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天之后,帮中头领陆续来到。吴奇着人挑选良辰吉日,大开香堂,祭拜祖师。堂上正中挂有真武画像,脚下腾蛇神龟张牙舞爪,神威凛凛。吴奇等众头领到齐,拜过祖师之后,首先请出柳媚儿将朱棣旨意宣读一遍。众头领听完,俱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心想自古以来,除了武当山皇家道场之外,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江湖帮派会有朝廷指派的头领的,一个个都是不以为然,轻轻摇头,对于柳氏姐弟根本不太当回事。
柳媚儿姐弟见了众人神色,俱是心中暗暗恼怒,暗暗发狠。
吴奇看见二人神色,暗暗好笑,也不去管他,自己大步走到大堂正中一站,众头领纷纷起身叉手而立,恭听训示。柳媚儿见了众人前倨后恭,心中更是生气。
吴奇大声说道:“众位兄弟听着:如今咱们青红帮人才济济,各地生意兴旺,在江湖上也已经是叫得响的帮派。只是因为前者帮中发生了一些不尽如人意之事,致使朝廷误会咱们帮中失了章法。这才派下前扬州漕帮帮主柳如风柳兄弟前来开设刑堂,助咱们整顿帮纪。说句不太恭敬地话,这也是咱们青红帮帮势日盛,上达天听,这才有此殊荣。柳兄弟乃是天下奇才,堪比诸葛,亚赛周郎,套用当年蜀帝刘玄德的一句话,那就是我青红帮能得柳兄弟出山相助,实是如鱼得水。等会开过香堂之后,柳兄弟便是咱们自家兄弟,还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与柳兄弟密切协作,为咱们青红帮开创一个百年基业。孰几上可以扶助朝廷,下可以福佑黎民。这才是祖师真武派遣腾蛇神龟显化红尘,开创我青红帮的真意!”
吴奇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堂下众兄弟大声叫好。吴奇双手一分,众人纷纷坐下。吴奇又道:“今日柳兄弟乃是奉旨入帮,自是马虎不得。便请二哥佟子鱼主持仪式,由四哥郭天霸引领入帮。仪式开始!”说完回身坐下。
只见郭天霸走上前来,大声叫道:“腾蛇神龟,神龙玄武,现有空子(指无帮无派者)一名,姓柳名如风,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因沐真武甘霖,灵台顿清,特来拜山,请求入帮!”说完回身向柳如风一招手。这一切事前柳如风已经跟随郭天霸演习多次,早已驾轻就熟,闻言急忙走上前来,在真武神像前跪倒。
此时佟子鱼缓步走到神案前面,神色肃穆庄严,大声叫道:“祖师在上,惕惕神灵,山门广大,只待有缘。小子若是心诚,必蒙祖师护佑。仪式开始!上香!”
便有手下门徒持了满满一把粗大的檀香点燃,交到柳如风手中。佟子鱼叫道:“香火既起,神灵自知。既持此香,后退无门。祖师护佑,刀剑无伤,拜祖师!”
柳如风手持檀香,脚踏天罡步法,堪堪三十六步走完,正好走到神案正中。然后将手中檀香高举过顶,手舞足蹈,三拜九叩。拜毕起身,早有郭天霸走上前来,将柳如风胸襟拉开,露出胸腹肌肤。柳如风对着真武神像高声叫道:“弟子诚心入帮,宣扬祖师神迹,祖师有灵,可赐弟子金刚之身!”说完将手中檀香在空中挥舞几下,待香头红光闪耀之时,突然瞋目大喝,闪电般将香头倒转,结结实实地按在心口之上。随着一阵青烟冒起,柳如风脸上汗如雨下。
堂上佟子鱼大声叫道:“祖师护佑,心诚者毫发无伤,开香!”
柳如风把香头拿开,双手高举。郭天霸上前拂落香灰,果然是一丝伤痕也无。回身高声赞道:“祖师神通广大,感化世人。此人果然诚心入帮,并无二心。恳请二哥准许!”
佟子鱼道:“祖师山门已开,天下无人可挡。插香!”
柳如风跪倒再拜,然后起身将檀香插入神案香炉之中,低头退下。
佟子鱼又道:“祖师训示,既入我门,岂无印信?请入帮者宽衣!”
又有两名门徒上前为柳如风将上衣除下。
佟子鱼再叫:“开印!”
两名门徒各自在手中垫了石棉,走到神案前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炉上各自拿起一个铜质大印,一刻神龙,一刻玄武,分别走到柳如风前后站下。
佟子鱼再叫:“堂下弟子听真,此印上身,便入我门,入门容易,出门甚难。若敢叛帮,三刀六洞,芦席裹尸,湖海葬身。”
柳如风拱手道:“弟子记下了!”
佟子鱼叫道:“盖印!”
两个门徒将大印稳稳持定,前心神龙,后背玄武,一起按了下去。
柳如风身体微微一抖,额上青筋暴露。等到两只铜印取下,胸前背后已经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腾蛇神龟的文身。
佟子鱼又叫:“既入我门,当知前辈创帮之难。自须上敬前辈,下护门生。拜前辈!”
便有门徒将六把金交椅搬到神案前排定,吴奇和方倚云上前居中而坐,佟子鱼、郭天霸、解庆分两边坐下。
然后门徒端上一个托盘,上边放了一个酒壶,五只酒碗。柳如风上前将酒斟满,先在吴奇面前跪下,将酒碗高举过头,口称大哥。吴奇端坐不动,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柳如风对着吴奇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再依次从方倚云敬起,直到郭天霸结束。
吴奇起身说道:“如风兄弟,你虽然奉旨入帮,坐的便是第五把交椅。但入帮有先后,上下有尊卑,这堂上诸位兄弟都是先你入帮,俱都称得上是前辈。你日后要想代祖师整顿帮纪,还要靠他们帮忙。你明白吗?”
柳如风拱手道:“大哥用心良苦,处处提携小弟,小弟自然明白!”
说完带了持酒的门徒,从上首开始,一直敬到最后一位,直忙了半天才算完事。
这时佟子鱼复又起身叫道:“礼成!奏乐!请五哥入座!”
柳如风经过一番辛苦折腾之后,好不容易才算是功德圆满,在音乐声中踏上红毯,在最末一把交椅上坐了下来。
堂下众首领一起起身跪下,山呼庆贺。柳如风这就算是真正进入了青红帮上层,从此之后,青红帮五位头领治理帮会的习气一直延续下来,直到民国时期仍是如此。
柳如风从第二天开始,便开始在帮中设立刑堂,执掌红旗,帮中门徒和江湖朋友暗地里都称其为红旗老五。而且柳如风行事雷厉风行,做事果断,数月间已经在青红帮散布中原各地的大小分舵之间建成了一系列的刑堂消息传送体系,消息传递畅通无阻。柳如风踌躇满志,一心想像姐姐一般,在青红帮中慢慢建立自己的势力,以期能够有朝一日与吴奇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
不想虽然柳如风头脑精明,吴奇等人却也不傻。当日能够如此爽快地答应柳如风入帮设立刑堂,实是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原来吴奇早在柳氏姐弟在总舵等候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暗令佟子鱼等人分别向各地分舵传下命令,说是此次朝廷大张旗鼓地派人入帮,实是以这种高压的方式逼迫青红帮接受帮中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东厂间谍机构存在的事实。若是一旦让柳如风在帮派中真正形成自己的势力,整个青红帮将会渐渐变成东厂属下安置在江湖之中的一个巨大分支不说,若是稍有风吹草动,朝廷必然知道。那时有柳如风居中策应,内外夹攻,青红帮必然不战自溃。而以当今皇上血腥残酷的手段,各地帮众必然大祸临头。经过这样一番宣传之后,各地分舵对这位尚未上任的红旗五哥已经是反感之极,个个心生抗拒。
然后吴奇未雨绸缪,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各地分舵之间暗中建立了一套只有自己和方倚云以及佟子鱼、解庆、郭天霸五人知道的赏罚体系,一切帮中赏善罚恶之事,均由这套体系暗中传送到方倚云手中,根本不必经过柳如风之手。这样一来,柳如风虽然明面上身为刑堂堂主,却是不能真正接触到帮中的核心机密。吴奇经过这样一番巧妙安排,既满足了朱棣和柳氏姐弟,又在这些人的提醒和压力之下,真正将整个帮派变成了铁板一块,把帮中大权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中。可以说柳如风的刑堂,已经变成了一个漂浮于水面之上的小小舢板,只要吴奇愿意,随时可以将其掀翻。
而由于这些事吴奇进行得极为隐秘,柳氏姐弟并不知情。等柳如风的刑堂建成之后,柳媚儿见大事已定,自己已无再在此呆下去的必要,便收拾行装,向吴奇等人和弟弟柳如风告辞,回京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