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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佃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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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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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奇侠传》连载

第二十九章 雾失楼台 春山踏尽斜阳暮 月迷津渡 桃源望断长亭绿(中)

胡之庸昂首对二人说道:“大龙头、柳大人,虽说龙头大哥大人大量,肯原谅属下,但属下惊吓少主,以下犯上,实已犯下了不赦之罪。如今大龙头为了属下与柳大人夫妻反目,殊为不值。而且柳大人只不过是想要属下一条贱命而已,又有何难!只要大龙头能够对帮中兄弟不离不弃,使我帮兴旺发达,我胡之庸死不足惜!”说着对着吴奇跪倒,磕了三个响头,等到再度直起身来,已是嘴角流血,柳媚儿被吴奇击落的一柄柳叶飞刀便插在心口。不等吴奇等人相救,胡之庸已经砰然倒地,抽搐着死去。

吴奇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门口处又冲进三个彪形大汉,各自从地上抢起一柄飞刀,对着吴奇跪倒,大叫一声:“大龙头,胡舵主为救我等而死,我等生无可恋,就跟舵主去了!大龙头保重!”说着手上用力,飞刀刺入胸口,倒了下去。

吴奇看着眼前惨象,心中凄凉,呆滞的目光在堂下众兄弟脸上扫过。只见这些人都是满脸悲伤,充满仇恨的眼神直盯着柳媚儿不放。吴奇长叹一声,回头对似有悔意正在发呆的柳媚儿说道:“媚儿,你今天不顾劝阻,先后杀死我帮中九位兄弟,如此恶行我不能视若无睹。我吴奇身为帮会大龙头,若是仍然与你再做夫妻,只恐日后无颜面对天下之人。你......你走吧,念在你我夫妻一场,今日我暂且放过你。不过日后相见,是敌非友了!珍重!”说着吩咐手下让开一条路,举手送客。

柳媚儿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听到吴奇的话也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的偏执。但她生就了一副北方女子的傲骨,明知自己做得过分却也不肯认错,却沉着脸对吴奇说道:“吴奇,你这么多年不在我们母子身边,我们也活得很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让我走也可以,把襄儿还我!”

吴奇道:“只为这孽障之故,我帮中兄弟死伤多人,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将他留在此地。”说着回头对解庆道:“三弟,把那个孽子给她!你和二弟四弟一起带人送他们母子出城!”

柳媚儿见吴奇神色决绝,对自己已是失望透顶,言语间毫无留恋之意,不禁悔意方去,恨意又生。对着吴奇凄然一笑道:“柳媚儿谢过大龙头美意,不过我有手有脚,不劳列位好汉相送!”说完身形倏然闪动,已到了解庆身边。伸手将吴襄从其怀中抱过,身子飘然而起,荡上屋顶,闪了几闪,已是踪影不见。要么说吴奇与柳媚儿之间确是孽缘,二人刚刚和好不久,这便又是再度反目。吴奇望着柳媚儿远去的方向呆呆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吩咐解庆将胡之庸等人好好安葬,自己则回房来看方倚云。

吴奇回到房中,只见方倚云仍是昏迷不醒,只是两颊与嘴唇泛出一抹鲜艳的桃红色,显得娇艳无比。吴奇乃是练武之人,深知像这类身体衰弱、内息紊乱之人在昏迷之中出现这种情形绝非好事。当下顾不得多说,几步抢到床前握住方倚云的手,来探脉息。这一探之下,却发觉其体内乱窜的几股内息越发强盛,通往膻中气海的脉络居然渐有闭合的倾向,而护住心脉的那股内息却是越来越弱,被那些紊乱的内息逼得逐渐后退。吴奇深知,以方倚云所练内力足以结水成冰之阴寒,在平日里周身脉络畅通无阻之时是毫无害处,但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一旦心口周围那股温暖的真气失守散去,被那些阴寒之气攻入的话,只怕气血马上便会被冻结。那时血脉难以流动不说,只恐心脏周围的血管也会冻裂。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神仙只怕也难以救她了。吴奇越想越是心焦,马上又把佟子鱼等人找来,吩咐他们传下令去,让帮中兄弟不惜一切代价遍访名医,并告诉他们传出话去,不管是谁只要能够把方倚云救了过来,日后但凡吴奇能够做到的,只要此人开口,吴奇无不从命,金银财宝那是任从所取。

此言一出,荆州城内外的所有知名或不知名的大小大夫纷纷赶来,趋之若鹜。一时间解庆那座并不太大的院落人满为患,就连街道上也挤满了大夫和一些看热闹的居民。吴奇等人初时见来得大夫如此之多,尚自心中欣喜不已,只是最后却见每一个前来看病的大夫无不昂然而来,铩羽而归,到黄昏时分,满街满院的大夫已是稀稀落落。等到掌灯时,已经只剩下了一对鹤发童颜的老夫妇,坐在街门前一对门枕石上,闭目养神。

守在门前的帮徒不知这二位老人到底是大夫还是看热闹的,但看二人气度不凡,却又不敢得罪,便上前恭敬询问。只见那老头缓缓睁开眼睛,对守门人说道:“老夫夫妻乃是为救那位吴夫人而来,只是你家大龙头行事太过傲慢。既有所求,却只是在家中坐等,岂是求医之道?劳烦小哥辛苦走一趟,去告诉你们龙头大哥,就说若是不肯亲自出来迎接老夫,并且大礼参拜,我们回头便走。至于吴夫人嘛,就由她自生自灭去吧!”说完复又闭上双目,不再说话。

守门人见了二老这般气势,也知道必非常人,急忙对着二位老人各施一礼,转身便往院中跑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方倚云气息越发微弱,脸上的那一抹桃红已经逐渐退去,吴奇只管坐在床边我这她的小手暗暗垂泪,而佟子鱼等三人则急得不住踱步,个个心急若焚。这时守门之人轻轻敲门,解庆出去一问,顿时大喜,连忙回身向吴奇禀报。吴奇本来已是有些绝望,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和佟子鱼等人一起整理衣服,郑重其事地迎出门外。

众人来到街门外一看,只见那对老夫妇仍然一左一右坐在两块门枕石上闭目养神,纹丝不动。吴奇来到二人面前,当先撩起衣襟,纳头便拜,嘴里恭恭敬敬地说道:“吴奇不知二位老前辈驾到,有所怠慢,还请赎罪则个!如今内子病势危急,还请前辈莫要与晚辈小子一般见识,这便请入内珍视如何?”后边的佟子鱼等人也跟着跪下求告,一时间门前跪了一片玄武帮门徒。

那两位老人睁开眼睛,相视一笑。只听那位老媪对丈夫说道:“老头子,我说的如何?不但这位大龙头谦恭有礼,便是他的这些手下对他也是衷心拥护。可见这小两口在帮中威望,实在是不下于那位不成器的前任帮主,你说是不是?”

吴奇听见此言,心中便有些不快,拱手对老媪说道:“老婆婆,二位老人家虽是来给内人治病,但本帮前任帮主宅心仁厚、智计无双,且又神功盖世,在我等后辈心中实是深不可测的神仙一般,还请婆婆莫要轻易亵渎才好!”

老媪笑道:“看来你这位大龙头虽然少年得志,倒是还知道敬老爱贤、敬重前辈,并不骄狂。好好好!若是你们那位前任帮主听见此言,必定是老怀大慰!不错不错!”

这边的老叟站起身捻须微笑,缓缓点头,对吴奇说道:“既然你能礼下于人,我老汉也不能让你失望,你头前带路,咱们这便给你夫人瞧病去吧!”说完走上前搀起老媪,步履蹒跚地跟着吴奇往房中走来。

众人来到门前,那老媪转身对跟在后边的佟子鱼等人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小兄弟,我们可是去给一位女娃娃瞧病,你们跟进去可有些不方便吧?”

紧跟其后的佟子鱼老脸一红,转身拦住众人。两位老人跟在吴奇身后推门而入。

三人进门之后,那老媪蹒跚着走到床前坐下,一边给方倚云诊脉一边对老伴叹道:“唉!你看你看,当年我说你你还不愿意听,看见了吧?这闯荡江湖有什么好处?就连这般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也要受这般苦楚!咱们当年......”

这时那老叟打断她的话头道:“你这老婆子总是这般啰唆!你是给人家瞧病还是让人家听你唠叨?真是积习难改!”

那老媪横了老头一眼,微嗔薄怒,一双老眼中竟然闪烁着无限的深情,有些撒娇地说道:“好好好!我不啰嗦!人家年轻人还没有不耐烦,就偏你有这些话说!”

一时间房中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那老媪放下方倚云的手站了起来,对老伴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吴奇说道:“小伙子,你先把这枚药丸喂给你的小媳妇服下,然后再把她扶起盘膝坐好,由我和我家老头子来给她运功疗伤,替她打通淤塞的经脉。你在门口坐着看好门,千万不要让人打扰!”

吴奇连忙答应照做,把方倚云扶好之后,自己把房门关上,搬了一把椅子在门内坐下,紧张地看着二老为妻子疗伤。

只见两位老人先后脱下鞋子上床,老叟盘膝坐在方倚云背后,右手平放在方倚云头顶百会;老媪则坐在方倚云前边,双手握住方倚云脉门,闭目不动。只听那老叟口中低喝一声,右手掌心突地泛起一抹红光,跟着便是一缕红线从方倚云百会大穴缓缓而下,经印堂上丹田,沿任脉直入膻中气海。不一会便见一丝红光从方倚云心口处透衣而出,檀口中微微呢喃。吴奇一见,当真是喜不自胜,却也知道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不敢出声。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媪突地哼了一声,握住方倚云脉门的右手青光一现,又是一缕青气攻入方倚云脉门,偱经脉而上。只见那老媪显得甚为吃力,不一会额头上便青筋暴起,白发间一股白气越来越浓。一直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方倚云右手突然微微一颤,一丝青气透过脉门,又回到老媪左手劳宫穴。直到此时,两位老人肃穆的神情方才放松。这时就见方倚云胸口的那一抹红光渐隐,化为一缕红线沿着原路缓缓后退。而老媪两手之间透过方倚云经脉循环的青气却是越来越急,方倚云的脸色也越来越是好看了。

只听那老媪一边运功一边念诵:“......下田三宝充盈,乃有无路可走之势,自然冲开尾闾,自太元关逆流。有气两股,上肾堂过脊背......但至夹脊者,因学者道浅,宝积未富,未能一时便得直冲而上,切勿烦躁欲速,惟自日日行之,意中须以心目相送,微用提撮谷道之法,如辘轳循环,自然志至气次,时候一到,片晌之间,夹脊自开,双关自辟,直上玉枕。玉枕一关,名曰铁壁,居头凹处,犹难过此,须闭目上视,低头用意,直透此关。上至泥丸,与神交合。此时景象,有如雷电交轰,火焚波沸,种种形声,似真似幻,切须牢守身心,勿惊勿喜,徐徐自动,清磬冷然入于两耳、泥丸、昆仑之间,有如火珠一颗,盘旋不已,隐现于眉间,觉从鼻内而下向玄膺,仍自降入气管,乃由华盖、绛宫、直抵丹田。此时身心快乐,难以言喻。所谓乾坤交媾罢,一点落黄庭是也”。吴奇虽然担心妻子伤势,但学武之人天性使然,听到这些神功秘法,仍然听得入神。

老媪话音刚落,两手一收,只见方倚云突地檀口一张,一股黑色的淤血冲口而出。那老媪眼中精光一闪,吴奇只觉眼前一花,床上的枕头已经隔在她和方倚云之间,枕头上淤血狼藉。那老媪皱眉道:“这小丫头没良心,老婆子刚刚救了你的性命,你就这样报答于我吗?”说着颤巍巍起身下床,喘着粗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时那位老叟也已经缓缓收功,那股红色的真气已经消失在他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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