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领导说了,马上给我们买来抽水机救树!你和所有人的树都有希望了,该起来了嘛!梅书记还要到你家去看看呢!”占红用特别的眼神看了毛大春一眼,然后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领导们这是治标不治本啊!天要是继续这样旱下去,我们的蔬菜也不保啊!还是修渠才能解决大问题啊!”毛大春边抹泪边站了起来。
“走!到蔬菜地里看看!”梅廖雪一听她帮扶的毛大春如此哭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全村要脱贫,产业发展是关键。如果没有了产业,群众增收又从何处而来?因此,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正在为如何才能将渠道整修这件事弄落实而发愁的占红,一听梅书记要到蔬菜地里去看一看,立即来了精神。
这是一个大家“计划外”的事项,但敏锐的占红马上意识到:机会又来了!
“王书记,你马上去组织下人,叫收菜的群众在地边等着,领导马上要去看!”占红有意地招呼着支书王虫弓。
王虫弓心领神会,飞一般跑到前面组织人员去了。
从上往下走自然要容易得多,很快这一路人就来到了蔬菜地里。正在收割蔬菜的群众们,在合作社社长花木春的带领下,正排成一排等着领导们的到来。地边,一台大卡车上已经上了一半的蔬菜。地里,还有不少的蔬菜正在装竹筐,也有不少的菜被刚刚砍翻在地。
“你们怎么不干活呢?”梅廖雪问。
支书王虫弓一边抠着脑袋,一边想着如何回答,支支吾吾正欲说话,有人说话了。
“看到领导朝我们这边走来了,我们就停下来了!”这人说道。
支书王虫弓抬眼一看,说话的正是合作社社长花木春。
“停下来干啥呢?我这一来,不是影响你们干活了么?”梅廖雪说道。
“停下来,主要是方便领导万一要问话!”花木春从容地答道。
……
几句寒暄的问话,花木春的这一问一答,无不显得得体。就连乡党委书记王东,也暗自赞叹这花木春“反应快”!
“现在合作社的情况如何啊?还有什么困难没有啊?”梅廖雪问。
“终于来了!”占红暗自在心里说,这下关键就看花木春怎么回答了。
“蔬菜产业是目前我们村上的第一产业。我们现在有十几个品种,这个东西一年四季都可以无间隙地生产。而且,我们这儿生产的蔬菜,在农工的指导下,达到了有机蔬菜的标准,价格也比其他地方的高些。我们合作社也计算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全年可为全村人民人均增收1000元左右。如果只算贫困户,仅这一项,就能人均增收1500元左右。这些筐子,也是我们村里的人编的,这个现在村里算是手工活,只能挣点小钱了!”说到这儿,花木春一指装蔬菜的竹筐。
“这个事情就是搞对了的嘛!你们乡党委、村上的同志,有眼光!”梅廖雪当场又表扬起人来。
这一次,乡党委书记王东不敢再轻易地高兴了,今天他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时而在高空,时而在地下。他实在不清楚,接下来还会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来。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今天这一幕幕,就是有人在背后作的“局”。
然后,花木春又一指四面八方的蔬菜,继续说道:“领导们都看到了,这四面八方都是蔬菜,我们现在每天往成都拉一车,有时一天两车、三车。但今年可能要遇到麻烦,完不成村上预估的任务!”
“来了,果然又来了!”刚刚才得到了表扬的王东书记心又是一沉。
“为什么完不成任务?是销售不出去么?”正听得高兴的梅廖雪,心头就是一沉,急切地问道。
“我们想搞生产,就怕到时别人不让我们搞啊!就怕它要来破坏我们的生产!”花木春说道。
谁都没想到,花木春竟然在大领导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支书王虫弓此时也不知所措。就在周围的人都在惊恐的状态之中时,只有占红低头面无大变化地暗笑,他知道:大戏要上场了!
“啥子人这么大的胆子?怎么从来没有听你们任何人说过这事儿?”乡党委书记王东听到这儿也慌了,他没想到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还有这样的事!这不明摆着在大领导面前丢脸么?瞪着眼睛看着花木春。
乡党委书记王东知道,这个村的信访多,村民中也有个别很难对付的角色,但即便是这样,敢公然破坏生产的,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难道,这里又出了新的花样?但又一联想起刚才的事儿,他又有了新的看法,弄不好这又是故意布的一个局。
“谁!敢破坏生产者必定依法重处!”王东书记已然明了大家的用心,今天他也铁了心了,就当自己的这张脸不要了,竟然傻傻地当场表态要抓“坏人”,目的还是想配合着大家把戏演下去。
“恐怕我们没有谁惹得起哦!”花木春面露难色,说道。
领导们面露惊讶之色,满脸疑问地看着花木春,希望他尽快把话说完。
“哪个!共产党领导的地盘,欢迎好人却容不得坏人!查实必然依法从严从重处理!”县领导谭家文也听不下去了。
“它呀!”花木春一指天上的太阳,看了看惊讶的领导们,继续说道:“我们这里,半山腰的地干了,紧接着离这蔬菜地就不远了!地一旦干旱,我们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只能眼看着群众减产减收!”
说完话,花木春顺手抓起一把泥土来,搓了搓送到了梅廖雪面前,说:“书记请看,这泥土已经没有任何水分了!地面已经开始裂口子了!以我的经验,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这一山,除了下边那河,基本没有不被干着的地方了!”
领导们顺着花木春手指的方向,起眼一看,漫山遍野,均是一片浅黄。
“没想到这里的旱情这么严重!红(娃子)……”说到这儿,梅廖雪停顿了一下,心想在这种正式场合,还是要以正式的称呼比较好。又说道:“红书记,占红书记的报告早就收到了。只是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是啊,情况远比想像的严重啊!”这时陪同来的县领导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也长叹了一声,说道。
“谭书记,这个问题我们得想办法马上解决啊!”梅廖雪回过头来对县委副书记谭家文说道。
“我回去后,马上组织研究,尽早给出结果!”县上来的领导说道。
“这样,我们是帮扶单位,我们共同来完成这件事儿!我知道你们县级财政也不宽裕,回去后我马上向厅长汇报。”梅廖雪说道。
“好!”县上来的领导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目前该解决的问题基本都已得到解决,占红心满意足。
支书王虫弓到此才如梦方醒,原来下了这么一大盘棋!罢!罢!罢!自己年长多少岁,却依然不如一个年轻小伙!“有志真的不在年高”啊!他在心中暗自感叹。
乡党委书记王东,今天短短的数十分钟时间,已然“坐”了几次过山车。好在最终的目的算是有惊无险地达到了!也暗自庆幸!此时他唯一希望的是,再不要出现什么意料外的事情了。
“占书记,除了我刚才看到这些,听你汇报说,还准备在村里搞旅游?这儿离城这么远,能搞得起来么?”梅廖雪一边往毛大春家赶,一边又问。
“现在是离城远了点儿,但一旦路修通了后,离城就相当近了,这儿能半个多小时到县城,一个小时到省城。那时候,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好地方了!”占红说道。
“这儿有什么旅游资源没?”梅廖雪又问。
“有,有,有!不但有自然景观的,还有人文的!……”占红便简要地将这里主要的资源,和开发的想法介绍了一番。边介绍还边指着那些景点的方位。
“这样,你们的报告我也看到过,我留一个领导在这儿调查调查!然后我们再综合考虑。如果有开发价值,我再尽最大努力向主要领导汇报,尽量向你们争取支持!”梅廖雪严肃地说道。
梅书记此话一出,道路上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忙了一天的占红,终于送走了省厅首次到村“认亲”的帮扶人。这一次,想像与现实中的巨大反差,让省厅的干部们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都觉得党中央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这贫确实该好好地扶一扶了!但面对现实,他们一个个都倍感帮扶的压力。
第二天,占红又陪着梅书记专门留下来开展旅游调研的领导,在村里调研一整天。将这位领导送走后,村里才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通忙碌过后,静下来的占红才发现“认亲”时厅里少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当初送他到腾龙乡龙头村赴任的来副局长!若干个月后,他才得知来副局长已经没在厅里上班了。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占红,心里又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味儿来。
再说龙头村。帮扶人结对后,这一下可就又捅了马蜂窝,驻村工作队愈发地忙碌了。村干部们手里的活也越来越多,领导安排的事情太多,都需要一个一个地完成。
占红一大早就起了床,他看了看天,长叹了一声。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空万里无云已成了铁定的事实。天旱了这么久了,地里的庄稼、果树、蔬菜都受到了旱灾严重的威胁。此时的他,多么希望来一场雨。因为手里的事情太多,占红胡乱地吃了两口饭,就开始忙自己手中的工作。
“我,也要,当,当贫困户,今天必须要当上贫困户!”楼下,突然有一个人吞吞吐吐地在院子里大叫起来。
村里好久没有人再提要当贫困户的事儿,这结对帮扶人刚刚走,怎么又冒出了一位?曾有前吵着闹着要扔掉贫困户的帽子,这冷不丁地却又出了要主动当贫困户的!这人世间,还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占红听到叫喊声音,感到十分的不解。
“张浩文,你那个样子,哪里像个贫困户嘛!谁不晓得你腰缠万贯呀!”何德来探出个脑袋来看了又看,嬉笑道。
“关你屁事!那些贫困户,对国家作了多大的贡献啊?这省上的领导一来,又是送东西又是送钱!凭什么呀?都是中国人,他们当得为啥我当不得?我,……也要当!”这张浩文手里拄着一根木棒,一摇三晃地朝楼上走来。
何德来被这么一吼,立即把脑袋又缩回了屋里。心说,这事儿是不归自己管,谁叫自己嘴多,活该!
这时,占红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密切地关注着张浩文的一举一动。他明显地觉察到,这个姓张的喝高了!说话舌头打着卷儿不说,平时里腿脚挺灵便的,走路从来不需要什么棍棒,难道今天喝得连走路都不行了?村里人一般中午和晚上喝高的比较多,一早就喝成这样儿的,他还见得不多。
“占书记,我,我,我老张找你来了!有,有话要说!有,有重要的话要说!”张浩文踉踉跄跄地爬上二楼,见着占红就说开了。
“我这不来迎接你了吗?有事屋里说吧!”占红早已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但他还是笑脸相迎。
“占书记!有,有你这句话,我的气儿都消了一些了!”张浩文一屁股在占红准备好的长凳上坐下来,喘着气儿说道。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找我呀?”占红笑着问。心想,这位消气倒也挺快!
“我要……当……贫困户!”张浩文冲占红鼓着充满血丝的大眼睛,一边打着冒酒气的嗝,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想当贫困户啊?”占红给张浩文倒了一杯水,然后问。
“为,为什么呀?他们那些,那些贫困户都是中国人吧?”张浩文问。
“是中国人啊!”占红回答道。
“对!对!对!他们都是中国人!”张浩文拍着桌子说。
“我也是中国人吧!”张浩文又问。
“没错呀!你也是中国人呀!”占红明知这是在给自己下套,但他还是肯定地回答道。
“那既然都是中国人,为啥给他们待遇那么好,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呢?不就是多了一顶贫困户的帽子么?我今天也特地来要,要一顶!这样,这样儿才公平嘛!你是省城里来的大官儿,这帽子,只需要你当书记的一句话,就,就办成了!”张浩文继续拍着桌子结巴着说道。
“那按你这么说,这件事儿不公平咯!?”占红问。
“书记,你这是讲的良心话!它就是不公平!整公平了我就走了!”张浩文抖着手,给占红举了一个大拇指。
“你好脚好手是吧?”占红问。
“对,我是好脚好手!”张浩文举了举手,又抬了抬脚回答道。
“那史云飞死不了,却是一个瘸子,这事儿公平不?”占红问。
“不公平!”张浩文想也没想答道。
“你眼睛看得见吧?”占红又问。
“看得见!不然我,今天,哪里到得了这儿!”张浩文回答。
“那史云明和杜志明却是瞎子,这事儿公平不?”占红又问。
“不公平!”张浩文回答道。
“你家每年人均至少要挣一、两万吧!杜志明这些人一年下来,也就只能挣三、五千吧,这事儿公平不?”占红问。
“不公平!可……”几个“不公平”问下来,这时的张浩文才惊醒过来,自己上了占红的套。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老张,只要你把刚才这几个不公平解决了,我占红就可以把你说的那个不公平解决了!”占红这时不再微笑,严肃地说道。
“这,这,这……”张浩文不知如何回答。他喝了一口占红倒的水,愣了半晌,始终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反驳占红的话。
“占书记,今天看起来又是一个大晴天啊!咱们老百姓可干恼火了!”何德来一敲门,进来了。他知道这个张浩文不出来便罢,一出来就不是好惹的,支书龙占魁就曾吃过此人的亏。这张浩文上楼半天了,一没听见吵二没听见闹,这与以往大为反常。何德来到占红这儿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情况,生怕自己的妹夫在这个酒疯子面前吃亏。
见张浩文一言不发地闷坐在长凳上,何德来好生奇怪,心想:难道这个刺头就这么平静地被“治”下来了?何德来又拿眼睛的余光,认真地瞧了瞧这个张浩文。眼见没什么事儿,他又借故溜了出去。
“我也莫问题了!贫困户的帽子,不要了!”张浩文闷坐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找不到任何能驳倒占红的话,只好起身悻悻地离去。
“老张,我可劝你哈,这贫困户当不得!你看看我,头上一个贫困户的帽子,弄都弄不脱!害得我婆娘都结不成!把人急得抠脚!我给你说,不是那个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恐怕我的娃该到处跑了吧!唉!千万莫着这个道!……”占红亲眼看见,这张浩文刚一下楼,便被曾有前一把拉住了,说了这一大通话。
“谁稀罕那个贫困户的帽子!”张浩文把眼睛一瞪,冲着曾有前大声吼道。
“我刚才在何医生的房里听到你大喊……”碰了一鼻子灰的曾有前,一摸自己的脑袋,不明白为啥这人转变这么快,明明刚才听到大喊要当贫困户。这一下楼来,咋就变了呢?
“刚才怎么了?找占书记问问政策,总是可以的吧!你这人真是!”张浩文铁青着脸,晃晃悠悠地走了。
张浩文走远后,曾有前才闻到他满身的酒气。这曾有前摇晃着脑袋,又到何医生那儿吹牛去了。
看着张浩文远离的背影,占红摇着头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占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安排代理村主任朝天奔暗中盯梢着张浩文,同时通知其家人来接人,要求朝天奔务必想办法,确保张浩文安全到家,防止意外事故的发生。
村委会的院子外,突然响起了马达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辆货车开进了村委会的院子里。有人站在坝子里冲楼上大叫:“占书记,快下来领东西,抗旱水泵到了!抗旱器材到了!”
这声喊,是干部们多么希望听到的一声喊!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们一下全出来了!
占红三步并作两步,飞一样从楼上跑了下来。由于跑得过急,差点儿在楼道里摔个大马爬。
“快,快,快!都下来卸货!”占红的话音刚落,人就都冲到了他的面前。
人多力量大。功夫不大,水管、水泵、电动机、柴油机、配件什么的,就卸了一地。后来,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占红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好几大万元。
看着六台崭新的“剑门”牌水泵排成整齐一排,占红高兴坏了,他上前逐个摸了又摸拍了又拍。这可是想了好几个月才得到的宝贝疙瘩,是老百姓的命根子!
时间不能耽误!机器到了,应该马上发挥其效力!占红按照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商议的抗旱预案,又把这些人叫到了一起,同时找到了“花肠子”花木春,将设备全数交由他打理,但资产归集体所有。
“花肠子,东西交给你了,全村的抗旱任务也交给你了!哪里有需要就必须到哪里救急!要是再旱着哪儿,我可找你要道理!机器和设备是集体的,你们要好好保管和使用,人为破坏要赔偿!……”占红向花木春作了要求。花木春在设备领取清单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解决了眼前火烧眉毛的抗旱急事后,压在心上的石头总算是搬去了一块。就在这时,占红又得知了一个消息,年内将开展村两委换届选举。现在手里的事情太多,占红也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结对帮扶的省厅干部们回到了单位,曝露出来的问题却又一个个都反馈到了占红这里。而且,这一段时间,帮扶干部们打到占红这儿来的电话实在太多,有反映贫困户这样那样问题没有解决的,有对贫困户个别问题没有弄明白的,也有算不清楚贫困户收入账的,还有找不到对贫困户具体帮扶措施的……对于扶贫这件事儿,这些帮扶干部几乎个个都是生手,他们茫然,他们不知所措……一切就如同占红当初刚来到龙头村那段时间一样。
现在,贫困户帮扶实行了一对一帮扶,工作压力已经从驻村工作队,转移到了具体的帮扶人身上。但驻村工作队的压力,依然很大很大,全村如何发展,如何进一步整体提高群众们的收入,成了摆在驻村工作队面前的迫切任务。
连续几个月干旱下来,占红了解到,不仅地里的禾苗受到了威胁,在个别地方,人畜用水也成了问题。要是再干下去,矛盾就将逐步凸显出来。这又涉及到很多的贫困户和普通群众,这些事情又将如何解决?
占红根据自己平常走访了解的情况,他作了一个粗略的统计,若旱情继续下去,全村将会有将近十分之一的户会受到影响,其中贫困户有十余户。而其中较为严重的全村有三十户,这三十户中有贫困户五户。
老百姓有句俗话说,基层干部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空气”。总之,是群众的什么事儿都该管都得管。因此这旱灾,照样是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干部该操心的行列。
人民群众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在管理上,未雨绸缪是上上策。占红根本没有估计到这场旱,会持续如此之久,更没有预料到它会成灾。根据相关的资料,他认为旱是必然会旱的,但绝对没有想到它会变得如此之严重。就连老支书龙占魁,也觉得今年的旱灾来得有些蹊跷。
为了取得抗旱的主动,占红与驻村队员和村两委商议后,立即向乡党委和省厅打了专题报告。
回到省厅后,分管领导梅廖雪向一把手老高,专题汇报了龙头村脱贫攻坚工作开展的情况,存在的主要问题,以及急需要帮助的重点等工作。
面对这个党中央安排部署的三大战略工作之一的脱贫攻坚,老高也丝毫不敢怠慢,特别是对于抗旱的事儿,立即组织人员研究和落实。
占红很快就得了好消息,省厅下决心要从日常的办公经费中挤出资金来,全力支持龙头村修复渠系。同时,还要对入社道路修建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
得到这个好消息后,占红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代理村主任朝天奔火急急地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占,占,占书记!”
这朝天奔来得实在是太突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占红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朝天奔将要带给自己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瞪着眼睛看着朝天奔的样子,来得这么急,肯定是什么大事儿!但越是在关键的时候,越要冷静!占红定了定神,以平和的语气对朝天奔说道:“朝主任,你先歇会儿,有事儿慢慢说!”
“是这样,我刚刚打听到的,经过我们村新修的那路,那条省道,很快就要通车了!现,现在已经有车在上面跑了!”朝天奔瞪着眼睛、翻着白眼儿、喘着粗气说道。
“真的?假的?!”占红一下子站了起来,接着说:“不是原来计划要一年多点的时间才能修好么?怎么修得这么快!?”近段时间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加上离先前公开宣传的时间还远,这件大事儿他也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
“你是哪个哦?我敢在你面前撒谎不嘛!千真万确是真的噻!”朝天奔喘了一阵儿,一脸认真地瞪眼看着占红说道。
“哎呀!这样的事儿你打个电话给我说说不就完了么?还跑这一趟累这一身体汗!”占红说道。
“哎呀!”朝天奔一拍自己脑袋。心想,可不是吗?这差点把人给累死过去呀!也怪自己实在是太高兴了,一高兴脑壳就搭铁上了。
“好!好!好!走,走,走!我们立即去看看!”占红说着话,拉了朝天奔往外就跑。
路通了,这对占红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儿!他要亲自去看看,这条事关龙头村致富的黄金路!
“车呢?你的摩托呢?”两人急急地来到院子里,占红突然问朝天奔。
“车?!我的车呢?”朝天奔一听占红这话,才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瞪着灯笼一样的眼睛,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四处寻找他的那辆二手摩托。
“朝主任,刚才没有看见你骑摩托回来哒,你不是一路小跑回来的么?”何德来探出半个脑袋来,看了看正急急寻找摩托的朝天奔说道。
“唉!……那我的摩托哪里去了?!”朝天奔依然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疑惑地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村委会坝子里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放了什么一眼便能看个底朝天。那辆二手摩托,虽然已经不值什么钱了,但对于朝天奔来说,他没有那么多讲究,能用够用好用才是至高逻辑!平时处理急事,去乡上开会办事什么的,全仗着这辆二手摩托。在朝天奔眼里,那就是一个宝贝疙瘩。
“算了!我们去借一个用一下!”占红也等不及了,向朝天奔说道。转过脸来,他就冲何德来喊上了:“何医生,借你的摩托用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用吧!我把钥匙交给你!”何德来顺手递出来了一把钥匙。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占红接过钥匙发燃了火,对朝天奔说道。
“可我那摩托……”朝天奔很是心痛自己的二手摩托。
“你那个摩托哪个想要嘛?再说你又是村主任,村里也没有哪个敢要你的嘛!”占红说。
“你说得也是!”经占红这么一说,朝天奔突然就想明白了,快速地上了摩托。想当初,江开河当村主任那会儿,只要是他的东西,在村里随便放在哪儿,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谁敢动一根毫毛!现在,这样的事轮到自己身上来了!谁愿意去动一台二手摩托,捉一个虱子在自己身上爬呢?不要说二手摩托了,就是新摩托他们也不敢呀!因为那是村主任的!
话虽是那么在说,心却没有那么想。坐在占红开的摩托车上,与占红急切想看到公路不一样,朝天奔依然在想着自己的摩托。
“哦呀!……”占红身后,朝天奔突然重重地一拍脑袋,然后猛然大叫了一声。
这一下可把占红吓得不轻!赶紧刹住了摩托,四下快速地看了一下,忙问:“怎么了?!”
“我晓得摩托放哪儿了!”朝天奔高兴地说道。
“哎呀,我的妈呀!你这一叫,可是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交通上的问题!”占红一抹脸上的汗,皱着眉头说道。
“坐好了,继续走了!”占红挂上挡一加油门,摩托车继续朝着公路的方向驶去。
功夫不大,占红就载着代理村主任朝天奔,驶上了毛坯路已经成形的省道,轰着油门畅快地跑了一段。虽然还是土毛坯路,但刚刚经过压路机碾压的路,非常的平整。在这样宽敞平整的大路上,与在通往腾龙乡的那条坑坑洼洼土路上骑行,这样的路已经是非常好的路了!要是以后彻底完工后,在上面行驶,将是一种何等的舒畅!
突然,他们的摩托被人拦了下来。拦车的不是交警,而是修路的工程人员。朝天奔几支“好烟”递过去之后,占红便顺势与他们攀谈起来。
从工程人员口中得知,这条通往省城成都的路,确确实实已经全程贯通!看来村主任朝天奔得来的消息确实不假!但在最后竣工之前,是禁止社会车辆上路的!因此,占红他们的摩托才被拦了下来。工程人员还告诉他们,要到最后通车,可能还要等两、三个月。但因为今年的天气特别好,在修毛路时几乎没有下雨,工程进度比预估的要快很多。因此,通车时间可能还会有所提前!
回村的路上,占红就骑得比较慢了。占红兴奋地对朝天奔说道:“今天真是三喜临门啊!”
“哪有‘三喜’之说,不只有通路这‘一喜’么?”朝天奔对占红的说辞很不理解。
“我说是三喜就是三喜嘛!你可是村主任哈!平时说话要关得住风哈!(关得住风,这里比喻‘保密’的意思)不然,我就不说了!”占红说到这儿,停下摩托,回头认真地看着朝天奔说道。
“知道,知道!咱们当干部的,能与普通老百姓一样么?我是关得住风的!放心!放心!”朝天奔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那我就告诉你了!将来路好走还抗天干!路好走、抗天干,两件喜事儿!”刚说到这儿,占红一想,自己还是多嘴了!他知道朝天奔平时是能“关风”,不过一旦喝高了之后就很难说了。但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因此,他不能说得太明了,点到为止。
朝天奔一时回不过神来,胡乱地揉了几把乱乱的头发,皱着眉头喃喃地说:“这也算‘两喜’?”
“算啊!肯定要算啊!这都不算,什么才算?”占红一听朝天奔那语气,显然没有理解到“要领”!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要照你这么说,我们村的‘喜’可就多了!至少也得‘四喜’或‘五喜’吧!可是,就是有的人不忙,有的却又不争气!”虽然最终也没弄白占红的真正意思,朝天奔心说你给我打哑语,我也借力打力来一个吧,便与占红卖起了关子。
“真的还有‘四喜’‘五喜’?”这一席话,占红也有些懵,他果然也中了朝天奔的套。
“那是,那是!”朝天奔头往上一扬,“傲慢”地说道。
“四喜、五喜?”占红不停地在脑子中“搜索”着,朝天奔说的到底是哪些事儿。
“猜不着了吧?”朝天奔看了看占红,见他正一脸愁容,就问了这么一句。
占红猜不着,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村上的事儿不了解,只是不知道朝天奔所说的“喜”到底是个啥样的标准。
“简单给你说吧,那曾有前要是在通车之时,把那个曹寡妇弄手,那何浪要是在通车之时结婚,还有那个,那个啥……”朝天奔说到这里,有意地“集中精力”看了看占红。
“还有那啥?”占红问。到这个时候,占红已经明白,朝天奔所谓的“喜”,均在说婚事儿。
“本来嘛,这应该是六喜!弄个‘六六大顺’多吉祥啊!我们乡里的有些规矩,你们城里人不懂!我告诉你,特别是这大路通车那天在道口典礼,那才是大吉祥啊!晓得这路通哪里么?通成都诶!要是照我说的这样做,这可喻意将来生了娃,可是四通八达呀!那将来肯定吃得开!唉!可惜啊可惜!可能只能暂时凑齐五喜了!”朝天奔说道。
“没想到,这儿的规矩和说法竟然还有这么多!六喜临门当然好咯!村里的这些事儿,还有哪样难得住你这个当主任的?”占红笑了笑,问道。
“村主任官小了!太小了!有人就是不听我的嘛!”朝天奔故意把眼一白,说道。
“谁啊?这么不讲规矩?”占红问。
“我们都以为这人最先结婚的,结果要是弄不好,还要弄到最后去了!”朝天奔说道。
“哪一个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呢?”占红一想,村里的人我已经基本都熟悉了啊,没有朝天奔说的这样的人啊,他感到十分的纳闷。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朝天奔继续遇到问题绕着走,就是不直接说明。
“嗯……,村里的事儿我全过了一遍,没有想起谁来,这事儿我还真的不知道!”占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谁是代理村主任朝天奔搞不定的那人,只得在现实面前低头了。
“唉!算呐!我还是告诉你吧!这人啊在村里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了,就是只谈不结婚!可把双方的父母急坏了!……”朝天奔说到这儿,不再往下说了。
“好你个朝主任!你在说我!”占红瞪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朝天奔。
“诶!我可只字未提你的大名啊!请不要对号入座!不要对号入座!比如我们村的那个第一书记,他的情况就与你的高度相似嘛!哈!哈!哈!……”绕了一大圈,朝天奔到此时才把话给彻底点明了!
“好你个朝主任!”占红把摩托一架,转身正要准备揪朝天奔一把,正好瞧见曾有前的摩托上搭着曹寡妇,朝自己这边驶过来。而此时的朝天奔早已敏捷地“逃”到了一边。
“曾有前!曾有前!你们两个过来,我给你们俩说个重要的事儿!重要的事儿!”朝天奔见占红没有追他,便又一边招手,一边呼喊招呼起曾有前来。
“朝主任,啥子嘛?我这正忙着呢!要赶回去割蔬菜,明天还要卖到成都去呢!”曾有前极不愿意地停下了车。
“我这也是大事!也耽误不了你们几分钟,说通了你们就走!”朝天奔说道。
“你算过没有?今年蔬菜出得了多少钱?”朝天奔也不说意图,直接就问。
“去年吃了亏,今年我的菜蔬可种得多了,除了留了点儿地种粮外,其他的全都种菜蔬了。我也粗略地算了一下,如果下年还继续种下去,少说也得弄个万把二万块钱吧!”曾有钱说道。
“对,你说得对!我前几天专门找了花肠子,看了你们家的账,人家说你家亩分多挣得不少!早就超出脱贫标准了!我告诉你,你头上的那顶‘贫困户’的帽子,现在可以扔了!”朝天奔说道。
“我不是贫困户了?!”曾有前瞪大了眼睛看着朝天奔,极其认真地问道。
“你的收入已经远远地超了!不是了!不是了!”朝天奔很是坚定地回答道。
“你可是村主任,是当官的!不要说话不算话!”曾有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算话?我说不是了就是不是了!”朝天奔瞪起了眼睛。
曾有前一听高兴万分,立即给朝天奔发了一支烟。然后迅速一转身,当众一个熊抱将曹寡妇就搂在了怀中!
“唉!你这人急啥呀!我的话还没完呢!”朝天奔接过烟,快速地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
“你!……”曾有前一听,马上又紧张起来。心说,刚刚才说我脱贫了,莫非这当官的又要反悔?
“我给你们两个出个好主意,你们俩赶紧去乡上把结婚证儿办了!做好充分的准备,也不要请谁给你们看日子了!认真地听着哈,最关键的地方来了:上边那省道好久通车,你们的婚礼就要在那天办,这样生的儿子才有大出息!”朝天奔认真地说道。
曾有前一听,大喜过望。心说,这朝主任说的是个理儿!
“曹莲英(曹寡妇的名字),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嘛?说句话嘛!”朝天奔吸了一口烟,又说道。
“我……只要不生贫困娃……”曹寡妇被曾有前当众这么一抱,脸正红着呢。突然又遭到村主任朝天奔这么一问,更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嘛!还生什么贫困娃呀!曾有前从今往后都没那帽子了!他已经不是贫困户了!”朝天奔说道。
曹寡妇没有再说话,只是悟着脸不停地点头。
“诶!成了!成了!”兴奋的朝天奔突然猛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然后说道:“没事儿了!你们快去割蔬菜!快去!别误了功夫!哦,哦,不对,赶紧去乡上办证儿,快去,快去!这是千年一遇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哈,哈,哈!”
“要得!要得!谢谢占书记!谢谢朝主任!”当面谢过占红和朝天奔,曾有前精神十足,搭着曹寡妇瞬间就跑没影儿了。虽然耽误了自己几分钟的时间,但头上的“贫困户”帽子被村主任几句话给撸没了,这曹莲英也到手了,这才是他最高兴的事儿!
“朝主任,说媒有一套嘛!”占红笑着说道。
“唉,这算什么!我还做了一件呢!”朝天奔很得意地说道。
“可是,你今天还是犯错误了!”为了杀杀朝天奔的“牛皮劲”,占红此时不再笑了,对朝天奔说道。
“完了!完了!我犯错误了!?犯的什么错误啊?”朝天奔的脸立即就黑了,不安地问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