,今天这个调解,就要泡汤。在逢年过节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家里来了省上派来的“大干部”,自然是每家每户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了。更何况是跑过世外的罗明海?
“你在这儿无亲无靠的,在哪里吃过年饭了?”罗明海问。
“我刚刚在何伯那里吃过了!”占红回答道。
“唉,你这说法可不对了!好好想想,再说错话,可得要多喝酒了!”罗明海说道。
入乡随俗。占红实在没有办法。这时,他和村上几个人,只得在桌子上坐定。
“我没说错啊,就是在……”占红正要往下说,坐在他旁边的龙占魁,拍了拍他的手臂,悄悄在耳边说了一句:“你吃饭的地点,要带上一个‘老’字儿,这罗明海就没话说了!不然,就要多喝两杯,你自己看着办吧!”
借着酒劲儿,此时占红的脑子反应很快,很快就明白了。
“饭,我刚刚在老丈人那里吃过了!”占红大声地说道。
“哈!哈!哈!……”占红此言一出,屋里的男女老少立即哄堂大笑起来。
占红红着脸,看了看龙占魁,心说:“龙书记,你这一招,可把我占红坑苦了!”
龙占魁微笑着,只顾抽着自己的烟。见占红正在看他,知道什么意思。他又不好明说,用烟头悄悄地指了指罗明海。
“占书记不愧是省上来的官,脑壳确实反很快,这下你把话也说对了!这本该多喝的酒就可以免了!但是,要得我罗明海服今天干部们的调解,这正份的酒还得要喝!”说着话,一圈儿酒可就满上了。
罗明海的这一举动和说法,让占红立即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来德福!那次在来德福家吃饭,自己也是这样被僵住了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百姓有一方的风俗。为了与群众们打成一片,占红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占红脑子迅速地运转着,心说:“既然知道了这儿群众的招法,这一次,我不能这么被动!”
“罗老师,要喝你的酒也很简单。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要请你帮我办一件小事儿。如你答应我就喝了这酒,如不答应我就不能喝这酒了!”占红反将了罗明海一军。
“你是当官儿的,我只是一个小民,我能帮你办什么事儿啊?”罗明海心里就是一惊,瞪着眼睛看着占红,惊讶地问道。
“罗老师,你放心,肯定是你办得了的事儿,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事儿。而且,只要你愿意,在这儿你马上就能办,还不影响今天喝酒吃饭,你看如何?”占红笑着说道。
“好!好!好!只要我罗某能办的事儿,那我马上就办!什么事儿?”罗明海心里有几分的不安,眼睛直直地看着占红,一脸的认真。
“我正在搜集村里过去从事过文艺工作的人员名单。这样说吧,凡是村里过去从事过吹吹打打、文艺表演、唱过戏的这些人,不管年龄大小,只要是我们村里的人,请你给我弄一个名单,我急着要这个。我知道你最清楚这个,这事不难吧?”占红说着话,从代理会计彭秋芳那里拿来纸和笔,放到了罗明海的面前。
“你真的要这个?”罗明海直直地看着占红,不解地问道。
占红没有说话,严肃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这个,我是最清楚的!”罗明海眨巴着湿润的眼睛,然后一抹脸,拿起笔认真地写了起来……
三个人从罗明海家出来,时间已经来到了半下午。尽管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占红还是赶回了村办公室,他将罗明海写的名单,用电脑细心整理了一番,发给了义务顾问史国富。
按照约定,在村里过完了年,占红与何大有、何玉凤父女两,回到了省城,继续过节。所不料的是,在这里,他和何玉凤,继续遭到了双方家长们一致的“围攻”,要求两人尽快完婚。占红实在搞不明白,为啥现在双方的家长,对此事都这么的着急。以前没女朋友的时候,催促着耍女朋友。现在有了女朋友了,又催促着结婚!
占红更没有料到的是,其母喻铁扇更是口出“大话”,说是为了培养两人的感情,她是故意将玉凤“借”给占红的。如果占红不赶紧抓住机会,就要把她“收回”去了!
这话让占红听着头大。他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说这话到底是何用意,而一旁的何玉凤只是笑而不语。
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在越来越紧的逼婚态势下,占红早早地“逃离”了家那个“是非”之地。但何玉凤和何大有两人,还是被他的父母给留下了,要这两人在城里耍一段时间。当然,何玉凤还有占红安排的一件事儿要办,那就是想方设法,继续开展龙头村的旅游宣传。
城里的事儿暂且不表。再说第一书记占红。
还没有到龙头村的地界儿,占红就突然接到了支书龙占魁的电话,说是要驻村工作队员立即赶回村里,马上要召开全村党员大会。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占红也不清楚为啥要这么急地开这个会。按照传统的规矩,农村又特别是村这一级,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一般是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后,才能算是正式上班。这才正月初八,为啥要急着开这个党员大会呢?难道村里面又出了什么急事儿?占红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时间紧,占红紧急赶回村委会,楼也没上就直接进了会议室。起眼一看,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由于在春节期间,这一次是少有的,全村党员到得最多最齐的一次。
主席台上,这一次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乡党委副书记魏前程,另一个是腾龙乡社区居委会主任王虫弓。细心的占红发现,今天村支书龙占魁的脸上,不太好看。外面,还有不少乡场上来的人。
看到这种架势,占红仍然没有悟透,这个紧急的会,到底是何用意。
驻村工作队员只来了一个,另一个受占红安排,在县城里忙完旅游宣传的事儿,还要顺便在县城里办另外一件事儿,现在还在路上。第一书记这个重要角色一到,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会议是由乡党委副书记魏前程主持的。他简单地说明了会议的主题,大意是说村支书龙占魁,工作年龄已经达到了国家规定的上限,不能再继续担任村支部书记。考虑到龙头村人才缺乏和省级贫困村工作压力大的现实情况,为配强村级班子,经乡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由社区居委会主任王虫弓接替村支书一职。为了工作有序交接,设立半年的过渡期。在这半年中,由支书龙占魁带着新支书工作,把村情吃透。并当场宣读了乡党委的文件。
文件刚刚宣读完毕,会议室里有人就开始说话了。龙占魁轻轻地拍了拍桌子,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他简单地回顾了自己当支书的历程,说自己没有把班子带好,不但没有带领群众致富,还把村子带成了省级贫困村云云。最后含着泪,要求党员要大力支持新书记的工作。
龙占魁退二线的事,虽然一直在说,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而且,新到的书记还是“空降”的!
这件事情,在村里来说,可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不但坐台下边的党员们没有准备,就连占红这个第一书记,和赶到的驻村工作队员武坤,也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唯一清楚这件事儿的,除了魏前程,这里只有原支书龙占魁了。在现有在家党员中,村里暂时找不到接任书记的合适人选,龙占魁虽然很急,但也没有办法。为了维护全村的稳定,他一直在保守着自己何时“下台”的秘密。就是对驻村工作队,也打着“埋伏”,这就是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节操!
会议已经召开,人事已经公开宣布,一切已经成了定局。面对这一切,作为第一书记的占红,也只能接受并在会上作了表态。
一散会,党员们就炸开锅了。有自责没有发展好接班人的,有摇头晃脑叹息的,也有开骂的。还有不少的党员,自发地将占红团团围住,要“讨说法”……
好不容易劝走了围着自己的党员们。此时,村委会里,就只剩下占红和驻村队员武坤两人了,就连那位空降的新任书记,也早已不知去向。
王虫弓,这名字十分的特别,但凡“脑子”正常的人,或许起名都不会这样起。说起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有一段故事。但凡中国人,家人给孩子取名字,总是想取一个响亮、有意义且不容易重名的好名字。过去,老一点的人,还喜欢配一配“五行”什么的。总之,只要是稍微讲究一点儿的家庭,办这件事儿不是那么随便的,甚至是一件十分费劲的事儿。曾有人为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研究”了好几个月。当然,只要在国家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只要不触犯其他个人、集体和国家的什么,自然也是允许的。
再说这个王虫弓,原本不叫这名儿。在清朝年间,王家乃大户,可惜家族人丁逐代递减。至新中国成立,王家大户仅有男丁两人。再至王虫弓这辈,仅剩男丁虫弓一人矣!言传,其爷,乃清末年秀才,学富五车。眼见家中人丁,代代衰落,心有不甘。得此孙,欲破男丁代减之律,闭门半年,于家日日研习“五行”,终有所成,为孙取名“长弓”。意欲借此弓力,逃离家族“魔咒”,重获新机也。完此“大事”,其爷卒。然,人算不如天算!虫弓长成,婚后其下仅一女也。再后,国民遍领“身份证”。乡有富学之士,擅长草书,遂以狂草之体,将王长弓及其家人之名,报于派出所。此名册逐级报于制证机关,多警官辨认半日,均误将“长弓”识为“虫弓”。其时,电话、书信等均无现今方便,加之办证之人众多,无法一一深入核对,此事便草草定案。及至半载后取证,“长弓”已为“虫弓”!其家人虽暴跳如雷,然均于事无补耳!其父闻之,当即晕厥。后,有好事者私下论说:家虽有良弓,惜遭虫蛀,朽矣,此子恐不堪大用也!
再说村上。看来,不论是当事人龙占魁,还是村里的其他干部,面对这样的情况,今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以往村里开完会,总会有村干部到占红这里来,讨论会议效果和问题。今天的画风,却又是那样的特别。
感到非常失落的占红回到自己寝室,精神萎靡地低着头,胡乱地思索着一些问题。
经过这件事儿,占红再一次感到,村上的人才培养,已经是压在他这个第一书记身上的一块巨石,不得不想办法了。自到龙头村当第一书记那天起,就把这件事儿提到了自己工作的重点之中。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绝大多数优秀的、能干的人大量外出的眼下,占红感到,开展相关工作实在是困难重重。截止目前,他还没有找到很好的破解办法。在他的心目中,彻底解决人才难的问题,有且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加速发展,让那些外出人员自愿地回到村里。
面对积弱积贫的龙头村,发展又谈何容易!要想将村里的能干人都留下来不想走(外出),更是难上加难!占红掰着指头算了算,来村上工作已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了!想想在这五百多天里,自己事情做了不少,但效果却又差强人意,仅仅是蔬菜产业,现在稍许弄出了一丁点儿眉目。脱贫攻坚,这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而往后的路在哪里,谁的心中都没有一个定数,大家都在趟水过河,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照抄照搬。
想到这些,占红的心里多少起了些阴霾。特别是对与自己一起工作了一年多的老书记龙占魁,他更是依依不舍。老支书身上,有不少的缺点,但也有许多的优点,是占红和驻村队员们所没有的。突然空降的这位书记,对村情不了解,对现在的村干部和驻村队员也不了解,将来是否能合作愉快?在推进脱贫攻坚的具体工作中,是否也能与老支书龙占魁一般,虽有自己的不同意见,但在关键时刻识得大体?现在谁也不能过早地下结论。
“占书记,这个年后的第一天就开紧急会,到底说的啥内容?”门外有人一边敲门一边问。占红刚一抬头,那人已经走进了屋里。
“农工,坐,坐!”占红忙招呼着农通明坐下。
“龙书记退二线了。乡上来宣布了新书记,就是社区居委会那个主任王虫弓。但是,乡上文件要求,龙书记还要带任半年,帮助新书记熟悉情况……”占红简要地说明了主题。
“哎!俗话说‘人是旧的好,衣是新的好’呀!什么都不说,我们对这位新书记也不太了解,就怕……”农通明刚说到这儿,门外又有人一边敲门一边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驻村队员武坤,他也没有客气,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坐了。
“我就是怕,咱们三个,将来与他在工作上不扣手啊!(扣手,方言,在这里是协同一致的意思)”农通明继续说道。
“这,怎么会呢?虽然我们几个都不了解他,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乡党委,他们的决定肯定错不了!”尽管占红有一样的担心,但还是对两位说了宽心的话。
“我也很是担心农工说的那种情况。散会后,占书记被人围住了,我就到党员中去了解了些情况。总的情况是,党员们并不太看好……”武坤说道。
“现在,我们不要过早地对别人下结论。两位也不要担心,我们工作一段时间也许就对了。现在,大家都需要相互了解,这或许得有一个磨合期……”占红说道。
还是过年中,鉴于目前全村的情况,这几天谈工作也是空事。因此,占红和驻村工作队员们与村干部一到,将春节期间的工作重点,放在了维护全村安全和稳定上。
武坤在村广播上宣传,占红和农通明却利用这个大好时机,纷纷下到各户,听群众的意见。查看各户的安全防护情况。
在群众这儿,占红听到了很多赞扬驻村工作队的消息。特别是很多老党员,对驻村工作队的做法,表示了大力的支持,说“这样的宣传,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这样的检查也是驻村工作队来了以后,才有了质的提升。”
大家都是善于总结的人。后来,驻村工作队根据群众的喜好,渐渐地形成了一套工作方法,就叫与群众“吹壳子”工作法(吹壳子,方言,吹牛的意思)。
各位看官可得看清楚,这个“吹壳子”是驻村工作队员,与群众坐到一起拉家常,并不是在工作中编造成绩那种“吹壳子”!所以,务请分清!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驻村工作队员发现,如果直接谈工作,往往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和警觉。反而用坐下来与群众“吹牛”的方式,只要有意掌握好“吹壳子”的节奏和方向,往往会起到化警惕于无形,得到群众真实意愿的效果。
同时,经过大家商量,抓住春节期间大部分人返乡的绝好时机,驻村工作队还将对民众的宣传教育,放在了除安全稳定外的第二位置。以武坤为宣传主力,占红、农通明和村干部,轮流利用广播,宣传国家的法律法规、种养殖技术、文明卫生等方面的知识。
一连几天高密度的宣传下来,个别村民就有些爱不了了。到村委会来,要求“少讲点,一天把耳朵都吵聋了!”
起先,几个埋怨的村民,还没有引起驻村工作队的重视。必定“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一多,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但渐渐地,从何德来那里反馈回来的意见,越来越多的村民,出现了相关情况。这引起了占红的警觉。
压垮骆驼总会有最后一根稻草。占红意识到,做事不能太过,太过则有可能将好事办成坏事。但这样好的时机,错过了又实在可惜。
占红找到了主抓宣传的武坤,商量起这件事情来。
“看来,我们不能干瘪瘪地‘照本宣科’了!这样的宣传搞得多了,群众也就听烦了,效果不好呀!”占红说道。
“不‘照本宣科’,我们又能怎么办?宣传可是件严肃的事儿,特别是国家法律这些东西,可不能乱宣传呀!万一出了问题,谁能负得起那个责任?”武坤似乎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反馈,但他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和做法。
“我们除了照着本本念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我是在想能不能把宣传搞得多样化一点?”占红问道。
“这个可是有难度啊!”武坤想了想说道。
“我发现,群众很喜欢流媒体的东西,比如网上的短视频那些,还有他们也很喜欢看戏,我们可不可以借鉴一下?”占红问道。
“借鉴?有些不太严肃的情况下,也许能行。但在宣传法律、法规等情况下,还是得严肃认真才好!”武坤说道。
“我明白了!这样,我们定三条宣传上的规矩。一是宣传的时间要合理,不能在休息的时间扰民;二是宣传形式要尽可能多样,我们还可以从网上找一些资料,只要是好的、正面的宣传,我们就在全村公开地播放,防止群众出现审美疲劳;三是宣传要尽量直白简短,最好是用‘土话’讲,让群众听得懂。四是最好同样的宣传内容,形式上不要重复在广播上讲。即便要讲,也要讲得各有特色,保证群众听不厌……”占红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慢慢地、有条理地道来。
“哎呀,书记,这样要求可就高了啊!”武坤愣在那儿翻了半天的白眼儿。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老师教书也还要备课嘛!我们要想在宣传上取得好的效果,我看咱们每个人都还得要在事前做足功夫!”占红认真地说道。
“‘入乡随俗’,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武坤觉得占红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宣传不讲究效果,反而惹得群众烦,那倒还不如不抓的好。那样的话,不抓反而还让大家落得一个清静。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在农村工作,我们都还差得远呐!在城里工作的经验,在这儿一点都不适用!”武坤很有感触地说了这样一通话。
“这个话,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到这里工作了一年半,我才慢慢地摸到了一点儿门道。在这方面,我们两个年轻的,还得要多多向农工和村里的老同志、老党员们学习啊!龙书记在这方面就很有经验,可惜……”占红说到这儿,没有再往下说了。他这才发现,这几天都没有见到老支书龙占魁的影子。而那位新上任的支书,也没有一个人影儿。
“现在的这种景况,我看还是不太好啊!支书是空降的,主任和会计都是代理的!你这个第一书记,我们这些驻村队员,看来身上的担子很重啊!”武坤说道。
“哎!是啊,但愿这只是一个短暂的问题啊!……”经武坤这么一提,占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驻村工作队这里一堆问题还没解决好。谁知,新老书记那儿又互相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