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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佃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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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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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奇侠传》连载

第一十九章 凤舞九天 恩仇传万里 轩筑高岗 俯仰昔人非(下)

李燦见虞仲元坐下之后,便指着吴奇等人一一为其介绍。却见此人极为傲慢,每介绍一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并不见礼。吴奇等人本就极为厌恶此人,见他冷淡,便也只是坐在席上,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燦眼见场面冷淡,便对吴奇说道:“吴少侠初到福州,恐怕还不知道这位仙长的大名。这位仙长道号玉微子,俗家姓名上虞下仲元。法力无边,道德高明,平时炼丹制药,普济世人,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道行,实是在世之活神仙。吴少侠少年英雄,武功盖世,仗义行侠,扶危济困,与这位虞神仙一道一俗,堪称我大明双璧,待会儿还要多多亲近亲近!”

玉微子冲着吴奇微微点头,吴奇笑道:“吴某虽然初来乍到,对这位仙长之名却是早有耳闻,待会定要请教高明!”

说话间李燦起身举杯,众人纷纷起立,恭祝酒辞,举杯饮下,宴会至此方才正式开始。

待到酒过三巡之后,玉微子对着吴奇举杯说道:“听说吴少侠祖居扬州,乃是当年名侠吴天祥之子,可有此事?”

吴奇点头说道:“吴天祥正是家父,在下听仙长也是江浙一带口音,却不知仙乡何处?”

玉微子道:“贫道祖籍江苏淮安人氏,与吴少侠老家相距不远。也可算得半个老乡。”

此时方倚云在一边突然心中一动,插嘴问道:“虞神仙既是淮安人氏,又是姓虞,可识得一位名叫虞仲义的道人吗?”

吴奇一听,心中也猛地醒悟,看着玉微子。

只见玉微子突然面露尴尬之色,沉吟道:“这......这个嘛......”

方倚云心中明白,故意追问道:“老神仙可是有何难言之隐吗?”

场中之人眼见玉微子神色,也早已明白这位玉微子必是与方倚云口中这位虞仲义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场面一时间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直看。

吴奇眼见玉微子尴尬之极,便话中有话地说道:“倚云,你怎么这般莽撞,想那虞仲义乃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采花淫贼,似虞老神仙这般道德高明、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怎么会与这种人有什么牵连!再说就算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俗话说的好:‘龙生九种,种种个别’,你说是吗?”

方倚云故作恍然,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多嘴了,像虞老神仙这样的高人,若有这样一个亲人,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就算不认,也是理所当然。老神仙,小女子无礼,得罪莫怪!”

玉微子被二人一唱一和,挤兑得实在没有办法,心中恨极,咬牙说道:“方女侠不必客套,那虞仲义虽然不肖,却正是胞弟!”

方倚云故作吃惊,面作尴尬之色,掩口不言。

一边佟子鱼插嘴说道:“咦,佟某以前听我大哥说过,这虞仲义也是道家打扮,不过却是假的,只是假托出家,方便其暗地里采花作恶,难道老神仙您这道士身份......”

解庆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道:“哼!只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吴奇故作大怒,叱道:“你们两个住嘴!不管怎样,玉微子道长总是李总管座上嘉宾,我等也是来此做客,岂可如此无礼?!”

说完转头向李燦拱手说道:“督公恕罪,我这两个兄弟混迹江湖已久,说话直来直去,却是未必有什么恶意,还请督公与玉微子道长不要介意!”

那玉微子面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李燦眼见场面尴尬,心里也是暗自生气,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今天本督请各位前来饮酒,乃是为了图一个高兴,像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再也不要提起,否则本督可要不高兴了!来来来!大家喝酒!”

堂上众人生怕李璨生气,又慑于玉微子之威,却是并未有人敢于搭茬,个个低着头只当没有听见。此时听见李璨出言相劝,玉微子也并未发火,个个如释重负,于是也纷纷举杯,将此事岔了过去。

那玉微子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越想越是生气,突然举起酒杯对吴奇说道:“吴少侠,不管如何,舍弟当年在扬州作恶,侵扰黎民,总是我这作哥哥的管教无方所致,据贫道所知,当年还是多亏了令尊养女,也就是当今东厂副统领柳媚儿柳大人出手管教,既是扬州百姓之福,更是令尊教导有方所致。柳大人如今远在天边,贫道无缘得见,就请吴少侠代劳,让贫道敬上一杯酒,聊表谢忱之意!”

说完不待吴奇回答,将手中酒杯平平一推,酒杯如有线牵,缓缓向吴奇飞了过来,等到了吴奇面前三尺之处,酒杯突然加速,疾如闪电,直往吴奇眉心撞了过来。这一手控物之术实是匪夷所思,高明之极,显见得这玉微子内力之高,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只见吴奇不慌不忙,右掌在面前一立,眼中精光一闪,已经飞到面前的酒杯突然停住,稍微一顿,旋转着停在吴奇掌心,杯中酒涓滴不洒,然后两指夹住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对玉微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吴某也敬道长一杯!”

说完从桌上端起酒杯,依样画葫芦,照样平平一推,酒杯也是缓缓往玉微子面门飞去。玉微子眼看酒杯已到面前,刚要伸手来接,不料平飞而来的酒杯突然停住,就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住了一般。玉微子刚一发愣,酒杯突然垂直落下,杯底直嵌入面前厚厚的木质桌面之中,只露少许杯口,而且酒液微微翻滚,直冒热气,显是已被吴奇以无上阳刚内力所温热。大堂之上众人眼看二人斗法,俱都停杯不饮,静静观看。玉微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甘示弱,刚要伸手从桌上取下酒杯,突见桌面上一阵青烟冒起,酒杯托地从桌面孔洞之中滑落,孔洞周围光滑的木茬犹自青烟袅袅。玉微子措手不及,酒杯掉在地上,酒液撒了一地。

吴奇微笑道:“玉微子道长这般不给面子,可是瞧不起在下吗?”

佟子鱼等三人俱是怪声而笑。

玉微子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定定神,脸上挤出几分阴笑,站起身对吴奇稽首道:“吴少侠武功盖世,贫道游历江湖数十载,似这般神乎其技也是从未见过。故而贫道想借李总管一方宝地,向吴少侠讨教一二,也让贫道长长见识,不知吴少侠可肯折节赐教吗?”

吴奇笑道:“所谓长者赐,不敢辞,道长前辈高人,既欲指点在下武功,在下岂敢推脱?只不过今天乃是李总管大宴宾客之时,咱们动手动脚,未免扫兴,却不知李总管意下如何?”

李燦此时也正在暗恼吴奇放肆,欲借玉微子之手教训一下吴奇,闻言笑道:“这倒无妨,本督也正觉得空谈无聊,你们二位耍几手让大家开开眼界也好。只是记得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大家和气便是。”

吴奇长身而起,拱手道:“那吴奇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头向方倚云使个眼色,转身缓步走到大堂中央站定,面向玉微子,负手而立。

玉微子一抖身上鹤氅,振衣而出,走到吴奇对面站下,深吸一口长气,脸上一股诡异的青光一闪而没,单掌立于胸前,说道:“少侠请!”

吴奇也不欲无礼,拱手道:“道长请!”

话音未落,就见那玉微子突然上前一步,左手一拨吴奇拱起的双手,右手一张,状如鹰爪,直往吴奇咽喉锁来,指尖带着丝丝寒气。这一下来势诡异,攻击方位极为刁钻,吴奇料不到对方自命前辈,居然不告而攻,公然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格挡,脚下用力,后退一步让过。玉微子得势不让,旋身挥臂,如使长棍,以左臂向吴奇当头砸下;吴奇定下神来,左手斜挡,右掌横扫对方脖颈,同时右膝一提,顶向其腰眼。玉微子回身躲过,右臂横扫,击向吴奇太阳穴。激斗中两人手臂相碰,吴奇只觉得对方手臂硬得出奇,以自己的内力造诣,竟然触手生疼,不禁有些诧异。待玉微子再次挥臂击来之时,吴奇低头闪过,运力在其小臂上轻轻一弹,居然铮然有声,这才恍然,原来这玉微子和他弟弟一样,在小臂上套有钢瓦,所以才这般坚硬。而这钢瓦隐藏在其宽大的道袍大袖之中,根本不会被人发觉。这样与人动手之时,看似空手,实际却是暗藏了极厉害的一对兵器。但两人这次只不过是切磋武功,并非性命相博,这玉微子竟然不言不语,出手便打,行事卑鄙之极,实在是与其道貌岸然的外表有些相悖。吴奇发现了对方袖中乾坤,虽然心中暗恼,却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只管脚踏‘御风’步法,施展家传‘踏雪折梅手’,与其斗在一处。

这吴奇心中有事,并不急于进攻,只是施展绝顶轻功,一味游斗;而玉微子却是不然,因为刚才斗酒失着,急于在李燦面前挽回颜面,故而全力出手,招招致命,毫不留情;两臂抡起,便如两条铁棍,戳劈砸打,呼呼带风,一双手指甲足有寸余,微泛青光,十指勾起,便如苍鹰之利爪,带着丝丝寒气,有时一把抓在廊柱或是桌面之上,无不木屑纷飞,威势惊人。原来这玉微子所习武功,与其胞弟虞仲义一样,名叫‘铁翅鹰爪功’,十指指甲平时蜷曲,争斗时则伸展开来,被其以深厚的内力贯注其中,锋利无匹,实不逊于一柄柄微型匕首,配合其一双名副其实的铁臂,实是威力无匹。当年柳媚儿对上虞仲义之时,若非当时虞仲义武功尚未大成,且又是出其不意,后果如何,实是难以预料。吴奇虽然自负武功,但两人打斗时间一长,看到对手这般诡异的武功,也不禁越来越是心惊,当下全神贯注,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两大高手在这里龙争虎斗,大堂上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再也无暇他顾,谁也没有注意到吴奇这边的方倚云与解庆、佟子鱼已经不见,只剩下郭天霸坐在一边为吴奇护法。

就在二人斗得正紧之时,突听堂外一阵喧哗,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方倚云与解庆身后带了四五十个五六岁七八岁不等的男女童子闯进堂来,解庆手持茶杯粗细的镔铁大棍,环眼圆睁,神威凛凛,大堂外众护卫无人敢挡。方倚云则将火凤鞭攥在手中,护着一干孩子。解庆纵声大叫:“大哥!我们已经在这妖道房里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了,不要跟他客气,先宰了这杂毛再说!”

原来昨夜吴奇等人早已商定,今日前来赴宴之时,寻机制造混乱,由方倚云与解庆、佟子鱼潜入李燦内院,寻找失踪的那些小孩。方、解、佟等三人趁乱潜入玉微子丹房之时,只见沿墙钉了一排木格,上下三层,每个木格只有三尺见方,状如鸡笼,每个木格之中都关了一个孩童,足有两三百人,个个神色萎顿,精神恍惚,显是被服下了什么药物所致。方倚云三人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当下劈开木格,将一干孩童放了出来,从中挑了数十个精神稍好的孩子带到前院,留下佟子鱼在丹房之中守护。

堂上众人见了,个个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李燦刚要发怒,那边郭天霸突然一纵身到了面前,手中三节棍叮叮作响,压低了声音说道:“李总管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李燦登时噤声。郭天霸高声对众人说道:“玉微子这妖道假托李总管之名,在城中横行不法,掳掠幼童,欲行妖妄之事,不但搅得黎民不安,更是败坏了李总管清誉,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我等擒此妖人,实是替天行道,与列位无干,诸位不必惊慌!”

李燦听郭天霸几句话便将自己与此事撇清,且慑于郭天霸之威,当下也不敢多言,悻悻然坐了下去。

场中玉微子眼见事情败露,看情形李燦又不想回护自己,知道不妙,情急拼命,突然手腕一振,三支袖箭破空而出,直奔吴奇眉心、咽喉、前胸。跟着十指箕张,奔吴奇当胸抓来。吴奇早有防备,挥袖将袖箭拂落在地,跟着欺身直进,双手一探,已抓住对方手腕,跟着往外一拧,玉微子关节翻转,登时不能动弹。吴奇恨他歹毒,脸上红光一闪,玉微子只觉臂上钢瓦如置炭火,转瞬间变得炙热无比,场中一阵烤肉的味道飘过,玉微子长声惨呼。吴奇跟着左右双膝交击,玉微子双肘齐断,接着吴奇又是连踢两脚,玉微子双膝又断。吴奇松开双手,当胸一脚,玉微子直飞出三丈开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吴奇走上前沉声问道:“说!你这妖道背着李总管掳掠这许多孩童,究竟欲作何事?”

玉微子盯着吴奇,一双眼中满是歹毒:“这些事都是李总管所作,关贫道何事!”

李燦大惊,连忙喝道:“胡说!你这厮瞒着本督胡作非为,居然还敢血口喷人吗!?”

郭天霸在一边微笑道:“李总管莫慌,我大哥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吴奇俯下身来,将玉微子右手拉起放在其脖颈之上,缓缓说道:“吴某知道你这一对鹰爪上淬有剧毒,今天你如果不说实话,吴某便让你自食其果,你看如何?”

玉微子知道自己指甲中所淬之毒歹毒无比,若是中上,实是生不如死,惨不堪言,禁不住眼露恐惧之色,咬牙说道:“好好好!我玉微子今天认栽,我就将实话告诉与你,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吴奇微微点头。

原来这虞家兄弟所修内功,开始时俱是以女子作为鼎器采阴补阳,待第一重功法练成,因其元气多有损伤,又须以童男童女之元血炼制丹药以补真元。这玉微子生性狡猾,知道若是自己在民间大肆掳掠儿童,必会招致江湖豪侠攻击,恐有不测。前些时游历到福州之时,听说了李燦心事,于是便想到了这个移花接木之计,想借着李燦势力,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吴奇听玉微子说完,故意问道:“那你说的那个能使残肢重生之法可是真的?”

玉微子看了李燦一眼,咬牙说道:“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残肢重生,只怕只有神仙才能办到!”

吴奇直起身来,看着李燦说道:“原来如此!李总管,这件事已经弄得明明白白,此人便交由总管发落。今日酒足饭饱,多谢总管盛情款待,这就告辞!”说完带了方倚云等人转身便走。

李燦又羞又恼,一叠声地吩咐将玉微子抬出去喂狗,也不相送,自入后房去了。

吴奇等人将数百名孩童领出李燦府衙,传出消息,城中各家丢失孩子的父母纷纷前来认领,个个千恩万谢,领着自家孩子回家去了。一帮人一直忙到掌灯时分,这才算完。吴奇长出一口气,带着众人便回客栈。只有解庆意有不足,在背后嘀咕道:“大哥,咱们就这么放过李燦那阉驴了吗?”

吴奇回头望着李燦那气势非凡的巍峨庭院,眼中寒光闪动,轻声说道:“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古人的话,可不是信口胡说的。三弟尽管放心吧!”

等到第二天一早,吴奇等人便收拾行囊,出城往南,奔漳州而去。这时福州城中才传说开来,那位大总管李燦昨夜悬梁自尽,死在自己房中。城中百姓嘴里不说,心里却是个个称快,拍额相庆。不提。

却说吴奇等人回到漳州,再也无意停留,整顿帮派兄弟,一路返回荆州。一行人在荆州挥泪而别,佟子鱼、郭天霸、解庆三人各归各处,料理帮务;吴奇与方倚云夫妇二人自回两广,看望久未见面的腾蛇神龟。二人历经一番惊心动魄的江湖坎坷,终于又可以啸傲山林,过那种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自是心中各有一番感慨。

二人联袂双飞,双骑绝尘,直奔自己心中那一片桃花源般的净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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