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偏殿之中,朱棣满心震撼地审视吴奇良久,这才说道:“吴帮主一念出尘,想来不久之后,便可逍遥世外。而且朕观方才吴帮主以大法力所幻化之秘境似乎含有深意,难道吴帮主前世当真与那东方真武有关?”
吴奇拱手说道:“陛下,草民如今只是初窥仙道,尚未能达到悟透本来之境。这前世今生之事,还只能朦胧窥到,却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泄露天机,还请陛下赎罪!”
朱棣点头道:“也好,朕虽然也痴迷道法,但因为国事缠身,实是无暇求悟天道。日后若是吴帮主能够堪破迷障,得证仙道,还望能够对朕指点迷津。”
吴奇躬身道:“草民不敢!”
朱棣又道:“这样吧!吴帮主虽然已是初窥仙道,但如今总还是掌握了天下第一大帮的一方豪雄。一举一动,莫不攸关天下大势。所以为我大明江山计,为我天下芸芸众生计,朕还是要请吴帮主看一下我大明军士的雄威。也好借吴帮主之口,宣化世人,各自遵纪守法,维护江山稳定。孰几不但是朕之福,更是天下黎民之福也!”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齐声说道:“陛下睿智天纵,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把手一挥,当先起身,带领众人往御花园之中那个小型的演武场而来。
朱棣端坐在凉亭之上,对两个儿子说道:“灿儿、僜儿,今天朕本想让你们领教一下吴帮主的武功绝学,但以刚才他所展示的武功道法来看,你们的武功虽然可以在世俗之人当中冲锋陷阵,所向无敌,但对上了像吴帮主这般神妙莫测的道家手段,却难免束手束脚,难以施展。不知你们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为吴帮主展现一下我大明铁骑之威吗?”
那朱灿、朱僜一向自恃武力,眼高于顶,初见吴奇之时,心里对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并未太瞧在眼里,但方才见识过吴奇莫测高深的神妙手段之后,直到此时仍然震骇难消,心中犹有余悸,再也不想自讨没趣。听到朱棣这番话,不由得各自暗暗松了一口气。朱棣将二人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之感。
这时只见朱灿稍一思索,上前奏道:“父皇,若是说到展现我大明将士之武力强横,只怕还要用到我的二弟朱僜了!”
朱棣道:“此话怎讲?”
朱灿微微一笑道:“父皇,方才您说孩儿等人的凡世武功难以抵敌仙家手段,这话确实不错。不过孩儿有个办法,既可让他和吴帮主在不交手的情况之下展示武艺,又彼此不伤和气。父皇以为如何?”
朱棣扬眉道:“喔?这倒不错,你且说来听听。”
朱灿笑道:“父皇且不要着急,等我和二弟商量一下,再去准备。”
说完走到朱僜跟前,耳语几句,那朱僜也显得甚是兴奋,当即将‘燕云十八骑’招到身边,低声吩咐几句,众将领命去了。
众人陪着朱棣在凉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足足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见那燕云十八骑分别抬了两个巨大的铁笼来到演武场上放下。吴奇等人抬头一看,却见铁笼之中竟然是两只身形巨大色彩斑斓的东北虎正在冲着众人呲牙咧嘴,低声咆哮。众人不解其意,全都将目光转向朱灿二兄弟身上。
只见朱灿走到朱棣面前,躬身说道:“父皇,您也知道,我二弟朱僜自来天生神力,平日里没有战事之时,闲来寂寞,往往便会弄一些豺狼虎豹之类的畜生玩耍。今日适逢其会,待会咱们将这两只老虎放出,由二弟和吴帮主分别设法降伏,再将它们关进铁笼,先成功者为胜。为了让这比赛热闹一些,父皇倒不妨设下一些彩头。父皇您看......”
朱棣听了,微微点头,稍一沉吟,当即开口说道:“也好,这种比武方法倒是新颖,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吴帮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奇急忙上前施礼,奏道:“陛下,吴奇只是一介草民,二殿下却是天皇贵胄,神威无敌,草民岂敢与之较技?更何况这些畜生野性难驯,若是有何闪失,那草民可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一旁朱僜上前一步,对吴奇说道:“吴帮主,咱们都是年轻人,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叱咤风云、横行天下,你这般小心谨慎,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民间小女子何异?岂不枉称了英雄之名?吴帮主但请放心,待会咱们将这两只畜生放出之时,可令我的这十八名手下还有我大哥、吕总管、柳家姐弟等人环绕守护,便是这两只畜生再蛮,想来也不至于从这许多高手环伺之中突出伤人。况且我父皇武功高绝,也不会将这两只畜生放在眼里,吴帮主尽管放手一试便是!”
吴奇也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只是稍微客气几句,也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吴奇和朱僜二人分别在两个铁笼跟前站定之后,柳媚儿等人在周围团团围护站好,两个小太监便战战兢兢地上前将两个铁笼门打开,接着便迅速地掉头跑开。这两头猛虎本是从关外的深山老林之中捕来,并未经过人工驯化,狂野无比,而且在此之前,朱僜为了增加它们的野性,往往利用职务之便,多用军中战俘或是牢中死囚饲喂,此时两只猛兽已被饿了多日,一见到眼前出现了这么多的生人,还以为又到了开饭之时,立时在笼中狂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低声咆哮,显得急不可耐。这时一见铁笼打开,立即蹿出铁笼,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扑来。吕安等人各自手持兵刃紧张地关注着场中的情况,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而场中的朱僜一见猛虎扑来,却是显得异常兴奋,只见他大踏步迎上前去,奋起两只铁拳,在低头躲过两只猛虎前爪的同时,拳锋已经准确地击在那头猛虎的眉心之间。只听那头猛虎悲鸣一声,身体后翻,落在地上。要知道这东北虎乃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猛虎,这两只虎俱已成年,体重足有八百余斤,加上前扑之势,怕不有两千余斤的力道。如今竟然被朱僜迎面一拳打飞,若是单以力道而论,朱僜这一拳之威,实足以傲视天下了。然而那猛虎却甚是皮厚,身体刚一落地,立刻便翻身而起,冲着朱僜咆哮示威。朱僜虽然自恃武功,并不怕它,但也深知这种深山猛兽一旦被激怒,往往会变得更加凶残狂暴,于是也凝神应对。而这头猛虎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人并不好惹,冲着朱僜咆哮几声之后,竟突然撇下朱僜,翻身向场边众人扑来。众人一声惊呼,各自抡起兵刃,准备动手。不想朱僜虽然看似魁伟笨拙,身法却也甚是灵活,那虎身形刚动,朱僜纵身一跃,已经又落在它的面前挡住去路。
这边一人一虎斗得热闹,而吴奇这边却是显得无惊无险。那头猛虎刚一出笼,便已被制。只见吴奇默运玄功,右手衣袖顿时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紫气,化成一条紫色的大蟒,闪电般将这头猛虎缠住。那猛虎虽然力大无穷,极力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这一条薄薄的衣袖。吴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已经学得乖了,并不想与朱僜争胜,所以只是将它制住,却并不肯立即将其送进铁笼,只是一边运力应付猛虎的挣扎,一边冷眼旁观,观看一旁朱僜的动静。
而朱僜却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又是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子之尊,生平与人较技比武,从未有过败绩。此时一见吴奇轻而易举便已将猛虎制住,生恐落后,心里立时变得急躁起来。眼见眼前的猛兽不肯驯服,不由得怒从心起。只见他猛地大喝一声,声震屋瓦。接着上前一步,低头从扑来的猛虎身下钻过,两手一抬,已经将它的两条后退抓住。跟着两膀叫力,又是一声大喝,双手一分,声如裂帛。那头猛虎一声悲啸,竟已被朱僜生生撕成两半。鲜血内脏洒落一地,朱僜满身鲜血,状似凶神。
朱僜杀死对阵的猛虎,双手连抡,将虎尸丢入铁笼,回身来看吴奇。
吴奇见此情景,心有不忍,微微摇头。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目,周身紫气密布,渐渐化作一个巨大的鼋龟,吴奇的身形隐没不见。但见那鼋龟摇头摆尾,双目之中青光吞吐,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那猛虎啸叫一声,一股极天弥地的煞气威压铺展开来,场边众人顿时觉得身体沉重,举动艰难。那猛虎处于这股威压的中心,更是抵敌不住,不由得悲鸣一声,不再挣扎,四爪一软,俯伏在地,两只前爪抬起抱住头颅,样子甚是滑稽。紫气氤氲中吴奇将长袖一收,猛虎恢复自由。跟着那紫气所化的鼋龟又是一声鸣叫,只见那猛虎缓缓站起身来,乖乖地自己走进铁笼趴了下来,冲着笼外的吴奇连连点头。
吴奇缓缓将紫气收回体内,上前将铁笼关好,回头向朱棣施礼。当真是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仍是雍容典雅、一派从容。而那边的朱僜却是周身血迹斑斑,眉梢眼角煞气毕露,眼底犹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在场众人包括朱棣在内俱是行家里手,见此情景,自然是高下立判。但鉴于先前所订立的规则,这一场较技却是朱僜赢了。
二人一起在朱棣面前跪倒,朱棣面色复杂,抬手让他们站起,半晌方道:“朕观你们方才所为,实是各擅胜场。僜儿煞气充盈,威风八面,不失三军猛将之本色,朕心甚慰;而吴帮主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宅心仁厚,满心慈悲,却也正是世外之风,最是妙善。便如高手弈棋,虽是异曲,却是同功。这样吧!今日你二人较技,便算平局。僜儿,你今日大显我大明军威,朕便加封你为威武大将军之职,日后统帅三军,为国出力;吴帮主,你一念出尘,早晚必入仙门,朕便授你‘妙善逍遥真仙’之号,只盼你早日修成仙道,护佑大明子民。”
吴奇和朱僜各得其所,都是满心欢喜,对视一眼,相互间惺惺相惜,一起谢恩站起。
朱棣又道:“吴帮主,虽然你对朕并无二心,但如今青红帮势力遍及天下,你虽然大有神通,但也恐怕难以照顾周全,天长日久之下,难免生乱。故而为大局计,朕还是劝你将本帮势力压缩在长江两岸,这样朕也好让各地官府帮忙看管你手下门徒。孰几与国于民,都不失为上善之策。等你整顿完毕之后,朕也就可以放心地撤去对贵帮的管制,专心对付北方的元蒙势力了。”
吴奇一听,心中不由一沉,心说闹了半天,你还是不放心我们。心里这才明白,今天朱棣大费周章,原来也不过是让自己明白大明军势之盛,自己的青红帮和大明朝廷作对,只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而已,以此来威逼自己缩减青红帮。
吴奇自藏龙谷悟道以来,尘世争名之心早已大为淡漠,加上又牵挂着谷中有孕在身的妻子,巴不得两方罢手,握手言和。就算青红帮因此而势力大减,也总比被朝廷剿灭好得多。因此吴奇毫不迟疑,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朱棣见事情圆满解决,满心欢喜,当即传旨摆下御宴款待众人,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