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古称西岳,在今陕西省华阴市境内。华山五峰攒簇,状若莲花,水经注云:‘远望之若莲花状。’古代‘花’与‘华’相通,故名华山。华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扼守着大西北进出中原的门户,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华山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峰,东面朝阳峰,峰顶有观日朝台;北面云台峰,山势险峻而峥嵘,三面绝壁,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往南面,海拔高达2154·9米;西面莲花峰,峰顶有‘斧劈石’遗迹,据传沉香力劈华山,救出其母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处;南面落雁峰,为华山主峰,海拔2083米,山上苍松翠柏,林木葱郁,峰东有长空栈道凌空飞架;中峰玉女峰,依附于东峰西侧,是通往东、西、南三峰的咽喉。从华山脚下沿山路走来,山路奇险,景色秀丽,从玉泉书院往上,便是苍龙岭,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华山剑派道场,便建在这苍龙岭上。
柳媚儿一行人从武当山一路往北,晓行夜宿,这一日终于来到华山脚下。姐弟二人此刻仇恨满胸,并无心欣赏这西北之地天下名山的壮丽景色,在山下稍事休息之后,便通知当地官府,领了一队官兵,一路往苍龙岭而来。
柳媚儿等人来到山脚,早有知客弟子站在迎客松下恭迎。柳媚儿并不谦让,率领众人直上山门,知客弟子在前边恭恭敬敬带路而行。
不一刻众人经过玉泉书院,已到了苍龙岭下。众人沿山路往上,转过一处山坳,便见前方路边现出一带黑瓦白墙的房舍,走到近前看时,只见迎面一个高大的门楼,翘拱飞檐,青砖砌就的门柱,四角凛然,显得冷峻而又霸气。迎面门楣上一块白底黑框的匾额,上书‘华山道场’四个大字,笔力遒劲,飘逸灵动,古朴大方,下方落款‘风清扬’。原来便是宋代一代奇侠,华山派开派祖师剑圣风清扬亲笔书写,流传至今。左右门柱之上镌刻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华章生锦绣,山有飞仙与天同寿,’下联是:‘剑气腾云海,道育乾坤共地长存。’对联中暗含‘华山剑道’四字。柳媚儿姐弟俱是学剑之人,虽然对华山派当年参与方家庄之战,间接杀死父亲心中怀恨,却对这位华山开派祖师一直是心存敬仰之心,对其当年一人一剑,纵横天下,挟技自矜,笑傲江湖,但求一败的寂寞高手风范更是心向往之。姐弟二人恭恭敬敬的对着匾额深施一礼,这才在知客弟子带领下走进山门。守门弟子与知客登时对这对姐弟心生好感。
姐弟二人进得山门,柳媚儿一挥手,身后兵丁守住山门,余下之人一字排开,肃然而立。早见华山掌门伍天雷带领手下弟子在门内列队相迎,一个个满脸戒备之色。
伍天雷当先迎上前来,拱手说道:“柳大人远道而来,伍某未曾远迎,有罪莫怪。列位远行辛苦,且先请堂上奉茶。”
柳媚儿说道:“伍大侠贵为一派掌门,是何等身份,似我等不过是江湖后辈而已,岂敢劳动伍大侠大驾?伍大侠不必客套。”说完一拱手,带人昂然直入。
伍天雷面色尴尬,却又不敢发怒,只好讪讪地跟在身后赔笑走来。
众人穿过庭院,前方便是一座巍峨的厅堂,迎面匾额书有‘正气堂’三个大字。柳媚儿站在堂前细细端详,若有所思,良久之后,突然嫣然一笑,指着匾额对众人说道:“正气堂,正气堂,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西岳华山巍然高耸,天下驰名,这天地之正气自然钟情有加。可惜这巍巍名山,浩浩正气,却难以感化山居之人。这华山自风清扬老前辈之后,能称得上正气凛然四字的,似乎乏善可陈。到了咱们这一代,似乎更是难得。列位,你们有谁听说这华山有什么天下知名的正人君子了吗?”
身边包括柳如风在内一众手下轰然大笑,齐声叫到:“没有!似乎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倒是出了不少!”
伍天雷怒气填胸,再也忍耐不住,咬牙说道:“柳大人,常言道:‘士可杀而不可辱’,伍某自知今日柳大人来我华山,乃是意欲为父报仇,若要杀我伍天雷,伍某人头在此,若有本领,尽管来取,何必如此出言羞辱?”
柳媚儿笑道:“伍大侠此言差矣!本官此来,可不是为报私仇,乃是奉了大总管吕安之命,前来缉捕对当今圣上出言不逊、散布叛逆流言的反贼。伍大侠若是不信,本官这里有吕总管的亲笔手令,请伍大侠自去观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手一挥,信封如一柄利刃般嗤的一声飞出,直插入伍天雷身边一棵松树树干之中。
华山众人见状一惊,不禁对这位娇滴滴的美貌女子刮目相看,亦且心中更添戒惧之意。伍天雷见众弟子面上变色,心中暗恼,走上前将手按在信封下方树干上,脸上红光一闪而没,就见那信封突然自树干上脱落,伍天雷左手一伸,接在手中。一众华山弟子顿时欢声雷动。
柳如风在一边笑道:“伍大侠真好内力,这么粗壮的一棵松树都不是您的对手!”
众属下又是一阵哄笑。
伍天雷面色铁青,并不答言,只将手上信封打开细看,只见上面写道:“查有华山、崆峒、峨嵋、少林等门下弟子散布流言,对当今朝廷出言不敬,似有谋反之意。特令东厂副统领柳媚儿沿路缉捕,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勒令当地官府,通力配合,若有突变,柳副统领可便宜行事,不必上报。此令。”
伍天雷看完吕安手令,脸上阵红阵白,双手颤抖。看这手令之意,自己一个处理失当,华山必有灭门之祸,这华山百年基业,却要一旦丧于己手。而且自己与师弟电剑齐电都曾参加过当年围杀柳轻侯之战,柳氏姐弟对自己二人恨之入骨,今日定然难逃此劫。若能说服柳媚儿,牺牲自己二人,保住华山百年基业,诚为上策。这伍天雷也是一方武林大豪,性格坚忍,行事果断,霎时间拿定主意,回头与齐电耳语几句,然后将手令交还给柳媚儿,拱手说道:“柳大人,这手令伍某已经看过,列位此来,确是公务,是伍某多虑了。不过伍某尚有些许疑虑,可否请柳大人借一步说话?”
一边柳如风笑道:“俗话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伍大侠这般鬼鬼祟祟,可是要贿赂我姐吗?我姐为官清廉,可不吃这一套。”
伍天雷并不答言,只是盯着柳媚儿。
柳媚儿向弟弟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笑道:“伍大侠也是一代宗师,做事自有分寸,你们不必多言。”说着向伍天雷一伸手:“伍大侠请!”
伍天雷将柳媚儿领到大院角落站住,对柳媚儿正色说道:“柳大人,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言语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并无别人听见。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伍某自知当年曾经对令尊无礼,也算的上是杀害令尊的间接帮凶,今日柳大人姐弟来我华山,不过是为报父仇而来。不过当年之事乃是江湖恩怨,理应江湖事,江湖了,柳大人今日却借助朝廷之名,以势压人,似乎不够光明磊落。”
柳媚儿眼中寒光闪动,微笑道:“伍大侠这番话倒是说得痛快,不过当年你们趁家父受伤之际,以数十人围攻他一人,最后逼他自尽,难道就是光明磊落了?以你们当年行径,我柳媚儿今天就算借助朝廷之力,为父报仇,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伍天雷面色微红,仍然强辩道:“当年之事,总是令尊先行出手伤了各派弟子,这才惹起众怒,致有日后方家庄之祸。但此事早已过去多年,咱们也不必对作古之人妄加议论。只是今日之事起自江湖,也应该止于江湖。不管柳大人有多少仇恨,全由伍某与师弟齐电接着。若是柳大人非要牵连他人,那我伍天雷毫无办法,只好与手下三百余名弟子同生共死,与柳大人周旋到底。”
柳媚儿笑道:“伍大侠要与我等周旋,本官倒是不怕,不管你华山派有多大实力,恐怕也不能与朝廷大军抗衡。不过本官素来对贵派祖师风清扬老前辈甚是敬仰,也不愿他所留衣钵断送我手,就依伍大侠之意,咱们江湖事江湖了,伍大侠划下道来吧!”
伍天雷道:“柳大人果是巾帼豪杰,做事爽快。依伍某之意,我与师弟两人,柳大人姐弟也是两人,不如咱们来一个公平决斗,死伤各安天命。我知道柳大人姐弟武功盖世,这么做有些不自量力,但我师兄弟两个就算是死,也总要死的光彩些。能死在如柳大人这般高手手里,终不算辱没了我华山名声。但不论决斗结果如何,伍某请柳大人答应,事后不要再牵连无辜,为我华山一脉留下传承。”
柳媚儿笑道:“好好好!伍大侠不愧是条汉子,做事当机立断,敢于担当。好吧,我柳家自来有仇必报,本官也不想假他人之手来报私仇。就请伍大侠对贵门下做个交代吧。”
伍天雷向着柳媚儿一拱到地,回头走到院中央,大声对门下弟子说道:“你们听着,今日柳大人奉了朝廷之命,来咱们华山门下缉捕反逆,本来柳大人可以满门上下一个不留地全部抓走甚至当场处死,但柳大人念及武林同道之情,愿意以江湖规矩解决此事。今天我与齐电师弟跟柳大人姐弟二人来一场公平决斗,不论胜负如何,或死或伤,待决斗之后,柳大人都会放过你们,而你们也不可对柳大人有何仇视之心。可听明白了吗?”
华山众弟子登时哗然,便有人大声叫起来:“不行!我们要与师父师叔同生共死!咱们跟他们拼了!”
齐电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你们给我住口!咱们华山一派自祖师创立道场以来,历经几百年风雨,在这风雨飘摇的动荡江湖中生存到今天,那是何等艰难!咱们这些后辈不能将华山剑派发扬光大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让他至此而绝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就是华山一派的罪人!你们还不给我退下!”
众门下一个个面面相觑,怏怏退到一边,再也不敢多嘴。
齐电回头对伍天雷笑道:“师兄,小弟撍越,先走一步!”
伍天雷惨笑道:“无妨,师兄随后就来!”
齐电转身对柳家姐弟道:“二位哪一位赐教?”
柳如风负手而出:“就让我柳如风来领教一下华山绝学吧。”
齐电拔剑在手,目视柳如风:“柳帮主请亮剑!”
柳如风负手望天,悠悠说道:“不必!当年先父与贵派前掌门李青峰对阵,也未尝拔剑,我柳如风今天岂可弱了柳家名声?齐大侠只管进招便是!”
齐电长啸一声,叫道:“不愧是随风剑客之后,果然气度不凡!”
说着长剑一立,深吸一口长气,就见剑身上一点红光一闪而没。跟着脚踏罡步,绕场疾走,身子越转越快,突然间大喝一声,挥剑横斩,气势如虹。柳如风后退一步,缩胸收腹,施展家传柳氏披挂,左手一拨齐电手腕,右拳当胸便打。齐电左手外挂,一侧身,长剑回环,‘玉带横腰’径扫柳如风腰间。柳如风脚尖轻点,托地从剑刃上方跃过,人在半空,身子一拧,以腰带腿,小腿一弹,如弹簧般抽向齐电面门。齐电霍地低头让过,柳如风脚一落地,左脚早起,旋身后踢,击向齐电心口;齐电后退一步,倏进倏退,长剑当胸便刺。柳如风以空手对敌,于霍霍剑光中进退自如,居然攻多守少。齐电自知今日此劫难逃,早存死志,渐渐地只攻不守,剑势越快。斗场中罡风激荡,渐渐地不见人影。但这一来却让柳如风钻了空子,因齐电不取守势,不一会便连中其两拳一脚,嘴角滴下血来。齐电毫不退让,仍是运剑如风,半步不退。激斗中齐电一剑直刺,柳如风右手一拨,旋身直滚入怀,左肘后撞,正中齐电左肋。就听得一阵骨裂之声,齐电口中鲜血狂喷,往后便跌;柳如风毫不留情,转过身来右脚早起,将尚未倒地的齐电直踢出三丈开外,倒地不起,眼看着身子抽搐,显见是不能活了。
一众华山弟子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前救治,便有几个齐电门下弟子抽出长剑,来找柳如风拼命。柳如风负手而立,睥睨四顾,状甚不屑。待这几个弟子冲到面前,举剑来砍之时,柳如风突然反手拔剑,只见剑光一闪,叮叮连声,几个华山弟子手中长剑便只剩了一个剑柄。几人顿时愣住。
柳如风也不追击,将长剑插入鞘中,森然说道:“你们想替师父报仇,先掂掂自己够不够斤两。今日若不是看你师父还是条好汉,柳某便血洗华山,又有何不可?”
几人还要再往上冲,却被伍天雷喝住,只好怏怏退去,一个个满眼仇恨,盯着柳如风。柳如风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