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吴奇等人遵从前朝名将张定边所定计策,故示软弱,诱敌深入,然后分兵合击,直击倭寇老巢,终于一战成功,将敌酋伊贺四郎与宫本一木一一斩杀,更将海岛上盘踞多年的四千余名倭寇一扫而空,尽数歼灭,威胁大明福建沿海居民多年的海患终于拔除,当地民众当真是欢欣鼓舞,一片欢腾。吴奇等人虽知沿海其他省份仍有倭寇为患,也许过不了多久,此地也仍旧会出现新的倭寇,但总算将近两年的时光没有白费,为福建沿海之地打出了一段短暂的安乐时光,故而一干人仍是觉得心中快慰之极。
此时少林、武当两派高手眼见战事已定,修整两日之后,便功成身退,各自回山去了。本来吴奇等人因离家日久,也是急于回家探望,无奈当地官府百姓都不肯放,联合当地富商大户,纷纷相请,延绵月余尚不得离去。好不容易等得百姓们热情稍退,吴奇等人刚要松一口气,不料彰州、延平、福州、兴化、泉州等各地文官武将又来相请,每日里宴席不断。各地文官倒还好说,武官们简直将这一干人当成了偶像来看,热情得简直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一干人在江湖上那种简单直爽的生活已经习惯,如今每日与这些朝廷官员觥筹交错,虚伪应酬,简直不胜其烦,渐觉难以忍耐。
话说这一日吴奇等人在兴化官员的陪同之下接连应酬了两日,虽然表面上个个笑语嫣然、巧言令色,暗地里却已是烦闷无比。好不容易熬到连珠般的宴席结束,一行人回到客栈之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准备第二天便赶回漳州,带队离开福建。
不料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刚刚洗漱完毕,正要启程赶回漳州,就见门外一队官差疾驰而到。只见带队之人乃是一位年轻的宦官,手持蝇拂,神采飞扬。到得门前翻身下马,直闯进客栈而来。吴奇在窗口看见,回头看了身后的方倚云一眼,二人相视苦笑。
此时就见那位年轻宦官站在天井当中高声叫道:“里面哪一位是吴奇吴少侠?洒家张勤,奉了福州税务总监李燦总管之命前来相请,还请出来相见!”
吴奇无奈,只好整整衣衫,与方倚云一同迎出门外,旁边厢房里的佟子鱼、解庆、郭天霸也相继走出门外,跟在吴奇身边。
吴奇走到张勤跟前,当头一揖,赔笑说道:“小民吴奇,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却见这位太监张勤甚是倨傲,并不还礼,只是笑嘻嘻地对吴奇道:“吴少侠好大的排场、好大的造化呀!只不过杀了几个小小的倭寇而已,竟然惊动了当今圣上,居然还派人传旨嘉奖,让我家总管大人好生相待,不可怠慢,倒让洒家这一通辛苦奔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随洒家赶去福州,拜见我家总管大人,这可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呀!”
吴奇与方倚云对视一眼,眉头微皱,心中便有些不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边的解庆早已大怒,上前一步俯视着张勤喝道:“呀呸!你这小阉驴好生无礼!竟敢对我大哥这般说话!什么叫做只不过杀了几个小小倭寇而已?他妈的那几个小小的倭寇在福州城门口烧杀抢掠、荼毒乡民时,你这阉驴怎么不出来杀几个小小的倭寇而已?老子们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将倭寇剿灭,你倒来这里拣现成便宜,卖起乖来了。还他妈的而已、而已,你以为老子们稀罕去见你们那不男不女的什么总管大人吗?什么叫见他一面就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放你娘的狗臭屁!”
那张勤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解庆这般威势?眼见其人高马大,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头有余,一脸虬髯萁张,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一对环眼中满是怒气,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挥拳砸向自己,不由得心中惧怕,一张白里透红的面皮霎时间变得煞白,噔噔登连退三步,犹自强撑门面,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这厮是谁?怎么敢......怎么敢对本......本公公如此无礼!?不怕公公杀你全家吗?”
解庆一听此言,不由得怒气直冲顶门,戟指喝道:“你这小杂种还要杀我满门?老子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全家都在此处,既然你要杀老子满门,老子就先摔死你这阉驴再说!”
说着上前一步,劈胸便来抓张勤领口。张勤身后一干护卫急忙上前阻拦,被解庆两臂一分,纷纷向后跌倒。接着一把抓住张勤,往空中一举,便欲摔下。
后边吴奇等人虽然也是心中愤怒,却也知道这些太监极不好惹,真要让解庆伤了此人,实是后患无穷。吴奇急忙大声喝止,向佟子鱼与郭天霸使个眼色,二人双双抢上,一左一右将解庆拉住,把张勤接了下来。
张勤站在地上,犹自一张俊秀的小脸吓得蜡黄,两股战抖不已。
佟子鱼笑嘻嘻地对张勤拱手说道:“这位小公公不要害怕,我这位兄弟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也不会真的伤害公公你的。”伸手将一锭小小的黄金塞进其手中。
解庆兀自在一边咆哮不止,欲待挣开郭天霸抓住自己的手再度冲上,吴奇见了,把脸一沉,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解庆顿时静了下来,强忍怒气,不再吭声。
张勤在佟子鱼的安抚下愣了半晌,一颗直欲跳出喉咙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看向解庆的眼神里仍是充满了戒惧,不敢再说狠话,恭恭敬敬地向吴奇深施一礼,说道:“吴少侠,适才是洒家言语无礼,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冲撞了少侠,还请少侠见谅!”
吴奇连忙微笑还礼,口中说道:“岂敢岂敢,吴某这位兄弟生性鲁莽,却是直爽脾气,得罪莫怪!”
张勤偷偷向解庆瞟了一眼,眼见其一双凶巴巴的环眼仍在盯着自己,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不由得又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眼神,对着吴奇还礼道:“吴少侠不必客气,玩笑而已,洒家也不是小气人,怎么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这位大哥虽然性情暴躁,倒不失为一位草莽英雄之本色,而且还这般力大,真是难得!咱们闲话就不多说了,今日我家总管大人派洒家前来相请诸位,也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不知诸位可肯赏脸吗?”
吴奇等人在福建已久,早已久闻这位李燦李总管的大名,素知此人狡诈多变,凶残成性,且手握整个福建省的经济大权,位高权重,实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此时奉旨派人来请,自己若是不去,使其丢了面子,必然得罪此人。若是此人挟私报复,那对日后帮派的发展可说极为不利。想到此处,回头狠狠瞪了解庆一眼,解庆脖子一缩,躲到郭天霸身后去了。
吴奇看看佟子鱼与郭天霸二人,二人也是缓缓点头,当下向张勤拱手说道:“我吴某与手下众位兄弟都是草民之身,无德无能,能得到李总管相招,实是三生有幸。又岂敢不识抬举,抗命不去?张公公且请稍待,容我等稍事收拾,咱们即刻起行如何?”
张勤拱手说道:“那是最好。”
吴奇等人收拾行装,一行人拉了很不情愿的解庆,随了张勤一路赶往福州。
路上非止一日,这一天傍晚时分,吴奇等人终于赶到了福州南门之外。
却说将近福州之时,吴奇等人便发现有不少当地居民携子抱女,个个面有忧色,行色匆匆,等看到吴奇身边的几个太监之时,更是均有愤怒之意,眼神中的敌意欲隐还露,稍带得连看着吴奇等人的眼神也是颇为不善。吴奇有些莫名其妙,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张勤,张勤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并不多做解释。
等一行人逶迤进了南门,众人更是困惑。但见本应熙攘热闹的大街之上冷冷清清,廖无人迹,大街两边家家关门闭户,行走间不时听到有隐隐的啼哭声传来,整个福州城显得一派凄凉景象。吴奇心中纳闷已极,忍不住开口询问,不料那张勤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对此问题避而不答。吴奇在马上与方倚云等人相互对视,渐觉事情有些不对。
不一会众人走到城中心十字大街处,张勤吩咐手下为吴奇等人安排上好的客栈住下,约定自己先回府回复总管李燦,但等明日一早,便来接众人前往参见那位李大总管。吴奇允诺,一行人便先在客栈中住了下来。
吴奇心中有事,也不多言,待得吃过晚饭,华灯初上之时,便吩咐佟子鱼等人在店中等候,自己与方倚云走出客栈大门,沿街闲走,想找个行人打听一下这福州城里倒底发生了甚么事。
夫妇二人沿街走了许久,却见大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二人一直走到城西鼓楼处,仍是见不到一个行人出现,如入鬼域。二人心中纳闷已极,只好转身往回走来。
正在此时,突听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呵斥之声,中间还夹杂着女子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和小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分外刺耳。夫妇二人俱是侠肝义胆之人,最是见不得恃强凌弱之事,当下来不及说话,相携纵身而起,循着声音向小巷深处疾奔而去。
二人转过一个弯角,就见前边一群身穿黑衣的蒙面汉子正围了一对青年夫妇大声恐吓,手中寒光闪烁的长刀不住挥舞,凶神恶煞一般。那对年轻夫妇跪在人群当中,女子手中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不停地哀哀求告,满面惊恐之色,手中的小孩受了惊吓,正在大声啼哭。此时就见一个领头的黑衣人似是颇不耐烦,口中骂了一句:“他妈的,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家老爷能看上你们家这兔崽子,那是这兔崽子的福气,多少人想给我家老爷作药老爷还他妈不要呢!不要废话,快把孩子拿来,不要惹怒了大爷,将你们一家三口一刀六段,一个也活不了!”说着伸出大手,便到女子怀中来抢孩子。
那女子护犊心切,紧紧抱住孩子不放,小男孩被扯得难受,哭声更加凄厉。那女子见了,心疼已极,突然张口向那领头汉子手上便咬。那汉子惨叫一声,撒手后退,手上鲜血淋漓,不由大怒,反手从腰间抽出长刀欲砍。一旁的青年男子情急拼命,猛地起身一头撞了过来,那黑衣汉子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心中更添怒气,手中长刀举起,便欲劈下。
吴奇与方倚云在远处看得分明,听得真切,不由得怒火直冲顶门,按捺不住。方倚云从头上拔下一枚插发的玉簪,一挥手,一道绿光闪过,直钉入那汉子咽喉之中。那人一声不吭,身子一僵,眼睛突出,仰面倒在地上。
众黑衣人大惊,急忙回头看时,就见巷子里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缓步走来,男的一身青衣,姿态潇洒,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女子身披大红披风,一身红衣,身形袅娜,仪容秀丽,风姿绝世。二人俱是面沉似水,四只眼睛在夜色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一众黑衣人虽然明知对方能以一支脆弱易折的玉簪百步杀人,必非庸手,却似乎有恃无恐,毫不惧怕,反而挺刀迎了上来,那对年轻夫妇一见有机可乘,急忙抱了孩子趁乱溜之大吉。就听当先一名大汉大声喝道:“兀那对狗男女,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居然敢当街刺杀官......居然敢当街杀害平民?知道你们杀死的是谁吗?”
吴奇双眼一眯,寒光闪动,森然说道:“不管他是谁,当街抢劫婴儿,恃强凌弱,意图杀害良民,便是该死!少爷倒想问问你们,到底是官是匪,是那条线上的?少爷乃是青红帮龙头,‘神龙书生’吴奇,你们若是不想死,今日少爷就送你们见官;若是再敢逞强,惹得少爷出手,只怕你们个个见红!”
众黑衣人一听吴奇之名,顿时吓了一跳,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沉默半晌之后,那名走在前面的汉子方道:“既然是抗倭英雄吴少侠夫妇驾到,我等乃是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我们大哥之死,日后自有人来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是官面之人,今日江湖相见,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还请吴少侠借一条道走。日后山水有相逢,到时必有所报!”
吴奇微微冷笑,摇了摇头。方倚云在一边说道:“那好!既然你们跟我们讲江湖规矩,那咱们就按江湖规矩来办。你们今天想要借道不难,但总要留下一点东西作纪念!”
那黑衣汉子拱手说道:“这位女侠既在吴少侠身边,想必便是‘火凤凰’方倚云方女侠,江湖规矩呢我们也懂,方女侠有什么要求,尽管讲来便是,只要我们能够办得到,无不从命!”
方倚云看了吴奇一眼,说道:“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将方才所说的以小儿作药之人告诉我们,然后各自将右手食指留下,今日便放你等一条生路,如何?”
黑衣人大怒,脸色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方女侠,我等敬你们是抗倭英雄,这才以礼相待,可并不是怕了你们。况且就算你们手握青红两帮势力,恐怕也奈何不了我们身后之人。今日咱们最好能好说好散,各归各路,若是你们自恃武力,强自出头,得罪了我家主人,只怕对你们二位和青红两帮都极为不利。这搬山扯旗之力,我家主人还是有的。”
吴奇听了,眼中寒光闪动,说道:“是吗?那今日少爷更加放你们不过!”话音未落,突然出手,脚下轻点,丈余距离一闪而过,一众黑衣人来不及反应,青色的人影已到面前。当先黑衣人手中长刀尚未举起,吴奇右手一划,黑衣人咽喉血箭喷出,仰面而倒。吴奇展开绝顶轻功,闯入黑衣人群之中,掌劈脚踢,膝顶肘撞,骨断筋折之声不绝于耳。幸存的少数黑衣人尚待逃跑,却见另一道红色身影疾如飘风般闪到面前,迅如鬼魅。眨眼间黑衣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并无一人漏网。
吴奇与方倚云停住身形,将一个受伤稍轻的黑衣人提到一边,开口问道:“说罢!到底你们背后主事之人是谁?为何要将无辜小儿入药?这福州城中这般冷冷清清,是不是便是你们造孽所致?你若老实说来,少爷便饶你一命!”
那黑衣人强打精神,惨笑道:“姓吴的,你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还不醒悟吗?反正今天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就是告诉了你也无妨,不过你听了可不要害怕!”
吴奇笑道:“少爷我闯荡江湖已久,大风大浪也见过一些,放眼当今天下,能令我吴奇害怕的事情还真是不多,你尽管讲来便是。”
黑衣人道:“那好,我就告诉你。其实这件事整个福州城人尽皆知,只是没有人敢说而已。”说完便将此事原委原原本本,一一道来。众所周知,这福建一省的税务总监李燦李总管乃是一位宦官,因其身体残缺,不能人事,所以虽然位高权重,家财巨万,却仍是心中不足,常常自伤缺憾。数月之前福州来了一位游方道士,拜见李总管之后,自称有一个秘方,能够使其残缺重生,再行人伦之乐。李总管自是欢喜,将其待为上宾。待向其讨教秘方之时,这位游方道士却为其开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子,那就是须集齐童男童女各五百名,等春尽夏初之时,取其心肝煎汤,再佐以108味名贵草药服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可以阳根重生,再行人事。
李总管初时尚自犹豫不决,却是经不住这妖道怂恿,最后终于下令从民间购买童男童女,准备入药之用。因其自己也知道此事有损阴德,且惧怕上峰知晓,故而此事只是暗地里进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数日之后,此事已经传遍整个福州城。一些丧尽天良的流氓地痞之类乘机作乱,极尽坑蒙拐骗之能事,偷盗婴儿,换取赏银,只闹得福州城里人心惶惶,家有婴孩的人家个个心惊,有的携子外出避难,有的干脆将孩子关在家中,闭门不出。以致此事进行月余之后,所需童男童女仍是寥寥无几,距离千人之数相去甚远。李燦心中着急,终于狠下心来,派出一干手下黑衣蒙面,每日夜里在城中各处寻找,听到有婴儿啼哭之声,便下手武力抢夺,这一来福州城里更是风声鹤唳,一夕数惊。随着时光流逝,城中婴儿或逃或亡,更是难以寻找,这一夜这伙黑衣人正在城中到处窥视之时,突然在此处碰到了一对外地到此探亲的青年夫妇,且怀抱幼子,一干人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抢夺,却不料作恶多端终有报,碰到了吴奇夫妇这对煞星,也算是天道好还。
吴奇与方倚云听到此处,不由得毛发竖起,气炸胸膛。吴奇盯着此人冷冷问道:“你说的这个游方道士是什么人?此人出此灭绝人性的主意,究竟所为何事?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黑衣人喘口粗气,说道:“此人姓虞,名仲元,似是江浙一带人氏,道号玉微子,武功深不可测,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看来也多半是为了从李总管那里赚些银子吧。”
吴奇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也不想再与他啰唆,悠然说道:“你们这干人天良丧尽,人性灭绝,比之侵扰我国土,糟蹋我百姓的那些禽兽不如的倭寇尚且不如,若留你等在世上,徒增罪孽,少爷还是送你到地府,再入轮回去吧!”说着一掌轻拍,黑衣人头顶凹陷,魂归地府去了。
吴奇站起身来,嘴里轻吁一口长气,负手望天,悠然叹道:“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什么样的官府!可怜天下悠悠万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过上安乐无忧的日子!”说话间不由得声音哽咽。
方倚云也是眼圈微红,上前拉住吴奇的手,柔声相劝:“奇哥哥,你就不要伤心了,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种人到头来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子鱼兄弟他们着急。”吴奇听了,点点头,与方倚云相携叹息而去。
二人回到客栈,见佟子鱼等三人仍在等候,便将今晚所遇之事细述一遍,说与三人知道。三人一听,俱是拍案大怒,解庆更是暴跳如雷,当下便要提了铁棍出门,去找这位李燦总管算账,吴奇急忙一摆手,佟子鱼与郭天霸上前拦住。
此时吴奇已有除李燦之心,当下对三人说道:“三位贤弟且不要着急,这件事咱们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已经知道,说不得总要管上一管。不过对方总是一方大员,手握重权,若是无凭无据,贸然行事,只怕难以服众,恐怕还会惹怒朝廷,到时后患无穷。我看咱们只有权且忍耐,明日照常前去拜见与他,只作不知此事,看他对今夜之事有何话说。那时咱们相机行事,只要取得这阉贼作乱的证据,咱们便有法子叫他恶贯满盈。”
佟子鱼等人强抑怒气,点头答应。然后商量一些细节之事,说些闲话,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近午时分,那位小太监张勤姗姗来到,进店之后,找到吴奇,显得相当客气,恭恭敬敬地请吴奇等人前去总监衙门,说是李燦正在列席恭候。
吴奇吩咐手下抬了事先准备的礼物,一行人随在张勤身后,一路望李燦府上而来。一路上张勤絮絮叨叨,不住向吴奇等人夸赞李燦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等等,吴奇也不多说,只是随口敷衍,点头微笑。一边的解庆却是越听越是心烦,只是怕惹得吴奇不快,一直不敢吭声,到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便在张勤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张勤回头一看,登时闭嘴,再也不敢聒噪。街上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行,看到吴奇等人带了礼物,随着张勤望总监府走去,知道是给李燦送礼之人,纷纷侧目而视,眼光中既是鄙夷,又是愤怒。吴奇等人心中明白其中缘故,对路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只管往前赶路。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李燦府门前,张勤嘱咐吴奇等人稍候,自己进府通报去了。
吴奇等人在门前等了半晌,就听大院中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一位三十余岁的太监带了十几位文武官员迎出门来,老远便打招呼:“吴少侠远道而来,赶路辛苦,本督李燦,因公务繁忙,不曾远接,恕罪恕罪!”原来这李燦虽然原本并不太将吴奇等人放在心上,却因拘于朱棣旨意,不敢不办,这才将吴奇等人请来,自是不敢怠慢。
吴奇强忍心中厌恶,率领方倚云等人上前大礼参拜,周旋寒暄一番,李燦将一行人让进府去。
众人进得府衙,穿庭过院,来到大厅中相揖坐下,吴奇摆手让佟子鱼将礼单呈上。李燦接在手中,并不细看,随手交与身边下人,满面春风地笑道:“吴少侠一干人自发组织抗倭,战功赫赫,劳苦功高,本督身为一方大员,却不能安境护民,保一方平安,还要劳烦众位侠士,已经是非常惭愧了,如今吴少侠还这般客气,本督实在是受之有愧!”
吴奇笑道:“督公大人说哪里话来,这保国安民、匡扶社稷、扶助大明朝廷,一直是我们江南‘玄武’、江北‘神龙’两大帮派的建帮首要宗旨,只有国家强盛,黎民安乐,我等帮派才能兴旺发达,故而我等这么做,也是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在内。而督公在忙于自家公务之余,还能将这福州城治理得如此‘清静’,更是难能可贵!”
在场之人或老于官场,或久历江湖,都是极为精明之人,如今福州城内风声鹤唳之势都是心中有数,吴奇言语之中的弦外之音岂能听不出来?不禁一个个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只有李燦那胖胖的脸上声色不露,显得无动于衷,笑嘻嘻地说道:“吴少侠客气!本督能力有限,这福州城哪里算得上清静?就在昨天晚上,还有人在大街上拿着刀子打架,死了十几个人呢!唉!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这么大胆,居然一次就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不怕王法吗?!不过也难怪,这福州守备一直是一个无用之人,那些匪徒怎么能不猖獗呢?等过几天本督闲了,把这事奏明皇上,就让他回家看孩子去吧!”
话音未落,只见座中一个武官模样的人面色大变,站起身走到李燦面前跪倒磕头,颤声说道:“督公大人,昨夜之事,下官已经禀报过督公,至于凶手,也正在调查之中。这凶手能以一人之力,短时间内杀死这么多武功好手,咱们这福州城中像这般武功高强之人并不多见,故而下官以为这凶手并不难找,还请督公高抬贵手,放过下官这一次,下官一定不遗余力,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李燦面沉似水,哼了一声说道:“那好,本督就给你五天时间,若能侦破此案,就饶过你这一次,下去吧!”那守备唯唯而退。李燦转而对众官员说道:“希望各位以后能尽心尽力地为朝廷办事,如若不然,不要说是你们,就算是道台、巡抚,本督本着为国为民之心,也会对其毫不客气,上本参奏!”众人一起答应。
吴奇等人知道李燦此举意在显示实力,意图震慑自己,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多管闲事。却也不以为意,个个面不改色,举止如常。李燦瞟了吴奇等人一眼,突然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好了,今天本督奉了皇上的旨意,宴请吴少侠一众英雄豪杰,兼作嘉奖,是个大喜的日子,这些扫兴的话就不多说了。后堂宴席已经摆上,就请诸位一起到后堂,咱们今日宾主尽欢,来一个不醉无归!”
众人一起站起,轰然谢过,然后鱼贯进入后堂,分宾主坐下,宴席就算正式开始。
众人刚要举杯,突听李燦嘴里‘咦’了一声,回头问身边伺候的下人道:“咱们宴席就要开始了,怎么虞神仙还没有来呢?莫非你们这帮奴才没有替本督将宴请吴少侠之事传达与他?真是该死!”
那下人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便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嘴里说道:“督公饶命!小的早已经通知过老神仙,只是不知何故,至今未到。”
李燦还待发火,突听门口有人说道:“无量天尊!督公暂且息怒,贫道确实早已接到请柬,只是因炼丹正在紧要关头,不敢稍离片刻,直到此时坎离交会,功果完备,炉火停息,这才赶来,故而来得迟缓,还请督公赎罪则个。”
随着话音,就见门口处人影闪动,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者飘然走了进来。但见此人身披鹤氅,行动间意态潇洒,直有出世之概。此人一进大堂,堂上众人包括李燦在内纷纷站起,神态恭敬。只有吴奇等人早已猜出此人便是玉微子虞仲元那妖道,所以俱是端坐不动,毫不理睬。只见虞仲元也不谦让,目不旁视,大剌剌直入堂前,走过吴奇等人身边之时,脚步微顿,斜眼瞟了吴奇一眼,眼光在方倚云脸上稍稍停留,一丝淫光一闪而过。然后迳直走到李燦身边,施礼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