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一九六0年的秋天。我也不知不觉地就长到了八岁,已经超过应该上学的年龄了。
但家里越发的穷了,穷得不是用饥寒交迫和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能形容得了的了。那种穷,是深入骨髓的穷,是在死亡的边缘上苦苦挣扎的穷。穷得我自己不说去上学,家里谁也不说让我去上学,母亲不说,大哥也不说,二哥、三哥、三姐更不说,他们似乎都已经把父亲说过的话全忘记了。
但我却没有忘记,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其他的什么话都没有记下,就偏偏记住了父亲叫母亲和大哥多送我念点儿书的嘱咐。我虽然还不懂得什么叫临终遗嘱,但父亲临死时说的那些话,却成了我坚决要求上学的理由。学校快要开学的时候,我就吵着闹着要去报名,要去念书。
但家里任何人都不理我,对于我的这个正当要求,全家人都如临大敌,气氛立即就紧张起来了。母亲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只是唉声叹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大哥似乎在躲避着我,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的面。即使见了面也是一脸的凶相,根本就不给我半点说话的机会。只有婆一个人支持我、当我的坚强后盾,常常催促母亲和大哥说:“黄女,山树,你们可一定要让山鹰去念书,山鹰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念书咋行呢?他出生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有一颗斗大的星星落到我们的家里来了呢!”
大哥已经听惯了婆的胡言乱语,对于婆的说教常常是嗤之以鼻,不作任何答复,也不作任何评论。眼看就要开学了,我念书的事情却迟迟定不下来。我有点儿绝望,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经过几个月在土地上的摸爬滚打,我已经害怕土地了,彻底地害怕土地了。我再也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顶着烈日、冒着严寒在土地里象小鸡一样刨食,也不愿意像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那样在大黑沟里生活一辈子。我有野心长大以后离开大黑沟,也有决心孜孜不倦地把书念好,关键的问题就是机会,如果抓住了机会,我的一切想法也许都能实现;如果错过了机会,我的一切想法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问题是严重的,时间是紧迫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突然觉得人生的命运就像下棋一样,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甚至会留下终身的遗憾和无穷的悔恨。我等不及了,也不想等了,与生俱来的倔强和不甘屈服于命运摆布的坚强性格使我利用在生产队干活的机会终于打听到了准确的报名日期,然后就一连数日一言不发,在心里暗暗地打着自己的主意和上学的办法。
报名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我趁家里人都还没有起床,就把母亲的一件破褂子穿了,偷偷地跑到了学校。
我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无边无沿的黑暗还覆盖着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山路就像一条黑色的带子蜿蜒在崇山峻岭之中。可怕的不是山路,而是树林。山路两旁的树林到处都是黑黝黝的,就像一张张黑色的大口随时都有可能把我吞噬。树林里这里也有响动,那里也有响动,好像有无数只野兽都在那里等着吃人。我在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目不斜视地跑着,毫无顾忌地向着我的既定目标进发。我的脚板底被石头棱子划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汗水打湿了我身上的破褂子,但我仍然在跑着,似乎不这样跑,家里的人就会把我揪回去;不这样跑,就会消失在这个黑暗的早晨。不过我对山路已经很熟悉,绝不会失脚而摔下悬崖峭壁。在天亮的时候,我终于跑到了学校。
这天生产队正好放了假,母亲、大哥以及其他人都在家里歇假。一年四季难得休息一天,所以我走的时候他们都睡得死沉死沉的。我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什么时候走的?到哪儿去了?我没有给他们打招呼,他们连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下可好,家里全乱套了。他们也顾不得到食堂里去吃饭了,就都找起我来了。他们以为我是半夜到门外解手丢失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年仅八岁的我竟会独自一人跑到十里路以外的水泉坪学校去,更不会想到我竟然会跑到学校去报名上学。母亲、大哥以及其他的哥哥姐姐们见我失踪了,就四面出击,到山林里和草丛中去寻找我的蛛丝马迹。他们找遍了我家附近的山山岭岭,甚至还去了狼洼,一直找到下午,把所有我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我的任何踪迹。这时,他们不得不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断定:“山鹰已经不在人世了,已经让凶恶的野兽给吃了!”因为大黑沟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虽然猎人消灭了许多野兽,但仍有许多漏网的黑瞎子、金钱豹和豺狼在山里活动,所以他们就断定我已经被凶恶的野兽叼去当了美餐了。
这个残酷地推断,对于母亲来说,打击是够沉重的了。刚尝丧夫之苦,又添失子之痛,无异于心头割肉,雪上加霜。母亲当时就哭得昏了过去,悠悠醒转之后,就变呆了,变傻了,坐在房子外面的石坎上,不吃、不喝、不说、不哭也不动,只是痴痴地望着莽莽苍山流泪。
婆听说我被野兽吃了,就躺在床上悲痛欲绝地一边哭一边喊:“山鹰啊!我的山鹰啊!你咋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人世了啊?山鹰啊,是玉皇大帝把你收回去了吗?是你又到天上去登位了吗?哎呀呀,你咋这么狠心呐?......”
但哭喊了一阵,却又幸灾乐祸地对母亲和大哥说:“黄女啊,山树啊,我叫你们送山鹰念书你们就是不送,这下好吧,惹恼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又把文曲星给收回去了!......”
在婆的哭喊声中,一只猴子突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场院。那只猴子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长没膝盖的大襟褂子,手里捧着一摞新书飞快地跑到了母亲的身边。
那只猴子就是我。我激动地对母亲说:“娘,我去报名了,我去念书了,书是老师给的,不要钱;学杂费也免了,也不要钱。”
由于兴奋,我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又语无伦次。
母亲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刚刚回来,又像从很沉很沉的睡梦中刚刚苏醒,她睁着红肿而又无神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说:“你是谁?你是山鹰?你真的是山鹰?你还活着?你没有死?你是真地没死还是魂魄回来了?山鹰!山鹰!我这不是做梦吧?......”
母亲呼叫着我的名字,一把就将我搂进了怀里。她忘记了悲痛,忘记了责备,只有眼泪像溪水一般从眼睛里涌流出来。她抚摸着我那瘦削如刀的小脸和乱得象鸡窝一样的头发,一边流泪一边呢喃:“你这个淘气包、捣蛋鬼啊,走的时候也不给娘说一声,娘的魂魄都差点儿让你给吓掉了!”
我说:“我哪里敢对你说呀?我对你说了,你就不让我去念书了!”
母亲说:“你要念书是件好事,可是……唉,难呐!”
我把新书拿给母亲看了,又把一张纸条交给了大哥。我说书是学校熊老师给的,纸条也是熊老师给的。熊老师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把纸条亲自交到大哥手上。
大哥黑着一张脸,赌气似的把纸条从我的手上接了过去。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备我,更没有去取楼枕上的篾片子,而是一转身就点亮家里唯一的一盏桐油灯看了起来。
除了婆以外,其余的人都在如豆的桐油灯下坐了下来。大哥看完纸条后首先看了我从学校里捧回来的新书,接着二哥、三哥、三姐和房山成都轮流地看了我的新书,就连婆也把新书要过去拿在手里抚摸了片刻。实际上,一大家子人除了母亲之外就是大哥能认识一些字。大哥并没有上过学,他认识的字都是母亲教给他的。从大哥刚会说话的时候起,母亲就教他念《小蒙童》、《百家姓》、《三字经》、《增广贤文》、《四书》、《五经》还有“天覆地,云类霞,冰霜凛冽,日月光华”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风云雷电,雾露雪霜”之类的东西。大哥聪明,记性也好,到我出生的时候,他基本上把那些古书都背了下来。全家除了母亲,就大哥能看书,能看报,能写信,还能在算盘上打“三盘还原”和“七盘还原”,而其余的人都是目不识丁的睁眼瞎子,他们传看我的新书,无非是一种好奇、一种羡慕,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儿嫉妒罢了。
我念书的问题终于成了全家人的热点问题、焦点问题和难点问题,既然老师给了书,学校又免了杂费,家里如果再不让我去念书,就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但事情也是明摆着的,如果让我去念书,那书包怎么办?铅笔怎么办?作业本怎么办?还有衣服怎么办?裤子怎么办?鞋子怎么办?在家里可以光身子、光屁股、打赤脚,但到学校去念书总得有块遮羞布吧?可这些都需要钱,钱从何处来呢?这一系列的问题,就就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全家人都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视,都不说话,好像是重大战役之前的那一种沉重的宁静,又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一种浑浊地沉寂。
我十分珍惜地把新书抱在怀里,揣揣不安地一会儿看看母亲的脸色,一会儿又看看大哥的脸色,就象一个犯人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宣判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沉默有倾,还是母亲先说了话。母亲是巴不得送我去念点儿书,但她的嘴里却说:“山树,这件事情还是你决定吧?家里就是这个样子,你又是当家人,如果你能叫山鹰去念点儿书呢就叫他去念点儿书,如果你不能叫他去念点儿书呢就叫他去把书给老师退了。反正我老了,身体又不好,又挣不来钱,山鹰念书是给你这个当大哥的增加负担,你看着办吧!”
大哥阴着脸,眉头打着结,很不满地看了母亲一眼。但他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着,再沉默着。
我的心里十分着急,也十分害怕。我十分清楚,在我念书的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哥点头或者摇头都将对我一生的命运产生重大而又深远的影响。
屋里寂静极了,寂静得油灯火焰的闪动声都能听得见。
大哥皱着眉头,认真地思索了很长时间,终于说:“山鹰要念书,我从心底里是赞成的,也是支持的,一是我们房家祖祖辈辈都没有个读书人,我们这一辈人赶上了新社会,理应出个把读书人;二是山鹰的体子弱,根本就不是干农活儿的料子,不叫他念书咋办呢?不叫他念点书他这一辈子说不定就活不下去了;三是山鹰聪明,脑袋瓜灵光,可能还是个人才,如果不让他念书,就把他这个人才给埋没了;四是伢临死时有过交代,叫我们想办法送山鹰多念点儿书,我们不能违背了伢的遗愿;五是熊老师给了书,还写来了信,叫我们一定要送山鹰念书,我们应该承熊老师的这份儿人情。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送山鹰去念书。至于困难嘛,我认为是暂时的,度过这一段困难时期,也许慢慢地就会好起来的。眼前的问题我看这样解决一下,我现在就去借钱给山鹰买铅笔和本子;房山林去砍几跟毛竹,连夜给山鹰编个书包;房山贵连夜给山鹰打一双草鞋,免得山鹰上学了还打着赤脚;娘把山鹰的头发给剪一下,剪成个学生头;再找一件烂褂子给山鹰改成上衣,把我的一条裤衩子补一下给他当作裤子。我明早亲自送山鹰到学校去,去给老师说一声,也向老师道个谢。”
大哥统统安排好以后,就真地冒黑出去借钱去了。
大哥跑了半夜,但却没有借到钱。由于天旱、风灾和洪水的影响,生产队年人均纯收入才只有十八块钱,月人均口粮才只有十斤零三两,谁有钱借给大哥呢?不过学我还是上了,大哥充满歉意地对我说:“山鹰,你大哥没本事,实在借不来钱,你就将就着去念书吧!不过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办法,你没有铅笔和本子就用手指头写。老师在黑板上写,你就用手指头在课桌上写。下课以后,你就找根木棍在地上写。只要你用功,这样你仍然是能学好的。”
我说:“那老师要叫我交作业咋办呢?”
大哥说:“不要紧,我去跟老师说,叫老师不收你的作业就是了。”
一九六0年农历七月十一,也就是公元一九六0年九月一日,我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学。这是我生命的第一升华,也是我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迈开地第一步。虽然我的年纪小,还不太懂事,但我心里非常清楚,大哥叫我念书的决定是在极其艰难困苦中咬着牙关作出来的。如果我在学习上不能出类拔萃的话,大哥就有一万个理由叫我退学,仍然叫我到生产队去干活儿。因此,我一踏进校门,就在心里暗暗地对天发了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尖子生让大哥看看,也让全家人看看,我房山鹰是有本事、有能力把书念好的!
水泉坪学校是水泉坪唯一的一所初级小学,辖四个大队,有二百多名学生,编制了五个老师、四个年级、四个班。每个班都有五十多名学生,把教室塞得实实在在的。因为我是一九五三年上半年出生的,上学时虚岁已经八岁了,在一年级所有的学生当中,我是年龄最大的一个,而个头却是最小的一个,所以老师就把我排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坐着。给一年级代课的是熊老师和陈老师,熊老师教语文、写字、自然和体育,陈老师教算术、美术、音乐和劳动。
我不但对熊老师十分尊敬,而且对陈老师也十分尊敬,因为要不是熊老师和陈老师,我是绝对上不了学的。那天我偷偷地跑到学校去的时候天才打开亮口,学校老师都还没有起床,整个校园都是寂静无声的。我大约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熊老师和陈老师一只手抬着条桌、一只手提着椅子出现在了学校门口。学校极其简陋,没有一个专门供学生报名的地方,再加上天气还很热,所以他们就坐在学校门口等学生报名。熊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得又矮又粗。熊老师坐下后,就叼着一杆旱烟袋抽起烟来。陈老师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长得又高又细。陈老师坐下后,就倒一缸子白开水慢慢地喝着。我怯怯地走到条桌旁站定,面对着熊老师和陈老师鼓足勇气说:“老师,我要念书。”
熊老师和蔼地问:“你叫啥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大胆地回答说:“我叫房山鹰,已经八岁了。”
熊老师又和蔼地问:“你的家是不是住在大黑沟里?你的伢是不是叫房岩柏?你的大哥是不是叫房山树?”
我肯定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熊老师的问话。
熊老师又问:“那么远的路,你咋一个人来了?你大哥咋不送你来报名啊?你带钱了吗?”
我一听,急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念书还要钱。我目瞪口呆地痴立在熊老师和陈老师的面前,眼泪水竟“刷”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熊老师慈父一般抚摸着我的脑壳,轻言细语地说:“别哭别哭,爱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跟老师说,你是不是没带钱?”
我抬起脏兮兮的手擦干眼泪,抽抽嗒嗒地说:“我家里穷,我娘和我大哥都不想送我上学,我是偷偷地跑到学校里来的!”
熊老师愣了一下,就轻声地责备我说:“你这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没有经过家里大人的同意咋就跑到学校里来了呢?你一个小孩子,没有家里支持咋念书?没有钱咋念书?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这样的孩子学校不能收!”
熊老师说完这话就不理我了,又把旱烟袋塞进嘴里抽起烟来。一团一团的烟雾从熊老师的嘴里吐出来,霎时间就在空中消散了。我见上学的希望马上就要像烟雾一般地散发掉,就壮了壮胆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熊老师和陈老师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老师,钱我先欠着,我以后去打了野苎麻和五味子再还给你们还吧?你们就收下我、收下我吧!”
说实话,在生产队干了几个月的活儿我真的已经害怕了,我一想到干活就浑身发抖,所以我就想尽快地以上学来逃避劳动,如果我上不了学,不又得到生产队去干儿吗?
熊老师和陈老师显然都被我超常的举动吓了一跳,熊老师忙绕过条桌来拉我,一边拉一边说:“你这个孩子,跪个啥嘛?快起来,快起来!”
我左右拧着身子,倔强地说:“我不嘛!不嘛!你们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熊老师叹了一口气,就沉默了。他取掉嘴里的烟袋,磕掉已经熄灭了的烟灰,又装一袋烟点燃叼在嘴上,就绕着我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转开了圈子。直到一袋烟抽完之后,他才在条桌旁边坐下来,“梆梆梆梆”地在桌腿上磕掉烟灰,跟陈老师说了一点什么之后,才又站起来,很认真地从条桌上拿起一本又一本的新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一双手捧着,十分庄重、十分诚恳地递给我说:“拿着吧,孩子!这书是我和陈老师送给你的,不要钱;学杂费学校也给你免了。你明天就可以来上学了。”
我接过崭新的课本,只觉得鼻子发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给熊老师和陈老师磕了几个头。熊老师也不看我,就刷刷几下子写了一封信折好递给我,叫我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给大哥。
也许是熊老师的信说服了大哥,也许是熊老师的无私精神感动了大哥,所以大哥很快就作出了送我上学的决定,并在我上学的第一天亲自把我送到了学校。
也许我命中注定与书有缘,也许我从娘肚子里一个跟头栽下地的时候就是一块念书的料子,反正我一见到书就感到亲切、感到惬意、感到爱不释手。我那争强好胜的天性给了我坚忍不拔的毅力,我那十分珍惜从逆境中得来的上学机遇给了我勇往直前的动力,这两股巨大的力量无形地拧在一起,使我抛却了人世间的一切杂念,就一门心思地念起书来了。我具备着聪颖的天赋和超常的记忆力,无论多么长的课文,只要老师读一两遍或者我自己看上一两遍,就能一字不差地倒背如流;无论多么难懂的算术题,我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神奇地得出答案。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在全班五十多名学生中露了头角,成了班上的学习尖子。
班上出了这样的学生,熊老师和陈老师自然十分高兴,他们不但把我树成了班上的学习典型,而且还不顾山高路远到我家里进行了一次家访。他们告诉母亲和大哥,说在他们有限的教学生涯中,还没有发现像我这么聪明、这么用功的学生。他们要求母亲和大哥全力支持我上学,千万不要埋没了我这个国家的栋梁之材。
母亲听了这话十分高兴,而大哥听了这话却是唯唯诺诺一脸的卑视和不信任。我知道大哥对我的想法,也知道大哥对我的看法,一个大山沟里的穷孩子,怎么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呢?