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自从那日方柳二人冲突以后,四人各自暗中较劲,勤练武功,打熬气力,功力日进。
却说这是一个夏日夜晚,柳媚儿正独自在房中读书。看看夜深人静,觉得房中气闷,便提了长剑走出房门,到花园中趁着月色练起剑来。一路剑法恰使到妙处之时,忽听半空衣袂带风之声响,猛抬头一看,却见一夜行人正从对面房顶掠过,背后好象还背了一个大包,行迹极为可疑。柳媚儿好奇心起,脚尖点地,提剑纵上屋顶,随后便追。
那人听得身后有人追赶,脚下用力,跑得更快。前边跑得快,后边追得紧,两人就如流星弹丸一般在房顶间穿梭跳跃。那人见难以摆脱,突然转身向城外跑去。那柳媚儿自恃武功,并不退缩,跟踪追去。不一时两人先后跃出城墙,跑进一片柳林之中。
那人见四下无人,便停步转身,将背后包袱靠树干放下,面向柳媚儿叉手而立,却是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道士。柳媚儿追到近前,提剑问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必定非奸即盗。”
那道人并不慌乱,微笑道:“天下路天下人走得,小姑娘并非捕快官差,管得也太宽了些。看你身手武功,当是名家之后,道爷今晚心情不错,也不想树敌,你还是回家睡觉去吧。免得道爷一会儿按捺不住,将你一并拿回家去享用。”
柳媚儿心中恼怒,偷眼瞧见那树下布袋蠕蠕而动,且微有呻吟之声,登时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一名采花淫贼。柳媚儿怒极反笑:“原来是一位武林前辈,小女子莽撞了。”
说话间脚下移动,慢慢向布袋靠近。身形移动间,林间月光照在身上,显得说不出的窈窕妩媚,如月宫仙子一般。那中年道士禁不住眼中放光,嘿嘿笑道:“没想到小姑娘如此绝色,道爷倒是差一点儿失之交臂。今番却是不能暴殄天物。”
柳媚儿暗咬银牙,轻笑道:“不敢劳前辈谬赞!”
话音未落,随风剑出,身随剑动,快如疾风。那道人没料到柳媚儿外表娇媚,却是说打便打,猝不及防,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却听叮叮连声,一连数剑,皆刺在道人双臂上。原来那道人虽未持有兵刃,却是装了一双铁臂。柳媚儿得势不饶人,随风剑法展开,当真是如风似电。那道人虽则也是一流高手,却是先机已失,一时间落于下风。那柳媚儿初试身手,却是越打越是顺手。激斗中柳媚儿左手一捻,两柄飞刀直射道人双目,道人大惊,双臂上扬,挡开飞刀,却被柳媚儿顺势唰唰两剑,将两肩琵琶骨刺个对穿。道人惨叫一声,纵身欲逃,柳媚儿旋身横抹,把那人双足一剑削断。道人扑地便倒,登时晕了过去。
柳媚儿收剑上前,将道人腰间丝绦解下,将其捆在树上,然后点住其伤口周围穴道,止住鲜血。这才转身将树下所放的布袋打开,原来其中却是一位绝色女子,只穿了贴身内衣,双目紧闭,尚且昏迷不醒。柳媚儿也是毫无办法,只好再将其背回城去,交给吴天祥夫妇照料。此时天已微明,吴天祥便让柳如风、吴奇二人跟随柳媚儿再到城外将那道人背回城中,交到官府并说明原由。
这时那吴氏夫妇在家中已将那被掳女子救醒,于氏细问之下,竟然是扬州知府陈枫之女,此时依就茫然不知就里,弄不清为何一觉睡醒,竟突然到了别人家里。于氏心中怜惜,不住好言安慰。
吴天祥见已弄清女孩来历,忙出门去知府衙门报信。谁知刚出街门,就见柳家姐弟和吴奇已带了知府一行人到了门前。原来吴奇三人带同那中年道人到得知府衙门时,知府陈枫夫妇刚刚发现女儿失踪,府衙上下正乱作一团。听得下人来报捉住了采花淫贼,忙将三人请进府门询问。待听得柳媚儿细述那女孩穿着样貌,正是自家女儿。忙吩咐衙役先将那道人收监治伤,夫妇二人便马上与三人一起赶赴吴家相探。正赶上吴天祥出门,几个人相揖相请让进大厅。陈枫夫妇顾不得客套,忙请于氏将女孩领出,知府夫人一见之下,上前一把抱住,便儿啊肉啊地哭了起来。众人连忙相劝。
闹了许久,待那母女二人情绪稍平,众人这才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
那陈枫抿了一口香茶,拱手对吴天祥道:“适才本府来得匆忙,尚未知先生尊姓?”
吴天祥连忙站起拱手:“不敢,小民吴天祥。”
那陈枫也是失惊站起道:“久闻陈某治下有一位吴先生,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原来便是先生!失敬失敬!陈某不才,久已想来拜会,却听身边之人说道先生素来清高孤介,不喜与官府之人往来,也就未敢冒昧。不想今日不期而会。却是陈某之幸!”
吴天祥连称不敢。
那陈枫客套一番,也就起身告辞:“今日小女承贵府柳小姐相救,如此大恩,尚容日后相报。陈某公务在身,小女又受惊吓,今日权且告辞,日后定当登门拜谢。只是今日之事,还须柳小姐同去府衙作个证见。”
吴天祥亦起身道:“此皆份内之事,府台大人不必客套。让媚儿同去便是。”回头吩咐道:“奇儿风儿,你二人且陪姐姐去一趟,早去早回。”
一行人告辞而去,吴天祥自回内房歇息。
且说姐弟三人直到正午时分方回,进到内房向吴氏夫妇叙说府衙之事。方倚云好奇,也跟了进来。原来那道人姓虞名仲义,乃是城外一家小道观的住持。因修习一种邪门内功心法,须以女子作为鼎器,吸纳元阴之气,而被害女子元气被吸,往往不久便死。所以便经常半夜四处劫掠美貌女子带回观内。城中已有数家女孩子被劫,也曾报官,只因这贼道轻功极高,又狡诈无比,一直拿他不住。不想今日恶贯满盈,碰到柳媚儿这个女煞星。
吴天祥听完,抬头说道:“行侠仗义,警恶锄奸,本是我辈习武之人的本份。媚儿今日所作所为,原无不妥,只是媚儿一个女孩儿家,也太鲁莽了些。幸亏这次未出什么差错,你若有闪失,叫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柳媚儿低头道:“媚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吴天祥笑道:“你做的本是好事,有甚错处?只是以后遇事,小心谨慎就是。你们几个都要记住,江湖之中,高手众多,但凡遇事,先要考虑周详。否则有时不但帮不了别人,还会害了自己。切记切记!”
四人答应着自去。
却说几天之后,知府陈枫又来拜访。吴天祥将其让进客厅,互相施礼坐下。客套一番以后,陈枫拱手说道:“今日陈某前来,非为别事。只为前日小女被劫,全仗柳小姐仗义相救。陈某这几日思之再三,无由报答。说来也巧,正在苦思无计之际,忽然接到朝中廷寄。说是方今天下盗匪横行,祸患乡里。且其中不乏女流,官差办起案来十分不便。故而诏示各地官员,就地招集习武女子入衙当差,协助维持乡里安宁。虽说名额不多,但陈某自思以柳姑娘之才智武功,定当胜任有余。且内人有言,定要收柳姑娘为义女。只不知吴先生意下如何?”
吴天祥低头沉吟,良久方道:“府台大人美意,小民若是不从,却是不恭。只是媚儿并非小人亲生,乃是一过世好友托孤于我。且媚儿一介女流,年纪尚幼,若是办差时有甚差池,却教小人如何心安?依天祥之意,此事尚容商议。至于夫人之言,天祥倒并无异议,只是高攀了些。”
陈枫便有些面色不愉。
正在此时,人影闪处,却见柳媚儿走了进来。上前对二人敛妊施礼道:“陈大人,吴叔叔,方才之事,媚儿已经尽数听见。媚儿年幼无知,但常听叔叔言道:‘我辈习武之人,既然有了一身武功,便应当锄强扶弱。’但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出于大义,却终为国法所不容。但若依陈大人所言,则可以下助弱小,上合律法,何乐而不为?至于媚儿自身安危,媚儿自会谨小慎微,不忘叔叔平日教诲。叔叔放宽心就是。”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吴天祥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又不好多说,只有长叹一声,不再多言。陈枫却是喜出望外,兴冲冲告辞而去。
不几日,柳媚儿走马上任。上任当天,柳媚儿特地将弟弟如风叫到一边嘱咐再三:“弟弟,非是姐姐贪图富贵,只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只是你我姐弟二人之力,又如何与少林、武当、华山、峨嵋等名门大派相抗衡。弟弟现在扬州道上已经颇具名望,但愿你日后能闯出一片自己的事业,你在暗,我在明,到时找个借口,以朝廷之名屠少林、灭武当。亦非无此可能。再有男大当婚,姐姐上任之后,你与倚云之事,尚须上心。明白吗?”
柳如风点头笑道:“如风明白得很。恐怕姐姐着急的不是我,是吴奇弟弟吧?”
柳媚儿顿时俏脸飞红,转身去了。
柳媚儿上任之后,果然不负所望,凭着过人的才智与武功,数月间便破获大小案件十数起,因其手段毒辣,却又貌美如花,江湖人便给她取个外号叫毒观音。一时间江湖匪类,闻风丧胆。柳如风也不甘落后,在扬州道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现已是扬州漕帮二当家。只是风头正劲,大有盖过大当家曹化龙之势。一时间大江南北,运河上下,随风剑柳氏兄妹之名,一时无两。以后数年时间,姐弟二人便分别在绿林与官府之中,各自发展自己的势力。且在自己二人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使两股原本的敌对势力,渐渐形成了一种合作态势。只是二人虽然在江湖上搅得风声水起,各自的感情却无着落。柳如风依旧对方倚云情有独钟,而方倚云随着年纪渐长,对当年父母之事,已经了然。虽在吴天祥开导之下,并无报仇之念,但是对柳家姐弟却是渐趋疏远。感情之事,更是免谈。而柳媚儿于官府之中阅历日广,见多了那些或虚情假意,或道貌岸然的薄情男子,更是对吴奇的淡泊与优雅念念不忘,芳心可可,全系在他的身上。只不过吴奇与方倚云相处日久,感情渐深,二人空自暗中呷醋,却是无可奈何。
话说这一日兄妹四人闲来无事,相约相伴一起逛街游玩。两个少年一个英气逼人,一个举止优雅。两个姑娘更是一个娇媚,一个淡雅。四人走在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却因认得柳氏姐弟,并无什么人敢上前自讨没趣。一路上柳如风不停在方倚云身边讨她欢心,只是方倚云总是淡淡地不假辞色,弄得柳如风甚为无趣。柳媚儿也一直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吴奇闲聊,只是吴奇却也总是礼数周全,执礼甚恭,姐弟之礼丝毫不敢逾越。柳媚儿空有满腔柔情,只是无法开口。
四人走走停停,来到一家兵器店前。四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兴趣盎然,进店观看。店主见四人举止不凡,招呼得相当周全。却见并无看得上眼的兵刃,便欲转身出店。店主在一边察言观色,上前拱手笑道:“小人见四位似非寻常客人,若是有意,可随小人到后院一观。”
四人微微迟疑,正要相随进去,却听店门口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店家有何稀罕物件,待曹某也来瞻仰一番。”话音未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过,一个巨人携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年轻道姑走了进来。
柳如风回头一看,却是自家老大,漕帮龙头大哥曹化龙与其情妇俏仙子梅月红驾到,柳如风赶紧上前见礼。
这曹化龙身材异常高大,柳如风虽然身材颀长,站在他面前却象小孩子一般。此时见到柳如风等人,显得异常亲热。上前拉着柳如风和吴奇的手不停地客套。那俏仙子梅月红看上去风骚无比,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也走到两个女孩面前不住口地夸赞二女的容貌。客套一番以后,曹化龙回头对店主说道:“店家,你刚才不是说后院有些好货吗?还不带老子们去看看!”
店主不敢多说,一躬身道:“各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后院,店主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库房前站下,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回头对众人说道:“列位都是行家,小人不用绕舌。列位请进去自挑自选。”
那曹化龙并不客气,拉了梅月红昂然走了进去。吴奇等人也随后跟了进来。
众人进得门来,却见四周兵器架上列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众人都是行家,细看之下,便知跟前边不同,这里陈列的,大都不是凡品。几个根据各自喜好,分头拣看自己趁手之物。柳氏姐弟自去看剑,吴、方二人则到处寻找善用的九节鞭。那方倚云眼尖,突然间拉着吴奇紧走几步,走到最里边的墙角处停下。吴奇顺着方倚云手指看去,只见两条九节钢鞭满是灰尘,挂在满是蛛丝的墙角里。显是许久未有人擦拭。吴奇见这两条鞭虽说满是灰尘,但是造型古朴,显见得非是凡物。忙伸手拂开蛛丝,将其摘在手里擦净细看。只见这两条鞭一重一轻,一刻龙,一刻凤。刻功精致,做工考究,材质更是不凡,乃是以上等精钢所铸。拿在手中轻轻一抖,叮叮连声,恰似两条缠绵的银蛇,正在低语呢喃。吴方两人见了,顿时爱不释手,拿在手细细端详。
店主在一边见了,忙走上前拱手笑道:“二位真正好眼力,这对鞭乃是小人父亲当年从一对游侠江湖的落魄夫妇手中买下,原本就是一对。看二位金童玉女一般,若用了这对鞭,倒是绝配。”说得二人面红过耳,相视而笑,眼中柔情无限。虽然羞涩,但手里的钢鞭却是再也不肯放下。
不料柳如风一直以眼角余光跟随二人,见此情景,心中醋意大生,回头瞧见曹化龙二人正在一边喁喁私语,打情骂俏,心里有了主意。拉了姐姐若无其事地走到方倚云身边,伸手将钢鞭接过,嘴里赞不绝口。回头招呼道:“大哥,梅大姐,你们也来看看我弟弟妹妹的眼力如何?梅大姐是使鞭的行家,还请帮着鉴定一下。”说着将钢鞭递到走过来的俏仙子手中。
那梅月红初时并不在意,满不在乎地将鞭接过。待鞭一入手,梅月红细看之下,大惊道:“这是前辈名侠燕双飞夫妇之物,十几年前此二人在这一带突然失踪,江湖上再也没人见过。却不知为何落魄至变卖双鞭的境地。况且据传此鞭之中......”说到此处,突然闭口不言。转头对方倚云笑道:“小妹妹,此物姐姐很是喜爱。不知道二位肯不肯相让?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们当家的提,我想在扬州地面,还没有什么事是我们当家的办不到的。”说着就要把双鞭收起。
原来这梅月红本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生性本就嚣张,自从傍上了曹化龙这棵大树之后,更是予取予求,养成了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今天见到自己心仪之物,又欺方、吴二人年轻,本以为凭自己与曹化龙声望,让一对年轻人相让此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二人还会受宠若惊呢。所以毫不犹豫,便要将双鞭收起。那吴奇虽说心中不快,但还是碍于柳如风的面子,不好翻脸。不料那方倚云外表虽然柔弱,内里却是刚烈无比,况且刚才听店老板之言,心中柔情万种,早已把这对雌雄双鞭当作了天赐之物。芳心之中,已经在憧憬自己与吴奇双鞭连袂,纵横江湖的浪漫日子。此时见梅月红突然横刀夺爱,不禁心中大怒。斜眼见柳家姐弟微露得意之色,更是怒不可遏。嘴里冷冷哼了一声,突然出手。左手在梅月红手腕一托一拧,右手一伸,双鞭已回到手里。众人都是一楞。
却听方倚云脆声笑道:“梅大姐对不住,此物小妹子也很喜欢,恕小妹无礼,却是不能相让。”
那梅月红猝不及防,鞭已易手。不禁恼羞成怒,脸上却是笑容如花,嗲声嗲气地回头对曹化龙道:“哎呀,当家的你看,这小妮子还不买咱的帐哪!”嘴里说得花俏,下手却是毫不留情,旋身回头,双指直奔方倚云双目,裙里起脚,无声无息,径奔对方小腹。
方倚云早有防备,右手将双鞭往怀里一收,左掌一立,拨开来指,右腿一提,把来腿挡开。二人各展身手,斗在一处。
柳如风见了心里着急,走到曹化龙面前拱手说道:“大哥,小妹年幼无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哥见谅。梅大姐武功高强,还请大哥开一下金口,放我家云妹一马。”
曹化龙哈哈大笑:“小女子之间动手,不过游戏而已。何必如此紧张!再说我看那小姑娘的心思并不在你身上,该急的不急,你着什么急呢?来来来,跟大哥坐在一边看看热闹,放心吧,你梅大姐不会太难为她的。”
柳如风无奈,只好站在一边空自着急。
此时斗场中二女斗得正急,梅月红掌劈指戳,攻得甚急。但方倚云年纪虽轻,所学‘踏雪折梅手’却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贴身近战,正是所长。所以虽是守势,却丝毫不落下风。激斗中梅月红一掌斜斩,奔方倚云脖颈而来,方倚云侧身闪过,右手叼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拧,左肘轻压,梅月红已经被制,动弹不得。
柳如风见状,怕伤了梅月红不好对曹化龙交代,忙开口叫道:“云妹手下留情!”那方倚云本就不想伤人,听柳如风一叫,便将其轻轻放开。
不料梅月红早已恼羞成怒,并不领情,口中轻笑:“不劳相让!”就势旋身,左掌后拍,正中方倚云小腹。这一掌却是拍得极重,方倚云身子飞起,后背直撞到丈外的墙上,口吐鲜血,晕了过去。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均来不及救护。梅月红得理不让人,纵身上前,举掌欲拍。此时吴奇、柳如风双双出手,柳如风手一扬,一柄飞刀擦着梅月红耳边飞过,直钉到墙上,兀自嗡然作响。梅月红大惊转身,吴奇已到面前。
那吴奇恼她歹毒,更不搭话,左拳一引,右掌贴着左拳面唰地斩出,正是‘踏雪折梅手’起手式‘拂雪手’。这吴奇虽说年纪与方倚云相当,但天赋极高,练功刻苦,功夫却是比方倚云高了不止一筹。此时挟怒出手,那梅月红登时抵挡不住。
此时曹化龙见势不妙,便欲起身上前,却被柳媚儿横身拦住,笑眯眯地说道:“曹大帮主,想二打一吗?有柳媚儿在此,恐曹大帮主不能如愿。”
曹化龙看向柳如风:“老二,你姐弟二人想造反吗?”
柳如风哼了一声道:“大哥知道心疼梅姐,小弟也知道心疼自己的妹妹。”说着迈步上前察看方倚云伤势,不再理他。
柳媚儿也娇笑道:“本姑娘身为扬州第一捕头,说那些江湖大佬造反嘛,还说得过去,说我造反,恐怕你曹老大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曹化龙无言以对,又不想和官府中人明目张胆地作对,二人僵持在一起。
此时那梅月红已经支持不住,二人在场中一冲一撞间,只听咔咔连声脆响,梅月红尖声惨叫,接着便如布袋般跌到曹化龙跟前一动不动。曹化龙低头看时,却见姘头手臂小腿俱断,早已不醒人事。口中怒吼一声,便要向吴奇冲去。
柳媚儿拔剑挡住:“曹帮主,今日之事本是姓梅的无理,此时两败俱伤,还是彼此罢手为妙。如若不然,莫怪本捕头要缉匪。”
那曹化龙外表粗鲁,其实极有心机,知道若是明着得罪官府中人,以后麻烦无比。当下稍作犹豫,俯身抱起梅月红道:“今天老子就卖你个面子,姓吴的小子,咱们的帐以后再算!”说完转身便走。
这边众人也赶忙给店主丢下银两,将方倚云背回去治伤。
却说四人回到之后,立即便请医生为方倚云疗伤。幸好方倚云自小修习内功,颇有根底,所以伤势虽重,经医生悉心调治几天以后,很快便有了起色。只不过自受伤以后,却是时时都要吴奇陪着,一刻不肯分开。吴氏夫妇怜她有伤在身,不好多说。吴奇也觉得没有保护好心上人,本就心中愧疚。此时更是刻意温存,百依百顺。那柳家姐弟看在眼里,各自心中更是不快,只是不好明说。
这一天柳如风突然找到姐姐,将她拉到僻静处,神色凝重。原来那日曹化龙回到帮中之后,便开始着手布置对付柳如风之事。柳如风虽有耳闻,却苦于入帮日浅,势单力薄,与在帮中经营多年的曹化龙相比,实是不可同日而语。无奈之下,只好来请姐姐帮忙。柳媚儿听完,也是心中沉吟。自思那曹化龙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此人在扬州经营多年,不论地方还是官府,均有极大的势力。如若明着动他,且不说此人一身横练功夫难以匹敌,只是自身所依靠的知府陈枫,也与这曹化龙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如按兵不动,等曹化龙布置妥当,自己姐弟二人必定难逃毒手。踟躇良久之后,柳媚儿终于将银牙一咬,拿定了主意。姐弟二人仔细商量以后,各自赶去布置不提。
单说曹化龙那日回家以后,心中愤恨难消,既心疼姘头受伤,又恨柳如风当面顶撞。而且着柳如风自入帮以后,因其心机深沉,极会拢络人心,在帮中势力日増,渐有不可控制之势,又因其武功高强,虽然年轻,但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未尝一败,所以在扬州地界,风头日盛,已有许多年轻帮众,将其奉为偶像,只知有柳如风,不知有曹化龙了。故而曹化龙早有除柳如风之心,只是忌惮柳媚儿在官府中的势力,不想轻易起衅。这次梅月红出事,曹化龙更觉如不及早动手,先机一失,必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回到帮中,便立即着手布置对付柳家姐弟之事。
这日曹化龙正和几个心腹兄弟在房中商议,忽报二当家柳如风求见。曹化龙心中狐疑,便屏退左右,让人请他进来。
不一时,房门开处,柳如风走了进来。
曹化龙忙站起身来,口中哈哈大笑,上前拉住柳如风的手,亲热地将其拉到桌前坐下,问道:“老二几天不见,想必还在记恨哥哥吧?”
柳如风连忙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小弟不敢,今日此来,正是为那天之事找大哥道歉。”
曹化龙轻笑道:“老二说得外道了吧?大哥岂是那种小气之人!那天是你梅大姐不对,干你甚事。也怪大哥平日对她太过娇纵,以致于此。此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柳如风道:“大哥大人大量,柳如风感激不尽。小弟闻听南门外柳林内新开了一家酒店,酒香菜美,风味绝佳。且地方空旷,风景秀丽。实是知己弟兄饮酒谈心的绝好去处。趁今日天色晴和,小弟想请大哥一起小饮几杯,权作陪罪。不知大哥肯不肯赏脸?”
曹化龙微一迟疑,旋即心中想道:“老子正要寻机除你,这却是你自来送死。而且就算柳家姐弟有什么算计,以自己的武功,也是不惧,若是寻机突然出手,一举击杀此二人,也不无可能。”想到此处,起身哈哈一笑:“老二,陪罪不必,喝酒嘛,大哥倒愿意奉陪。说走便走,老二,咱们这便出门!”说完起身拉了柳如风把臂出门,上马出南门而去。
二人于路谈谈讲讲,快马轻骑,不一会便来到南门外柳林之中,此时天气炎热,柳林中绿荫蔽地,微风细细拂面而来,令人禁不住心神为之一爽。只不过往日行人不断的林间小径上,今日却显得冷冷清清,杳无人迹。那曹化龙久走江湖,见此情景早已心生警惕。虽然嘴里仍然谈笑风生,却已经暗暗运转内力,全神戒备。此时二人走到酒店前一棵环抱粗细的大柳树下,却见门庭冷落,仍是空无一人。
曹化龙心中明白,回头对柳如风道:“二弟,今日好象咱们来得不巧。”
柳如风冷冷一笑道:“今日大哥归天,小弟一人相送足矣,又何必劳师动众!”
曹化龙狂笑一声:“老二,大哥归天,却不劳二弟相送。若真有意,还是先到那边替大哥探探路径如何?”
柳如风并不答话,反手拔剑,自马上一跃而起,剑影飘飘,直奔曹化龙而来。曹化龙并不躲闪,只是举手护住面门。只听得叮叮连声,长剑在他身上劈刺斩削,却是毫发无伤。原来这曹化龙一身横练功夫早已登峰造极,刀剑不能损伤。曹化龙一声长笑,于重重剑影中一跃下马,伸出一双长臂,拨开长剑,挥拳便打。拳脚击在空处,竟然嗵嗵作响。那柳如风武功虽是不弱,却也不敢轻搠其锋,只将身法展开,绕着曹化龙不住游走,剑光闪闪,刹那间连点曹化龙周身大穴。曹化龙并不慌张,口中长啸连声,拳势愈急。柳如风知他在招呼帮手,也是手上加劲,随风剑法精髓尽出。二人斗到分际,柳如风左手连扬,二十四柄柳叶飞刀先后奔曹化龙上中下三路笼罩而来,一时间斗场中满是金刃劈风之声。曹化龙功布全身,凝神抵挡。这时只见头顶密密麻麻的柳叶丛中,突然飞起一人,头下脚上,如箭矢一般无声无息,直飞而下。手中细窄长剑直指曹化龙头顶百会。此时曹化龙正觉满眼满耳的刀光风声,对头顶的危机毫无所知,长剑直透顶门而入,身体顿时僵住。空中之人脚尖在曹化龙肩上一点,长剑拔出,翻身落地,正是毒观音柳媚儿。
原来柳如风在帮中多时,早已将曹化龙底细摸得极清,曹化龙横练功夫虽精,却也未臻化境。头顶百会,便是罩门所在。这次诱杀行动,姐弟二人早已将每一步都算得极精。曹化龙不来则已,来则必死无疑。这是柳家姐弟首次诱杀如此重量级的绝顶高手,经此一战,姐弟俩终于有了足以傲视江湖的资本,也有了与天下任何高手一争雄长的经验和信心。
二人一击得手,并不迟疑,以极快的速度收拾现场,然后迅即消失在柳林之中。二人刚走,却见吴奇与方倚云有说有笑,并辔而来。原来今日一早,柳媚儿便找到方、吴二人,言说为庆祝方倚云伤愈,约二人届时到城外柳林饮酒散心。二人不疑有他,如约而来。却见酒店前空无一人,只有曹化龙那硕大的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二人正在狐疑,突听林中呼哨连声,一群漕帮弟子随在柳如风身后,蜂涌而出,将二人围住。柳如风急步上前,将曹化龙上半身扶起,检视伤口。旋即双眼含泪,怒视吴奇道:“小弟,虽说那日梅姐作得有些过火,可曹大哥却没什么得罪你之处,你又何必下此毒手。何况你也知道,这可是我的龙头老大呀!你这么做,叫哥哥如何在帮中立足?如何向帮中兄弟交代?小弟呀小弟,你这次也太莽撞了!”
那吴奇虽然聪明,到了此时也未免有些手足无措,欲辩无言。而漕帮徒众早已群情激愤,个个抽刀拔剑,便欲上前动手。正在危急关头,突听一阵马蹄声起,柳媚儿带了两个府衙捕头疾驰而来。
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分开人群走到吴奇跟前问道:“小弟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要慌,有什么事有姐呢。”
吴奇便将前事细述一番。柳媚儿听完柳眉紧皱,沉默不语,柳如风此时上前说道:“小弟,哥哥也不是难为你,你说你没有杀人,可有人证物证吗?若有,有哥哥在此,相信兄弟们也不会为难于你。”
那方、吴二人虽然年轻,却是极为聪明之人,话说到这里,心中已经朦胧胧有些明白。
方倚云上前对柳如风说道:“大姐二哥,今日之事,既然到了如此田地,我和奇哥哥已经百口莫辩。人证物证嘛,我们肯定没有,你的这些弟兄若想为难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此言一出,场上气氛登时紧张。
柳如风黯然摇头,身后帮众拥拥挤挤,伸拳撸袖,口中骂声不绝,形势一触即发。吴奇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面含微笑,右手轻抚腰间,脚分八字,一语不发。方倚云脚下缓缓移动,也在慢慢寻找有利位置,只待动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柳媚儿突然拔剑而出,挺身挡在二人面前,高声说道:“各位兄弟,今日之事,尚有诸多不明之处,诸位兄弟如果信得过本官,且容我将这二人带回府衙讯问,三天之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希望诸位不要为难。否则,这维护地方治安,可正是本官分内之事。诸位都是我弟弟的好兄弟,我可不想在衙门大牢里见到诸位。兄弟们以为如何?”
曹帮众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转向柳如风。
柳如风也扬手叫道:“我姐既然这么说了,我想我们也不能不给官府面子。我们可都是守法的良民。况且只要吴奇还在扬州地面,不管官府会不会给咱们作主,他也难逃公道。咱们当务之急,是先为龙头大哥料理后事。各位兄弟以为如何?”众人轰然答应。
柳媚儿趁机一拉吴奇二人,上马便走。
三人回到家中,将今日之事告诉吴天祥。那吴天祥却是江湖经验老到,且又智计过人。听三人说完经过,心中已经明白大半。
抬头看看面前三人道:“当年我受好友临终托孤,千辛万苦将你们抚养成人。虽说教授你们一身武功,实不愿你们再涉险江湖。只希望你们能各自成家,过一点普通人家的日子。谁知天意使然,宿命难违,你们还是难逃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只望你们以后常念兄妹之情,互相扶持,且不可同室相煎,徒惹人笑,徒惹烦恼。媚儿,今日奇儿二人惹下大祸,恐难以善了。你现身居官府,这种事当见的不少,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柳媚儿沉吟道:“此事如在别人身上,媚儿只能先将其带回府衙,一边讯问,一边慢慢查访别的线索。只是能不能找到凶手,却在两可之间。到时只恐小弟小妹会受许多苦处,这却是媚儿所不愿见到的。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江湖路上,自有媚儿代为安排。不知道叔叔婶娘可舍得?”
吴天祥倒没什么,夫人却是泪流满面,心中极为不舍。
吴天祥沉默片刻,抬头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其实我也知道,奇儿得罪了漕帮,以他们的势力和以往的行事作风,必然不会放过他。所以现在只有暂避风头。等过几年换了帮主,风声稍息以后,再作打算。只是这奇儿云儿已经不小了,孤男寡女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我想时间仓促,别的事是来不及了,趁着你们都在,我想把他俩的名份先定下来,以免以后会对云儿名声有损。夫人你看如何?”
于氏含泪点头。
吴天祥又转头问吴奇与方倚云道:“你们的意思怎样?”二人自无不可,面红过耳,含羞点头。
柳媚儿在一旁却是脸色大变,身体微晃。
吴天祥又道:“我等习武之人,也没有那么些繁文缛节。事情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你们收拾一下,明天就走吧。至于路上之事,你们可以跟姐姐商量。收拾好了以后,奇儿云儿到后房一趟,我有事还要嘱咐你们。”说完起身回房去了。
却说那柳媚儿本因嫉妒方倚云与吴奇整日呆在一起,感情一日深似一日。所以才与柳如风定下这一箭双雕之计,只盼能借漕帮势力迫使吴奇依赖于自己,姐弟二人也好就中取事,各取所需。万万料不到那吴天祥慧眼如炬,却早已将自己心事瞧破。这一下弄巧成拙,心中叫苦不迭,却是无计可施。只是此女心机深沉,表面仍是不露声色,见吴天祥回房,便将方、吴二人带到自己房中,商议明日出门之事。看看天色渐晚,三人商议已定,吴奇便携了方倚云到父亲房中来。
此时吴氏夫妇心中难过,饭也不吃,正在房中相对无言。二人进到房中,施礼站下,也不敢多言。
还是吴天祥开口道:“奇儿云儿,其实今日之事,为父虽未亲见,但此中原委,却也能猜个大概。你们还都年轻,又从小诸事顺利,不知人心险恶,遭此莫名之事,也在所难免。只是以后行走江湖,却比不得在家里。江湖路险,务须事事小心,不可轻易相信他人。‘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若遇争斗,能避则避,不能避时,也要记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湖中高手众多,若是处处树敌,诚恐寸步难行。你们可记下了吗?”
二人齐声答应。
吴天祥又道:“你们出门以后,也要勤习武功,不可荒废。再者为父今日虽说把你们名份定下,但终是未行大礼,你二人在外且要守礼自持,不可稍有逾越。你们前几日买得龙凤双鞭,乃是前辈名侠燕双飞夫妇之物,这二人武功极高,双鞭联手,行侠江湖数十年,会过无数的高人异士,始终未逢敌手。这前辈风采,至今想来仍令人悠然神往。传说这夫妇二人当年最拿手的武功便是一套双鞭合击之术,取名便叫‘燕双飞’。若二人同使,且能做到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实是威力无匹。前几日云儿养伤之时,为父曾取鞭来看过,也许是你二人的造化到了,这一套鞭法便藏在这双鞭鞭柄之中。”
二人闻听大喜过望,相互对视,眼中俱是兴奋之色。
吴天祥道:“你们且莫欢喜,这套鞭法繁复无比,且需以一种特殊身法相配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并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以后爹爹不在身边,无人指点,就要全靠你们自己慢慢摸索了。只是这鞭法一事,万不可说与旁人知道。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得小人觊觎,你二人武功又尚未大成,恐有不测之祸。此事就连媚儿风儿也不可让他们晓得,且记且记!明天媚儿送你们出城以后,你们一路向南,到云南大理飞虎寨投奔一个叫郭文彪的人。此人乃是爹爹的朋友,生性豪爽,武艺高强,善使铜棍,号称云南棍王,在当地势力极大。你二人若得他庇护,短期内当可保无虞。待家中事了之后,爹自会遣人接你二人回来。”说完站起身负手而出,留夫人于氏与二人在房中说些私房话。
却说那柳媚儿送吴奇二人出房以后,心中悲伤,在房中暗自垂泪。自思身世凄凉,父母早逝。韶华易过,终身之事却无人作主。自己身为女子,虽然芳心有属,却是无法出口。眼看着心上人就要和别人双宿双飞,心中虽如万蛇噬心,却是毫无办法。一时间柔肠寸断,独自在床上辗转反側,不能入眠。那吴奇的身影,不停地在脑海中晃动,心中妒意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这柳媚儿越想越是难过,突然间视线落在桌上的酒壶之上,心中灵机一动,暗将银牙一咬,出门而去。
此时吴奇正在自己房中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出行。突听有人轻轻敲门,开门一看,却是柳媚儿站在门外。只见她穿了一条白色的曳地长裙,带了一身清香站在矇胧的月光之中,微风吹过,衣袂飘动,恰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娇美不可方物。
吴奇禁不住眼前一亮,脱口说道:“姐姐今天好美,真象仙女一样。”
柳媚儿听了心中甜蜜,轻笑道:“姐姐以前就不美吗?你个没良心的小吴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夸姐姐呢!”
吴奇微觉尴尬,也轻轻笑道:“以前是小弟年纪小,不懂事。姐姐不要在意。姐姐今晚找小弟有事吗?”
柳媚儿听了掩口而笑:“现在我们的吴奇少爷长大了,就要闯荡江湖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备了几个小菜,一壶美酒,想单独给吴少爷饯行,不知道吴少爷肯不肯赏脸呢?”
吴奇心中微觉诧异,暗想自己这位姐姐从来和自己都是正言厉色,今天怎么突然间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口里便推脱道:“姐姐一番好意,但今天天色已晚,明天还要早起出门,我看就算了吧,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不料柳媚儿把脸一板道:“怎么了?你长大了就不拿姐姐当回事了是吧?好好好!算姐姐多此一举!”说完转身便走。
吴奇见状心中不忍,忙上前拉住道:“姐姐不要生气,奇儿跟你去就是。”说完回身关门跟着柳媚儿走了回来。
二人进得房来,在桌前相对坐下,柳媚儿斟酒布菜,口中软语温柔,殷勤劝酒。吴奇一开始还觉得侷促不安,但终是少年人心性,又自觉与柳媚儿姐弟情深,心中并无戒备,不一会便早把白天之事忘到脑后去了。时间不长,吴奇便觉得腹中一股热气直透顶门,头脑发晕,浑身发烫,烛光中看那柳媚儿越发的杏眼桃腮,娇媚动人。心中只觉一阵阵冲动,总想把这眼前女子抱在怀中。总算这吴奇自小受其父言传身教,灵台一丝清明尚存,自觉不对,便欲起身告辞。谁知一站之下,却觉得浑身发软再也难以站起身来。口中笑道:“姐姐从哪里买这酒来,怎么小弟喝了几杯便醉了。还得劳烦姐姐扶我一把,我得回房去了。”
那柳媚儿此时也是媚眼如丝,两腮泛红,口中娇笑,站起身如风摆杨柳般走到吴奇身边,俯身来扶。口中吐气如兰,不停轻笑。那吴奇只觉一股女儿体香扑面而来,眼前那一抹红唇不停晃动,心中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张臂,把那温香软玉抱个满怀。而那柳媚儿属意吴奇已久,此情此景,不知在自家心里憧憬了多少时日,这时被吴奇一抱,登时便浑身发软,口中呢喃,一身的武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一宿无话。
却说那吴奇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微明。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口中干渴,正欲起身喝水时,却觉得一条滑腻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猛回头,只见柳媚儿面含微笑,肌肤如雪,尚在睡梦之中。吴奇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低头看自己身上也是不着寸缕,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昨夜之事。这吴奇自觉羞愧,也不敢惊动柳媚儿,自己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打开门悄悄走了出去。身后躺在床上的柳媚儿睁开眼睛,看着吴奇的背影,嘴角一丝冷笑,轻轻自语:“方倚云,你终究还是斗我不过。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吴奇偷偷回到房中,不敢声张,只管急忙收拾行囊,叫了方倚云换好早已备好的衙差衣装,到父母房中辞行。于氏夫人虽有万般不舍,此时也不敢强留,嘴里千叮万嘱,眼看着柳媚儿带了二人上马出门而去。那吴奇昨日尚且恋恋不舍,今日却是恨不得一步踏出扬州。出得家门,扬鞭纵马,当先而行。不一时三人便出了南门。到了长亭送别之处,早有几位公人在此等侯多时。原来柳媚儿唯恐漕帮之人堵截,早就安排了手下几位能干的差人送二人直出扬州地界。临别之时柳媚儿将吴奇拉到一旁在耳边轻声嘱咐道:“小弟,此去前途茫茫,务求善自珍重。姐姐此身已属小弟,但愿小弟勿忘昨夜之情,早作归计。如若不然,纵是天涯海角,姐姐也会前去寻你!”回头对方倚云道:“小妹,你们前程万里,善自珍重!”吴奇只是低头答应,翻身上马,携了方倚云等人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