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吴奇夫妇回到总舵,立刻召见柳如风和郭天霸二人。两人进门之后,分别向吴奇和方倚云施礼坐下。
吴奇问道:“两位贤弟来得这般匆忙,想必是有何重大之事发生?”
郭天霸起身拱手说道:“大哥,日前小弟在扬州干办帮务,却巧五弟也回到扬州。想是五弟对于大哥还有些误会,所以这次特地让小弟与他一起回来,向大哥请示一些事情。至于具体细节,大哥向五弟一问便知。”
吴奇将眼光转向柳如风,面带询问。
柳如风也起身说道:“大哥,四哥这话,可就有些冤枉小弟了!小弟一向对大哥敬仰有加,又何曾对您有过误会?只因小弟自知入帮日浅,并无尺寸之功,只是凭借着朝廷之力,才能一入帮便坐上了第五把交椅,执掌刑堂,地位尊崇帮中兄弟有些不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小弟想前些日子刑堂事务难以尽如人意,也可能便是与此有关。说来也巧,这次小弟回到扬州,却发现小弟属下漕帮人马已经分裂。刚开始时小弟也是极为愤怒,但等到查明了这些人的去向之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所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大哥你可知道小弟这些属下投到了何处?”
吴奇见他装糊涂,自己也故作不知,满脸奇怪地问道:“还能投奔哪里?江湖之中帮派众多,难不成还会投到了我青红帮来了不成?”
柳如风拍手笑道:“大哥英明!这些人正是投进了本帮之中,眼下已经被收入了本帮扬州分舵的编制之中。”
吴奇故作发怒,冲着郭天霸喝道:“四弟,这招纳新人之事,本是你的职责所在,况且这些日子你一直便在扬州,却又怎地发生了这种事情?难道你不知道扬州漕帮本是五弟属下吗?如今五弟既已加入本帮,那本帮和漕帮已是一家,不分彼此。你这样做,岂不是故意让五弟误会于我,使咱们兄弟之间离心离德吗?等过几天事情平静下来之后,你立刻赶回扬州,将这些原属漕帮的弟兄还给五弟。咱们青红帮如今也算势力不小,犯不着为了这一点小事闹得兄弟不睦!你听清楚了吗?”
郭天霸显得有些为难,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哥,这件事你可有些错怪小弟了。小弟收容这些新入帮的兄弟之时,并不知道他们原属漕帮。而等到事情弄清楚之后,却已是木已成舟,无法更改了。而且大哥您方才也说过,如今五弟既已加入本帮,那漕帮青红帮已是一家,这些人不论是在漕帮还是在青红帮,那还不是一样?”
吴奇斥道:“胡说!五弟在扬州经营多年,费了多少心思,经历了多少磨难,方才创下这一点家业。如今被你一旦分裂,漕帮势力一落千丈,你让他们日后怎么在扬州道上行走?又让五弟置身何地?不要多说,照我的话去做!”
不想这次郭天霸却显得甚是执拗,仍旧抗声说道:“大哥,这些人既然前来相投,便是看得起我青红帮有所担当。而且小弟已经为他们开过香堂,拜了祖师,那他们便已是骨肉兄弟。若是此时再将他们退回,我青红帮颜面何存?日后小弟再行走江湖招纳门徒之时,又何以服众?大哥若是执意如此,恐怕对本帮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我想这样的情形,就是五弟自己,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吴奇还要发火,却见柳如风上前笑道:“大哥你误会了!小弟这次求见大哥,并不是兴师问罪来了,而且小弟也绝无怪罪四哥之意。”
吴奇说道:“五弟不必为他遮掩,此事本就是你四哥做事孟浪,不加考虑。为了这样一点蝇头小利而致使我兄弟不睦,实在是得不偿失。”
柳如风陪笑道:“大哥这话有些过了。要说做事孟浪,应该是小弟才是。”
吴奇道:“此话怎讲?”
柳如风笑道:“大哥你想,小弟我虽然已经加入青红帮,却仍然在本帮之外另有势力,虽然大哥碍于兄弟情面不好说得,但小弟却是终有脚踏两船、吃里扒外之嫌,那帮中兄弟自然会想,我这个红旗老五对于帮派的忠心何在?以此论之,还是小弟我做得不对,绝对不能因此而怪罪四哥。”
吴奇故作沉吟,问道:“五弟心胸广阔,吴某甚是佩服。那以你之见,此事又该当如何处置才是?”
柳如风道:“大哥,此事小弟在扬州已经熟思良久,觉得为今之计,只有一条。为了让自己能够全心全意将心思放在本帮刑堂之中,也为了让帮中兄弟放心,小弟决定,撤消漕帮的称号,全体加入青红帮,孰几也算是小弟入帮以来为大哥送上的第一份礼物,也算是小弟入帮的一份觐见之礼吧!”
吴奇听完,双眼微眯,半晌不语。一旁的方倚云出言问道:“那以你之见,漕帮入伙之后,又该当如何安置?”
柳如风一扬双眉,说道:“大嫂,这件事小弟怎可做主?这些兄弟既已入帮,当然得听从大哥统一调遣,却不是小弟可以插嘴的。”
方倚云微微撇嘴,不再说话。柳如风又向吴奇看去,道:“大哥之意究竟如何?若是大哥同意,小弟即刻便赶回扬州办理此事。”
这时吴奇抬头说道:“五弟,这扬州漕帮终究是你的一番心血,你这样做法,大哥岂能过意得去?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为好。”
柳如风心中有些着急,连忙说道:“大哥难道仍是信不过小弟吗?方才小弟已经说过,此事小弟已经深思熟虑,绝无反悔!”
吴奇站起身来,说道:“那好吧!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不过你也不要着急,这段日子你们赶路辛苦,就先在荆州休息几日,探访一下‘老旧朋友’。四弟天霸倒还好说,五弟你离开荆州多时,恐怕你的朋友们早就望眼欲穿了。等我将此事考虑周全之后,再来找你。你们先下去吧!”
说完挥手送客。
柳如风听了吴奇这一语双关的话锋,不由心中一震,不敢再说,拱手退了下去。
因为有了吴奇这番话,本来对小月仙思念之极,心中早已欲火如炽的柳如风反而再也不敢妄动,每日里只是在总舵周围闲逛散心,兼且处理帮会之中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此打发时光,虽说也急于知道吴奇最终的决定,却也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给人一种别有居心之感。
不说柳如风在这里度日如年,那一笑楼的小月仙更是心中凄凉。原来小月仙在荆州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报网络,柳如风一到荆州,小月仙已经知道。本以为情郎无论如何,也会抽出空档来看望自己,不料一晃已是半月有余,却依然是伊人渺渺,不见踪影。
那小月仙不知道情郎也是另有苦衷,还道是他回了一趟扬州之后,夫妻情深,抑或是夫人吃醋,所以柳如风不想再见自己。小月仙身处青楼,每日里满耳满眼都是打情骂俏之声,春情放荡之态,纵然是她生性矜持,但所谓食髓知味,也不免春意荡漾,每天夜里总是辗转难寐,暗恨更漏夜长。
这一天小月仙再也忍耐不住相思之苦,便雇了一乘小轿,悄悄地来到青红帮总舵附近,守候在柳如风每日散步所必经之处,等候他的到来。
却说柳如风急于达成心愿,但吴奇总是不动声色,婉言推脱拖延。柳如风彷徨无计,又对近在咫尺的小月仙极为思念,不免神形憔悴。这一天他如往日一般,吃过早饭之后,一个人溜溜达达走出总舵大门,沿街走来。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街角之处,突然看见一乘青色小轿停在街边。一只纤纤玉手从轿帘之中伸出,向着自己招手示意。柳如风心中奇怪,四下看看并无旁人,于是便慢步上前,前来探视。
等他走到小轿跟前,只见小轿窗帘掀开一丝缝隙,一张似嗔似喜的绝美俏脸露出半边。柳如风心中一惊一喜,却见轿中之人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可人儿——小月仙。
柳如风生恐泄露行踪,再给小月仙带来无妄之灾,于是向她使个眼色,摆摆手,便欲转身离去。不料此时的小月仙武功已经颇有根底,加上心中幽怨已极,柳如风刚刚转过身来,只见小轿门帘一动,一只玉手倏地伸出。柳如风猝不及防,已被揪住耳根。那只玉手用力一拉,柳如风不由自主,已经跌入轿中。只觉幽香盈盈,触手柔软,登时温香软玉抱个满怀。柳如风刚要发怒,抬眼看到小月仙那含着泪光的幽怨眼神,一颗心登时软了下来。
小月仙侧身让柳如风坐下,自己倒身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抱住柳如风颈项,再也不肯撒开。柳如风虽说处事冷静,却又怎能抵挡得住这绝色玉人投怀送抱的妩媚之态?不由自主左手一紧,搂住小月仙纤纤细腰,右手已经抚上伊人那高高耸起不断起伏的胸口。小月仙嘤咛一声,一双秀目登时春意欲滴,于是伸出手去轻轻一摆,轿夫抬起小轿,一路往一笑楼去了。
那乘小轿离去不多时,远处街角转出一人,正是郭天霸。只见他望着小轿远去的方向微微冷笑,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