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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佃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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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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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奇侠传》连载

第七章 世事如梦 试问秋凉几许 爱恨纠缠 堪叹生有何欢

天明之后,方倚云等人洗漱之后,来到客厅,却见吴奇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旁,似是等候已久。众人知他心中着急,也不多问,起身出门,投南门而来。那解庆手提铁棍,随后相送。

一行人出得城门不远,就见前边出现一片树林,林中隐约露出一角飞檐,似是一座小庙。吴奇刚要回身让解庆回去,突听林中传来一阵喝叱之声,且有兵刃撞击之声隐隐传来。吴奇一怔,已听出其中有父亲的声音,显得极为愤怒。吴奇顾不得与众人打招呼,催马便向树林中冲去,方倚云也早已听见,和众人随后追去。

众人进得树林,顺着声音寻去,只见林中空地上两个黑衣人挥舞钢刀,与吴天祥斗得正急。吴天祥肩头流血,似已受伤。空地边另一黑衣人右手持刀,左手擒了一人,不住挥刀作势,威胁吴天祥投降。正是太监刘纯。那吴天祥投鼠忌器,舞动长鞭,只是一味防守,并不进攻。

原来那晚吴天祥出城之后,自知脚程太慢,难以逃脱,便使个金蝉脱壳之计,放走空车,引东厂众人南行,自己与夫人于氏潜入林中小庙暂避。两人在庙中捱了一天一宿,估计追敌去远,吴天祥便搀了妻子,辞别寺中和尚,继续南行。万不料那刘纯狡诈无比,前晚出城时已注意到这片密林。与柳媚儿等人分手之后,往南走了不远,见前方不见吴氏夫妇踪迹,便马上折了回来。三人暗藏林中,慢慢搜寻。吴天祥刚出庙门,便已被三人跟上。只是忌惮吴天祥武功了得,不敢贸然下手。夫妇二人一路走来,并不知身后危机四伏。林间小路崎岖无比,下雪之后,更是湿滑难行。那于氏小脚伶仃,加上长途跋涉,身体虚弱,走不多远,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吴天祥连忙上前扶起,只见妻子腿上血迹渗出,已经受伤。吴天祥心中疼惜,扶妻子到林间空地坐下,撩起裤脚,为妻子敷药缠裹。抬头见妻子眉头紧皱,似乎甚是痛苦,吴天祥心中为难,对妻子说道:“娘子若是难以支持,就先在此处歇息。容我再回城雇辆马车,再来接你如何?”于氏无法,只得点头答应。吴天祥安慰几句,回头向林外走去。刚走不远,那刘纯等人见有机可乘,突然扑出。吴天祥措手不及,妻子已落入敌手。刘纯擒住于氏,将钢刀架在其脖颈之上,喝令手下二人来捉吴天祥。

吴天祥抽出长鞭抵住二人,却因担心爱妻安危,只是来回闪避,不敢骤下杀手。那刘纯在旁边不住出声恐吓,吴天祥心神不定,一不小心,肩头已被利刃划伤。正在危急之时,林外马蹄声响起,吴奇等人冲了进来。

却说吴奇赶到近前,一见母亲被擒,肝胆欲裂。自马上一跃而起,便向刘纯扑去。刘纯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紧,于氏颈中流下血来。吴奇一惊,连忙止住脚步,口中喝道:“你是何人?若敢伤我娘,少爷把你碎尸万段!”

刘纯冷笑一声:“洒家东厂刘纯,奉命缉拿逃犯。你既然是这女人之子,想必就是吴奇。常言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合该洒家立功,你们一家子全到了。还不赶紧劝你父亲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洒家先把你娘杀了!”

于氏眼中流泪:“奇儿,快和你爹走吧,只要你们父子平安,娘就算死了也安心了!快走!快走!别顾着娘了!再耽误下去,就都走不了了!”

刘纯大怒,喝道:“住口!”刀柄回敲,于氏登时晕了过去。

正僵持间,突听刘纯身后一人笑道:“死太监!看法宝!”就听忽地一声,一物直奔刘纯后脑。刘纯大惊,下意识地向身后挥刀格挡。只听扑哧一声,一物分作两半,落在地上,却是一只靴子。急抬头,就见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正向自己微笑。刚一愣神,那人左袖轻挥,如长蛇般急卷而至,右手一轻,钢刀脱手而去。接着右手一挥,长袖已卷住于氏腰间,往回一带,人质易手。刘纯大惊失色,纵身欲走,身后解庆抢上一步,手起棍落,刘纯脑浆崩裂,一命呜呼。原来是佟子鱼趁乱从树丛中溜到刘纯身后,一击得手。

吴奇见状,急忙上前查看母亲伤势,却见于氏颈中流血不止,太阳穴被刀柄撞击处也是伤得极重,已是奄奄一息。吴奇心中悲痛,将母亲抱在怀中,放声大哭。

那边吴天祥听见哭声,知道不好,不再留手。长鞭起处,一名黑衣人咽喉洞穿。另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便走。吴天祥将长鞭往腰间一缠,纵身而起,脚尖在树干上一点,大翻身落在那人面前。黑衣人情急拼命,挥刀当头便砍。吴天祥不退反进,低头从其腋下钻过,右手一翻,已拧住对方手腕,往下一按,左膝早起,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手肘脱落。跟着右肘横击,正中太阳穴。黑衣人顿时委顿在地,不省人事。

吴天祥一击得手,并不停留,几步跑到妻子跟前。却见爱妻躺在儿子怀中,早已香消玉殒,撒手西去。吴天祥只觉浑身无力,缓缓坐倒在地,眼中流下泪来。

这时佟子鱼将那晕倒的黑衣人弄醒,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先打了十几个耳光,然后问道:“快说!是哪个王八蛋派你们来的?”

只见那人目露凶光,虽然无力还手,却是毫不示弱,恶狠狠地说道:“你家公公乃是扬州东厂大当头吕望吕公公手下,这次跟随侍卫营大统领柳大人前来捉拿你们这帮反贼。识相的快放公公回去,如若不然,等柳统领大队人马一到,教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解庆大怒,骂道:“你这阉驴找死!”提棍欲打。

一边吴奇叫道:“且慢!”将母亲尸身交到方倚云怀中,走过来问道:“你说是柳媚儿派你们来的?”

那太监傲然道:“正是!咱家柳统领武功盖世,你们这帮反贼定然逃不出她老人家手心。不如赶紧放了洒家,公公还好替你们说几句好话,让你们少受点苦头。”说完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嚣张。

吴奇心中愤怒,面无表情,口中连连说道:“好好好!很好!很好!”抬腿一脚,正中那人胸口。那人手舞足蹈,直飞出三丈开外,后背撞在一棵大树树干上,树上积雪哗哗落下。那人口吐鲜血,魂归极乐去了。

这时吴天祥从方倚云怀中接过妻子,用手轻轻抚摸爱妻脸颊,禁不住老泪纵横。想想几十年夫妻恩爱,转眼成空,一时间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心念电转间,那些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纵横江湖的日子;那些夫妻相敬,举案齐眉,柴米油盐的平淡时光;那些携妻抱子,春日同游,其乐融融的幸福心情......所有前尘往事,如幻梦般在脑海中缓缓流过,恍如隔世。林间微风徐起,树上积雪随风飞扬,不一会夫妇二人身上一片雪白。吴天祥双眼发直,只管抱着爱妻尸身呆呆发愣,犹如不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滴在妻子脸上,一位身负绝顶武功的武林健者,仿佛突然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老态尽显无遗。

吴奇既伤心母亲惨死,又心疼父亲,心中悲痛,难以抑制,与方倚云跪在母亲跟前,痛哭失声。佟、解二人眼中含泪,温言劝解。

吴天祥振奋精神,擦干眼泪,伸手拍拍爱子肩头,满面慈爱,柔声说道:“奇儿、云儿,切莫伤心,听爹爹说话!”二人收住哭声,哽咽难言,只是垂泪。

吴天祥此时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反而神情平静,微笑着对儿子说道:“奇儿,云儿,爹和你娘年已半百,恩爱半生,且已有子有媳,死亦无憾了。只是你娘临去也未见你俩成婚,只恐放心不下。今日你二人就在你娘面前磕几个头,就算成亲了吧,也了了你娘一段心事。只是委屈了云儿了。”

方倚云哽咽道:“爹爹休如此说,若不是当年爹爹收留,云儿此身尚不知有无。况且云儿心中,早已将自己当作吴家儿媳,就算爹爹不说,云儿也会跟随奇哥哥,至死不渝。”说着与吴奇跪在母亲身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吴天祥低头对着妻子说道:“娘子,我们吴家有子如此,有媳如此,你也该放心了吧?”抬头向佟子鱼招招手,佟子鱼连忙走到跟前,躬身施礼。

吴天祥微笑道:“吴某见你方才所使武功,尽得流云飞袖精髓。敢问阁下可是‘墨袖’佟玉前辈后人?”

佟子鱼拱手答道:“小侄佟子鱼,‘墨袖’佟玉正是小侄祖父。”

吴天祥道:“吴某见你聪明机警,颇有智谋,且又武功不凡,有你在奇儿身边,吴某也就放心了。”接着曼声吟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说着内力逆转,身体一震,经脉尽断,嘴角血丝渗出,身形晃动。

吴奇大惊,急忙扑到身边扶住。

吴天祥强自支撑,对吴奇说道:“奇儿,爹爹死后,你可设法将我钢鞭送与你媚儿姐姐,好让她回去交差。爹爹当年有负于柳轻侯,如此也算了结当年一段恩怨。爹爹此番南下,也是媚儿暗中报信。途中若非媚儿暗中照顾,故意走水路拖延行程,恐怕你我父子也不能再次相见。我死之后,你与云儿都不可找媚儿寻仇,可记下了?”吴奇额头青筋暴突,牙关紧咬,缓缓点头。

吴天祥又道:“江湖风波险恶,男儿汉闯荡天下,快意恩仇,人人都道是英雄豪气。殊不知背后有多少痴情女子,为之伤心流泪,甚至命丧黄泉。当年方、柳两家,加上爹爹我,莫不如此。所以爹爹劝你,尽可能与云儿找个清静之地,夫妻恩爱,平淡一生,莫再招惹江湖是非。切记!切记!”吴奇泪流满面,点头答应。

吴天祥此时气若游丝,又道:“此处山清水秀,爹爹很是喜欢,我死后,就把我和你娘葬在此处。切莫流连,带云儿速去云南......”话未说完,气息已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吴奇半日间接连目睹母亲惨死,父亲自尽,而这一切皆拜柳媚儿所赐。想想自己昨夜尚与仇人同舟共饮,同榻缠绵,不觉怒气盈胸。一股郁郁之气,自腹中勃然升起,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冲口而出,昏倒在地。方倚云等人七手八脚,连忙救醒。

吴奇醒来之后,望着父母尸身,半晌无语。众人正待劝慰,却见吴奇捡起地上一把单刀,在空地上开始为父母挖掘坟墓。众人连忙帮忙。不一会坟墓挖好,吴奇跪在父母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将尸体放入坑中,用暖裘盖住,然后缓缓将土填入坑中。回头砍树刻碑,立于坟前。然后撕下一片白色内衣,咬破中指,写下数行血书。俯身捡起父亲所留长鞭,纵身跃起,把血书钉于坟前树上。回过身来,拉了方倚云在坟前磕头告别,起身便走。那解庆也不回家,与佟子鱼嘀咕几句,翻身上马,跟了吴奇往南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柳媚儿带了一班人马驰入林中,来到坟前站住。柳媚儿一见墓碑,顿时一愣。急忙下马上前,仔细观看。只见碑上刻痕犹新,分明写的是:先考吴讳天祥、先妣于氏之墓。不肖子吴奇、儿媳方氏敬立。柳媚儿心中难过,抬头看时,只见一条钢鞭将一副白绢钉于树上,鞭身随风晃动,叮叮有声。柳媚儿将钢鞭取下看时,正是吴天祥随身兵器。接着展开白绢,只见上面是一封血书。上写:“父母双亡,皆拜卿所赐。尊父遗命,钢鞭赐汝复命之用。自此之后,恩断义绝,他日相见,此仇必报。奇。”柳媚儿看完血书,自思昨夜尚与檀郎同榻缠绵,温存备至,眨眼间却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禁不住心中滴血。强忍眼泪,挥手让众侍卫回城,待众人去远,再也忍耐不住,跪在坟前,手扶墓碑,放声痛哭。

哭得许久,柳媚儿站起身来,呆立良久。然后掏出一把飞刀,在墓碑上‘方氏’之前,刻上‘儿媳柳氏’四字,然后在坟前拜了四拜,回头牵马而行。林间寒风扑面而来,只觉得心中寒意,比这刺骨的北风更湿,更冷。那忧郁的身影满含伤情,渐行渐远,林中传来一阵歌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歌声凄凉,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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