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儿冷冷一笑,沉声说道:“吴奇,你还不谢恩,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吴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谢恩,将圣旨双手接过。
柳如风上前对吴奇一拱手,笑嘻嘻地道:“大哥,日后小弟跟随在大哥身边,还望大哥多多提携!”
吴奇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还礼道:“柳大人且不忙多礼,俗话说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虽说圣旨一下,我等不敢不从,但帮中自有规矩。柳大人若要入伙,还要等吴某召集众兄弟商议之后,然后才能开香堂,拜祖师,一番手续齐全之后,柳大人再称大哥不迟。如今就先请二位住下,等吴某将帮中首领招齐再说如何?”
柳媚儿一听,俏脸顿时沉了下来,说道:“吴帮主,你此言何意?难道说皇上圣旨还比不上你的什么帮规不成?”
吴奇却是不卑不亢,清清嗓子说道:“柳大人此言差矣!吴某正是秉承皇上之意,处处严守帮规。这才要郑重其事地大开香堂,招收令弟入伙。须知令弟非是一般帮中弟子可比,若不如此,怎能显示的出皇恩浩荡,令弟之威?吴某处处为令弟着想,柳大人怎的反倒责怪起吴某来了?”
柳媚儿无言以对,半晌方道:“那好,反正本官左右无事,我就住在此处,等贵帮开香堂之时,就当观礼如何?”
吴奇暗恼柳媚儿狡诈,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陪笑道:“柳大人肯屈尊降贵,本帮自是欢迎之至。不过我帮中简陋,比不上大人府第之奢华舒适,只恐委屈了柳大人。”
柳媚儿嫣然一笑,道:“无妨,本官终日奔波在江湖之中,倒是不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只要吴帮主肯每日赏赐一些粗茶淡饭就成。”说着慢慢走到吴奇身边,脸上似笑非笑,轻声说道:“吴奇,这次我是奉旨而来,却是不比往日。如今我就住在你身边,看你和方倚云那小蹄子如何恩爱!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吴奇朗声说道:“既然柳大人不嫌简陋,那就请入内歇息,请!”
姐弟二人对着吴奇微微一笑,跟着下人昂然直入,住了下来。
二人身影刚刚消失,方倚云便走了进来,对吴奇说道:“奇哥哥,这二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你怎地还将他们留了下来?”
吴奇看着妻子苦笑一声,道:“云妹,俗话说‘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哥哥岂不知此二人来者不善?但他们乃是奉皇命而来,我等若是抗旨,那就形同谋反,岂不正好中了他们之计?”
方倚云道:“那此事该当如何?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嚣张不成?”
吴奇负手沉吟,半晌方道:“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将他们稳住,然后再慢慢设法,让他们知难而退。不过他们身上的圣旨却是极为麻烦,我们又不能抗旨,此事当真棘手之极。”
方倚云见吴奇心神不定,便出言安慰道:“奇哥哥你且不要着急,反正咱们要召集帮中首领也要数月时间,咱们慢慢再想办法也不迟。”
吴奇只觉烦恼不已,点头说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此后一连月余时间,虽然柳氏姐弟不时催促,但吴奇一直借口帮会势力分布太广,路途遥远,许多首领一时不能赶到,请二人耐心相侯。柳媚儿守在吴奇身边,每日总是看到方倚云和吴奇卿卿我我,自己却是只能冷眼旁观,心中恼怒不已。而吴奇夫妇二人也是因为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人物,觉得尴尬之极,三人俱是觉得日子难熬。倒是柳如风每日闲来无事,在荆州城里四下乱逛,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这一天柳如风闲极无聊,便背着柳媚儿到青楼闲逛。途中总是听说前些时候有一位小月仙花容月貌,姿色超群,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是整个荆州数一数二的当红粉头。只可惜前些时候被荆州的一位恶霸看中,花大价钱为她赎身之后,还将整个一笑楼买了下来,送给这位月仙姑娘。可惜这位恶霸命薄,为月仙姑娘赎身之后不过两天,便暴病身亡,留下一个偌大的产业白白便宜了这位小月仙。如今这位月仙姑娘独自经营着一笑楼,生意极为红火。而且自从当了老板之后,这位姑娘只是幕后操作,平日里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客。柳如风听得好奇,便顺着这条处处莺声燕语的花街一路寻来,想要一睹这位传奇女子的真容。
这柳如风本就相貌英俊,气度潇洒风流,加上背后一柄古色古香的乌鞘长剑,越发显得英姿勃发,相貌出众,走在人群之中直如鹤立鸡群一般。一干扶栏而望的青楼女子见到这般一个风流男子,个个心痒难耐,不住地向着柳如风挥手示意,搔首弄姿。不想这柳如风虽然有时也到青楼之中散心解闷,却也只是听曲观舞而已,并不胡闹。而且柳如风早年痴迷于方倚云,等到方倚云与吴奇成婚之后,绝望之下与妻子陈氏成婚。这陈氏也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大家闺秀,性格温柔体贴。柳如风见惯了方倚云等那些绝世女子,对青楼中的这些庸脂俗粉又怎能瞧在眼里?因此不管街道两旁的莺声燕语如何热切,柳如风根本不去理会,只是一路左顾右盼,寻找一笑楼的招牌。
说来也巧,小月仙自从从良之后,虽然仍是身处于青楼之中这样的污浊之地,却是对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之身极为珍惜,每日里除去偶尔去账房收账之外,轻易也不出房门。只有等青红帮的上层首领来此光顾之时,小月仙才会出面招待一下,打打招呼,探听一下青红帮的动向,然后便各忙各的,互不打扰。这一天小月仙在房中呆的久了,觉得有些烦闷,便一个人登上顶楼,手扶栏杆往街上观看。此时正好柳如风一路左顾右盼地走来,小月仙远远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身背乌鞘长剑,身形气度,模糊之中便是柳媚儿。小月仙一愣,刚要出言招呼,却见那人已经闪身进了一笑楼。
柳如风进得楼来,往桌旁一坐,早有老鸨带着一阵浓烈的香气走了过来。柳如风皱皱眉头,只听那老鸨浪声问道:“哎哟哟!这位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气质高贵、卓然不群、一看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贵公子,今天光临一笑楼,可是有哪位相熟的姐儿吗?”
柳如风听得心烦,也不理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银锭往桌上一抛,皱眉说道:“妈妈休要啰嗦,少爷此来,只为要见小月仙一面。若是你能安排,少爷自有赏赐。”
老鸨急忙将银锭抓在手中,往怀中一掖,然后才显得有些为难地说道:“少爷有所不知,如今月仙姑娘已经从良,而且还是这一笑楼的主人,今时不同往日,月仙姑娘已经不见客了!”
柳如风一听,倒是与街面上的传说吻合,也不欲相强,嘴里‘喔’了一声,说声:“打扰!”起身便走。
老鸨见了,急忙上前阻拦,满面赔笑道:“公子怎地这般着急?我们这一笑楼漂亮姑娘多得是,您又何必非得找月仙姑娘一个呢?公子稍安勿躁,等老身为你物色一位美貌姑娘,保管伺候得你欲仙欲死,妙不可言就是。”
柳如风笑道:“妈妈误会了,少爷来此可不是为此,只是在街上听说了月仙姑娘的传闻心中好奇,这才前来寻访。既然姑娘已经不见客,那少爷就告辞了!”
那老鸨久在青楼,阅人无数,早已看出柳如风气度不凡,必然非富即贵,这到手的买卖岂会放过?因此只管招呼了几个姑娘上前拉拉扯扯,只是不放柳如风出门。渐渐地柳如风心中怒气渐起,正要发作,突听一个柔和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且放开手,这位莫不是柳公子吗?”
柳如风挣脱众女子的纠缠,回过头来。却见眼前俏生生站了一位白衣飘拂的绝色女子,杏眼桃腮,樱桃小口,柳叶细眉,身材颀长健美,那身略显宽松的白色长袍也掩不住她那玲珑的曲线。看此女的风姿秀色,比之姐姐柳媚儿和方倚云也不遑多让。也是孽缘到来,柳如风一见此女,居然一反往日在青楼之中毫无邪念的习惯,心中立时生出一股原始的冲动,柔情顿生。看着小月仙只管呆呆发愣,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那小月仙看柳如风不管是举止气度还是面庞长相,均与自己的恩人柳媚儿有七分相似,心中已是有些疑惑。见他只管盯着自己发愣,不由得粉面泛红,再度开口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柳?”
柳如风猛地回过神来,俊脸一红,连忙点头,道:“在下正是姓柳,却不知姑娘是从何而知?”
小月仙点点螓首,道:“这就是了,此处非是谈话之处,请公子楼上叙话。公子请!”说着带着柳如风上楼而来。
二人进得房中,小月仙奉上香茶,然后回身关上房门,向着柳如风道个万福,柔声细气地说道:“公子既是姓柳,可识得一位叫做柳媚儿的女子吗?”
柳如风更加疑惑,问道:“柳媚儿正是家姐,却不知姑娘是如何与她相识?”
小月仙轻声叹息,便将当日如何被恶霸李梓相欺,最后巧遇柳媚儿,得她仗义相救之事和盘托出。最后说道今天自己在楼上远远看见柳如风,心疑是恩人柳媚儿前来寻访,这才急忙下楼相见,柳如风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谈谈讲讲,渐渐入港,言语之间甚为投机。这柳如风幼年时跟随父亲柳轻侯,少年时则跟着吴天祥,这二人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柳如风耳濡目染,自然是谈吐不俗,风度儒雅;而小月仙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举止行动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显露出一种温柔大方的富贵之气,那种江南女子所特有的不温不火的柔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因为她处身青楼已久,自然也就沾染了一些深闺小姐所没有的娇媚和妖娆,一旦对柳如风心生好感,那眉角眼梢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春意。这柳如风虽然因为出身于江湖草莽,久历风月,其心志早已被磨练得坚如铁石,往日在这种场合从来未曾有所动心。但他虽然阅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像小月仙这般集大家闺秀的大气淡定和青楼女子的娇媚妖娆于一身的奇异女子,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对她情愫暗生,一种把眼前女子搂在怀里轻怜蜜爱的冲动渐渐在心中升起。而小月仙当日与柳媚儿甫一相见,便已经对化身男子的她情根深种,等知道她与自己一样身为女子之时,也曾痛苦万分,却是无法可想。如今见了这与柳媚儿有着七分相似的柳如风,其言谈举止又是那样的风流儒雅,而且他身上还有着一种柳媚儿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男子汉特有的英武霸气,小月仙当日对于柳媚儿的那一丝女儿情怀,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经转移到了柳如风身上,芳心可可,柔情缠绵。
两人都可以说是情场老手,对于异性的心理已经琢磨得极为透彻,对方对于自己的好感稍一流露,心中已是彼此明白。于是二人心照不宣,柳如风不说走,小月仙也不送客,只管谈天说地,吟诗唱曲,等到天色渐晚,小月仙吩咐摆上酒菜,二人相对而坐,柔声细语,浅斟低唱,晃动的烛火之下,一对璧人互相对视,气氛温馨而又浪漫。柳如风几杯酒下肚,按捺不住心中激荡的情感,伸手抓住小月仙那一双白里透红的纤纤酥手,轻轻抚摸。小月仙也不挣脱,只是晕生双颊,掩口轻笑,烛影之下显得娇美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