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如风满心羞惭地跟在妻子陈氏身后回到家中,一对双胞儿女柳云飞、柳云梦兄妹二人欢呼着迎出门外,扑到父亲怀里亲热不已。妻子陈氏在一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既是甜蜜又是酸楚,忍不住眼里便流下泪来。
父子三人亲热许久,这才分开。柳如风一边一个牵了一双儿女的小手,与妻子一起走进门来。只见大厅桌上已经备好了酒菜,几个仆人恭恭敬敬地上前替主人脱下长衣,一家人在桌边坐下,开始用餐。两个小儿不见父亲多时,一直挤在柳如风身边不肯离开,不住地撒娇。柳如风原本对这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就十分疼爱,如今离家多时,更是倍添怜惜。手中的筷子不住地向二小口中夹菜。一边的陈氏见了,心中欢喜,不时低头轻笑,时而轻声呵斥儿女几句,说是爹爹远行辛苦,让他们不要总是纠缠于他。柳如风却总是摆手制止,仍是将二小揽在身边,心中感觉十分的温暖满足,似乎已将初到扬州之时的那些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但知夫莫若妻,柳如风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丝的不安和烦躁还是一丝不漏地落在了陈氏眼中。等到一家人晚饭吃完,云飞云梦还要纠缠,这时陈氏就不再理会柳如风的阻拦,命令仆人强行将二小送回房间休息去了。
夫妇二人回到卧房,陈氏温柔地替丈夫脱下外衣,然后依偎在他身边坐下,柔声说道:“相公,为妻看你这次匆匆回家,似乎有些心神不属,看你的脸上似乎也有些憔悴。以你的能力,难道还能碰到什么难以解决之事不成?你若是相信为妻,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能为你出点主意也未可知呢!”
柳如风知道妻子乃是自小长于深闺的千金小姐,当初迫于无奈下嫁自己这样一个出身江湖草莽之人已是颇为委屈,故此一直不肯让她操心帮派之事,下人们慑于柳如风严令,从不敢对陈氏提起外间的江湖纷争,故此直至今日,陈氏依然不知漕帮已经被弄得分崩离析,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起初柳如风还想隐瞒,架不住妻子不住盘问,最后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陈氏说了出来。
陈氏听了,沉吟半晌,然后说道:“为妻有句话不知道对不对。以为妻之见这件事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相公你行事太过谨慎之故。”
柳如风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陈氏微笑道:“俗话说:红花虽美,却须绿叶扶持。你和姐姐倚仗皇上之力,强行进入青红帮,虽说此计神妙,可以达到中心开花,从心腹之中逐步蚕食吴奇势力的效果,但你们这种做法,说得不好听一些那就是明火执仗。想那吴奇也是一代枭雄,其才智绝不在你们姐弟之下,古语有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们此举之用意太过明显,那吴奇岂能容得?再说你孤身入帮,势单力孤,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就算你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颗钉?更何况你虽然做了青红帮红旗老五,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仍然保留了自己在扬州的漕帮势力。此举虽然表面看来对你极为有利,进既可攻,退亦可守。但为妻虽然不懂江湖之事,也似乎明白你这般脚踏两条船,有可能已经犯了江湖大忌。吴奇能够容忍你这样做,也只是迫于朝廷的压力罢了。但是以他此时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声望和势力,你当他真的会怕了皇上?想当年吴奇初出江湖之时,朝廷那般对他围追堵截,他还不是安然无恙?更遑论他如今羽翼已成,武功盖世,就算整个青红帮被毁,只要他能够退守藏龙谷,那腾蛇神龟守护之下,恐怕就连皇上也不能奈他何。如今他所顾忌的,无非是他手下这数万门徒而已。而一旦你威胁到了他在青红帮之中的地位,使得帮派处于险境,那他必然会孤注一掷。如今他设计将漕帮分而化之,只不过是想让你首尾不能相顾,没有精力再去对他形成威胁而已。所以说此事归根结底,还是相公你欠缺了壮士断腕、一去不回的气势之故。”
柳如风听得入神,站起身看着陈氏呆呆出神。陈氏有些奇怪,脸上一红,嗔道:“相公你怎么了?第一次看见我吗?还是我脸上开花了?”
柳如风有些纳闷地笑道:“没有没有!如风只是觉得奇怪,夫人你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江湖之事你是从何而知?难不成我不在家之时,你一直在替我管理漕帮不成?可是也不对呀,若是真有此事,那风万里等人应该会告诉我的。不对......不对......”
陈氏笑啐了一口,道:“呸!为妻在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懂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不懂吗?这些江湖之事你虽然不让我操心,但和你做了夫妻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不想看,不想听,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个差不多了。你当为妻是那种蠢笨之人不成?好了,为妻知道自己没什么见识,跟你这位江湖行家谈论这种帮派纷争纯属多余,你不愿意听,那也算了!”
柳如风连忙陪笑道:“你看你看!如风不过是随便这么一说罢了,夫人多心了不是?”说着笑嘻嘻地向着妻子一躬到地,说道:“夫人方才所言,极有见地,如风佩服万分,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陈氏嗔道:“相公,你好歹也是一位帮主,怎地总是这样没个正经?”
柳如风上前用双手搂住陈氏腰肢,俯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笑道:“夫人错了!如风虽然在外边是威风凛凛的一帮之主,但回到家中,在这卧室方寸之地,我却只是你的丈夫,一个普通不过的男人而已,夫妻之间,又有什么正经不正经之说?”说着伏在妻子耳边说道:“夫人,等会儿咱们到了床上,如风还会更不正经,那时你又怎么说?还不是欢喜得紧吗?”
陈氏一听,顿时面红过耳,当下用力推开柳如风,星眼含春,胸口微微起伏,斜睨着丈夫说道:“相公这次出门回来,似乎是学坏了!这些风流口吻想必是跟着那位月仙姑娘学的吧?说得这样肉麻!”
这次轮到柳如风脸红,急忙举手投降,笑道:“好好好!我不跟你说疯话便是,你也不要提她,咱们还是谈论正事要紧。那你说以你之见,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置才为妥当?”
陈氏慢慢平复一下满腔激荡的春情,这才正色说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柳如风沉吟道:“夫人的意思是......”
陈氏说道:“为妻方才说过,相公孤身加入青红帮,不但孤掌难鸣,难以发展自己的势力,更兼你身后的漕帮财力雄厚,有了你在青红帮中,便如一个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随时可以全身而进,也可以随时全身而退,对于吴奇实在是一个极为明显的威胁。何况若是吴奇长期这般容忍下去,那就不啻于给他的门徒做了一个可以在帮派之外发展自己的势力的榜样,长此以往,必然会导致青红帮名存实亡。所以吴奇才会不惜甘冒得罪当今皇上的危险来对付漕帮。相公你说对不对?”
柳如风点点头道:“夫人此言有理!那你说的孤注一掷又是什么意思?”
陈氏面露坚毅之色:“放弃漕帮称号,全帮入伙!”
柳如风顿时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摆手道:“不成不成!我柳如风在扬州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创下这份家业,岂能一旦拱手让人?这绝对不行!”
陈氏脸上一片失望,叹道:“为妻本以为自己的丈夫乃是一位真正的英雄豪杰、男子汉大丈夫,今日看来,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柳如风被陈氏说得烦恼不已,大声说道:“你就不要在那里卖关子了,有话就说,有屁......有话就说!”
陈氏看柳如风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也就不再损他,正色说道:“相公,舍得舍得,若是不舍,岂能有得?相公你想,你若是优柔寡断,不肯舍弃这漕帮帮主的虚名,便始终会招吴奇所忌。以青红帮如今的势力,吞并漕帮只是早晚之事而已。若是真正到了那时,你以为你现在这些手下还会忠心于你这位有名无实的红旗老五吗?倒不如趁着现在这些门徒心里还能认可你这位大哥,率领全帮入伙,就算吴奇将你的这股势力分散,你也能借助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之中的威望迅速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只要你能做到将触角伸到青红帮每个角落,那时候吴奇必成投鼠忌器之势,他若是想要动你,那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导致帮派根基动摇。加上外围有姐姐的东厂势力虎视眈眈,那吴奇岂敢妄动?等到你真正掌握了整个青红帮刑堂,手握生杀大权,帮中之人谁敢不从?真要到了那时,吴奇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还不是任由你予取予求,任意摆布?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一个小小的漕帮又算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若是稍一犹豫,时机稍纵即逝,悔之晚矣!”
柳如风低头沉思半晌,猛地一拍额头,大叫一声:“不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柳如风这次就跟吴奇赌一把!”
说着猛地上前将陈氏横身抱起,用力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赞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好夫人,今晚如风好好犒劳你一番如何?”
陈氏夫人因丈夫多时不在身边,早已久旷难耐,只是自幼所受的礼教所限,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如今一旦被丈夫抱在怀里,鼻翼间传来一阵男子汉特有的阳刚气息,早已春心荡漾,依偎在丈夫怀里身体扭动,呢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