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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佃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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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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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奇侠传》连载

第三十四章 凤去台空 总为浮云能蔽日 龙现田盈 烟波江上使人愁(下)

吴奇强压怒火,缓缓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吴某先不追究你等失职之罪。你们且先替我传下讯去,就说吴某再给各地首领一个期限,限他们一月之内赶到荆州。如期赶到者,若是有罪,吴某可以酌情减轻处罚。若是逾期不到者,以叛帮论处!至于那些已经反出帮会之人,立即发出一级追杀令,一旦发现踪迹,立杀无赦!”

佟子鱼听了,心里有些不忍,斯斯艾艾地说道:“大哥,这追杀令是不是迟一点再发?小弟想也许有人听到大哥前一条命令之后,还会主动赶来的。若是追杀令一出,这些兄弟可就再也没有退路可寻了!”

吴奇盯着佟子鱼道:“二弟,你可知大哥平生最恨什么人?”

佟子鱼看看吴奇那杀机毕露的冰冷眼神,不禁身子微微一抖,低头说道:“小弟不知。”

吴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吴奇一生,最恨的便是那种仗势欺人、祸国殃民、且又反复无常的无义小人。况且当此非常时期,便当行非常手段。否则即使这些人再度归顺帮会,也会将帮规视若无物。日后一旦再有变故,必然故态复萌,再度生乱。所谓沙里淘金,像这种投机取巧之人,留在帮中不但无用,反而会留下许多隐患。你们不要多说,照我的话去做便是!”

说完站起身来,径自回房去了。

佟子鱼等人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再去多说,当即各自回去,按照吴奇吩咐传下令去。

各处尚未奉命赶赴荆州的分舵头领接到传讯,有那些自问犯错小一些的,知道吴奇一向言出必行,也知道若是再这样硬抗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心里对吴奇的铁血政策心存畏惧,便硬着头皮纷纷起身赶来。但也有一些自知罪孽深重之人,深知吴奇嫉恶如仇的脾气,自知不论奉命与否,都是死路一条,反而镇定下来,决心凭着自己在当地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就此独霸一方,与吴奇分庭抗礼,顽抗到底。而那些已经逃亡江湖之徒则更是没了退路,他们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众多江湖杀手猎杀的对象,逃亡之路已不复刚开始时那般顺畅,变得步步杀机,凶险异常,稍不留心,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吴奇此次复出,眼见帮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深知以往的怀柔政策已经不能挽回局面,只有以冷酷无情的铁腕政策先将这些叛逆者镇住,然后才能慢慢地把帮会重组,使帮会再度步入正规。而猎杀这些逃亡之人,便成了杀鸡儆猴的最佳手段。于是吴奇从帮会之中拨出重金,然后传檄江湖,凡有能够猎杀这些叛帮逃亡者,赏以重金;凡有助其逃亡或是将其收留者,便是青红帮死敌,立杀无赦。

吴奇这道命令一下,江湖之中顿时刀光四起,一片腥风血雨。而且江湖之中那些名门大派诸如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等等无不与吴奇交好,先前吴奇未曾出山之时尚有冷眼旁观之心,但这些帮派俱都深知吴奇之能,一旦听说吴奇复出,重掌青红帮,登时便改变态度,不但不敢再去收留那些逃亡之人,反而各自派出门下弟子,相助缉拿。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此不过月余时间,那些逃亡之人已被诛杀殆尽。

此时吴奇则对那些奉命前来的首领稍加惩处之后,复又各自放回原处,责令整顿。这些人有感于吴奇不杀之恩,做起事来便格外卖力,经过一番整顿清理之后,那些被柳氏姐弟派进帮中卧底挑唆的心腹手下纷纷落网,动乱也渐渐平息。

吴奇腾出手来,开始带领方倚云、佟子鱼、郭天霸、解庆等一干精锐手下四处巡视,对那些改过自新者好言抚慰,对那些欲图自立门户者则是严惩不殆。这些人本来以为仗着自己在当地经营已久,势力稳固,就是吴奇找上门来,也是拿自己毫无办法。却不料吴奇自建帮伊始,已经在帮会成员心目之中植下了根深蒂固的神圣地位,积威之下,每到一处,各地帮众纷纷倒戈,再度拜倒在吴奇脚下。这些人孤立无援,只好束手就擒。而且就算有些地方分舵不肯归顺,又怎能抵挡得住吴奇、方倚云双鞭联手之威?更何况还有佟子鱼等这一帮智谋之士、精兵悍将从旁协助。一行人一路行来,当真是所向披靡,各地分舵帮众望风归降。

吴奇每到一处,惩治过当地首恶之后,便再从中选取性情耿直且又精明强干者立为舵主,而这些人亲眼见识过了吴奇刚柔相济的手段,更是对其衷心敬服,再也不敢稍存异心。

吴奇自佟子鱼赴藏龙谷相请,春初出山,一直忙到夏末,这才将整个帮会的动荡之势稳住。虽然辛苦,但却也因祸得福,有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经过这一番乱而复治的行动之后,吴奇对帮会各地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认识得更加清晰,对于此后帮会发展之路也有了一个更为清楚的思路。而且经过这一番动荡之后,佟子鱼等人对这位龙头大哥更添敬畏之心,各地帮会分舵之间也变得空前凝聚,再不复以前看起来便似一盘散沙的模样。

但随着帮会局势的日渐明朗,吴奇心中却又平添了许多烦恼。原来随着那些卧底之人的纷纷落网,吴奇已经渐渐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这次帮会出现如此之多的麻烦,甚至使帮会几近崩溃,原来便是柳媚儿姐弟二人所为。想想少年时四人在扬州时的那段宁静祥和相亲相爱的日子,想想自己和柳媚儿这些年来的分分合合,想想二人相聚时的那些柔情蜜意,吴奇只觉心中百感交集。自问虽有绝世武功,却是终不能理清这些儿女情长之中的隐秘。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哪些不可调和的理由,致使原本亲如一家的四个人闹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境地。吴奇越想越是烦恼,最后干脆不再去想,专心扑在帮中事务之中,以那些繁重琐碎的帮务来分散心神,以期稍稍减轻心底的感伤。

不过吴奇也深知柳媚儿那坚忍倔强的性格,知道她若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必然不会半途而废。如今她既然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自己,那就绝对不会就此轻易罢手。而且自己所属的青红帮势力遍及中原各地,自己虽是一帮之主,却仍然有些地方只是听帮中的眼线大体描述一点,实际上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吴奇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之重,更知道帮会目标太大,转折不灵。而且自己身在明处,一举一动恐怕都逃不过柳媚儿的眼睛。若是她出其不意地在自己照顾不到之处下手,实是防不胜防。而不论帮会哪个地方出现问题,自己身为龙头都是难以逃避罪责。吴奇虽然不愿去想这些烦心之事,但一旦清闲下来,这些理不出头绪的念头便纷至沓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且这些威胁若是来自他人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来自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欲共度白头的柳媚儿,每念及此,吴奇总觉得心头升起一阵阵莫名的绞痛。如此时日一久,吴奇那原本光洁的脸颊渐露憔悴之色。

方倚云知道丈夫心事,虽然不好明说,但却是每每冷眼旁观,暗地里留心丈夫的一举一动。眼见丈夫日渐憔悴,再也不复往日神采飞扬儒雅风流的风采,方倚云暗暗心疼不已。这一天方倚云前去给正在处理帮中各地传报的吴奇送去茶水之时,发现丈夫手执笔管坐在案前呆呆发愣,笔尖墨汁滴在纸上也一无所知。那一双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之色,眼角犹有泪痕。听见妻子进来,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身擦擦眼睛,微笑相迎。方倚云也不说破,心里却是暗暗想着主意。

方倚云进房放下茶水,若无其事地和丈夫闲聊几句,然后柔声说道:“奇哥哥,咱们自从离开藏龙谷之后,已经有多久未曾单独外出游玩过了?”

吴奇抬头看看妻子,眼里一片温柔之色:“怎么了?是不是又觉得闷了?”

方倚云嘟起小嘴,满面娇嗔,显得娇俏可人:“奇哥哥,你终日料理帮务,心里只有你的帮中兄弟,哪里还想得到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妻子!”

吴奇站起身来,上前将方倚云揽在怀里,脸上满是溺爱:“云儿,奇哥哥这些日子太忙,的确是有些冷落了你,不过要说我想不到你,那可是冤枉死我了。再说我就算再忙,不是也每日都陪在你身边吗?”

方倚云听了,心里不禁有些感伤,眼中便不由得有些潮湿起来:“可是你终日忙着料理帮务,难得有暇看我一眼。你有事忙着倒也觉不出什么,可是我终日无所事事,却是着实有些闷了!”

吴奇见妻子难过,心中着忙,连忙道:“好好好!你且不要难过,你若是真的太闷,我陪你出去散心便是。你且说说,咱们到哪里去游玩?”

方倚云在丈夫怀中抬起头来,带泪的脸上笑靥如花,娇声问道:“奇哥哥此话当真?”

吴奇见了妻子笑脸,心里委实不忍拂她之意,点头说道:“当真!”

方倚云稍一思索,说道:“如今天气炎热,咱们就到城外江边吹吹江风如何?”

吴奇见妻子兴致高昂,也无可无不可,当即点头答应。

吴奇将佟子鱼唤来,嘱咐他暂代自己料理一下各地传报,自己便携了妻子出城直奔江边而来。此时天色向晚,凉爽的微风拂面而来,令人心中豁然开朗。二人来到江边,寻了一艘小船划向江心。离开江岸不远,吴奇放下船桨,与妻子站在船头迎风而立。但见大江之上,水波不惊,绚烂的晚霞映在江面之上,现出一片五光十色的华丽倒影。远处征帆点点,在一轮血红的夕阳下若隐若现。一阵阵渔歌之声隐隐传来,恍如仙乐一般。夫妇二人相依相偎站在船头,不时相互对视,眼中柔情无限。

二人在江上玩得高兴,不知不觉间远处的夕阳已渐渐落下江面,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红光铺陈在水面之上,江上薄雾渐生。远远望去,但见烟波浩渺,片片帆影时隐时现。一叶小船随波荡漾,如处云中,恍若仙境。两人数月来难得有此闲暇,如今一旦放下心事,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在江上流连忘返。然而就在此时,却见一艘华丽的楼船缓缓驶来,与吴奇的小船擦肩而过。楼船上一阵清晰的琴音从敞开的窗口流泻而出,曲调中满是忧伤之意。一个清越的女声正在和着琴音婉转低唱,声音中满含缠绵悱恻的女儿情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吴奇一听,顿时愣住,虽知这船上唱曲的女子并非柳媚儿,但此曲一出,吴奇眼前立即便又浮现出当日和柳媚儿同舟共宿的情景。只是地是此地,舟是此舟,曲是此曲,词是此词,一样的江水,一样的晚风,只是一个是冬,一个是夏,时隔数年,早已物是人非,当年怀中的那个娇啼婉转的深情女子,如今竟已变作不共戴天的仇敌。吴奇望着那艘渐渐远去的楼船,满脸俱是迷惘之色,心中油然而生造化弄人之感叹。

一阵微风拂过,江上雾霭渐浓,那一叶满载着一对小夫妻许多难言忧愁的小小蚱蜢舟渐渐淹没在茫茫的水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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