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干部们又帮占红张罗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情,锅碗瓢盆这些也都弄齐了。占红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清楚,即使他选择了离开,还是会有其他的人来接替当这个第一书记的,这些日常生活必需品任何人都需要。门也被木匠弄好了,人也渐渐地散了。
这一来二去,大半天可就过了。外面升起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占红脑子里空空的,站在村办公室门外的台阶上,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胡乱翻弄了几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傻傻地望着天上的太阳发呆。
“占书记,占书记在吗?”神游中的占红,被院子外突然传来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见过!占红心里一惊,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在喊。他向院子外望了望,没有看见人影,只听见有人在相互谈说着什么。
“哎呀!占书记,看到你,我的心就落地了!”村办公室的围墙外,突然闪出两个人来。为首的那个一看到占红,就喊了这么一嗓子。
占红一看,认得其中一个,那就是乡办公室的小李,另外一个却不认识。
“占书记,你好哇!”来者也不用小李介绍,跑过来就与占红握手了,说道,“我是副乡和长万和,昨天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村上处理问题。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
“占书记,是这样:你跟江主任昨天下午到村上后,一直在下雨。这一路上也不太安全,电话又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一大早,上头的电话就打到了乡上,王书记要求万乡长和我亲自来看看你的情况。”占红正摸不着头脑,小李赶忙解释。
“占书记,需要什么给我们说哈,只要政策允许,我们尽量办好!”万副乡长在门外扫了一眼占工的住处,转身就与占红告别:“不好意思,占书记,我跟小李还得马上赶回去,上头还等着要结果呢!说是哪个占领导,把电话打到了县里。县里又通过专线打给了王书记,王书记不放心,就叫我和小李亲自过来看看。这电话又不通,我们只得马上回去汇报情况,人家上头要求我们十二点前回话,我们得早点赶回去。晚了,我们吃罪不起啊!”
“请给领导他们说我在这里很好!”占红强忍着泪水,与万副乡长和小李挥手告别。他从万乡长的话中,知道了他的父亲在省城的不安。
占红看看手里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没有了信号,他的手机,仅仅算得上一个能拍照的相机。要是有信号,昨天晚上的一切和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想像得到,省城里父母此时此刻何等的心情。
此时的占红,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他真的从心里很想逃离这里,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一方面,痛苦的现实又激发出了他的斗志。占红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他还能当这个第一书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想方设法把这个通讯的事搞好,因为这个太重要了。
两天下来,占红无所事事。乡里发的几份文件,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的他,还是“狗咬乌龟——无从下口”。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跌落,带来的几本书,也被他翻得几乎都快背下来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来副局长,他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骂对方,毕竟那是上司。一会儿又觉得,那天骂的还不够狠,应该更加狠狠地骂!谁让对方出言不逊,伤到了自己的父母!官再大,那也是有党纪国法管的呀!官再大,国家也没有给予他骂人的权力!
然而,令占红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原本以为得罪了来副局长,他那顶“第一书记”的乌纱马上不保。谁知这都过去三天了,上头竟然还没有谁来把他的“官帽”打落在地!心里极为矛盾的占红,不由得又开始失落起来。
现在离开这个地方,或许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然而,世界就是这样无情地捉弄人,好的东西得不到倒也罢了。此时的占红,求一个最坏的结果,居然也不能如愿!
在这里,获取信息的渠道几乎全都被堵死了。此时的占红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孤独的那一个人,仿如自己一个人生活在一个远离人间的孤岛上或不毛的沙漠之中!手机没信号只能当摆设,电视无处看,甚至连听听广播,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村里的广播在每天太阳落山前会响一会儿,广播停掉后,四周就死一样的沉寂。
在这样的景况下,占红感到了极端的无聊,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此刻,哪怕有一个简单的收音机,听听外面世界的声音也好啊!听江开河说,这次可能托了自己的福,竟然在大风大雨之后,很快就又来了电!
来时走得太匆忙,父亲交代的事儿,占红没有一个是放在心上了的,更没有一个是落实了的。父亲警告过他,但占红始终认为那是多此一举,现在不是过去,年代不同了,父亲的“老经验”用不上了。父亲告诉过他,带上个收音机,关键时候可以解解闷。现在亲自体验了这一切之后,才发觉老父亲说的是多么的在理!
吃过自己简单弄的饭后,占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无聊得慌,只好收拾停当上床睡觉。
这一举动,打乱了日常作息时间。占红躺在床上,习惯性地将手机放在枕边,却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最近两三天发生的一切,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反复在他的脑子里“播放着”。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这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刹那,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龙头村。村社和入户道路四通八达,道上大小车辆穿梭来往,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楼房,村里人来人往。养牛的、养羊的、搞手工业的、开游乐园的、做生意的,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间,一棒锣响,红红绿绿走过来一大队人马,占红混在人群中间,被推挤着不能自主。垫起脚,仔细一看,朱八算穿着时新的衣服戴着鲜花,挺有精神地走在吹鼓手的后面,手挽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姑娘,大伙不停地朝村办公室的院坝里涌。占红一看坏了!村办公室的地儿烂成那样,这么多人到院子里来不安全呀!正欲阻止,忽然回头一看,村办公室往日低矮的瓦房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
村委会里装扮一新,大红灯笼高挂在四合院周围,各色彩带随风飘扬。四合院正中,“结婚典礼”四个金色大字格外显眼,下面是八算和那位姑娘的巨幅喷绘婚纱照,双方亲友分列两旁,好不气派!院子里水泄不通,挤满了男女老少,个个喜笑颜开有说有笑,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喊“新娘新郎亲一个!”
朱八算与姑娘上了典礼台,向大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八算拾起话筒,说道:“我有今天,全靠党的关怀和占书记、村两委的帮助,谢谢学和政府,谢谢占书记!我们永无不忘这些大恩大德!”“感谢占书记!”下面的大众齐声高喊。占红心里一热,正纳闷间,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结婚典礼正式开始!放炮!”占红耳边立刻“噼里啪啦”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随着响声,占红看见对面的高山顷刻土崩瓦解,飞沙走石向村委会直扑而来!
占红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呼喊大家躲避。然而,在如此混乱嘈杂的环境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没有谁注意到了占红的呼喊,更没有谁觉察到远处的危险!情急之下,占红奋力推开人群,欲到典礼台上去抢夺话筒。随着他一用力,人群纷纷向两旁倒去!
“哐当当!”耳边一声巨响,把占红惊得跳了起来。睁眼一看,刚刚作了一场奇怪的梦!占红浑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惊愕中的占红这才发现刚才一用劲,摆在床头简易柜子上的不锈钢饭碗,被自己无意推落在地,发出巨响吓醒了自己的梦。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才猛然听见压在身下的手机在不停地播放着《新春序曲》,还“噼里啪啦”地响着鞭炮声呢!
这是占红设置的手机铃声,听了好几年了,他十分熟悉这个声音。刚才做梦,自己一阵乱动,将手机压在了身下。占红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回忆梦境,他越听越觉得应景,越发觉得大脑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居然这么会编故事!又暗自觉得好笑。
两三天没有接到过一个电话,占红渐渐地对手机铃声不太敏感了。听着听着,占红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手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响起来呢?想到这里,占红刚要拿手机,铃声突然断掉了。他赶紧抓起手机来一看,我的那个天!短信、微信、QQ、未接电话,显示的均是99+!
占红打开手机一看,刚刚也就是在一分钟前,乡上打来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前,他的爸妈各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这几天,仅他爸妈打给他的未接电话就有七、八十个之多!
手机上终于出现了跳跃不定的信号条,这个变化令占红十分惊喜,自己与世界失联了三天,现在终于有重新与外面的世界联系上的希望了!他赶紧给老家里打电话。可一连几次拨号,他的手机都是“嘟”的一声便没了反应。
这可把占红给急坏了,难道是这几天不小心让手机进水了么,可是看上去一切正常啊。占红拿着手机在眼前使劲晃了晃,手机依然涛声依旧。他内心刚刚燃起的火苗,又被现实浇得透心凉,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这时的占红又想起了他老爸的建议:在乡下有的地方,可能棒棒机比智能机理更管用!自己当时还在嘲笑爸爸是多么的老土,始终认为现在社会已经非常发达了,或许再过两、三年,老年手机就会消失了!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缺少生活经验了!要是多一个手机,现在真的是太有用了!
就在占红后悔不已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中间短则半分钟断一次,长则一分钟断一次,始终不稳定,且信号非常不好。如此不稳定的信号,通话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他赶紧编写了一条短信:“爸妈,我是红孩儿,在龙头村一切都好。”在他第三次抢信号尝试发送时,屏幕上终于显示了他急切盼望的“信息发送成功”几个字。
再说占红的父母,这几天可能是他们人生中最难过的几天。由于电话一直不通,他们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好在上午乡上给县上及时反馈了占红的情况,讲明了原因。县上又及时将实际情况转弯抹角地反馈给了占红的父母,这才让省城里的他们稍有心安。
占德牛得知占红所在的村如今还不通电话,心里就是重重了“咯噔”一下!虽然叫占红带一个老年手机在身上,那是因为他觉得老年机待机时间长,可以弥补智能机待机的问题。他压根儿就想到如今这个社会,还会有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连最基本的电话都不通,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由此,他深深地为自己的儿子感到担忧!如此景况的一个村,这“贫”又该如何去扶?又如何才能扶得起来呢?那个地方到底又有多少贫困群众?又到底穷成了啥样?
占德牛起身坐在床边的靠背椅上,看着儿子发来的短信,联想着上午获得的消息,陷入了久久的深思之中……
喻铁扇则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反复看着占红发来的“一切都好”。嘴里却不停地唠叨着:“这小子,就是不听老子的话,就是不听老子的话……”
占德牛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来对喻铁扇说道:“你再打个电话给红孩儿,看看能不能接通?他那边能发来短信,我估计电话应该通了吧!”
“这两天打了上百个电话了,哪个通了?要打你打去!”早已失去信心,加之正一肚子气没处消的喻铁扇马上怼了回去。她特别恨占德牛,认为老占要是不松口,“红孩儿”此刻应该就在自己的身边,哪里用得着为他去提心吊胆?
“爱打打,不打拉倒!”占德牛知道对方的不满,此刻心情也极不好的他也没有客气。
看到占德牛并没有客气,心痛孩子的喻铁扇再次拿起了电话。这一次还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听筒里传来了她期盼已久的正常振铃声。响过两声后,喻铁扇并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儿子的声音,而是再次让她失望的忙音。喻铁扇应声摊软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占德牛时而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轻轻地走几步,时而又坐在椅子上小声地呷口茶,时而胡乱摆弄几下自己的手机。
突然,一声清脆的“咚”声响过之后,占德牛抓起手机看了下,立刻就精神了起来。然后,又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喊了声:“啊,好”!
“神经病!”喻铁扇在床上狠狠地瞪了占德牛一眼。占德牛背对着喻铁扇,这里瞪他他也没有看见,但喻铁扇的骂声他还是听清楚了的。
占德牛一声不吭,只顾忙着玩手机。喻铁扇一瞅就气不打一处来,都啥时候了,也不问问儿子咋样了,还在玩手机,几十岁了还不懂事!突然,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占德牛的手机一直“咚咚咚”地响过不停,自己的手机却一声也不响!
“儿子,你这是在哪里拍到的?”占德牛并不理会喻铁扇,只顾对着手机说话。
喻铁扇一听,不对呀,这电话不是打不通么,老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这人是不是这两天急坏了呢,脑子是不是出毛病了?想到这里,她轻轻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地跟在占德牛后面,要看个究竟。
占德牛的手机上,并没有显示她特别想看到的儿子占红的画面,而是显了几根黑乎乎的棍子!
有人说过,男人和女人的主要区别,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而这两者最大的区别,还在于“脑子里的电路”不同。一辈子唯独爱摆弄这些,喻铁扇对占德牛这些“坏毛病”已经有了相当强的“免疫力”。
这里两爷子聊得火热,哪里还有另外的世界。儿子这才出去几天,竟然被“牛魔王”带成了这样!喻铁扇的心态极平衡,她把心中的气压了又压,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站在占德牛后面,看他的“表演”。
占德牛将占红发来的黑棒子,在手机上反复缩小放大端详着。嘴里还不时发出细小的“嗞嗞”的赞叹声。
“啪!”看了好一阵后,占德牛突然兴奋地在自己的腿杆上猛烈地拍了一巴掌。正在全神贯注地偷看手机的喻铁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倒退了两步。
这时的占德牛才发现了背后偷看的喻铁扇,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本来一肚子火的喻铁扇再也发不起火来了。想当初,他们在同一个大学的不同学院上大学,喻铁扇就是被占德牛这一挤眼睛给勾住了的。那时考古系里的占德牛,就是很有名气的“牛魔王”了。同学们都认为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的事情,他偏偏认为是那样的,同学们认为都是的事情,他却认为不是那样,总之是经常和大多数人“抬杠”,有时连教授面前也没有客气过。说来也怪,经常“抬杠”的他,还经常整对。就有人因为他“不怕天不怕地中间还不怕空气”的性格,再加之他的名字中有一个“牛”字,还能打得赢“牛(战德胜牛)”,就送了他一个外号“牛魔王”。
迟早这个在外人看来不太雅观的绰号传进了占德牛的耳朵。他一听,眉飞色舞地对来“告状”的同学说:“啊,对,对,对,这个称号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以后就叫我‘牛魔王’,这么好的名字,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哈,哈,哈!……”同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无语……
考古系里,有时教授们因为各自见解上争执不下时,往往要把占德牛这个“怪学生”找去,听听他的看法。时间一长,占德牛的名气在大学里也越来越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知道大学里有一个“牛魔王”好生了得!教授们也因为培养了这样一个“眼光独到”的学生而高兴。
在中医系里学中医的喻铁扇,自然也知道了这个“牛魔王”,她也很想去看看这个“牛魔王”到底长什么样。她在中医系里,因为家里几代中医,从小多少受到了一些家族的影响,在入学前就比其他同学知道得多了不少。上大学后,学习也非常刻苦,其他同学学不懂的,教授一点拨,她就明白了。有一次外出实习,还医好了几例怪病,因此也小有名气。因为家里富有,人也长得漂亮,加之学习成绩好,名字又很特别,同学们都叫她“铁扇公主”。说来也怪,喻铁扇和占德牛一样,对这个绰号感到十分称心。
话说喻铁扇很久就知道了“牛魔王”的名号,却又不知道人到底长什么样,很想去见见。当然,她起初也没有别的意思,也就纯粹是个好奇。什么叫“无巧不成书”?俗语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占德牛与喻铁扇似乎就是前世修来的一对。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们走在了一起。
那是一次外出考古实习,一个坟墓中挖出了一段颇有争议的古腿骨骸。按照常理,对于古代骨骸判定和定性这样的事情,对于考古的专家教授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更是看家本领。然而,大自然鬼斧神工,却在巧合中给考古系的专家教授们开了一个伟大的玩笑。
有的专家认为这是一种从未发现过的新物种,而有的专家却坚持认为那不是新的物种,两派专家各持己见争执不下,互不相让。争到最后,到了水火不容不可调和的地步。被专家们看好的占德牛,这一次竟然公开地与两派专家“唱反调”,他认为这段腿骨,既不属于一个新物种,也不属于一个物种。他的独到“见解”,让两派专家都大跌眼镜。对于这样唯一一个“中间派”,专家们可没有好眼色。特别是他的授课教授沈红,更是气得要骂娘。实在没有了办法,大家只好把已经严重炭化的标本,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学校的实验室,欲作进一步研究。
大队人马回到学院后,沈红教授时时放心不下那段腿骨,因为说不定一个伟大的新发现就隐藏在那段骨头里边。然而,老天爷再次与他开了一个玩笑,或许是因为在野外考古没太注意日常生活,或许是因为急火攻心,或许是相互传染,沈教授、占德牛和与沈教授在学术上作对的黄彰明教授,还有几个他们带出去的学生,都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反复医治不见好。
在这次争论中闹得最凶的沈红教授和黄彰明教授这俩老头,却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中医。中医学院就在附近,俩老头又突然巧合地碰到了一起。一见面,俩老头相互撅起了嘴,横起了眼睛瞅着对方互不相让,昂着鼻子走起了鸭步。两个老头正在为争谁先进去就诊欲“干仗”时,冷不丁占德牛手里拿着个单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一头正撞在沈教授的肚子上。占德牛正低头看单子上写的什么,没注意到门外站的这俩倔老头。
俩老头一看,原来是这个“不肖”的徒儿,注意力立即全在占德牛身上了。“小占啊,不去学习你跑这儿来干啥啦?”沈教授昂着头,用俯视的视角,眯着眼看了占德牛一眼问道。
“咳,咳,咳……论文该准备得了哦,时间宝贵得很啊!咳,咳,咳……”黄教授显然要比沈教授的病严重一些。
“两位老师好!我正是为论文的事儿来这儿的!”占德牛可不管俩老头的脸色如何,一脸得意。
“中医系能搞出考古系的论文?”沈教授很不解,扭头看了一眼正横着鼻子的黄教授。
黄教授一听,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就是千古奇闻。嚷道:“我带有学生没有好几万也有好几千,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医系里也能搞出考古系的论文来!咳,咳,咳!”黄教授刚一吼,又急切地咳起来。
“老师,我可是说的真的!”占德牛仍然一脸的得意。
“你这个娃不是明着在胡扯么?我看这年头吹牛都不打草稿了!”沈红教授直直地看着占德牛,也把脸抹下来了。
“我要怎么说你们两位老师才肯信呢?这样把,两位老师,你们敢不敢打赌?要是我赢了……”占德牛仍然没有管沈红教授的脸色。
“豁!那你想要赌什么?咳,咳……”黄教授接过了话茬。
“先说你们敢不敢赌再说!”也许是艺高人胆大,占德牛这些年跟着沈、黄等教授,确实学了不少真本事,加之自己平时肯钻研,他的各项水平都在班里一流水平上。此时他脑子转得飞快,使了个激将法,要趁机给俩老头下套。
对于倔强的人,激将法有时还真的管用。互相“狠”着的这两老头,此时的矛头全对准了占德牛。但相互“战斗”着的这两个倔老头,谁都不想在占德牛这个学生面前服软,然后让对方看不起。
“咋的,我还怕你了不成?!”沈教授一下火了。
“有啥不敢赌的?!”黄教授也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只要不违法的,我们都赌!”
两老头病也暂时不看了,一把拉了占德牛坐进了候诊室。
“不违法,不违法!这样行不行,我要是赌赢了,你们两老师一人让一科,我毕业时少考两科如何?”占德牛一看时机差不多了,挤着眼睛问两老头。
两老头一听,坏了!上当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门的水,收不回来了呀。黄教授脑子一转,反问道:“那,要是你输了又当如何?”
“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多考两科,怎么样?”占德牛冲着两老头嘿嘿一笑。
“这还倒也公平!”沈教授早已洞察到了些什么,对占德牛这个得意门生,他还是非常了解的,也顺着占德牛对黄教授用了一计“顺水推舟”。
“那就这么定了!”黄教授此时也明白了一些,但哑巴吃黄连,也只得认了。
说定这事儿,占德牛陪着这两老头,走进了老中医教授蓝德珍的诊室。
“哎呀呀,沈老、黄老!你们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蓝教授一看来了贵客,忙得不行的她赶紧招呼着。扭头又对身边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女生吩咐道:“铁扇公主,快给黄教授、沈教授备坐!”
“哎!”小女生应答着,干练地从诊室里搬来了两把独凳,放在了沈、黄二教授的跟前。“黄老师、沈老师请坐!”声音很甜美。
占德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出神。心想,咋的呢,我刚刚在这请教蓝教授的时候,咋没看见她呢,真是长得太好看了!
沈教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女生,心里一阵难过:她好像自己不在世的二女儿啊!如果当初她不……也该这般大了吧……
“啊,你叫铁扇公主?我们系里还有一个牛魔王呢!哪有这么巧?哈哈哈,咳,咳,咳!”黄教授这个倔强老头在哪儿也没有服气过。听说这儿有“铁扇公主”,马上对出了“牛魔王”。
“怎么啦,叫铁扇公主犯法了吗?你们那儿的牛魔王我也听说过,就是从来没见过!”蓝教授一边忙着看病人一边搭讪。
“牛魔王,牛魔王!”沈教授脑子一下就转过来了,正好“牛魔王”不是来了么?何不叫他们认识认识?
“牛魔王!”黄教授一看占德牛那眼神,马上就明白了。大叫道:“老沈叫你呐!开什么小差?”
“哎,在呐!”正在红着脸的喻铁扇一听,今天“牛魔王”真来了?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生么?随着占德牛的一声应答,这也得到了确认。她不由得多看了占德牛几眼。
占德牛一边应答着一边朝四周看了看。这时他发现这个漂亮小女生正直直地看着他,不由得冲她挤了挤眼睛。谁知,正是他这一挤眼睛,定下了自己一生的姻缘!
“是吗?这就是‘牛魔王’么?”蓝教授将眼镜往鼻子下边推了推,瞪着眼睛仔细瞧了占德牛一阵。然后,继续说道:“《西游记》里,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可是一对啊!”
说完这话,蓝教授停下诊脉,再次认真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从提前与自己预约请教等问题,他对这个年轻人映像颇深,不管从长相、学术水平还是从为人处事等方面,都没得挑。但是,在这以前,她只是把这个年轻人作为一个出色的晚辈和学术请教者,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有名的“牛魔王”。颇有人生阅历的蓝教授一看这两男女,心里有了些想法,就借着《西游记》里的故事。说了句试探的话。
“对啊,对啊!这事儿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黄教授一听,病就好了一半了,直拍大腿乐道。
“怎么样,牛魔王?你倒是说句话呀!”沈教授一看,看病的变成说媒的了。不过,以他的经验,说不定他们还真的能成。因此,也赶紧在旁边帮腔。
“这不还要看公主的吗,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看她的了!”占德牛好歹是个男生,在教授们半开玩笑的说媒声中说话来得直接。
“公主,你是啥意见呢?”蓝教授一看,都这样了,干脆再烧一把火吧。
“我,我,我,哎呀!”喻铁扇脸一红,捂着脸跑出进里屋去了。
“这是咋的了嘛?”黄教授一看,本来好事一桩说黄就黄了,瞪大了眼睛。
沈教授则不停地后悔,惋惜地说道:“我们搞得太急了嘛!这种事儿,还不得容别人好好想想!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哪个还在搞啥子拉郞配嘛?这哈好咯,好事搞黄了!哎呀!哎呀呀!可惜呀,可惜!”
想想自己的女儿,沈教授对这事儿,也比黄教授更加上心。要是自己的女儿健在,或许占德牛这个“牛魔王”,早已归属在自己的门下了。今天眼看着一桩好事,三下两下就说黄了,他很是后悔。
三个男人面对突然的变故,眨巴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了主意,好不尴尬。
“哈,哈,哈!我看这事儿成啦!”正当这三个男人不知所措时,喜形于色的蓝教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三个男人,又瞪起眼睛,一头雾水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明白蓝教授的话。
“好!就听你这一句话!走,回考古系!”主角跑了一个,这好戏也莫法再细化下去了。黄教授一把拉了沈教授,嘴里哼起了《我的中国心》,往外就走。
“老师,你们不是来看病的么?怎么?”占德牛不解地跟在身后。
“病,什么病!哈,哈,哈!老沈,你我今天做成了一件好事呢!”黄教授也不咳嗽了,拉着沈红健步如飞地赶往考古系。
占德牛忐忑不安地跟在两老头后面,一路小跑回到了考古系。
咱们再简单表一表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后来的事情:有三大教授保媒,占德牛的婚事自然水到渠成。而沈、黄二教授争得不可开交的学术问题,在中医学院蓝教授等人的鼎力支持下,最终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科学的事实与结论,还是让占德牛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占了先,两教授自然又高看了他几眼,毕业那年硬要留着占德牛留校任教。占德牛还是以他“牛魔王”的独特性格,犟着回了四川,进了文管所。喻铁扇则为了爱情,一路追着“牛魔王”在成都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