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说到醉酒的何德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弄醒。他的老婆赖霹贞情急之下,一盆凉水浇醒了他。醒来的何德来,怒气冲冲地要找人打架。
紧握双拳的何德来一看,身边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老婆在哭哭啼啼地数落着自己。
“怎么了啊?这是!?”何德来不知所故,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问了一句。
“怎么了,你的破饭碗被村上端了!”赖霹贞说着大声嚎啕起来。
“我就睡了一觉,怎么饭碗就被村上端了?这是啥子世道,这么凶!?”何德来不解。
“村上在搞什么机器‘远程看病’的,找了你好几次,没人能弄醒你这个死鬼!这下好了,你的白褂子、钥匙什么的,全都被村上的人拿走了!你这个死鬼,饭碗都被人端了,还在睡!”赖霹贞不停地哭。
“妈的,老子跟他们拼了!”何德来霎地站了起来,往外就走。可没有走几步,他又停下了。
“完了,完了!……”何德来叹息着。他想到自己这次可打了一手烂牌!这事儿想想本来是自己的不对,这个时候如果再去一闹,恐怕自己的事以后更难搞了。“留一线得一半”,即便以后这个村医当不成了,凭着自己几十年的手艺,在家里开个诊所,村上这些人儿多少还要买点账。想到这儿,尽管事情非常紧急,他还是决定来个冷处理,先忍忍看看情况再说。
无奈,先进的东西对何德来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这个可是关系到将来自己开个体诊所大计能否成功的关键!可眼下又没有可靠的人,能够帮助自己前去“刺探”消息。
思来想去,何德来翻箱倒柜半天,换上了一身特别的衣裤,脸上抹了一把锅灰,背了小半兜奇臭无比的鸡粪,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邋里邋遢对着临时的村办公室,忍着恶臭远远地“拾荒”,心却全部在这个他想见却又没脸前去见的“远程会诊”上。遇到有熟人可能靠近时,他便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将臭味散布得到处都是。因此,谁也不敢近其身,均捂着口鼻,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这一招很管用,尽管村民们彼此都很熟,但何德来在那里晃荡半天,竟然谁也没有认出他来。
不到一个小时,记者们采访结束了。记者走后,乡上的人也撤离了,党委书记王东走时,还作了一些特别的交代。他的交代,无非就是叫占红他们,一定要用好这套设备,尽可能地请专家把群众的病治好。同时,还要万加小心,严防医疗事故和安全事故的发生。
前来诊病的村民却越来越多。村干部们与占红一商议,不能因为记者不采访了,这里的诊病就撂下,要将来的村民全诊治了。
“这个比正常上两个班还累!这个村咋过这么多的病人?韩大夫,你来帮忙顶会儿!”后台远在省城的喻铁扇累得实在招架不住了,揉着双肩,找来替班儿。好在今天是试验的第一天,领导也很重视,多派了大夫协助喻铁扇。
“麻烦了,麻烦了!”姜英急急地跑了来报告:“药剩得不多了,好多都不齐了!”
“快,快,朝会计快去看看何德来,这会儿他该醒了吧!喊他想办法给调些,不行就叫经销商送些来!”龙占魁急急地找到了村会计朝天奔吩咐了要办的事儿。
朝会计两脚如飞,不一会儿又蔫达达(蔫达达,地方土语,垂头丧气,没有精神的意思)地回来了:“何德来不晓得到哪里去了!他的老婆也说不清楚,打电话又没人接!”
“这个何德来,最近到底是怎么的了?!神经兮兮的!”一会雷打不醒,一会儿又找不见人,到底是怎么的了?!龙占魁站起身,来回地走着,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他平素最熟悉的何德来,此刻却是那么的陌生!
“这可怎么办?”江开河也急到了。
“啊!啊……”龙占魁一抬头,他一眼就看见对面远处的“拾荒人”,正猫下腰在捡拾着什么,惊讶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啊,龙书记?”看着龙占魁异样的举动,周围的人十分不解。
“啊,没,没什么。刚刚起来把腰闪了!这下好多了!”龙占魁心想,别人认不得你何德来,我可认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又一思索,这何德来的表现太反常了,到底这背后是什么原因呢?在弄明白真相前,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话说,支书龙占魁又是如何断定,那个“拾荒”人就是何德来的呢?人是高等动物,特长就是特别能思考和联想。有句俗话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人就具有这样的超强本领,这也是人的真正可怕之处。不管是谁,他的外观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加以掩饰,但举手投足、一言一行这些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龙占魁正是通过“拾荒”人的动作和身体的轮廓,识破了何德来的把戏!
“你小心点儿啊!”朝会计说道。
“没什么,老毛病了。你再等个二十年,就跟我一样了!这样吧,药不齐了,再等会儿估计药铺就没法开了。去调药估计一时半会也弄不好,况且何德来也不在。因此,我建议现在只抓症状较重病人的药,其他的请群众们明天来抓药,或是请他们自行到其他地方去抓,就明说这儿药不齐了。大家认为要得不?”龙占魁一边说一边又偷偷地关注起了那个邋遢的何德来。他倒要看一看,这何德来到底唱的是一出什么样的戏!
“看来,现在只有这么办了。先把来的这些人的病看了,药方开上,叫他们明天来抓药,或是到其他地方去抓药。”江开河再一说这话,大家都同意这个意见。
村干部们发现,渐渐地其他村群众也来这儿看病了。但不管是哪里来的群众,都是中国人,没有理由不给人家看。
忙了一个下午,中午只吃了一包方便面的龙占魁和江开河,两个人的肚子早就不安分了。药铺里早已抓不出药来了,懂事的姜英给大家熬了绿豆粥,每人喝了一大碗,才勉强撑到了现在。直到掌灯时分,外面终于没有一个求医看病的人了。
龙占魁招呼大家一合计,都累了,就各自散开了。
走出了驻村工作队员的视线范围,三个村干部又聚集到了一起,在暮色的笼罩下,讨论起白天的事情来。
“要是每天都这样,我建议成立个公司,我这个会计也不当了,专门去搞服务!”朝天奔今天真正算是看明白了,做生意比当这个村干部强太多。
“你,你不当村干部还能干啥,我真的没看出来!药方不会开,草药不会抓!病也不能看,你不当村干部谁当村干部?”江开河不以为然。
“好个家伙!这一下午的功夫,何德来的药铺都给买空了,这个确实是太凶了!”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了一切的龙占魁感慨颇多:“我看,再这样下去,乡卫生院都要被我们干垮!你们发现没有,今天好多人都不是我们村的哦!”
“逗是嘛,朝会计还不想干这个村干部了呢。现在人家开药方都是机器了,你去能干嘛呀?这里面,我还真没想到有啥你能干的差事!”江开河说道。
“我,我那个……”朝天奔瞪着眼睛,半晌回答不出江开河的话来。
“隔行如隔山。我们不讨论这个了,讨论一通也整不明白。倒是那个何德来,大家要盯到点儿,我发现他最近不太正常!”龙占魁说道。
“是不太正常!这个老几(老几,方言,这个人的意思)平常不喝酒,我从来没有见到他醉过。这次不晓得为啥会醉成了那样!”江开河说道。
“我看这个问题和我们开先讨论的那个问题差不多,在这儿说一年也说不明白。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平时多留意一点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明白的!今天大家都累,还是散了吧,明天再说。”朝天奔说道。
“好吧,大家早点回去休息。你等会儿绕回去,把何德来的钥匙、褂子什么的早点还给人家。另外,给他说清楚药铺卖空了,叫他早点调些药来。钱那些怎么弄的,都给人家交代清楚!我估计明天人一样的多,这些都要准备好。这人不正常,千万拖不得哈,我十分担心会出问题!”龙占魁叮嘱着朝天奔。
“扮演”了半天拾荒者的何德来,亲眼看到了场面的火暴,也亲耳听到了药铺抓不出药人们的埋怨。外面的夜色渐浓,趁着夜色的掩护,他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家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为自己“高超”的掩饰技巧满意的同时,看得眼红的何德来又暗自神伤起来。他恨自己,要不是自己打了烂牌在先,今天在众人面前风光无限的就是自己,大把的钞票也是自己的,看白天那个阵式,那可是自己一、两年也得不到的收入。干药铺这么多年来,就从来没有把铺子卖空过!这下倒好了,自己犯了错,村上顺势管了铺子。眼看着一个黄金财神,却让自己拱手让人了!
何德来越想越恨自己,越恨自己却又越想此事,他的思维便陷入了死循环。
“哎!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何德来啊,何德来!……”何德来重重地擂着胸口,把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心灰意冷的何德来大叫着冲进了里屋,片刻就提着一大袋干花生米,狠狠地甩在了堂屋的桌子上。他再次冲进里屋却久久没有出来。干什么呢?找酒喝!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的老婆赖霹贞可动了心思了。何德来外出“拾荒”一下午,她在家里将能藏的酒全部都给藏了起来,心细的她还连杂货铺子的备用钥匙也给“没收”了。何德来在家里翻了半天,自己熟悉的地方全找遍了,连酒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正当他要泄气的时候,突然翻出了一大瓶精装的“红人醉”!“好酒,好酒!”何德来高兴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何德来的一举一动,在另外一个屋子里劳作的赖霹贞看得清清楚楚,她却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
找到了酒,何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来到了堂屋中。坐到八仙桌上首,快速地满上了一大杯酒,两下扒开袋子,抓了一大把花生米独自又吃了起来。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嘈杂声,心情极坏的何德来也懒得管了,几粒花生米下肚之后,端起酒杯就要喝。
“何医生,何医生!何医生在家没得?!”话音刚落,一个人不由分说地推门闯了进来。
打扰了自己的清静,心情不好的何德来非常不高兴。正欲大声呵斥来人,定睛一看,令他大吃了一惊,又把已经到嘴边的声音硬咽了回去。
“药铺那边什么都没收了,难道他还要来收我的杂货铺?!”何德来的头发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呐!有酒喝怎么不请……”朝天奔一看何德来一个人正独自在“喝酒”,本想跟他开个玩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刚刚我们几个人还在说这个主最近事儿多,我还是少惹为妙!”
“按照龙书记的安排,我是来给你还药铺钥匙的!”朝天奔也不需要请,进来就坐到了何德来旁边,顺手就把钥匙给他递了过去。
“还,还,还,还,钥,匙!”一听朝天奔这话,何德来的舌头在嘴里直哆嗦。他根本没想到这钥匙,还会回到自己的手中。
“啊,我是专门绕个圈儿给你还这钥匙来的!”朝天奔把眼睛睁得滚圆,一指那钥匙说道:“看看,这是不是你药铺的哇?!”
“诶,是,是!”何德来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朝天奔,不停地点头连声称“是”。
“还有两件事儿要给你交代下,这第一件……”两顿没吃好的朝天奔眼睛看到桌上的酒和花生米,努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又接着说道:“这第一件事情是你最关心的事情……”
“先吃点花生,你慢慢再说!”村会计还回了药铺的钥匙,何德来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他飞快地又找来一个空酒杯满上,递到了朝天奔面前。
“先吃点喝点再回去,反正天不黑也黑了!”何德来招呼着村干部朝天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朝天奔心想,谁叫我碰上了呢?“盛情难却”嘛!人家又在请,不如先喝两杯再回去吧。
“要我喝你的酒也成,得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朝天奔脑子转得够快,他不能惹事儿。
“你说!”何德来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听下文。
“今晚,你只能喝这么多了,明天还要去办些事儿!龙书记有交代!你若不干,我就走了!”朝天奔拿起何德来的酒杯,把酒又灌回了瓶子里,只给他留了垫杯底的一点儿。
“朝会计,我听你的,听你的!”何德来一看,不是什么难事,爽快地答应了。自收到朝天奔交来钥匙那刻起,何德来已经没有什么喝酒的意愿了。
“这第一件事儿,就是钱的事儿。”朝天奔抓了几粒花生米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还用指头指点着,鼓起眼睛盯着何德来说道:“是你的钱的事儿!”
“啊……”何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朝天奔,心说:“死鬼,你倒是说快点儿啊,急死人了!”
“你明天空了,就到药铺去清点,账目驻村工作队已经给你弄清楚了。今天下午的营业收入和经营清单,全部放在占书记那儿的,你随时都可以去拿哈!我看了一下,好像有这么多的钱,全是百元大钞票!”朝天奔说着话,用手比划了两下,然后端起了酒杯。
“哎呀,啷个多嘛!?”何德的眼睛都快要落到朝天奔的手上了。
“那是嘛!你想嘛,药铺都卖空了,不多么?怕是你要挣好几年才能搞到那么多哦!”朝天奔大声说道。
“哎呀,我的天啊!我的老天!”何德来傻傻地瞪着一双眼睛,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有一个事儿,你赶紧想办法去办,赶紧把药调齐了,最好多调点儿!占书记说,明天可能来看病的人比今天的还要多两、三倍!你要马上先准备好!”朝天奔又把酒杯放下了。心想,我干脆先交代了完了再喝,省得等会儿万一喝得不清醒了乱说话误了大事。
“啊?啊!”何德来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朝天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什么啊?还有一件事儿!”朝天奔大睁着眼睛,说道:“明天早点儿去村上当班儿,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村上继续安排了史医生与你一起工作!”
“是,是,是!”一连串的好消息让何德来心花怒放,件件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与史氏兄弟有些过节,但村上安排的,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惜啊,还是有些可惜!”朝天奔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又说道。
“什么可惜啊?”朝天奔此话一出,刚刚还心情大好的何德来,一下子又愣住了,忙问。
“你何医生要是不醉这次酒啊,至少还要多赚几百元钱啊!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人山人海地来看病啊!可惜啊,可惜!我都替你可惜啊!你的杂货铺没开啊!要开了,我估计东西也要给你买空!你说是不是?”朝天奔交代完事儿,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一大口“酒”就喝下了肚。
何德来一听,人家说得很有道理,也非常惋惜。但一想到朝天奔说他没有见到那个场面,他就暗自淡淡地一笑。心说:“你怎么就敢断定我不知道那些场面?这点你与我比起来,还是嫩了点儿!”但表面上,他还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唉!不对啊,不对啊!”“酒”刚一下肚,朝天奔立即就大叫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越来越好的何德来,突然听见村会计一下子大叫“不对”,心情一下子就又乱了起来。慌忙惊恐地问道:“啥子不对?啥子又不对了?!”
朝天奔大叫:“何医生,你这酒有问题!有问题,有严重的问题!”
“啥?!酒又有啥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喝呢!”朝天奔吓得何德来一哆嗦,他赶紧回答道。
“你喝一下子,看看味道如何嘛?我喝着就跟白开水一个样!”朝天奔大叫着,他有些失望。看着一瓶好酒,怎么就变成白开水了呢?
“这,这,这!这是才不久调的新酒啊!我都卖出了好几瓶了,没得哪个说这酒有问题啊!”何德来急忙端起酒杯一尝,惊恐地盯着朝天奔,手足无措。赶紧又拿起酒瓶子仔细闻了闻,瞪起眼睛惊诧地看着朝天奔,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此时,只有在另一个屋子里劳作的赖霹贞,捂着嘴偷偷地笑……
“可是,可是,我现在也拿不出酒来了!”此时的何德来,有苦难言。
“算了!事情也交代完了,我要走了!”没有了酒,朝天奔顿时兴致全无。心想:“这人太抠门了,明明在开店,还说拿不出酒来!算了,这酒喝着恼火!我还是赶快回去吧!”
“你再坐会儿,我亲自去给你弄两个菜,吃了饭再走!”在村干部面前丢了面子的何德来,实在想挽回点面子。
“算了,算了!我得走了!明天,大家都还有不少的事儿!”朝天奔站起来,往外就走。
“你吃了饭再走!”何德来还在挽留,可朝天奔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哎!我真是猴子扒玉米,扒了这个丢了那个!”送走村干部朝会计,何德来无奈地关上了堂屋的大门,坐在八仙桌上发呆。
“开门,开门,快开门!”何德来还没坐两分钟,门外一个人又在直叫。
“怎么又回来了?”何德来一听,正是朝会计的声音,心里又是一惊:“难道要杀我的‘回马枪’?难道说这人如此这般阴险?!”
“这,忘了还你了!你这儿千万不要再喝了哈!今天白天的事儿,绝对不能再有了哈!记住了,办完事儿,穿戴整齐了,明天早点去药铺,等久了你就自己去向占书记、龙书记交代!话我是给你带到了的哈,到时不要诬赖我没给你说哈!”朝天奔把白大褂递给了何德来再三叮嘱道。
第二天,果然不出占红和龙占魁他们的预料,前来看病的人是头天的两、三倍,弄得何德来把腾龙乡的中草药都快调空了。
有人喜就有人忧,世界自古以来就是这样。龙头村这边,何德来在史氏兄弟的帮助下,药铺、杂货铺“火力全开”忙得不亦乐乎。乡政府那边的乡卫生院门口,这两天却门可罗雀。“长此以往如何了得!职工们不都得饿死!”院长文刚心里彻底慌了。
此时,心慌的不只有院长文刚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的心里也开始发慌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书记占红。
他在慌什么呢?他在慌自己的钱!什么钱呢?上网的钱!龙头村不通网络,可“远程会诊”又偏偏离不开网络。脑壳聪明的占红,自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用自己的手机作为了与外面联络的工具。两天火暴的“会诊”下来,占红已经收到了十余条短信催交欠费的通知。短短两天,他已经欠下电信运营商3000余元的流量费!
“王书记,你得帮我一把呀!”占红把电话打到了乡党委书记王东那里,讲明了原因,请他帮忙询问一下电信公司,能不能开一个便宜点儿的流量套餐。
“只要有人来,会诊的事儿就不能停!流量的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等我的信儿!”王东书记给占红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也帮你想想办法吧!”在旁边的姜英听到两人的电话对话后,她作出了这样的表态。
对于姜英的表态,占红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还是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乡党委书记王东的身上。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后,占红有些失望。乡党委书记王东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消息。占红知道,以他五星级的信誉,最多还能撑一天。过了这个时间,如果还不能还上欠款,他的手机将被迫停机。从小主张“独立自主”的他,也不好意思轻易地向父母求助。
今天是周一,省城那头占红的母亲和其他专家要正常上班,“远和会诊”试验只能暂时停止。由于早就发出了信息,龙头村临时办公地点终于清静了下来。
“叮咚”一声响后,占红知道那是短信又来了的声音,但他不敢看!他明白,除了催交话费的,很难再有别的什么了。占红没有急着看,与两个驻村队员继续商量着下步工作。
“占书记,占书记!”一阵轰鸣声响过之后,院外有人大叫了起来。
“占书记是哪位啊?”来人也不见外,大叫着推门就进来了。
“我就是占红,请问你找我有事吗?”占红一看来人,戴着眼镜,穿着何德来一样的白大褂,文质彬彬很有学问的样子,但他并不认识。
“是这样的,我是乡卫生院的负责人。听说你这儿有个“远程会诊”系统,我们也想学习学习。如果成熟了,价格合适的话,我们也想……”来人一边介绍着自己,眼睛却一边不停地在屋里东瞧瞧西看看。
“这套系统,现在还是试验当中,还不太靠谱。”占红招呼着来人坐后,慢慢地介绍着。
“占书记,文院长,在座几位好!”还没说上两句,何德来也来了。他是被乡卫生院文院长叫来的,虽然已经猜出了文院长的心思,但一级管一级,他这个村医还得受乡卫生院管,不得不来。
“哦,那这个好不好用啊?”文院长问。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根本不难用,我一个门外汉都会用!”占红回答得很爽快。
“这个我也用过,还是占书记教会我用的。虽然好用,但现在毛病也不少!”在一旁急得恼火的何德来不得不插嘴了。他使劲地向占红使眼色,但根本没有起到效果,只得自己“上阵”了。下一句该说什么,他在脑子不停地换着应对方案。
“是啊,实话实说吧,现在这套系统的毛病也很多。首先就是特别费流量!我这两天耗下来,欠流量费好几千元呢!我都快给不起了!”占红说着话,摸出手机,要当面验证流量费用很高。
“占书记,你看看剩余流量还有多少?”姜英问道。
“还有多少?今天不把钱交上去把这事儿办了,明天准会停机!”占红看了一眼姜英,高高举起手机说道。
“不一定吧,你先看看手机再说嘛!”姜英一句话,把占红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解地看了看姜英,回头才动手查看自己的手机。
“这,这,这,不对呀!不对呀!”占红打开手机短信一看,立即就懵了。
“您的免费流量1T/月订制成功。此项仅限于‘远程会诊’时使用有效,您的原有的其他套餐及资费标准不变。支持脱贫攻坚,是我们的责任——╳╳╳电信公司……”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样的文字。
“小英,这是不是你干的?”占红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来至电信公司的姜英肯定努了不少的力,他把手机递给了姜英,问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姜英接过手机看了看,说道。
书中交代,这事确实是来至电信公司的驻村队员姜英干的。这个姜英有些来历。其父母均是省城里电信公司的员工,父亲还是某公司的老总。家里为了培养她,可没少下功夫。他父亲的观点很明确:“温室里是长不出壮苗来的”。在此思想的指导下,虽然姜英是家里的独生女,可是没少“吃苦”,她也因此被派到了县里锻炼。姜英的父亲认为这还不够,必定那还是在城里,“锻炼”不到什么。“机会永远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很快,姜英的父亲又得知了第一批选派驻村队员的消息,认为这是一个真正锻炼孩子的好地方,与姜英商量着报了名,没想到还真通过了。因此,她就被派到了腾龙乡的龙头村。这一切,姜英都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她自己和公司人事部的极个别人,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事。
知道了第一书记的难处,姜英在暗中帮起了占红。到了龙头村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令姜英身心深深震撼。特别是占红为村民们所做的事情,让她对占红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感觉。多少也能写几笔的姜英,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给电信公司打了一个特别的报告,请求给予占红这个特殊情况下流量费的优惠。还附加上了“远程会诊”时的各种场面,其中还包括了大家一起吃方便面的场面。
县电信公司接到报告,不敢擅自做主,报到了市公司,市公司又报到了省公司,这份报告自然就到了姜英父亲的手里。
“这是一份非常特别的《报告》!”姜英的父亲在为女儿高兴的同时,身心也深深地被震撼。他不相信在现在这个社会,农村居然还有没有通网络的地方!脱贫攻坚是党中央抓的三大战略之一,这个事情干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政治敏锐性极高的姜英父亲,立即召开了班子会议,专题研究了占红手机流量的问题。大家一致同意,在这个问题上,应该大力支持!也正是因为如此,占红今天才看到了手机上的提示。
“我这里,昨天、前天两天时间,欠流量费3123.30元!”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费用已经被减免,此时的占红也没有时间去细理那些原因。他翻出了那些欠费短信,递给了乡卫生院院长文刚。
“这个只能用手机么?有网络可以用么?”文院长接过手机,往上抬了抬眼镜,不安地问道。
“有网络当然是最安逸的了哦!用手机,我们的信号不稳定,严重影响效果!但这儿不通网络,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了!”占红说道。
“那,你这第一条在我们乡上就不存在了,我们那儿网络可通畅了!”文院长一听能用网络解决问题,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这玩意儿,听说死贵!”何德来不停地擦着头上的冷汗。一看文院长对这些铁疙瘩越来越感兴趣,一计不成,又施了第二计。
“占书记,这一整套得要多少钱啊?”文院长又不安起来。
“这第二个事情是,现在这套设备在试验中,不完善不说,还特别的贵!”占红看了看文刚,只见文刚正盯着自己,又将眼镜往上支了支。
“听我母亲说,现在这套设备要十多万!”占红说道这儿,又看了看文刚院长。
“我的天,这么死贵啊!”文院长推了推自己的鼻子,惊恐地看着占红。
“不过,听我母亲说,以后技术成熟了,很多东西可能会集成在一起,也许到那时会便宜很多。她们听研制单位说,可能会将整套设备价格压缩在万元以内!”占红说道。
“哦,这个还差不多!”文院长说道:“到时,我们也买一台!请你得帮我这个忙!”
“这个倒是没什么,只要他们卖,我愿意帮你们的忙!”占红说道:“我们这儿也搞不长啊!我母亲说了,试验数据取够了,设备还得还回去!”说到这儿,占红有些伤心。
“这,这,这,是真的吗?”何德来一听,就急了。这两天,他可发大了,数钱都搞不赢,更不要说别的了。这两天下来的收入,比他平时干两年的都还要多得多。这么好的一个宝贝,是千万送回去不得的啊!可他又丝毫没有办法。此刻,何德来的内心失望之极,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是啊,得还回去。把这机器弄这儿来,估计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试验设备对各种环境的适应性。我们这里可能就代表山里了……”占红说道。
“啊!啊!原来如此啊!”听到这句话,文院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乡卫生院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