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吴奇等人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鏖战之后,终于将一干倭寇重又赶回海岛,漳州沿海之地总算有了片时的安宁。当地居民欢欣鼓舞,到处张灯结彩,庆祝胜利。朝廷接到消息之后,复又传令嘉奖,一时间龙凤双鞭吴奇与方倚云之名轰传天下。长江两岸青红两帮的威名声势更是如日中天,一时无两。各地武林中的爱国之士纷纷慕名而来,或加入青红两帮,或干脆奔赴福建沿海,直接投奔到吴奇帐下。随着势力的逐渐扩大,吴奇等人的地位不论在江湖还是在朝廷也都水涨船高,不断提升。而随着这般人在民间威望的不断攀升,也渐渐引起了那位永乐大帝朱棣的兴趣,慢慢地对吴奇等人开始关注起来。
而吴奇虽然连番取胜,心中也有些志得意满之意,却因久历江湖,见多了风波云诡的人生情势,所以也并不敢掉以轻心。而且他也清醒地知道,虽然数月里杀伤倭寇不少,但这群倭寇在这沿海之地经营多年,势力广布,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彻底将其消灭,说不定哪天这般狼子野心的家伙还会死灰复燃,再度为祸中原。故而吴奇与佟子鱼等人一方面派人在沿海之地严密巡查,监视倭寇动静;一方面召集工匠,打造船只,训练军士水战之法,准备一举攻上倭寇海岛老巢,将这伙禽兽赶回琉球,才能一劳永逸,使沿海居民真正过上安宁的日子。
这一日吴奇正在海边监督工匠造船,忽见佟子鱼拉着郭天霸匆匆走来,满脸忧色,似有满腹心事一般。吴奇本就心中有事,一见二人脸色,心里一震,连忙迎上前去。
佟子鱼二人走到近前,对吴奇拱了拱手,佟子鱼开口说道:“大哥,你可知道自从上一次大战之后,那般倭寇多久没有出现了?”
吴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低头思索,然后抬头说道:“大约有三个多月了吧?怎么了?”
郭天霸跟着问道:“那大哥你说,这些倭奴人数众多,每日开销不菲,那几个海岛上又没有什么出产,咱们来到这里也快一年了,这些倭寇一直不曾在咱们这里得手,那他们的吃喝日用如何解决?总不会饿着吧?”
吴奇心里着急,抬手止住二人,问道:“二位贤弟这是何意?有话明说,咱们兄弟只间不必兜什么圈子。”
佟子鱼缓缓说道:“大哥,咱们中原海岸漫长,倭寇也不是傻子,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担心这些倭寇在咱们这里捞不到便宜,必定会移向别处。咱们若是困守一处,恐怕别的地方便会遭殃。大哥你说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吴奇猛拍额头:“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怪不得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绪不宁,却是说不出原因,理不出头绪,总觉得要有事发生一样。多亏了二位贤弟提醒,走走走!咱们这便回去,商量个应对的办法出来,总之再也不能让这伙倭寇祸害我中原同胞了。”
此时吴奇手中势力已经远非昔日可比,随着这支抗倭队伍名声远播,各地爱国商人纷纷解囊相助,朝廷对吴奇等人扩充军备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加上其所属青红两帮上下头领意见渐趋统一,靠着帮中雄厚的财力支持,大营中众兄弟的各种物资渐渐充裕,平时训练时手中所持的再非往日简陋的竹枪,而是换成了真正的军用刺枪。就连身上所披软甲,也几乎做到了人手一件,战斗力大大增强。而队伍人数更是增长迅速,数月间已经激增至八千多人。其中各个分队首领俱是从各派好手中选拔而来,几乎个个都是在中原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此消彼长之下,倭寇方面却是精锐尽丧,人数锐减,再也难以对吴奇等人形成大的威胁。
吴奇等人细细磋商之后,决定往福建沿海的泉州、兴化、延平等地各派出一个千人队,分别由解庆、郭天霸、以及从少林寺带队而来的武僧净月禅师带领。严密监视倭寇动向,依托当地居民的支持和有利地形,对那些敢于来犯的小股倭寇予以迎头痛击;若遇到大股敌人不能抵挡时,则与其展开游击,拖延时间,然后放出信鸽,联络大营主力增援。再由佟子鱼带领两千人马移居福州附近扎营,随时对延平、兴化两地的弟兄接应支援。而吴奇夫妇则带领余下的三千人马仍旧坐镇漳州,等候时机出兵灭倭,兼且接应泉州的净月。安排已定,佟子鱼等人召集人马,便要准备出发。
本来吴奇等人以为经过几次惨败之后,倭寇已经精锐尽丧,再也难以组织起大规模的进攻,这般安排应该是万无一失。不料吴奇等人还是低估了倭寇的凶残和狡猾,这里大队人马尚未出发,第二天一大早吴奇便接到警讯,泉州外围两个城镇遭劫,镇中居民几乎被屠戮净尽,所有财务被抢劫一空。据报信之人讲,据官方统计,两个城镇共被杀死两千余人,伤者无数。而且据幸存之人讲,这次倭寇进犯与往日不同,倏进倏退,来去无踪,且贼势浩大,全不似吴奇等人估计的那样兵败势竭,势单力薄的样子。进攻时气势汹汹,人数众多,足有三千多人左右。
吴奇听到消息,心中愤怒不已,解庆在一边更是暴跳如雷,马上便要带人杀往泉州。吴奇也觉得按捺不住,便欲尽起兵马,往泉州进发。佟子鱼和郭天霸连忙拦住。
郭天霸道:“大哥且莫着急,咱们若是这般尽起兵马赶往泉州,只怕正好中了倭寇调虎离山之计。”
吴奇按住怒火,勉强镇定下来,问道:“天霸此话怎讲?”
郭天霸道:“大哥你想,倭寇为什么会跑去泉州?”
吴奇道:“那还用问,肯定是因为咱们守在此地,他们来这里占不到便宜吧!”
郭天霸笑道:“大哥说得甚是,正因为咱们守在漳州,所以倭寇才舍近求远,转而去劫掠泉州地方。若是咱们倾巢而出,舍弃漳州,那漳州必然空虚。到时倭寇若是再来骚扰,那此地百姓岂不遭殃?也许这正是伊贺那厮所施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未可知。所以还是请大哥谨慎一些为好。”
吴奇沉吟道:“那以你们之见呢?该当如何应对才好?”目光在佟子鱼与郭天霸两人脸上不停来回扫视,面色焦急。
佟子鱼咳嗽一声,优雅地一笑道:“大哥切莫着急,你是三军主帅,岂可自乱阵脚?你若是方寸一乱,咱们可就不战自败了。其实我以为大哥先前就安排得很好,又何必再作他想?”
吴奇眼中一亮,道:“你是说......?”
佟子鱼笑道:“不错,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照原计划行事。这样不管倭寇在哪里登岸,咱们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若有一方能将他们拖住,其他几路人马顺势合围,说不定便能将这伙畜生一网打尽。然后咱们借机集合人马,乘船入海,直捣黄龙,吧伊贺四郎这个老乌龟的王八窝给他掀了,来一个一劳永逸,岂不妙哉?”
吴奇低头沉吟半晌,猛地抬头,右拳在左手掌心猛地一砸,说道:“好!咱们就先咽下这口恶气,传令下去,按原计划行事,各路人马即刻起行。若是遇到倭寇之时,不必急于求战,先联系就近弟兄,咱们来他个铁铁壁合围,把这帮畜生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人诺诺连声,分头各自准备。
却说伊贺四郎战败之后,带领残兵败将狼狈逃回海岛,计点带去人马,已经不足千人。伊贺四郎尽管心如铁石,也禁不住眼圈发红,心中泛起一阵阵悲凉无力之感。但这些琉球国民天生狼性,性格冷酷无比,这伊贺四郎更是个中翘楚,性情坚忍之极,这种偶尔泛起的人性柔弱转瞬即逝,嗜血的本性复又占了上风。暗想我大琉球帝国乃是天神护佑之地,琉球子民更是天照大神遗留在人间的半神子民,个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英勇无敌。怎么会败在这些中原劣等民族的小民之手?这几次兵败,也许只是自己准备不足,指挥失当造成的,并不是这些中原弱民有多厉害。而且因为自己行动中所得财物大部分已经运回国内,政府与国民都得到了实惠,故此身后有整个琉球政府与全体国民的支持,损失的兵员随时可以得到补充,而这些支那人却是孤军奋战,朝廷忙于北方对元蒙的战事,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死活,必定后力不继。自己若是能重新召集人马,善加筹划,或许就能反败为胜,重新树立自己天下无敌的赫赫威名。想到此处,伊贺四郎顿觉踌躇满志,微驼的脊梁复又挺了起来。
伊贺四郎回到驻地,将手下的残兵稍加整顿,一边派出探子在沿海各地探听敌人虚实,一边派人赶回国内召集那些流氓无赖的亡命之徒加入兵团,意图重整旗鼓,与吴奇等人再决雌雄。
这一天伊贺四郎正在房间里研究大明海疆地图,突然手下来报,说是派回国内的回来了,而且这次所召集的人马不少,足有两千多人。更重要的是这次随队而来的还有朝廷所派来的一位军队参议,此人名叫宫本一木,据说此人熟读中原兵圣孙武的《孙子兵法》,用兵如神,多年来从未有过败绩,在琉球国内极富盛名,深受皇室推崇。伊贺四郎一听大喜,连忙推开眼前的地图,起身迎接出去。
伊贺四郎来到海岛港口,只见海面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岸边沙滩上两千余名本国武士正在一个中年文士的指挥之下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一个个挺胸跌肚,气势昂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狂热光芒。
那中年文士一见伊贺四郎带人走来,连忙喝令众人站好,转身向他迎来。两人面对面站住,中年文士温文尔雅地鞠下躬去,微笑道:“在下宫本一木,想必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不死战神’伊贺先生了?”(以下均是鸟语)
伊贺四郎连忙鞠躬还礼:“在下正是伊贺四郎,久闻先生用兵如神,这次能得到宫本先生的大力支持,天皇陛下征服支那的雄心壮志有望实现了!”
宫本一木再次鞠躬:“不敢不敢!宫本只是一介书生,来这里不过是给伊贺先生打打下手,至于征服支那的重任,还要依靠伊贺先生的神勇去完成。”
说着直起身子,面露轻蔑之色:“那些支那人个个贪生怕死,孱弱无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咱们琉球国民虽然人少,但却个个都是吃肉的狼;他们人数虽多,却永远是一群待宰的绵羊。只要在下稍微用些计谋,加上伊贺先生无敌的武功,要征服支那,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伊贺四郎心中得意,笑道:“不错!那些支那人整天满口的仁义道德,讲什么和平忍让,却不知道天下肥美之地,谁的力量强大便是谁的。像中原这片大好河山,若是永远让这群绵羊占据着,真是糟蹋了。像咱们这些天照大神的子民,早就应该征服这片土地,将这些支那劣民真正变成咱们羊圈里的羊群!”
两人四只手握在一起,四目对视,仰天发出一阵豺狼般的狂笑。
伊贺四郎将宫本带到房中,一起研究大明海疆地图,伊贺四郎指着地图上的漳州地图道:“宫本先生请看,这里便是离咱们所处海岛最近的漳州,咱们的心腹大敌吴奇所率领的军队便驻扎在此处。”
宫本一木轻声问道:“伊贺先生打算怎么办?”
伊贺四郎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射出慑人的寒光,咬牙说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那些支那人常说的一句话。”
宫本一木微微一笑:“伊贺先生之意,还要强攻此地了?”
伊贺四郎说道:“不错!咱们大琉球帝国的威风在哪里丢掉的,就要在哪里找回来!难道宫本先生认为有何不妥吗?”
宫本一木直视着伊贺四郎兽光闪动的双眼毫不退缩:“不错,在下以为咱们此时刚刚战败,这时去与敌方气势正盛的主力军队硬拼确是不妥。”
伊贺四郎面色一变,冷冷说道:“那以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做?”
宫本一木对伊贺四郎冷淡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在下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休整军队,让新来的队员和那些久经战阵的老队员磨合一段时间,让他们吸取一些与支那人作战的经验。”
伊贺四郎面无表情,又问道:“然后呢?”
宫本一木一只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滑动,最后指向与漳州相邻的泉州:“然后咱们派遣精兵,进攻这个地方——泉州!”
伊贺四郎再也沉不住气,大怒道:“八格!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大琉球帝国武士的尊严!咱们虽然刚刚打了败仗,也不能这样畏敌如虎,避而不战!你这样做,想要置我国武士的荣誉于何地?难道你不知道泉州离咱们的大本营远且不说,而且我们的敌人并不在那里!”
宫本一木不慌不忙:“伊贺先生,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咱们远渡重洋,千山万水地来到这个荒岛上,不是来向支那人证明什么武士的荣誉,这也不是两个武士之间一对一的决斗,咱们这是战争!战争你懂吗!?咱们国内上至朝野下至百姓都这么支持你,说穿了也并不是因为你武士的荣誉,而是因为你运回国内的那一船船的物资!国民们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你这里来,不是让他们为了武士的荣誉送命而来,而是为了能够从这里多多地抢劫物资,改善国内物资匮乏的窘境。你这样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置手下的生命于不顾,怎么配得上一个顶级武士的称号!”
伊贺四郎双眼中射出了冰冷的杀机,冷冷地说道:“你这是在侮辱我一个武士的尊严,不要以为你是政府派来的人,我就不敢杀你!”
宫本一木微微一笑:“伊贺先生你错了,我不是在侮辱你作为一个武士的尊严,相反,我是在成就你作为一个大琉球帝国独一无二的顶级武士的无上荣光。只要你能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并且按照计划实行,我可以以天照大神的名义发誓,你必定能够打败那个支那人吴奇,将他的头颅挑在你的刀尖上。我们还有可能在这里开疆拓土,为天皇、为琉球创下不世之功!那时你不但会保全你一个武士的尊严,可能整个琉球帝国的后世国民,都会对你顶礼膜拜!”
伊贺四郎努力平静了一下狂怒的心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说你的计划,看看有什么高明之处。”
宫本一木不慌不忙,缓缓坐下,说道:“支那人孙膑兵法《十问》中有言:‘问曰:‘交合而舍,敌将勇而难惧,兵强人众自固,三军之士皆勇而无虑,其将则威,其兵则武,而理强梁捷,诸侯莫之或待,击之奈何?曰:‘击此者,告之不敢,示之不能,坐拙而待之,以骄其意,以惰其志,使敌不识,因击其不备,攻其不御,压其骀,攻其疑。彼既贵既武,三军徙舍,前后不相睹,故中而击之,若有徒与。此击强众之道也。’”
伊贺四郎也慢慢静下心来,缓缓坐下,问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宫本一木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敌方的将领勇猛无畏,兵强人多,内部巩固,全军士卒都勇敢而无所顾虑,将领很有威信,部队战斗力很强,能够降伏强梁,欺凌诸侯,谁也不敢反抗他,对这样的敌人怎么打?答案是:‘打这样的敌人,要扬言我们不敢打,显示我们没有力量打,装着屈辱的样子等待时机,使敌人骄傲起来,斗志松懈,摸不清我方的意图,然后出其不意地袭击他,攻击他没有防备的地方,打击他的弱点,或乘其不知所措时打击他,因为敌人骄傲而又自恃,部队就会移动,必然造成前后互不照应的局面,这时我们就拦腰截击他,这样就能形成局部优势,这是击破战斗力量强大,数量优势的敌人的方法。”
伊贺四郎若有所思,看着地图说道:“宫本先生的意思是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宫本一木双手一拍:“伊贺先生不愧是我大琉球国内武士中的翘楚,一点就通!跟伊贺先生这样的人合作,就是痛快!”
伊贺四郎一对细眼一眯,露出一丝绿光:“好!只要咱们能将他们分开,集中优势兵力分头击破,那吴奇的项上人头早晚会落在我的手里!”
两只豺狼两手握在一起,一阵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