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一晃三个月的时光过去,此时不但佟子鱼等人的伤势早已痊愈,就连吴奇也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只是他体内所携带的余毒却始终不能拔除,虽然倚仗着他内力深厚,总能够压制毒性,但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时时发作,将吴奇折磨得死去活来,数月之间已经是形销骨立,面目全非。
但就是这样暂时的安静,吴奇等人却也不能长时间拥有。此时柳氏姐弟分别掌握了东西两厂和锦衣卫,可说是权倾朝野,耳目遍及天下。吴奇等人在松潘隐居,不到半年时光,已被柳媚儿的手下爪牙探知,报给了柳媚儿知道。柳媚儿听说吴奇未死,又惊又喜,似乎是在茫茫的暗夜之中,突然又看到了一线曙光,本已如一潭死水的心底顿时又泛起一丝丝的微澜。柳媚儿再也按捺不住,就在听到消息的第二天,便立刻收拾行装,也不让柳如风和手下护卫同行,独自一人离开京城,直奔松潘而来。
而此时的吴奇见自己体内的剧毒难以拔除,空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深厚内力却是难以施展,也知道柳媚儿耳目众多,生恐一旦被她找到,单凭此时佟子鱼等三人现有的武功,那是万难抵挡。于是便从自己所学的众多武学之中选出一些,因材施教,分别传授给三人习练。那佟子鱼本身便有流云飞袖的武功底子,吴奇便将一些内功心法和燕双飞鞭法传授于他;那解庆天生神力,其武功大开大合,威猛无铸,但却嫌小巧不足,吴奇便将学自少林的一套南派拳法‘少林罗汉神拳’倾心传授,弥补其不足;而郭天霸虽然所学武功乃是刚猛一路,但他生性精明细腻,吴奇便将一套家传的‘踏雪折梅手’传授给他,以补其近身肉搏之缺憾。三人知道此时此刻危机四伏,说不定哪一天那柳媚儿便会突然冒了出来。而四人之中武功最高的吴奇却是几成废人,全仗三人保护。三人深知身上担子之重,练起功来分外刻苦。
等到三人所学武功各有小成,吴奇又将这许多年来数次与柳氏姐弟交手所得的经验尽数传给三人。三人相互喂招习练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这一天三人正在吴奇指导之下练功,突见香风起处,客栈小院里一个白衣如雪的绝色女子飘然落地。吴奇等人微微一惊,抬头看时,却是许久未见的柳媚儿似笑非笑,俏然而立。
佟子鱼等人急忙一起后退,退到吴奇身边,团团围护。此时吴奇因为体内剧毒之故,浑身内力形同虚设,早已意冷心灰,反而将一切看破,见柳媚儿现身,也是意料中事,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柳媚儿一言不发。
柳媚儿上前一步,檀口微开,声似银铃,莺声燕语:“吴郎,你这段日子僻处山城,日子过得可还好吗?”
吴奇满面寒霜,冷冷说道:“不敢!托柳大人之福,吴奇倒还侥幸未死,谈不上什么好不好。”
柳媚儿对吴奇的冷淡视若不见,姿态娇媚,笑吟吟地说道:“吴郎,你如今身中剧毒,可说是武功已废,而且你此时困守山城,势单力孤,再非往日威风八面的青红帮大龙头。而且你身上之毒,放眼当今天下,除了我柳媚儿之外,已是无人能解。你若是此时低头,答应我离开方倚云那小贱人,我或可一时心软为你解毒。那时你自可重掌青红帮,做回你威震江湖的大龙头宝座。咱们夫唱妇随,共同抚养襄儿,享受那温馨甜蜜的天伦之乐,岂不是好?但你如今对我这般冷淡,难道不怕我一时兴起,先杀了你身边这三个脓包兄弟,再来取你性命吗?”
吴奇怒极反笑,说道:“柳大人说笑了,吴某此时已是一介废人,而柳大人却是呼风唤雨的东厂统领,位高权重,天下人谁不景仰!吴某岂敢自不量力,妄自高攀!吴奇自知如今非你敌手,你若是想要取我性命,尽管动手便是,不必多言!”
柳媚儿面色一沉,目放寒光:“吴奇!我柳媚儿自问姿质非俗,虽不敢说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与那方倚云相比,却也绝不在她之下。我一再俯就,并非是怕了你们什么,只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忍将往日恩爱一旦抛弃而已。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令人心寒!”
吴奇摇头苦笑:“柳大人不必如此,你貌美如花,姿容绝世,又武功卓绝,这是世人共知之事。但吴某福薄,有一个云儿足矣,实在不敢再多做奢望。柳大人一片真情,吴奇实在是享受不起!”
柳媚儿还要再说,一旁解庆忍耐不住,大声叫道:“大哥!你何必跟她说这些废话!这恶毒女人屡次加害于你,实在是毫无人性可言,还谈什么夫妻恩爱!她但凡有一点夫妻之情,也不会害得你这般模样!”
一旁佟子鱼也冷冷笑道:“不错!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与这种人谈情说爱,只恐污了这一个‘情’字!”
郭天霸虽然并不说话,但看着柳媚儿的眼神里却也满是鄙视,显得甚是不屑。
柳媚儿恼羞成怒,一双凤目之中寒光闪动,蓦地手指一弹,三柄飞刀闪电般出手,钉向佟子鱼等三人咽喉。
却见三人不闪不避,佟子鱼大袖飞扬,在三人前面形成两个白色的漩涡屏障,三柄飞刀射到上面,发出三声噗噗的响声,如入棉絮,劲力全消,往地上落下。柳媚儿把手一招,飞刀倏地飞回,消失在衣袖之中。
柳媚儿冷笑一声道:“我说你们这几个废物怎么突然这样有恃无恐,原来是学到了新本事了!不过你们的大哥尚且伤在我的手下,你们这米粒之珠,又岂能大放光华!这样吧,我柳媚儿今日也不想欺人太甚,咱们便来打个赌赛如何?”
佟子鱼躬身长揖,笑嘻嘻地说道:“所谓虎落平阳遭犬欺,我们今天既已落难,当然没什么资格和柳大人讲什么条件。柳大人要怎样赌,尽管划下道来便是,我等无不从命!”
柳媚儿面带寒霜,冷冷说道:“佟子鱼,你也不要含沙射影,油嘴滑舌,我看在吴郎面上也不来与你计较。这样吧,你们三个人,今天我只发三招,若是你们能够接下,我就暂且放过你们,回头便走;若是你们接不住嘛,那也只好怪你们命短了!你们看如何?”
吴奇心中着急,急忙出言阻拦:“柳大人,此乃你我之间的恩怨,却与我这三个兄弟无关。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赶尽杀绝?二弟、三弟、四弟,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大哥此时已是废人一个,你们犯不着为了我而枉送性命!要知道咱们尚有一个偌大的帮会需要你们主持!”
柳媚儿嫣然一笑道:“帮会?恐怕还有一个藏龙谷中的美人需要照顾吧!吴奇!今日之事,却不是你能掌控的了的。他们三个现在就算想走,恐怕也已经晚了!只要我三招之内取了他们性命,那时你就算不想跟我回京,却也由不得你了!”
郭天霸也大声叫道:“大哥!咱们兄弟四人既然一个头磕到地下,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咱们今天就算是血洒当场,也绝对不会离你而去!”
佟子鱼、解庆同仇敌忾,齐声叫道:“不错!今天我们拼死也不会让这恶毒女人得手!既然你说三招之内击败我三人,那就请出手便了!”
柳媚儿叫声好,蓝光闪动,九柄飞刀分成三路,分击三人,跟着右手一抬,长剑离鞘,化作一道蓝色的长虹,自上而下,向着中间的佟子鱼当头便斩。跟着身形纵起,双掌交错,向解庆当胸击来。当真是迅如鬼魅,一招之间,三人均已受袭。
然而那柳媚儿动作虽快,但这段时间以来佟子鱼等三人在吴奇指点之下刻苦练功,尤其是针对柳家武功,更是练就了一套分进合击之术,施展起来已是熟极而流,动作间丝毫不假思索。柳媚儿飞刀刚出,分立三处的三个人身形闪动间,已经聚集到了一处,柳媚儿所发飞刀,登时有两处落空。一身硬功力大势猛的解庆在前,铁棍扬起,硬接自上而下的长剑,而佟子鱼则大袖飞扬,挡住这一路的飞刀。郭天霸纵身而起,站在解庆肩头,三节棍一抖,放长击远,避开柳媚儿双掌,迳点咽喉。
柳媚儿单掌在三节棍棍头一拍,铿然有声,身子倒翻而回,手一招,长剑飞刀回到手中。郭天霸只觉全身一震,虎口发麻,几乎把握不住,也随即翻身落地。
三人各执兵器,互为犄角,全神应对。
柳媚儿倏去倏来,三人刚刚站好,突见柳媚儿窈窕的身影一闪,绕场疾走,剑光闪动间,似乎化成了十余个柳媚儿从四面八方同时挺剑杀来。而更加诡异的是,柳媚儿以极快的身法幻影化形,但手中长剑剑势却是极慢,剑尖上尺余长的淡蓝色剑芒吞吐不已,却是以‘随风剑法’威力最大的后八式手法所使出的前八式剑法之中的必杀招式‘飞絮漫天’。因为柳媚儿移动速度太快,对面的三人几乎不分前后,同时面对上了这一式犀利的杀招。
好在吴奇早已针对三人内力不足的弱点加以改进,三人背靠背这么一站,背心相接,真气互为流通支持,不论对手从哪一方攻来,都等于是同时面对三人合力的攻击或是抵抗。柳媚儿这‘随风剑’后八式手法,便是以深厚内力支持,施展开来断金裂石,无坚不摧。本来以佟子鱼等三人的内力造诣,无论是哪一个单独对上柳媚儿这一招,都是万万抵挡不住。但有了这一合击之术相互支持,那自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终于堪堪抵住。
只听斗场中接连百余声金玉交击之声响过,柳媚儿身形纵起,复又退回原地。只见她一张俏脸上阵红阵白,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显得惊讶而又愤怒。而对面的佟子鱼等三人也是额头冒汗,神色凝重,各自紧握着手中兵刃,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柳媚儿,丝毫不敢大意。
原来柳媚儿本来以为,以自己此时已近半神的武功造诣,对付佟子鱼等这样三个普通的武林高手,自然是绰绰有余,手到擒来。自己与他们定下这三招之约,一来是要显示武功震慑对方,二来也是想要吴奇等人输得心服口服,然后再说服吴奇之时,自然事半功倍。不想一旦交手,却发现短短数月时光不见,这佟子鱼等人的武功竟然进步如此之大。如今两招已经过去,而看佟子鱼等人的神色,似乎仍有余力。柳媚儿自问就算是自己第三招使出,也未必便能有必胜的把握,心中便有些迟疑起来。
这时只见佟子鱼喘了一口粗气,笑嘻嘻地说道:“柳大人,您三招尚未使完,怎的便停了下来?莫不是看我们兄弟三人资质顽劣,非是可造之才,所以不肯赐教了吗?”
柳媚儿心中愠怒,眉心之中蓝光闪动,似乎便要出手。但转眼间柳媚儿看到佟子鱼那油滑的神情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心中一动,突然计上心来。
只见她把手一抬,长剑铿然入鞘。然后笑嘻嘻地对吴奇等人说道:“反正咱们今日所约定的三招赌赛尚未完成,我念在你们三人对我家吴郎忠心耿耿的份上,今日就暂且放你们一马,这第三招嘛,就先留到日后再用吧!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些,咱们之间的赌约可还是算数的!”
佟子鱼等人一愣,面面相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看着柳媚儿说不出话来。
柳媚儿也不去理他们,接着便又抬头对吴奇说道:“我说吴郎,我也知道,如果让你就此答应休了方倚云那贱人跟我回京,也确是有些强人所难。毕竟那小贱人也跟了你多年,如今又刚刚生产,你此时离开,岂不显得你吴大侠不近人情!我看这样吧,我就再与你定一个半年之约。”
吴奇有些不耐,皱眉说道:“什么约定?你且说来听听!”
柳媚儿玉手轻摇,嫣然笑道:“吴郎,你可真是有些拎不清!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城下之盟?你如今这般状况之下,妾身可不是来和你谈判,而是最后通牒!你听着:从今往后,每隔半年,我或者亲自登门,或者是派人前来,什么时候你回心转意,我就什么时候为你解毒。至于你未答应我的要求之前,你就先用你那混元神罡压制着吧。”
吴奇傲然道:“多谢柳大人好心,不过吴某倒也从未想过要靠您解毒!”
柳媚儿笑道:“吴郎莫急,妾身还未说完呢!再有就是从今往后,你不可离开松潘一步,也不可以任何手段与方倚云互通信息。若是哪一天让我知道你把自己的消息通知了方倚云,哼!除非她一直藏在谷中不出来,否则我一定不遗余力,全力将她母女一举击杀!不过若是她不知道你的住处嘛,我倒是很愿意欣赏一下她那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样子!”
吴奇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戟指喝道:“柳媚儿!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说着咳嗽一声,嘴角血丝渗出。
柳媚儿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吴奇,今时不同往日,我今天这样做,还是给你留了情面。如若不然,当此青红帮群龙无首之际,我就算是一举挑了青红帮,彻底断你后路,也是未尝不可!我方才所说的话,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你们如今行迹已露,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们就不要再想什么花招了!”
说完顿了一顿,又道:“今天我离开之后,以半月为期。如果你们半月未动,那咱们之间的约定就算生效。如果你们心存侥幸妄想逃脱,那日后青红帮和方倚云母子的下场,我想你们自然会想象的出来!好了!咱们话不多说,吴郎你好好将养身子,半年之后,妾身自会准时出现,告辞!”
说完蓝光一闪,人已消失无踪。
吴奇望着柳媚儿远去的方向,面色惨淡,不停地摇头苦笑,心中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